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言对他的阿谀连抬个眼皮都欠奉，淡淡地说：“这个项目难度不是一般得大，但要是做好了，未来的市场价值有多大不用我多说吧？你们最好谨慎些。”
“那是自然”，沈秘书点点头，忽然转头，看向苏缄问道，“这位先生是您的弟弟吗？”
林莫言抬眸：“我爱人。怎么？沈秘书连我的取向也要管么？”他不信传奇的人没有查过他身边的人，所以苏缄是他什么人，他们也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隐瞒反倒让人起疑，不如坦荡。
沈秘书笑答：“不敢。”
虽然苏缄想得清楚里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是当他听到林莫言说“我爱人”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沈秘书把苏缄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判断为正常反应。他对着二人礼貌地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二位的独处了，告辞。”
苏缄将他客气地送到门口，关上门，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头，有些无奈地对林莫言说：“你每天在公司面对都是这种人吗？好好的人能听懂的话不说，非要把一句正常的话绕几个弯子说到人人都听不懂为止。”
林莫言看见他表情夸张地抱怨着沈秘书，忍不住轻笑：“习惯了就好了。”
“我是习惯不了这样的人啊......”，苏缄哀叹，“感觉和他们说多了话简直容易早衰。”
林莫言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苏缄的脑袋，带着有些宠溺的口吻：“你啊......”
林莫言醒过来的第二天就返回了传奇上班，虽然苏缄是劝过他不要去的。但是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便还是执意从家里出来了。
当天，传奇科技公司发布了一项免费体验新的科技产品的广告。一看是免费的，又加上外界对这个新科技产品的猜测引起了广大市民的好奇，所以参与报名的人非常踊跃。
由于考虑到实验名额有限，传奇公司对前来应征的市民追加了一条要求：精神抗压力强大。
并且以此条追加选项为基本，对应征者进行抗压测试。
最后，从中甄选出了十名参与者。
为了保证还在试验阶段的研究项目不被泄露，传奇公司不仅花大价钱买通了媒体不要扩散除了应征以外的消息，并且与十名参与实验者签订了保密协议，承诺在事后给予十位参与者高额的金钱奖励。
传奇公司门口，项目组的人员正在为这十位参与者等级基本资料。
排到第十位的时候，研究人员照例先问：“名字？”
来人微微一笑。
“林正。”他答道。
32
My real love
十位通过抗压测试参与研究项目的人被研究人员带往实验室。
一件实验室被分割成了十个小单间，一个小单间大约也就一个人平躺的身位那么大。这时候参与者才明白当初参选的时候为什么连身高都算做了测评的其中一项。要是长得太高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躺进去。
“请各位进入实验间，躺到金属躺椅上。”带他们进来的人这么说道。
众人一一进去，躺好。
“请将金属头套戴好。”
众人又将金属头套套好。
玻璃墙外的控制实验中心，林莫言对坐在控制闸口的监测人员说道：“开始吧。”
监测人点点头，在电脑上设定为“低电流模式”，推下推杆。
躺在里面的人静静地期待了好久，但是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记得当时参加精神力测试的时候，有好几个项目测完从躺椅上下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狂吐不止的。现在正式试验开始了反倒没感觉了？还是说，经历过了测试的层层考验，他们的大脑已经强化到百毒不侵了？
监测人员等待了好一会儿，看见十个数据版面上没有一个有数值变动的，于是回头对林莫言报告：“林总监，好像刺激电流的量值不够。毕竟，我们这是在没有使用医用凝胶的情况下。”
林莫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加大电流量。
监测人员将推杆又往上推了一些。
“沈秘书。”
忽然外面的门开了，有一个穿着皮鞋的脚步声在往这边走，一个研究人员直接喊出了来人的名字。
林莫言的眉头微皱，这家伙来了，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他回过头，淡淡地对那人说：“怎么？孟经理让你来检查我们的进度么？”
沈秘书笑笑：“林总监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林莫言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估计是再看他一眼都嫌污染视线，难为被人直接打脸沈秘书还能一直保持着那么得体的微笑。
屏幕上的数值没有反应，还是没有反应。
监测人员对着林莫言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您当初对那位姓顾的先生实行脑电波提取技术时是如何成功的。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将数值提高到了不损伤人体大脑的极限。可是您看，显示屏上的数状条没有丝毫走动的迹象。”
林莫言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沈秘书将话头接了过去：“那就拉过那个极限值就好了......就像林总监当时做的那样。”
“沈秘书是想表达我杀人了么？”，林莫言双手抱胸，转过身。
沈秘书微笑：“怎么会......”
“当时那位顾先生是自愿向新科技公司捐献出自己的脑电波，也是自己选择了超过极限值的电流量，不计代价强行提取脑电波。”
“是这样的吗？可是新科技的郑总可是因为教唆杀人罪才入狱的啊......”说到这里，沈秘书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林莫言似乎看了他一眼，那种寒意，如同在看死人，但当他察觉到看回去的时候，林莫言又是平常那副淡然的样子。
林莫言声线清冷，语气却有些强硬：“这里是实验室，无关人员还请离开。”
“林总监还真是直接......不过，林总监针对我这个人倒没什么关系，不过要是原因是因为我提了新科技公司的事情就不太好了......新科技的郑总听说好像是越狱了吧？”沈秘书一边说，一边暗中林莫言的反应。
“是么？”林莫言淡淡地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原来他还没死啊。”林莫言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满不在乎了。
沈秘书暗自奇怪，听新科技公司安插的内线，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啊。商场上的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某种别样的关系他们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在这个圈子里玩这个也不少。可是看林莫言的关系倒真不像作伪。
不过沈秘书要是知道他那个所谓的线人早就被郑林策反了，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这个消息的放出，郑林是事先知会过林莫言的，为了保护毫不知情的苏缄和张楚天。林莫言虽然对这件事有些膈应，但是为了保护苏缄，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沈秘书在试探里什么也没试探到，就一门心思看他们的实验。
“临界数值上推10%左右不会有太大损伤”，林莫言建立数据模型时曾经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将临界数值的极限扩大了一些，为了避免在临界值还不出现任何波动。
临界数值，往上10%加成，再次推动。
“有变化了！”监测人员叫道。
一直没有走动的读条终于有了动静。
“目前测试者精神受到冲击在可调节范围内，心率稳定，各项机能受到影响不大。”监测人员打开人员检测面板。
“开始脑电成像。”林莫言下令。
“好的。”监测人员将模拟成像系统打开，各个房间里的图像开始合成，然而事实上结果并不那么让人满意，屏幕上的成像模糊得像是刷了好几层马赛克，只能看清楚大致的变动颜色。
“林总监，这样不行啊，图像太模糊了，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监测。是否......继续加大电流数值？”
林莫言沉吟了一会儿：“暂停实验吧。”
“不行。”那边沈秘书发声了。
林莫言冷冷地看着他：“死了人你负责么？”
“公司当时在和参与者签订合同的时候就说过了如果出现实验事故，会在事后给予一大笔赔偿金”，沈秘书说，“这些参与的人有护林员，清洁员，失业者以及其他低收入职业，那些钱足够他们的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我不认为他们一定会拒绝。”
“我记得当初你们在起诉新科技公司的时候，不断强调的就是人性，当时你们的理论是，新科技的行为是违背人性的。不过......阁下的人性底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秘书低头一笑：“林总监又错了，不是‘你们’，应该是‘我、们’,现在您不也成了我们中间的一员么？”
“我并不怎么感到荣幸。”
一时间实验室内的气氛有些僵持。
沈秘书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这是总经理办公室传来的由董事会直接下达的指令，即使林总监您不愿意也没有拒绝的资格。您等得起，董事会可等不起。”
以目前传奇大规模出现断层的资金链来看，确实很可能下达这种破釜沉舟的命令。
莫言，大局为重。
郑林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向内间看不见的实验床的方向隐隐地瞥了一眼，如果现在是这家伙站在这里，也许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林莫言开口道：“......继续加成。”
监测人员点点头，推动拉杆。
15%，20%，25%......50%！
“可以了。”林莫言出声打断了检测员继续推动拉杆的动作，现在已经是超出人体承受50%的电流量了，继续加成里面的十个人可能就不是损伤大脑了，也许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屏幕上面成像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是已经可以勉强看清楚了。
沈秘书微笑：“实验成像这么模糊？数据能精准么......”
“如果眼睛瞎了就去换一副眼镜”，林莫言走到实验室门口拉开了门，“被你这么一个外行人指手画脚了这么久我还能这么平静地跟你说话，我劝你最好庆幸自己命大。否则，下一个躺进实验台的人一定会是你。我保证，一定将拉杆推到顶。”
沈秘书耸耸肩：“都是同事，何必......”
“你不如看看如果我向董事会申请说沈秘书精神抗力强大很适合做这个实验，你猜他们会不会批复同意？”
沈秘书看着这个男人越发沉寂的眼瞳，忽然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苏缄在这里，就能理解林莫言的心态。林莫言真的是很冷漠的人，但是他对自己在意的人却会很温暖。现在他的一个好朋友正躺在实验床上，他当然宁愿撕破脸保住他，即使这在大局看来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苏缄知道，虽然林莫言和郑林之间彼此嫌弃，实际上在心里却把彼此当成互相理解的好朋友。所以冷漠的他会为了郑林死守实验台。
可是谁能说这样的冷漠是错呢？人这一辈子能碰上的让自己温柔的人就那么几个，有这么几个就足够了。至于别人，即便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又有什么错呢？
今天是张楚天的生日，平时都是他一个人过生日，不过今年多了郑林，多个人还是热闹些的好。本来他是想把苏缄和林莫言也一起邀请过来的，可是林莫言忙的根本就不见人影，而苏缄这家伙已经被林莫言完全洗脑了，完全就是一个一切以9 男神为大的小媳妇的样子。那家伙居然说是怕林莫言晚上回来看不到他就不好了。
张楚天并不知道苏缄这么做是因为林莫言最近的压力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每天见到苏缄后能够稍稍平复情绪，林莫言的精神怕是早就被压垮了。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苏缄的包容，理解和温柔对林莫言来说更像是一味解药，离开了，仿佛就不能维持正常生活。
张楚天打开家门，屋内空无一人。
郑林最近好像是在偷偷忙着什么，有时候会比张楚天回来的还要晚。但是再晚，不会超过六点。今天张楚天在外面买了很多庆祝生日的东西，所以回家其实已经快六点半了。但是郑林还没有回来。
张楚天嘟囔着掏出手机：“这个疯子不会被抓回去了吧......？”
拨打号码，“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张楚天摁掉了手机，有些迷茫地站着。
忽然，他眼尖地瞥到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
张楚天仿佛想到了什么，冲过去打开盒子。
一块手表。
昨天晚上他跟郑林说明天是自己的生日的时候......
“喂，郑大少。您这么这么土豪，明天我生日你不如赞助我一块名表如何？”他指着杂志上面男模佩戴的那块手表跟郑林开着玩笑。
郑林皱眉看了一会儿，嫌弃地说：“我说你还真是小市民心理，这块手表长得这么浮夸，丑死了，白送爷都不要。”
张楚天冷哼一声：“切，装吧你就。从牢里逃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吧？要不然怎么还要我接济你？”
郑林满不在乎地说：“谁说爷没钱了，爷最近参加一个实验挣了不少呢，一块破手表算什么？”
“你就吹吧。”
......
小盒子旁边放了一张纸条,张楚天打开纸条：
好了，小房东，借住结束了。
爷参加实验去了。
生日快乐。
水笔写的话只有这几句，但是张楚天总觉得水笔的墨迹后面盖掉了什么东西。那个字迹像是用铅笔写了很多遍，又被主人擦去了，还重新找来水笔盖住这些字。张楚天心里不知为何涌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了台灯，把字条放在了台灯的灯下举起来，从下往上努力分辨着。忽然，他手指一颤。
张楚天拿起手机，拨通了苏缄的电话：“你知不知道郑林的实验的事情？他参加的到底是什么实验......？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纸条掉在地下，张楚天顾不上披上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Goodbye,and,
Happy Birthday,
My real love.
33
若我离去
林莫言挂掉了电话，重新走进实验室。
刚才来电话的是苏缄，说了张楚天的事情。其实从看到手机里来自张楚天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的时候，他就明白郑林那个疯子玩的是什么了。
如果郑林真的死了，估计这辈子张楚天都不可能忘掉这个疯子了吧？
林莫言盯着屏幕上的成像图，十个隔间，十种图像。
说实话，他们在进行数据模型模拟的时候，只能大概推算出成像画面是关于哪些方面的。因为最终研制的芯片，除了反映人的基本感官之外，还要反应使用者内心的渴望。说白了，最终的芯片只是一面带了画面的智能镜子。而在实验阶段，它只是一面空白的镜子。
在镜子里的图像，是实验者内心深处，最深的愿望或者执念。
林莫言一个个屏幕看过去。
有的人的屏幕上是一个人抱着成堆成堆的金山，表情惊恐而又贪婪地看着盘桓在金山顶上的巨蟒；有的是和一堆女人的禁忌画面；有的坐在一个装饰得华丽非凡的宝座，头上还戴着皇冠......
旁边有研究人员苦笑着摇头。金钱，美色，权利。确实是大部分人都在追求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人不仅没有错，而且还十分的识时务，甚至说出了监视器前许多人心底的愿望。
那么郑林呢？林莫言有些好奇，打量起最后一个屏幕。
看到画面的时候，林莫言愣住了。
郑林的画面很奇怪，倒不是他的画面上面出现了什么比之前那个和一群女人厮混还要辣眼睛的画面，而是郑林的画面上出现的人——一个小男孩？
林莫言仔细地打量起画面上的那个小男孩，虽然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却有一双标志性的桃花眼，身上穿着一件红格子童装衬衫，看上去长得和郑林有点像。小男孩坐在漂亮的大扶手沙发上，远远地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内部旋转式木楼梯，这么土豪的装潢，绝对是郑林的家无疑了。
那个男孩子肯定不是郑林的私生子，林莫言确信郑林还没有风流到那个混账地步，那就只能是郑林本人了。或者说是二十年前的郑林。
二十年前的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什么离子电视，也没有普及笔记本电脑，那时候就连空调都是奢侈品。小郑林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大厅里柜式空调呼呼作响，边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是洗好削好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