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话封侯完本[古耽]—— by:秦挽歌
秦挽歌  发于:2016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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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钧勉强笑了笑,然后起身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他随寻彦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事出突然,只好改日再来叨扰。”他低声吩咐寻彦去请副将众人赶往书房,然后走出院门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一笑。
“龙霄,谢谢你的茶。”
龙霄像是没有料到曹钧会有这般温情脉脉对待自己的时候,手掌轻颤,茶水溅出不少。只是曹钧这时已经快步向书房行去,并没有见到他失仪的举止,等到曹钧二人离去之后,龙霄怔怔饮完了那杯热茶。
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可耳尖却沁出绯红之色。
树上的海东青终于飞落下来,在石桌上跳来跳去,然后一双鸟目盯着龙霄,口吐人言道:“大哥,你怎么怪怪的?”
龙霄不动声色地将茶底泼在不远处的树根处,也不知是添了些什么,柔嫩绿色几番升腾,两株交错连枝的古树愈发茂盛起来。
龙霄只当自己没明白青儿的意有所指,装傻充愣道:“有吗?”
青儿看了看他,又朝先前曹钧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当然了,你别忘了,我跟了你将近三百年,你动动眉毛我都知道你是肚子饿还是吃撑了……”
龙霄听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手在青儿头上轻轻一敲:“‘肚子饿’、‘吃撑了’?我修炼这么多年餐风饮露少有进食,怎么到了你话间,大哥就成了专喜饕餮的凡人?”
青儿哼了一声,道:“别不相信,你肯定有古怪,不过那个曹将军也怪怪的,今天一来到这儿就像傻子似的直勾勾盯着大哥你看,后来那一番话也是莫名其妙……”
龙霄抬手将它捧了起来,然后向上一送,青儿不得不振翅飞上树梢,等它站稳之后,一回头却发现大哥将茶壶杯盏全部收了起来,正朝房中行去。
青儿叫了两声,龙霄面容带笑却故意当没听见,气得它直接振翅远飞而去。等到青儿离开之后,龙霄脸上的笑缓缓消退,他抬起紧握茶杯的手掌,默默凝视着方才曹钧曾近用过的那个粗劣杯盏。
看着看着,他忽然低下头,如同鬼使神差般亲了亲曹钧曾用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前世故事了…………
☆、柳暗花明

几番商议之后,府中诸将皆认为此时应暗中派出一队精骑出雪空关,前往中原内地援救叶昭。
只是谁带领兵马出关变成了一个难题,曹钧身兼重任轻易离开不得,若是消息走漏只怕会引来戎狄三部趁机侵袭。但叶昭乃是皇子身份尊贵,若只随随便便派出几人,岂不是会让旁人误以为山河动荡之际将臣毫无尊主之意?
曹钧左右看了几眼,目光微闪,随即传下军令命副将点派精英强将出关救助叶昭殿下。决定一出,众人毫无异议,副将当即领命离去点派兵马,曹钧又吩咐其余众人时时警惕关外戎狄,这才停了商议。
等待众人离去之后,在外伺候的寻彦进来添茶,暗暗觑了眼曹钧的脸色,小声问道:“将军,您……”
曹钧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点疲意:“寻彦,去把府中管事叫来。”
寻彦咽下了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转而道:“是。”
只是他急匆匆去寻管事的路上,忍不住回头向书房望了一眼。将军平日里最为关切京中的那位叶昭殿下,若说此次千里援救将军一马当先,他也是半分都不惊讶的,怎么忽然间就让副将领军去了?难道将军是怕自己轻举妄动,而招来戎狄入侵不成?
寻彦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等到寻了管事之后,寻彦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不去多想,领着管事入了书房然后躬身退下。只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便听到房中的将军扬声呵斥管事,管事像是被吓傻了顿时跪倒在地,“扑通”一声清晰传入寻彦耳中。接下来,管事战战兢兢连番认错,指天指地赌咒发誓自己回去就去教训手下那群不成器的兔崽子们。
曹钧训斥过后又耐着心与管事说了不少话,只道若连客卿都照顾不好岂不让旁人看将军府的笑话,管事被他一番恩威并施的手段训得俯首帖耳,等曹钧一吩咐完,他便马不停蹄地前去整顿下人。
寻彦远远看着管事被冷汗打湿的后背衣衫,愈发觉得今日的将军与平常有些不大一样。
没等他多看几眼,曹钧便招呼他入书房伺候,寻彦动作利索地撤去凉茶,冷不丁听见一旁的曹钧说道:“寻彦,你说我到时将主卧庭院让给叶昭殿下如何?”
寻彦愣了一下:“那将军你住哪儿?书房吗?”
曹钧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你觉得龙霄……龙霄公子西侧的院子如何?”
“将军怎可这般糟践自己?”寻彦简直不能理解,“那院子破落至极鲜有人去,单单是打扫干净都要花费几天功夫,更何况是入住?再说将军将主卧让给殿下之事也颇为不妥,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殿下为难将军呢。”
曹钧颇有些郁郁寡欢,“这倒也是……只是……”
他一句“只是”断了半截,后面的话半天也说不出来,寻彦忍不住好奇道:“将军想说什么?”
曹钧思忖片刻,决意换一种说法,道:“寻彦,若是你有一个万分喜欢的人,你心中爱他爱到发狂,你要如何向他告知你的心意?”
寻彦莫名其妙道:“可是将军,寻彦没有喜欢的人啊……”
曹钧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道:“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寻彦收拾完毕,站在曹钧几步之外,瞧他的脸色倒是认认真真开始思考如何回答,不多时,寻彦便开口道:“将军,既然‘思之如狂’了,那自然是要向那人表达心意啊。如果不说出口,旁人怎么知道你对他有意?”
曹钧心中微动,似乎在想些什么。一旁的寻彦不知怎么,忽然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道:“咱们关内迎送楼前的说书先生经常说书生小姐花前月下的故事,那些个书生半夜爬墙去见小姐,先是开口大胆示爱,然后再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小姐卷上细软与他私奔,虽然将军不需要做到最后一步,但前面大胆示爱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我等男儿敢爱敢恨,哪须这等忸怩……”
曹钧原本还一脸好笑,甚至还无奈地想要打断他的话,只是寻彦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就说中了他的心坎。“敢爱敢恨,无需忸怩”这八个字,声声回荡于心。
雪空关居于北方,关内百姓多少也沾染一些北方游牧族群的风气,街道小巷常有大胆男子当众示爱之举。仿佛中原内地的繁文缛节,在这里只存在说书人的口中一般。
曹钧想了半晌,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打断了寻彦的滔滔不绝,笑着道:“好了好了,不必再费口舌了,我知道你经常溜去听说书。虽说寻彦你不懂什么情爱,不过方才有句话却说得极对。”
寻彦只讲得自己口干舌燥,冷不丁停下来,居然还忘了自己前面都讲过什么。
曹钧面色温和不少,挥手让寻彦离开之后,自己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来到桌前提笔研磨。毛笔蘸墨握在掌中,笔下是上好宣纸,曹钧面前仿佛映现出龙霄清俊面容与白衣出尘身姿,他忍不住动笔勾勒,渴望将心中所想皆数画在纸上。
只是等他停下笔凝神而望时,却忍不住挫败而笑。
只见洁白纸上浓墨纵横,约莫能看出是个凌乱人影,仿佛是五岁孩童涂鸦一般谈不上任何美感。曹钧收起笔,心中忍不住一阵好笑:早知会有为心喜之人作画的一日,当年初初启蒙的他便不会抗拒夫子的教学了。
曹钧望着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像,忍不住笑了两声,他刚要将“杰作”收起来“毁尸灭迹”,忽然寻彦高声通禀道:“将军,龙公子求见。”
曹钧愣了一下,随即飞快收起那幅潦草画像,只是一时仓促动作太大了一些,笔架啪的一声被碰倒在地。龙霄进入书房时,望见的便是曹钧四处拾笔的模样,他随手将脚边的一根狼毫捡起然后递给曹钧,恰好目光便从曹钧肩膀旁边落到了他身后的书桌上。
那张画纸遮了一半,只露出小半截,约莫能看出是个衣衫飘动的人。只是曹钧画技着实“异于常人”,龙霄凝神看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连画中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曹钧将房中乱局处理妥当,一见龙霄目光落在画上,骇得他心口狂跳,生怕那人发现自己丑作。曹钧想也不想,就抬手将画翻了过去!
“啪!”
那动作谈不上轻微,一声响动之后,两个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确定那张画像翻转过去之后,曹钧望了龙霄一眼,打破沉默道:“龙……龙公子为何而来?”
龙霄便装作先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说道:“我院中的海东青传讯,说是北方戎狄已经知晓叶昭殿下受伤不明的消息,还派出……”
“此事我已知晓。”曹钧轻轻打断道,“我已吩咐副将出关千里援救殿下,还特意提醒他途中小心戎狄。”
龙霄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原来将军已经知晓了。”
曹钧嘴角浮出淡淡笑容,周围一切仿佛也温柔起来,就好像这么看着龙霄就已经是莫大的心安满足。这一心安满足,他说的话便没过脑子直接出了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龙霄只当他在辞客,顿时起身道:“龙霄的话讲完了,先行告辞。”
曹钧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他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龙霄脚步停了一停。
曹钧快步向他走去,边走边道:“我方才走神了,一时口不择言,你……你不要见怪。”
龙霄仍旧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道:“将军,龙霄本就说完了,再无旁事叨扰将军,所以……”
“我有事!”曹钧忙道,“我有事,请公子暂留片刻。”
龙霄这才缓缓转过身,带着几分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作势洗耳恭听。他这一低头,倒是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肤色细腻白皙,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触感极佳。
曹钧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扬声喊了一句“寻彦”,道:“上茶来!”
寻彦飞快端上茶水,然后识趣地退下,还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龙霄坐在不远处低头用茶,水雾氤氲,就连他的容貌也多了几分隐约。曹钧看了几眼就有些挪不开眼睛,到最后还是龙霄开口提醒道:“将军方才说有事,不知是指什么?”
曹钧谨记“敢爱敢恨,无需忸怩”八字要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龙公子,我心悦你!”
“……”
龙霄手一抖,茶杯摔了个粉碎。门外的寻彦听到动静连忙询问出了何事,只是房中无人应答,他等了等仍是无声,刚打算开门查看便听到曹钧的一声“无妨”。
寻彦听话地放下推门的手,脸上仍带着几分莫名之意。
房中再度陷入沉寂,龙霄盯着满地碎瓷默然无声,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掀起一个苦涩的笑:“将军莫要戏耍我……”
曹钧直接起身来到他面前,不待龙霄反应过来便已握住了他的手,“我没有戏耍你。”
曹钧凝望着他,目光深情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一句话仿佛漫长冬夜过后的那束阳光,拨开云流雾霭,直直射入龙霄心底。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迎来柳暗花明的一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曹钧将他的手掌握得更紧,眼中柔意也愈发明显。
龙霄眼中渐渐涌出水雾,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百般情愫,扑进了曹钧的怀中。
“将军……”
曹钧与他紧紧相拥,仿佛间像是寻到了冥冥之中缺失的另一半,心中回忆起前世点滴恩仇,不禁一时酸苦一时欢喜。龙霄眼泪簌簌落下,溅在曹钧衣衫之上开出小小的花,他心中是想要笑出来的,只是不知怎么所有酸楚一时全部涌了出来,从无声的哽咽化作了嚎啕大哭。
“我终于……”龙霄哽咽道,“我终于等到你开口说爱我了……”
曹钧像是喉口堵了一块酸涩铁石,难受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用力抱紧龙霄,希望能用这无声的温情来安抚此时泪流满面的他。
转眼已过一月,曹钧依旧忙着军中事务,只是回府后除去书房观阅兵法韬略,其余时间皆是守在龙霄身侧。那处颇为败落的幽清庭院渐渐多了人气,府中管事与下人们皆是看人下菜碟的伶俐人精,识得龙霄身份尊贵之后再也不敢在饮食起居中做些克扣为难手脚,反而一个个恭敬起来,倒弄得龙霄颇为不自在。
曹钧柔声劝了龙霄数日,又恩威并施对府中下人们敲打一番,一切才算回到从前那般平静。
偶有两次戎狄侵袭,曹钧饭吃到一半抛下碗筷便上了战场,城墙下毒虫蛇影四处肆虐,关内将士几番上场却负伤惨重,一时间颇为焦头烂额。好在没过多久龙霄及时赶到,手握羌笛吹了一支曲子,那城下肆虐蛇虫顿时仓皇逃窜,就连远处催动毒物的戎狄也愤愤盯了墙上的白衣男子一眼,然后气急败坏骑马离去。
众位将士欢呼雀跃之时,曹钧目光与龙霄撞在一处,柔情蜜意横流,温柔心绪轻溢。
刚出城墙上下来,曹钧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握一握龙霄的手,寻彦便十分匆忙地跑过来禀报,说是千里出关的副将一行人马已接回叶昭等人,此时已经到了雪空关南门外五里。
曹钧心知这次是握不住龙霄的手了,微微露出一丝遗憾。
龙霄将头偏向一处,可嘴角却缓缓涌现笑意。
曹钧派人吩咐府中下人将早已准备妥当的房室再度打扫一遍,又细心叮嘱他们说些开水以便众人洗澡解乏。忙完府中布置,曹钧又率领关内将士列队于雪空关南门之外,亲身迎候叶昭。
叶昭一来,将军府中顿时忙碌起来,万幸曹钧提前打点了一切,这才少了许多麻烦。
经历一番长途跋涉,饶是途中叶昭极力洁净可依旧带着满身风尘,入府后匆匆梳洗一番他便打算先与府内诸将见上一面再说。倒是曹钧体贴地劝住了,他只道殿下旅途艰苦长途劳累,应当暂时休憩调养精神,等到晚间再设宴众将也不为迟。
叶昭最终被他说动,这才安心休息,将设宴众将之事定在了当晚。
曹钧领命离去便开始着手安排晚宴之事,一路脚步不停,心中却在回荡百般滋味。
前世叶昭追逐皇权之时尚存有一丝怜悯,但后来因宸妃所述真相之事更是撤离抛去所有良知,连自小跟随身边多年如手足兄弟一般的元朗元逸都下了杀手,而后亲自监刑处决自己,更亲手害死了龙霄……
早在片刻前城门相迎时,曹钧在望见风尘仆仆的叶昭的第一眼后就低下了头,他眼中神色太过复杂浓郁又明显,但凡有些识人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异样。万幸不久之后,义父忠君爱国之理念压过了层层心绪,曹钧轻轻舒了口气,这么短短的一刻工夫,他心中却完成了从“斩断所有前世苦恋情愫”到“君君臣臣赤胆爱国”的转变。
曹钧速度加快不少,脚步也愈发轻盈起来,他朝向龙霄院落行去,唇边也现出浅淡的笑容。
因为这颗心,经历了前世种种恩仇爱恨之后,早已就割舍给了那个人。
龙霄院门半遮半掩,曹钧瞧见后心中顿时大喜,心道方才城墙之上众目睽睽没能牵住他的手,这次一定要握个够。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推开院门,眉角眼梢带着浓浓笑意,道:
“龙霄,我……”
一推门,树下安然品茶的薛鉴与龙霄双双望了过来。
“……”
曹钧脚步一僵,脸色也多了些讪讪之色:“薛公子,你也到了啊……”

☆、逆天改命

僻静院落,古树石桌。
两株合抱粗细的古木如连理枝般交织缠绕,擎出一片青碧枝叶。万千丝绦垂落而下,还有几束丝绦尾端系上铜铃,微风吹过,便有清脆声响传荡开来。树下一方石桌,三人列坐品茶,树上的海东青左看右看却始终等不到一人开口,它啄了啄翅膀上的羽翼,然后飞落至龙霄肩头。
龙霄放下茶碗,抬手摸了摸海东青。海东青啄了啄他的手,见三个人依旧沉默不言,它叫了两声便振翅远去,不知又跑去哪里玩耍。
曹钧从他身上收回目光,随后望向薛鉴,仿佛终于忍耐不住无声沉默一般开口道:“薛……”
薛鉴轻飘飘瞥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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