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温雅筑盘发用的簪子,温雅筑的表情稍微一僵,随即便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继续。”
“我检查过姜大帅的尸体,他死前抽过烟,昨晚我还在凶案现场找到了一个烟蒂,这说明你们当晚有抽烟,但奇怪的是现场却没有烟灰缸,我猜可能是姜大帅在受伤倒地时,将血蹭到了烟灰缸上,要擦拭一个打造精致的烟灰缸实在太麻烦了,所以你索性就带走它,却在匆忙之中遗留烟蒂。”
温雅筑的脸色变了,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盯住沈玉书。
沈玉书平静地跟她对视。
“不错,这就是我说的证据之一,我在烟蒂上验出了吸烟者的唇印,不知你知不知道,人的唇印跟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特征,只要对照你的唇印,就可以判定是否是你留下的了。”
“我经常抽烟,你怎么证明那个烟蒂是在凶案现场发现的?”
“因为上面除了留下你的唇印外,还有姜大帅的血液反应,房间茶几边角上也留下了姜大帅的血迹,虽然你派人炸掉了房子,但是在这之前我已经找到你留下的一部分指纹,我把这些都写在了化验分析书里,这是证据之二。”
“不可能!”
居然没骗到温雅筑。
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发言,沈玉书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
“你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你当晚一直戴着手套吗?”
温雅筑面带微笑,不做声。
“原来如此。”
沈玉书点点头,表示自己想通了,“如果是男人,整晚戴手套会很奇怪,但女士穿裙子带蕾丝手套,只会显得高贵典雅,对吗?”
“别想信口开河来诳我,我会坐到督察的位子,并不是因为长相。”
“明白了,但你还是脱不了干系,因为我查过了,你跟那栋房子的主人曾经交往过,所以你有那栋房子的钥匙并不奇怪,你很聪明,用以前情人的住宅作为会谈的场所,就算出意外,也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这段话出乎温雅筑的意料,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听了沈玉书的讲述,她反而认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微笑说:“烟灰缸也好,银簪也罢,都在我这里,你还有什么证据指证我?”
“还有孙泽学的遗书。”
温雅筑将沈玉书拿去给明月确认的那几张照片拿出来,丢到他面前。
“这有什么用?”
“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真正的遗书,不过确切地说并不是遗书,而是孙泽学写给明月的情书,它应该有两张,你毁掉后面那张,断章取义,让大家误以为是遗书。”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按照孙泽学的习惯,书信下方都有落款盖章,你要临摹的话,一定要有范本才行,你在临摹孙泽学的名字后,毁掉了第二张信纸,并在第一张信纸上加盖了印章,让它看起来像是遗书,但是在这里,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杀人还有伪造现场时,你都戴了手套,可是为了临摹得逼真,就必须摘下手套,临摹完后,你擦去毛笔上的指纹,这导致属于孙泽学的指纹也被擦掉了,所以你需要用他的手再重新握住毛笔,以保证笔管上留下他的指纹。”
“那是孙泽学的毛笔,笔管上当然会有他的指纹,这有什么问题?”
“有很大的问题,你忘了,孙泽学是用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自杀的,他的头侧还有手上都留下了火药灰烬,当他再握毛笔时,笔管上也沾上了灰烬,这就证明了他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除非他有本事在死亡后写遗书。”
短暂的沉默后,温雅筑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失误,没想到你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所以那管毛笔现在在你手中?”
“不错,这就是证据之三,还有证23 据之四,你允许孙泽学出现在你跟姜大帅会面的地方,可见你们的关系很密切,所以你有很多机会弄到孙泽学的住宅钥匙,在离开时锁上房门,制造密室的假象。”
“那又怎样?就算你证明了孙泽学是被杀的,也无法指证是我杀的人,你提供的这些证据没有一条可以定我的罪。”
“有一条可以定罪的,就是你头上的银簪,簪子上又很多雕纹,就算擦拭的再干净,仍旧会留下被害人的血液成分,只要稍加化验,就可以查出来。”
“但很可惜,这个最有力的物证还在我手里,几分钟后,我就会丢了它,到时再没人能够找到,谢谢你的提醒,让我有机会毁掉它。”
温雅筑说完,给站在两旁的大汉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开。
沈玉书急忙叫住她。
“如果你想反悔,那所有的证据明早就会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头条上。”
他的问题再次换来众人的嘲笑。
这次温雅筑也笑了,转过头,对他说:“不会的,我不知道你把证据交给了谁,但我确定只要有黑帮介入,那没一家报纸敢报道这件事,更何况你说的那些证据对我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眼看着络腮胡朝自己走过来,沈玉书却还没有割断绳子,他只好拖时间,对温雅筑叫到:“那我不要金条了,留我一条命怎么样?”
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络腮胡掏出匕首,在沈玉书脸上拍了拍,“小白脸,看你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还以为你有点胆量,原来死到临头,你也会害怕的。”
“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
沈玉书偏过头,对准备离开的温雅筑说:“让我加入你们的团队吧,我很聪明的,可以帮你很多忙,这次的案子我也不再提了,怎么样?”
“你是很聪明,可是我最讨厌自以为聪明的男人了,所以你是被你的聪明害死的。”
“你要杀我,有没有考虑过怎么处理尸体?吴媚委托我调查她丈夫死亡的事,如果我也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孙泽学不是真凶,到时候再找到我的尸体的话,你会更麻烦的。”
络腮胡笑道:“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消失。”
“是因为这是在江上吗?”
沈玉书的话让众人的笑声打住了,络腮胡用刀尖捅捅他的胸膛。
“行啊小子,这都给你猜到了。”
“因为灯盏一直在摇晃,椅子又固定的地上,而且温小姐说她会把簪子丢到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那大概只有丢进黄浦江,才没人能够找到了,所以我猜我们现在是在船舱里。”
“你看看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卖弄小聪明,真是死不悔改啊。”
沈玉书并没有喜欢长篇大论,他只是在争取时间,好让援兵及时赶到,至少让他有机会隔断绳索。
络腮胡对沈玉书的印象不错,晃着手里的匕首,“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要不是温小姐发话,我还真想留下你,不过不用怕,我下手很快的,会让你在毫无痛苦中死掉。”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选择活着。”
“那可不行,我拿了人家的钱,要帮人家消灾的。”
络腮胡说完,举起刀,沈玉书急忙大叫:“等等!”
“又有什么事啊?”
“跟你无关,我想问的是温小姐。”
沈玉书尽量贴近椅背,悄悄用刀片切割捆绑手腕的绳索。
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他故意向温雅筑大声的叫道:“我有一个地方想不通,你可以告诉我吗?让我死的明白点。”
被他一再干扰,络腮胡只好又放下刀子,无奈地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性子,是不是有学问的人都这副德行,反正要死了,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那是我的事,温小姐,请你告诉我!”
温雅筑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听到沈玉书急切的问话,她起了好奇心,转过身来,问:“是什么?”
沈玉书问道:“你跟姜大帅面谈,为什么要让孙泽学参与?那晚你们谈崩了,是因为你们发现姜大帅带来的是假金条?还是因为你们只是想吞掉姜大帅的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帮他办事?”
温雅筑想了想,回答他:“都不是,我是打算跟姜大帅谈成那件事的,没想到孙泽学暗中尾随跟来,他也想进员警厅,事先也给了我好处,就认为我暗中跟姜大帅会面是背叛他,跑来跟我当面对质,姜大帅听了我们的对话,以为我想两边通吃,就动了手。”
“但事实是让谁进员警厅,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对吗?”
“不错,在我们三方争执的时候,皮箱被撞倒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姜大帅发现了那不是金条,以为是我们暗中调换了,向我拔枪,所以严格来说,我是自卫。”
“那如果那晚孙泽学没出现,你跟姜大帅谈成了的话,孙泽学的钱你会还他吗?”
听了沈玉书的话,温雅筑发出不屑的冷笑。
“那是个小人,还是个很蠢的小人,以为付了钱就可以心想事成,该是有多蠢。”
“他会暴怒,就证明他给你的好处绝不低于姜大帅,那为什么你们选择了姜大帅?”
温雅筑没再回答他,冷冷道:“你知道的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我都要死了,难道你还怕一个死人保守不住秘密吗?”
沈玉书还想再拖延时间,但温雅筑已经烦了,无视他的追问,走上楼梯。
络腮胡拽拽胡子,对沈玉书说:“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温小姐回答了这么多,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就让我来送你上路吧。”
他说完,举起刀就向沈玉书胸前刺去,谁知就在此时,啪的一声,船舱里的唯一一盏灯突然爆掉了,舱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络腮胡的手腕传来剧痛,他痛的连连摇手,没办法挥刀,紧接着眼睛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甩到,顿时眼泪直流,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在黑暗中乱摸。
拿东西跑到他脑袋上,往前一窜就跑走了,接下来又是接连几声枪响,沈玉书这时已经隔断绳索,为了避免被子弹射到,他就地滚到一边。
络腮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慌忙大叫:“不许开抢,别伤了自己兄弟!”
“老大,我们没开抢!”
“那是谁在开抢?”
大家目不视物,接二连三地被奇怪的东西咬到,痛的哇哇大叫,再加上枪声的影响,都陷入慌乱中,谁也不知道开抢的正是温雅筑。
温雅筑本来已经上了楼梯,看到这个状况,他担心有变,又中途折返回来,掏出枪,对准沈玉书原本坐的地方射击。
开了几枪后,她身边突然传来冷风,手腕被某个冰冷的物体抽中,剧痛之下,她失手将枪落到了地上,黑暗中感受到有人攻击过来,她慌忙抬腿横踢,让攻击者无法靠近。
那应该是个男人,并且反应非常快,他闪身躲过后,再度挥拳,温雅筑什么都看不到,凭经验拔出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
男人躲闪了几下,抬腿将匕首踢掉,又一个扫堂腿将她撂倒,按住她的肩膀,举刀就刺。
温雅筑感觉到来自利刃的冷意,她偏头躲避,又连续挥拳加以攻击,两人在船舱的地板上滚打了数个回合,温雅筑终于再次摸到枪,举枪冲他射击。
子弹没有顺利射出,因为男人及时握住手枪套筒向后一滑,又顺便扣住了手枪的击锤。
在无法视物的漆黑空间里,他的伸手跟准确度都高的惊人,温雅筑不由得毛骨悚然,只得直接松开枪,屈膝将敌人撞开,又冲周围大叫道:“他在这里,快干掉他!”
那些彪形大汉正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船舱里乱撞,听到温雅筑的额命令,纷纷抽出刀冲了过来,男人一看不好,弯腰就地滚开,仗着戴了夜视镜,他避开敌人,跑到沈玉书身边。
沈玉书已经将绑在身上的绳子都撤掉了,听到风声,他举起刀片做出防御的架势,就听对方低声说:“是我,苏唯。”
一听援兵到了,沈玉书大喜,收起刀片。
为了照顾他的视力,苏唯晃亮了一根荧光棒,叹道:“我又救了你一命。”
沈玉书瞟瞟苏唯。
苏唯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头上包了纯黑头巾,头巾上还架了个类似眼镜的东西,肩背他那个随身不离的奇怪小背包,双手戴着钢制护腕,再看他手里散发着微光的小棍子,他发现苏唯的新武器又增加了。
旁边传来吱吱叫声,却是松鼠花生,牠的速度非常快,顺着地板冲过来,有人想抓牠,被牠张口咬住,并且咬完就跑,完全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牠一路跑到苏唯的肩上,冲着被牠咬的那些人呲起牙吱吱叫,一副嘲笑的样子。
沈玉书被逗乐了,将刀片还给苏唯。
“是我自救的,不过要谢谢你提供的刀片。”
那是一枚非常精巧的薄刀片,是行动前苏唯藏在他的衣袖里层的,就算特意搜查也很难发现。
换做以往,他一定会追问苏唯这么精致的刀片是哪里打造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 。
苏唯经常会变出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个背包就好像是百宝囊,可以随时供应出他们需要的物品。
苏唯收好刀片,晃着荧光棒,提防逐渐接近的众人,说:“我早就到了,是你一直在那儿啰啰嗦嗦地说个不停,我没办法,只好当听众。”
“你又不打声招呼,我怎么知道?”
“这么多人,你是要我怎样打招呼啊?”
“喂,你们说够了没有?”
两人还在对呛,对面的黑帮分子听不下去了,络腮胡握着匕首,冲众人一挥手。
“两个一起干掉,快点!”
一听这话,苏唯急忙把手伸到沈玉书面前,手里握着蝴蝶刀跟伸缩棒,刚才他就是用伸缩棒将温雅筑的手枪打掉的,问:”二选一,你要哪个?“
“你怎么没准备枪?”
“就算我想准备,那也得有枪才行啊大哥。”
看着众人拿着家伙冲过来,苏唯催促道:“快点。”
这时已经有人冲到近前,沈玉书拿起伸缩棒,学着西洋剑的击法一棍子甩出去,将那人的短刀打落在地。
“自己小心!”
看到温雅筑捡起枪,将枪口指向他们苏唯急忙把荧光棒塞进背包,重新戴上夜视镜,没想到黑帮的人找到了煤油灯,油灯点亮了,虽然光芒微弱,但是足够他们看清攻击目标。
温雅筑趁机向他们开抢,两人只好一边迎接敌人的攻击一边躲避子弹,还好船舱里人多,温雅筑几次开抢都失去准头。
苏唯被众人逼到角落里,眼看着寡不敌众,温雅筑还紧追着他们不放,他大叫到:“我已经通知巡捕房了,水警马上就来了,哈哈,你们全都被包围了,还不弃械投降!”
那些人一听,都有些发慌,络腮胡急忙叫道:“别听他胡说,这个时候水警怎么可能会来?”
“不信啊?那好好听听,外面有没有巡逻艇的声音?你们现在不跑,等会儿想跑也来不及了。”
苏唯说的底气十足,这次连络腮胡也沉不住气了,大家侧耳倾听,的确听到马达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雅筑喝道:“别跟他们废话,赶紧干掉他们,塞到麻袋里,水警那边我来应付。”
她说完,爬上楼梯匆匆跑了上去。
那些人听从她的命令,又重新向苏唯跟沈玉书围攻过来,两人背靠背,一个拿伸缩棒,一个拿蝴蝶刀,各自应付这帮气势汹汹的大汉。
苏唯武功一般,没几下蝴蝶刀就被打落在地,他仗着身体轻盈,用吊索把自己吊起来,躲避着对方的攻击,还好有小松鼠帮他,牠在大家的双腿之间飞窜,还不时张嘴咬一口,让那些人没办法集中精力对付苏唯。
苏唯趁机对沈玉书叫道:“我要跑了,你一个人撑不撑得住啊?”
沈玉书把伸缩棒当西洋剑来用,那些人没见过这种击剑方式,被打的措手不及,沈玉书将前面几个打倒在地,看到苏唯被众人追的东跑西窜,他忍不住吐槽说:“你又想着逃跑了?”
“这真的不能怪我,我最擅长的是偷功跟轻功,打架真的不行。”
“那你的炸弹呢?”
“炸弹?”
“就是上次调查观音事件时,你用过的那个,又是火药又是烟雾的,你有带来吗?”
沈玉书从跟着父亲练武,对付几个黑道混混对他来说绰绰有余,但他急着去追温雅筑,生怕温雅筑趁机逃走,那就功亏一篑了,说:“那东西挺管用的,快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