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话封侯完本[古耽]—— by:秦挽歌
秦挽歌  发于:2016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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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瞳孔微紧,低声抽了口气,他闭眼定神道:“传我命令,整顿人马……”
他忽然睁开眼,望着远处皓月无边的天色,开口道:“……走暗道,出要塞!”
元朗按叶昭引领,只身入暗道查看,片刻后他再度现出身形,向叶昭点头道:“没有危险。”
叶昭望着仅剩的侍卫们,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出城!”
暗道隐蔽于城中一角,周边荒宅乱石碎瓦,草木丛生一片凄清,也难怪没有人发现这里还有一处能够出城的暗道。甬道内湿漉无比,不时还有水滴自上溅落,叶昭记起梦中老者所言低声吩咐侍卫们留意脚下是否有骸骨。
走了不到片刻,元逸忽然低声“啊”了一下,元朗剑眉一皱却没有指责什么,只是来到他身前。元逸脚下的石缝中卡着一块颅骨,两处深陷下去的空洞看得人毛骨悚然,也难怪胆小的元逸会惊吓出声。
叶昭走上前来,丝毫没有嫌弃地俯身,以手中削金断玉的锋利匕首切开碎石,亲手将那块颅骨捧出来。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一声百年心结得偿所愿的轻叹闪过耳边。
自暗道逃出时,月落西沉,东方已经涌出鱼白之色。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倒叙开始啦~
☆、一位旧友

叶昭一行人逃出拥雪关,径直向北行去。他记得父皇驾崩之前曾再三叮嘱,雪空关镇关将军曹烈一身赤胆忠心,其子曹钧也是忠君爱国之人,若有京城动荡山河将倾之时可前往雪空关求援。
叶昭收回心神,闭上双眼。
父皇的话语如今尚能回荡耳边,可这世上世事难料,即便是当时对父皇忠心耿耿的禁军统领不也被宸妃那个贱女人勾引得反了水么!再则如今曹烈将军已故,曹钧一人把持北方重镇关口,谁能保证他不会趁龙游浅水之际痛下杀手向叶丹示好?亦或者见死不救置身事外?
毕竟此时宸妃势大,叶丹龙位在即,聪明人都懂得明哲保身。
他缓缓睁开眼,向身旁的侍卫们看去。元朗跟随他时日最久,望见太子殿下眼中的担忧,不免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殿下,您歇一歇吧,眼睛都熬红了。”
叶昭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元朗,你我自幼长大,有些话我与旁人说不得,但却能与你说。”
元朗听得殿下自称为“我”,便知道叶昭只将自己当成了童年玩伴而非君臣,只听得叶昭低声道:“你们都说出了拥雪关直接赶赴雪空关,只要见到曹钧将军便可安然无恙。可是谁能保证曹钧不是狼子野心之辈?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袖手旁观?”
元朗心知叶昭是因为禁军统领反水之事而对旁人再无信任,他刚要开口安抚,忽然剑眉一动将手放在了剑柄上:“什么人?!”
不远处似乎有个妇人被吓住了,小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叶昭向元朗使了个眼色,元朗心中了然,换上温和表情笑道:“这位大嫂不要害怕,我们是走镖的镖师,这次是要前往北方押运货物的。”他相貌过人,说起话来又极为人畜无害,渐渐打消了那位妇人的警惕心。
元逸与元朗自小唱双簧,当即起身添油加醋道:“是啊是啊,这里居然还有恶匪。我们刚到此处地界就被抢了一些货物,要不是兄弟几个有些功夫,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妇人渐渐放了心,朝他们走近两步,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看你们一副凶神恶煞样子,原来是被这山上的山大王劫怕了。”
元逸年轻又嘴甜,三两句话就和妇人说的火热,众人从她口中得知此处是拥雪关外二十余里的草头山,山上恶草凶禽极多,只有山脚处有几个村子。元逸看了看周围面色不佳的众人,言语里便露出想要去歇歇脚稍做休息的意图,那妇人怔了一下,还未答话叶昭便率先开了口:“你这小子好生糊涂,咱们一群陌生男人贸贸然跑去歇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大王打家劫舍呢。”
在元逸口中,叶昭的身份是初次走镖的少东家,这也解释了众人为何要以他为主。
那妇人笑了笑,道:“无妨,无妨,左右走镖的人都是在我们几个村子里购置干粮物资的,几位小哥随我来吧。”
叶昭道了声谢,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大嫂既然说这山上有山大王,又怎么敢孤身一个弱女子出门呢?”
那妇人脸色不变,笑道:“我汉子在山脚那片高地锄田种庄稼,我刚送完早饭正打算回家喂鸡,这就撞见了你们。小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昭回以一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妇人哼了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嘴里低声絮絮叨叨说些什么“难怪这么金贵,原来是个刚出门啥也不懂的小雏鸡”。她自以为话音低,殊不知在场众人皆有武艺在身,蚊鸣尚能听真切更何况是一两句低语?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露出什么异样神色,生怕惹得殿下不快。
元逸继续油嘴滑舌地凑到妇人面前,与她道歉来道歉去,又说少东家初次走镖经验欠缺,磨了好一会儿妇人才云消雨散、重展笑颜。
到了村中,妇人领着众人前往家中休息,途中遇到相熟之人还不忘打声招呼。叶昭看来看去,周围村民说不上多,但皆是一副贫苦模样,而且各个面黄肌瘦瑟瑟缩缩。他直觉较为敏锐,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细想又想不出来。
那妇人倒上茶水、送上窝头,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位小哥先垫一垫,我去看看村头客栈开了没有。”
元朗目送妇人离去,转过眼却看到殿下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怔了怔,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叶昭目光微闪:“咱们经过村里的时候,你们可曾注意到什么不对?”
众人顿时回忆方才的模样,忽然间一个小侍卫灵光一闪,道:“年轻女人很少见到!”
元朗心中一凛,当即悄无声息地运起轻功躲在妇人院墙暗处,目光扫过之处,只见村中大多皆为老少男子与年老妇人。元逸则从腰囊中拔出试毒银针,几番查看果然验出了茶水与窝头之中被动了手脚。
元朗飞身回来,将望见之情形一一回禀,然后问道:“殿下,咱们该怎么做?”
叶昭搓了搓手指,目光微紧道:“此地离拥雪关仅隔二十余里,若是一个不慎,极有可能被抓回去。咱们……”
说到此处,院外忽然传来那妇人的声音:“几位小哥,你们快……啊!”
一声凄厉惨叫,回荡在寂静小村。
出关后的第十日,曹钧一路疾行终于迎上了太子殿下。
叶昭一行人各个狼狈不堪身有血污,就连太子殿下都有些披头散发,与之对比,队伍中的白衣少年则显得面庞白俊、身洁衣净。曹钧当场跪膝在地,口称殿下千岁,叶昭匆忙扶他起来,道:“曹将军千里援救之功,昭铭记于心!”
曹钧心中温暖,双眼濡湿道:“殿下……”
那位白衣少年此时开了口,声如鸣玉,清清淡淡:“先找个休息的地方,你们君臣二人再继续吧。”
曹钧见他神容淡然,白衫飘逸、风姿绰约,腰间还束着一枚精致玉扣。又听他口吻有些不大像侍卫,便微微皱眉道:“敢问阁下是?”
元逸嘴快,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救了我们大家的薛公子,他功夫厉害的很,那日在草头山一群心怀不轨的家伙想用蒙汗药放倒我们,谁知突然窜出来一条碗口粗细的巨蟒四处食人,要不是薛公子和我们殿下联手斩了巨蟒,只怕还要折进去不少兄弟呢!”
曹钧不由得多看了那位薛公子一眼。
薛鉴向他颔首,随后便要前行离去,只是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动了动眉尖,目光落在了曹钧胸膛之处:“曹将军身上带了什么?”
曹钧微怔,随后反应过来那是龙霄临行时给自己的锦囊,只是他似乎与这位薛公子不太合得来,便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道:“薛公子什么意思?”
薛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曹钧心中一片莫名之感,他吩咐众将士服侍殿下与诸位侍卫休息之后,才将怀中的锦囊拿了出来。针脚绵密,花色也不浓烈,只勾了浅浅几道细纹。他带着好奇打开锦囊,却见这里面只放了一枚龙眼大小的玉片,莹白如玉,通体微圆,倒像是什么活物的鳞片一般。
“这是什么?”他心中暗道。
翻来翻去看了好几眼也没明白其中玄机,曹钧将其收回锦囊,随后再度塞回了胸前。
随地扎营稍作休息,太子头一沾上枕被便立即睡了过去。那几位侍卫也或多或少闭幕休憩,只留下数人牢牢护在太子帐外守夜。曹钧心知太子此时对自己尚不放心,他没有多言,只是吩咐将士加强戒备护卫周全。
月亮升到头顶,众人或多或少被睡意笼罩,渐渐昏沉下去。
曹钧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五岁那年随义父回京参加年礼,祭礼结束后他嫌觥筹交错无趣便四处走动,这一走便让他望见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叶昭。太子虽然年少,但过人相貌却已渐露风骨,这一眼便让他记忆犹新,以至于多年后仍然念念不忘回京去见那个冰削雪雕的孩童。
再次相遇是在义父去世之后,他以少年之姿击退戎狄进攻,被封新任镇关将军。雪空关安定之后,他回京谢恩,这才在金銮殿上见到了早已长大成人、风姿绰约的太子殿下。
回到雪空关后念念不忘,甚至夜深人静时独自凭窗远眺千里月夜,无数的点滴终于在他的心中扎根生长,开出一朵不敢向任何人倾诉的花。
……忽然间梦境烟消云散,他喘着粗气惊醒过来,只见胸口单衣之下那片玉鳞沁出白光,如同冰水一般激得他浑身发凉。他匆忙披上衣衫,这才发觉守夜侍卫与巡逻将士早已倒地不起,每个人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夜色深处,仿佛有无数人马逐渐靠拢!
值此危急关头,一点剑光骤然出现在夜色之中,冰雪冷芒闪耀不止,所到之处草木含霜。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喝道:“曹将军,用玉片贴在额头可令众人苏醒!”
曹钧再不拖延,飞快摸出腰间锦囊一一救助众人,叶昭率先苏醒,觉察周围情形不对之后立刻握紧手中宝剑。周围侍卫与将士也渐渐转醒,元逸凑在元朗身旁,二人一左一右牢牢护住了太子殿下,元逸耳尖听见细微的摩擦声,借着烧起来的火光向远处望去,待他看清后不禁吃了一惊:“那、那是什么?!”
曹钧瞪大了眼睛:“滚地虫?是戎狄三部云洛一族的巫蛊之术!”
猛然间一道清冷剑光斜飞而来,随即直插落地,耀耀火光之中薛鉴白衣凌飞姿态若仙,就连清冷声音也仿佛染上了谪仙意味:“藏头露尾,无胆鼠辈,滚出来!”
那最后三个字仿佛怒喝一般,周围火堆轰然炸出半人高火焰,照亮了周围!
与此同时,曹钧手中的那枚鳞片也沁出如水光亮,周围发出细碎声响的滚地虫像是见到了克星一般纷纷向后退去,饶是隐在暗处的云洛族人连番催动骨笛,也没 能让它们重燃斗志。
众人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云洛族层出不穷的邪恶蛊术,然而骨笛响了几声无甚反应后,便有一个苍老声音低声说了句古怪音调的话。紧接着,细碎声音渐渐远去,蠢蠢欲动的暗中人影也消失了。
元逸松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他们撤了?”
曹钧道:“没错,刚才有个老东西用戎狄语说了句‘扎手’,那是他们撤退的口令。”
叶昭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道:“但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也不能保证叶丹会不会派遣人马追赶上来。”
曹钧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既如此,那我们便连夜赶路如何?”
薛鉴立在当场一言不发,只是眼角余光却轻轻落在曹钧手中的那枚鳞片上。
一路骑马赶路,直到天色微凉众人才稍稍放心。
叶昭换了身戎马兵甲,被侍卫与将士们护在中央,他看了看身旁白衣翩翩的薛鉴,又将目光落回另一侧的曹钧身上,随口问道:“曹将军,晚间戎狄入侵时,你救我们的那枚玉片是什么宝物?”
薛鉴似乎也被这话吸引了注意,侧目望了过来。
曹钧怔了怔,将那枚锦囊取出,双手递到殿下面前,说道:“这是属下临行前,府中一位客卿所赠之物。”
薛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光亮,问道:“客卿?他可是姓白?”
曹钧道:“不,他虽爱穿白衣,但却并不姓白。他姓龙,单名一个云霄的‘霄’字。”
薛鉴在心中默默而想:“龙霄……龙……霄?霄龙?小龙?”
他忍不住露出淡淡笑容,原来如此。
叶昭与他相处数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当即忍不住愣了愣神,片刻后才回神问道:“曹将军府中的客卿,你也认识?”
薛鉴点了点头道:“一位旧友。”
他目光闪烁,仿佛再次倒映出了阴阳黄泉河边、彼岸花丛中的情形。
雪空关,将军府。
客卿院落中,龙霄掐指纹算过后忽然长舒一口气。
海东青跳到他面前的桌案上,歪着鸟头看他:“大哥,你在干什么?”
龙霄淡淡笑道:“鳞片起作用了,将军躲过了一劫……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薛公子也已经出现了。”
海东青道:“薛公子来了?那他会不会对你有所不利?”
龙霄抬起手摸了摸海东青的鸟背,笑道:“怎么会?薛公子应誓入凡尘,走的是扶持紫薇帝王星之路。而我则是保护武曲星,说起来也算得上同根同源、一气枝连。说不定,薛公子还能助我得偿所愿呢!”
海东青动了动鸟头,在桌上跳了两下,说:“大哥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明明都从青鸟那里看到了曹将军单恋叶昭殿下的红线,可你死活不相信,还放弃了在雪山的修炼入世凡尘帮他镇守边关辅佐江山,这一次又花费百年修为祭炼出一枚鳞片护他周全……再这样下去,大哥你迟早要把自己全搭进去!”
龙霄温雅笑道:“谁让人家曾经救过我呢……”
海东青看了他一眼,直接扇开翅膀飞到窗棂上,聒噪道:“救命之恩早就报完了,大哥你就继续骗自己吧,哼。”
龙霄见他气呼呼飞了出去,忍不住一阵发笑,他唤了两声“青儿”却无人……无鸟应答,只好无奈坐了回去。

☆、戎狄侵袭

戎狄三部的祸乱,忽然在一场投诚过后露出转机。
谁也未曾想到,苦苦维持的元泽族两位殿下居然倒戈,率领族人投入了曹钧的麾下。常青云洛两族怒不可遏,将各自族中的元泽族女奴斩杀百人以示割袍断义。然而此时此刻,元泽族的两位殿下却已经出现在将军府的正堂之中。
大皇子元晖与三皇子元卿向曹钧叶昭数人行了一个北方草原的贵重礼节,道:“云洛族的大巫师说,殿下的队伍之中有龙神的保护。”
曹钧与众位将士还以为他们指的是叶昭真龙天子的身份,而薛鉴则似笑非笑地看了龙霄一眼,颇有几分戏谑之意。龙霄低着头不去关注,站在下堂客卿队伍之中,他肩膀上的那只鸟儿倒是毫不畏惧,滴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随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
“大哥……”青儿刻意压低声音,“你看叶昭太子身旁的那个小侍卫是不是与元泽族两位殿下有些相似?”
龙霄定睛看去,确实如此。
大皇子元晖筋肉虬实,虽是而立之年但依旧身形挺拔,放眼堂中众人之身高,竟只有曹钧一人能够相比。与之对比,弱冠年纪的三皇子元卿倒像是个一推就倒的穷书生,眉目清俊是清俊,就是瘦削了些。再看太子叶昭身边的那位元逸小侍卫,眉眼像极了元晖,可身形却不如元晖那般魁梧结实,反倒是如三皇子元卿那般瘦瘦弱弱。况且那小侍卫自打两位殿下进入正堂以后,眼珠子便黏了上去,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古怪。
终于,叶昭与曹钧停下言语,将城中的一片宅子拨给元泽族人,还特意派了城卫军“保护”他们不受侵扰。元泽族人深知此等保护不亚于一种监.禁,但却毫无怨言。元逸小侍卫得了太子允许,撒开腿便朝两位皇子奔去。
正堂散场过后,薛鉴与他们二人散步离开,龙霄似乎还在思忖元逸与那二人的关系,忽然听得身旁的薛鉴轻声笑了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元逸其实是元泽族人,准确来讲他还是位小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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