而在这个过程中,蒋商陆倒是自顾自问他要了纸笔,又将便签纸搁在自己膝盖上一边询问着蒋舒华公司目前的管理层具体名单,用潇洒狂傲的字迹一点点都记录了下来。
“……改天有空我再一个个见见吧。”
将尖锐的笔尖在那些人名上一个个划过去,蒋商陆一个人在精神病院都住了那么多年了,蒋家的这些管理层人员他还真有点陌生。
只不过在他这人的眼里可从来没有什么压不住的阵或是治不了的人,所以只在脑子里留下了大概的印象后,蒋商陆便将写满了人名的便签纸给折叠了起来,又折了只特别传神的纸青蛙转而轻轻地放到了蒋舒华的手上。
蒋商陆:“呱。”
蒋舒华:“……二叔……你干嘛。”
蒋商陆:“唉,明明你小时候最喜欢我折给你的纸青蛙了,我以前一给你折,你都会呱一声给我听听的。”
蒋舒华:“…………………………”
蒋商陆:“你呱不呱。”
蒋舒华:“…………呱呱呱qaq。”
蒋商陆:“恩,真听话,这才是二叔的好舒华。”
蒋舒华:“…………………………………”
……
张晓光浑身绑的和木乃伊一般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在隐隐抽痛。
他的脑子有点浑浊,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这让他一时间有点恍惚不太明白,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而很快就有一只温暖的手给他调整了一下他被挂在半空中的腿,又语调温柔地问了他一句。
“晓光,你怎么样?头现在还晕吗?”
“……额,穆霄?我这是在那儿……我怎么记得……哎哟我的头好痛……”
“昨晚在第三精神病院的突发事故,你意外受伤了,闻少校当时正好赶过去救了你,你还记得现场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穆霄皱着眉表情有些复杂,他在这儿都陪护了一晚上了,眼看着张晓光真的没事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可是有关第三精神病院的那两棵死人树暴怒伤人的事他到现在都没整理出大概来,就连匆忙赶过去的闻楹也只是来得及救出了张晓光,其余的很多疑点却无法解释清楚。
“我……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当时差点被死人树吃了……其他的……好像有个人帮了我……但是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捂着自己酸胀发麻的太阳穴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张晓光难受的模样穆霄看在眼里,表情倒是更奇怪了,因为他已经从他们单位医院的诊所里了解到张晓光为什么会出现短暂性失忆的情况,而这很可能就是……
——某种神经毒素麻痹大脑之后产生的副作用。
“张晓光人怎么样了?第三医院那边有关他的住院记录我都给清理干净了,应该是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么忽然消失了……不过这倒是奇了怪了,死人树好好的怎么会提前进化伤人,在闻楹过去之前又是谁救了张晓光的呢……闻楹他是怎么和你说的啊?”
站在病房门口的陈啸光靠在墙壁上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穆霄从里头出来先是顺手合上了房门,侧过头轻轻地看了眼陈啸光之后才回答道,
“闻楹说他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只是稍微感觉到当时的现场应该有另一个特殊类植体人类的存在,但很快那个人就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消失了,他当时急着把重伤的张晓光带出来就先走了,结果现在张晓光摆明了是被什么植物神经毒素给消除了部分记忆……死人树应该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那肯定就是当时在那里的那个类植体人类做的了……”
“……那可厉害了,我都查了好几遍住院记录了,那里可一个登记在籍的类植体人类都没有,难不成还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这神经毒素得是什么剧毒植物才有的啊,难怪能收拾得了死人树了……不对啊,我觉得这事很奇怪啊……”
陈啸光越细想越觉得这事蹊跷的很,穆霄倒是也难得赞同他的观点,只是他还要和自己的某位顶头上司汇报这件事,所以在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他就从电梯口径直进入上了三楼的办公区。
等上楼了之后,穆霄最先需要经过的就是一群刚刚经历了发芽期正在小教室认真听生理老师讲解植物生理常识的类植体小孩的课堂,可当他看到某个瘦高熟悉的身影也站在教室的后门口后,他先是愣了愣,接着走上前就压低着声音略显无奈地叫了他一句。
“少校。”
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长相寡淡眼神木讷,就算是落到人堆里都不会引起人一丝注意的年轻男人鼻子上戴着副细框眼镜,脸上除了木和僵,连一丝稍微灵动点的人类神情都没有。
“什么事。”
连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都没特点的要死,浑身上下也是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人能平凡成这样也是挺神奇的。
而似乎也习惯了他家闻少校这种看破红尘,仿佛出家人一样虚无缥缈的眼神,穆霄眼神复杂地僵持了几秒只能根据他的眼神判断意思又严肃地开口道,
“……张晓光刚刚已经醒了,但是他似乎被神经毒素麻痹了大脑,也记不清楚现场那个人是谁了,现在我们要追查那两棵死人树的生长进程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只能找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您看接下来……”
“把这间精神病院近期所有的住院者名单都给我看看。”
“哦,好……好。”
听闻楹这么指示赶忙把之前就整理好的档案给他拿了过去,穆霄眼看着闻楹慢吞吞地接过那打档案又垂眸一页页翻过,毫无光泽的死鱼眼里一时间也让他察觉不出一点讯息,而等了好半天后,穆霄忽然就注意到闻楹冷淡的视线停在了其中的某一页上。
“这个人,去仔细查查。”
手指点在一张夹在里面的蓝底相片上,穆霄凑过去一看赫然发现是一个长相阴郁,眼神有点古怪的英俊男人,只不过稍微仔细看看长得倒是还蛮不错的,但除此之外个人资料都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自言自语了一句。
穆霄:“诶,少校,咱们现在查这个人是为什么……额,总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闻楹:“…………………………”
穆霄:“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思想太龌龊了我检讨我检讨_(:3)∠)_……”
穆霄这家伙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让沉默的闻楹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了,他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在这种事上又一向有着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毕竟昨晚事情刚发生今天早上就着急出院,哪怕是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也应该好好查查,更不用说是这样一个已经在这间医院住了整整十三年,本应该有严重精神病史的男人……
而这般想着,面无表情的闻楹便将自己黯淡的眼睛落在了照片上这个有着一双颜色浓郁的眼睛的男人和他略有些特别的名字上
蒋……商陆。
☆、第七朵鲜花
调查市第三精神病院死人树吃人事件的任务布置下去以后,不到三天便有了相应的信息反馈,y市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也因此开了个他们单位内部的小会。
张晓光由于脑震荡加上体内严重的番茄酱流失,现在还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身体进一步恢复,所以今天到场的就只有这次留在分部的穆霄,陈啸光以及从喀什刚刚执行任务归来的苏青禾,方文松和坐在最边上的闻楹。
会议一开始,就是由苏青禾和方文松两人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他们在喀什的任务完成情况、
这次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喀什本来就是个人口混杂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他们在完全不清楚当地情况的前提下意外损毁了一个少数民族内一株据说拥有神明情绪的神草,之后就被愤怒的族内原住民强行扣押了下来,差点就全身点上干稻草给当众烧了泄愤。
所幸的是,闻楹的及时出现把他们俩安全地从那些原住民手里给救出来,而也多亏了他们临危不惧的闻少校,这些把那株植物当做珍宝一样小心地供着的原住民才有机会知道,这株所谓的神草其实就是平时咱们花鸟市场最常见的……含羞草。
“同志们,我和你们发誓,我当时是真没看清楚那个装在黄铜大罐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一眼看过去一片绿,我他妈还以为是村民自己种的葱呢!谁知道一撞就撞出事端来了啊……我和老方换了*地少数民族语言都没能搞懂那些叽叽呱呱的人在说些什么东西,他们当时人多啊,我们又跑不掉,就被绑起来了呗……不过这次还是要感谢领导,感谢组织,不然老子这棵家里的独苗苗就要为国捐躯了呜呜……”
苏青禾这个嘴皮子滑溜的家伙和说相声似的把一件好好的事给弄得都透出股搞笑的意思来了,他本来就是个禾谷类类植体人类,整个人也是瘦条条一长串两只眼睛贼亮。
旁边的方文松则是个长相朴实,和他的物种雪松一样硬朗的中年人,见他这么说也挺惭愧地低着头跟着开始检讨起自己的错误了。
“这次这件事的确是多亏了闻少校……惭愧啊惭愧……你说说那么大盆含羞草,我当时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小苏说的挺对的,确实看上去很像葱……”
在边上听得都忍不住乐了,穆霄强忍着笑意安抚了下他们,毕竟大家都是老同事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也跟着笑起来了的陈啸光看他们两好不容易把喀什那件破事给总结完了,边上的闻楹也拿眼神示意他不要浪费时间接着汇报另一件事,他这才站起来把身后的投影给开了,又转过头站在会议桌前面看了看面前的同事们道,
“……恩,刘檀那边有关那两棵死人树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情况有点特殊……我先给大伙儿稍微看一下。”
他这般说着,投影上就出现了几张灰白浮肿的面部特写照片,这连续性的腐烂画面可实在有点惊悚,就算原本就有心理准备,穆霄等人还是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而快速地划过一张张图片最终将画面停在了这两棵死人树类人类树的灰白色躯干上后,陈啸光摸了摸鼻子又看着闻楹道,
“刘檀这两天对他们的身体进行了初步的尸检,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他给出的结论是这两棵树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个月以上……也就是他们在被移栽到第三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
“可是我们这边一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他们需要销毁户籍的讯息,二张晓光也提供了有关他们能够说话和攻击人的现场反馈,所以少校,我现在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需要向总部寻求进一步的技术来判断死人树的死亡情况,毕竟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因为陈啸光难得口气严肃的话所有人瞬间都沉默了,总部那边如今对y市分部的态度有目共睹,闻楹就是真的想寻求什么帮助也难。
而盯着投影上死人树灰色发胀的躯干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就在穆霄他们都以为自家闻少校根本不想发表什么意见时,闻楹忽然就抬起手指尖又慢吞吞地张了张嘴。
“你把这张的画面放大一点。”
“……哦哦,好的。”
猛地回过神来陈啸光赶紧把画面给调大了点,这些图片拍摄的光线都不太充足,所以能发现的疑点也并不多,可是闻楹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般让陈啸光挨个把每张图片都放大了给自己看了一会儿,许久他收回视线思索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开口道,
“死亡时间方面应该是没有错,他们在被移栽到市精神病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反常地出现吃人的行为。”
“可他们要是真的死了……又是怎么能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说话和思考的呢?”
穆霄没忍住问了一句,在这件事上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哪怕他很相信闻楹的判断,但是也欠缺一个说服这种诡异情况的理由,而闻楹闻言倒是将自己打量的视线又移到了投影上面,接着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才更容易被控制……第二张左下角和第四张中部还有第六张,死人树的躯干上面有很明显的锥形虫洞,让刘檀再去把他们的尸体解剖的详细一点,集中在心口和大脑位置,注意手部消毒,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虫卵之类的少量残留痕迹……”
因为闻楹的话而集体愣住了,直到此刻在座的几个人才发现他们似乎漏掉了某种确确实实能控制已经死去的类植体人类的方法。
可是距离那种可怕的毁灭性虫类疫病被铲除至少已经过去四年了,现在让所有曾被笼罩在这阴影之中的人再回想那时的劫难,大家都还是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可能吧……吸浆虫不是早就被……”
苏青禾这么说着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挺想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怂,但是这全体类植体人类最大的天敌生物可能又死灰复燃了还是让他有些发憷。
而猛地想起来他们家闻少校正是亲自经历过那场围剿虫巢行动的在役军职人员之一,对于吸浆虫的了解肯定比一般人要多的多,哪怕苏青禾再不肯接受,他这心里也一下子信了八成了。
“……少校,您觉得我们应该这件事立即汇报给总部吗……我们都相信您的判断,可是总部那边就……但这件事实在太严重了,如果不上报我简直无法想象会产生什么样可怕的结果……”
穆霄这么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站在边上的陈啸光赞同地皱起眉,也等着闻楹会给出什么解决方案,而闻楹被自己的下属们这么齐齐地盯着,透过单薄的眼镜片看了眼面前的资料后缓缓开口道,
“仅仅只杀害了两棵死人树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控制吸浆虫的人一定还有别的准备,未达到一定数量的吸浆虫也只是普通的害虫而已,你们不用紧张……这件事目前暂时就由我扣下,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在现场的另一个目睹全过程的人,这样才方便取证从而验证我们的猜测向总部进一步汇报……穆霄,我让你找的那个人你仔细查了吗?”
“恩,我查了,我后来去仔细确认了一下,虽然医院方面什么也不肯往外说,但是那个人的家属的确好像是把死人树的事给全部承担下来了……所以我就顺着这事往下查了查,发现这个叫蒋商陆的目前已经回到他们家在刘房山的祖宅里了,那边安保比较严,不准外人随便进去,但是我倒是偶然调查到了一件事……”
完全服从于闻楹所有指示的穆霄这么说着就把一份资料递到了他的面前,闻楹随手接过这份新的材料扫了一眼眼神倒是变得有些停滞了,而完全没察觉到他异常的穆霄只是自顾自地介绍道,
“蒋商陆的这个侄子似乎正在给他叔叔寻找一个贴身护理人员,如果现在咱们能安排一个人过去,倒是有机会能够确认一下子这个蒋商陆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现场第三人,只不过这个人选我有点难选择,老方年纪大了,不太像做这行的,小苏和陈啸光一看就不像正经人,人家估计不要,我倒是可以去试试,但我们家最近要搬家换房子,附近野猫太多天天跑我们家门口怪叫不肯走,邻居都受不了投诉了,我爸妈还有我弟一出门就被猫给包围……”
“那就我去。”
闻楹这么一出声,穆霄陈啸光方青禾他们都集体愣住了,但凡这种事闻楹从来都不会亲自去做,毕竟他每天要操心的事可比这种打探消息的活儿麻烦多了,所以这次他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倒是透着股奇怪。
只是这么仔细一看吧,他们浑然天成的闻少校的确是看上去就一副单纯朴实的走在大马路上都会被骗的样子,别说照顾个据说已经康复的中年神经病了,照顾小孩照顾老人照顾孕妇照顾外星人都完全没有问题。
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下属们的疑惑,闻楹面无表情地拿手指点了点资料上蒋舒华胖墩墩所以显得格外喜庆的脸,又慢吞吞地皱起眉来了一句。
闻楹:“我刚刚才发现,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穆霄/陈啸光/苏青禾/方文松:“………………………………”
闻楹:“他每年过年会给我发祝福短信,但是都是群发的,永远都是亲爱的老同学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一点诚意都没有。2 ”
穆霄/陈啸光/苏青禾/方文松:“………………………………”
闻楹:“恩,名字叫蒋舒华,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