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华飞白  发于:2016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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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叩谢祖父恩宠!”李玮也兴奋极了,惹得李璟颇有几分眼红,数度欲言又止。
李厥略作思索,却道:“祖父,孙儿对民生与武事都不感兴趣,只是喜欢读书。孙儿想……想去秘书监。”秘书监,便是掌管经史典籍之处,是朝廷的藏书之地——可谓是朝廷中最清闲的衙门,亦是最无趣的衙门。但对于喜爱读书的人而言,浩瀚的典籍文书,便足以令他们成日沉浸其中了。
李徽并不知晓李厥到底是真心想去秘书监,或不过是想从权力中心退避开来——无论如何,他都很佩服这种决断。于是,他忽然笑了起来,打趣道:“厥堂兄究竟是为了读书而去秘书监,还是为了接近未来的丈人?”李厥的丈人安守元,正是秘书少监之一。
李厥一怔,脸霎时间便红透了。圣人见状,更是放声大笑:“不论阿厥为何想去秘书监,便给你一个秘书丞做一做罢。好好地跟着安守元读一读书,或者随着他整理整理那些典籍,日后指不定便会派上用场!”
“孙儿叩谢祖父。”李厥俯首,抬起眼朝着李徽使了个毫无威胁之意的眼色。
李徽装作瞧不见,圣人却看在眼里,更是难掩欢喜:“阿徽也别只顾着打趣你堂兄。你与阿璟虽然年轻,但也该想想日后要做什么了。从文也好,从武也罢,甚至闲散一些也未尝不可。只要待到你们及冠的时候,我便放手让你们去做!”
李徽立即答道:“不是说先成家再立业么?孙儿还从未想过这种事呢。何况,孙儿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又能做得了什么?只有得到祖父的教导,成了兄长们那般的俊杰之才,才能站出来替祖父分忧。”
“你倒是想得很清楚。进学也罢,习武也罢,可不许懈怠。若有空闲,我也指点指点你。”说着,圣人又谆谆叮嘱道:“你们兄弟几个像如今这样便很不错,必须好好珍惜这种手足之情。不但能为我分忧,往后也能为你们叔父分忧。”
“祖父尽管放心。”众人齐声答应。
最后,圣人亲自给李欣几人取了字,并打算择日给他们兄弟正式加冠。嗣濮王李欣,字伯悦;嗣越王李玮,字千里;郇国公李厥,字厥卿。新安郡王与天水郡王甚为艳羡,缠着也想要字,圣人却但笑不语,并未满足两个孙儿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濮王殿下:QAQ,爹呀,我给儿子要官来啦~~您可不能不给啊~~~
越王殿下:哎呀,我儿子好像也到年纪了呢……
太子殿下:儿子年纪小,真桑心啊~
废太子:→ →,呵呵
圣人:别争别抢,都有份啊,都有份~~这个给阿欣,这个给阿玮,这个给阿厥~~~
孙子们:QAQ……祖父~~~
新安郡王:总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是投喂那啥……
孙子们:QAQ……(汪汪汪汪)
圣人:(抚摸狗头,笑而不语)
☆、第四十五章 安平之下

当夜,为了庆祝圣人授官赐字,堂兄弟几人特地约在濮王府小酌。此举倒也并非只是为了应圣人的那一席话,而是意在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他们的地位十分相似,也已经不可能涉及什么性命攸关的利益之争。既是如此,同样流着圣人传下来的血脉,同样都是龙子凤孙,他们又有何理由不走得近一些?
席间,排行最幼的李璟给众位兄长倒酒,嘴里酸溜溜地喊着:“伯悦兄、千里兄、厥卿兄,饮胜!”他说着这些字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与嫉妒之情,顿时惹得李欣三人大笑不已:“这些字取得好罢?你是不是越来越想要一个了?别急,别急,明日我们替你再求一求祖父如何?”
面对这群毫无孝悌之心的兄长,李璟悻悻地哼了一声:“早就过了及冠的年岁才得了祖父赐字,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祖父先前一定是将你们都给忘了,临时才想起来给你们赐字!若是徽堂兄与我,一定在双十那年就举行冠礼,央祖父给我们取个响亮无比的字!”
同病相怜的李徽将他拉到身边宽慰几句:“放心罢。他们的字都是祖父随便想出来的,你听听——‘伯悦’,长子长孙曰‘伯’;‘千里’,不就是千里驹么;‘厥卿’更不用提了,就是加了个文绉绉的‘卿’而已。这完全是祖父根据他们的行第与志向,随口说出来的。”
经他一分析,李璟顿时好受许多。李欣三人却认定这只是嫉妒而已:“说我们的字是随便取的,小心祖父以后给你们取个更随便的字!祖父给我们赐了字,却被你如此评论,不是惹他老人家伤心么?”
五人闹腾了一阵,互相敬酒,而后相视大笑。虽然他们自幼成长的经历完全不同,有的一直生活在富贵乡中,有的一朝沦落又恢复荣华,有的郁郁而亡后再度重生。然而,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能够相互理解,亦能够以诚相待。
倘若岁月流逝之后,他们能天天都如同今日一般惬意,那又该有多好?只可惜,每一个人心中都很清楚,长安城内涌动着的暗流随时都能翻涌起滔天巨浪,而这些浪花随时都能将他们彻底吞没。他们能够快意生活的时刻,或许很漫长,又或许很短暂。
一切,都取决于他们的祖父是否能继续雄踞帝位;一切,都取决于他们的叔父是否足够仁慈,是否足够理智,是否足够顾念兄弟之情、叔侄之谊。然而,在稳固的帝位面前,所谓的情谊都太轻了,犹如鸿毛一般,瞬间就会飘飞散去。
送走了堂兄弟们之后,李徽与李欣回到西路宅邸中,久违地讨论起了眼下的形势。两人都知道,逆案风波看似平息,实则疑点太多。但他们查了又查,却始终不能断定当时流言兴起的源头。仿佛一夜之间,当年夺嫡失败流放的世家就是刺杀主谋的传言就已经四散开来。
“无论如何,是安兴姑母将流言带进宫中,总觉得她似是有什么谋算。”李徽道,“阿兄提出想成为县令,是否本来就意在长安县或者万年县?打算明里暗里一起追查此事?”兄长定然很清楚,寻常的县令当然不符合嗣濮王的身份。以祖父的脾性,多半会将京县令给他。
李欣微微颔首:“最近看似过得很轻松,一片花团锦簇,但我总觉得似是有什么正蠢蠢欲动……你觉得,我们三人授官之后,叔父会作何感想?”
“叔父恐怕会惋惜自己的儿子年纪太小罢。”李徽半是顽笑地道,而后又正色回答,“我只是注意到,大世父在今日之前,从未入过宫。今天一见,他的神色仿佛越发悒悒了。他一直待在别院中养伤,也不知别院中会发生什么……”
李欣思索半晌:“大世母忙于筹备阿厥的婚事,阿厥也满心想着婚礼,又须得给茜娘物色夫婿——说不得,别院中的确正在发生着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或许,极有可能会让大世父再也不能待在京中。”
兄弟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算计李嵩的人,会好心好意地顺手放过李泰么?
李徽点头道:“阿兄放心,我会盯着阿爷,绝不让他四处去参加甚么文会。最近天气炎热,倒不如待在家中消暑呢。”自家阿爷身形庞大,最不耐暑热。这种时候出门对他而言犹如酷刑,想来他也不愿四处奔走。只需将那些邀约帖子的地点都改远一点,他就懒怠出门了。
六月末,嗣濮王李欣、嗣越王李玮、郇国公李厥陆续举行了盛大的加冠礼,为他们出仕做好了准备。而后,李欣就任万年县县令,管辖朱雀大街之东的五十五坊一市,正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李玮就任右金吾卫的果毅都尉,麾下足足有四百八十兵丁;李厥则如愿进入秘书监,跟在岳父身后整理图书典籍。
八月初,郇国公李厥大婚。几位堂兄弟都担任傧相,陪着他去安家迎亲。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宗室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后头。论起人丁兴旺,皇家宗室比起任何世家亦是不遑多让。每一位辈分较高的亲王、郡王都拥有诸多子女,枝繁叶茂。因此之故,自家那庞大无比的谱系以及陇西李氏其余诸房的谱系,新安郡王直到最近才倒背如流。
原本,李厥想请王子献也过来担任傧相,但李徽却替他婉拒了。李茜娘这几个月虽然瞧着很安分,如今也许了亲,但谁知她再度见到王子献之后,会不会突然执拗起来?他可一直不曾忘记,在国子学前对峙的时候,她不肯善罢甘休的怨怼眼神。多余之事能免则免,在她成婚之前,都不能出什么差错。
安家位于西北角的善宁坊,不过是座三进的小宅院,却显得十分雅致。如今,雅致之中挂满了喜气洋洋的装饰,竟也显得分外和谐。李厥吟诗作对一路破开重重拦阻,却被安家亲眷们的杀威棒阻拦住了。于是,堂兄弟们终于齐齐上阵,由李玮、李璟兄弟二人冲在前头,李欣、李徽护着李厥前行。
热闹之中,李厥终于安然来到新妇院落内,吟起了催妆诗。李欣等人乐呵呵地在旁边嚷着“新妇子,催出来”,毫无嗣王或郡王的气度。李徽瞧得有些出神,忽然听见背后风声响起,猛地抬起手抓住袭击的棍棒,回首望去——
举着棍棒的是位穿着火红圆领袍的小郎君,瞧着不过七八岁,与长宁郡主年纪相当。李徽自认为年纪长,也并不将他此举放在心上,便笑道:“如今新妇子都要催出来了,你再挥舞杀威棒可是坏了规矩。而且,按理说,只有妇人才能替新妇子出头杀威,小郎君可是要文斗的。”
那小郎君红着脸,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瓮15 声瓮气地解释道:“方才一个都没有打着……”
他生得十分精致,声音却偏偏压得极低,仿佛想刻意突显自己的勇武。李徽定睛细瞧,了然微笑:安家只有两个女儿,哪里来的如此不将自己当成外人的小郎君?这应该便是那位小女儿了罢?“我可从未听说过,没打着还能悄悄偷袭再打的。也罢,念在你是舍不得阿姊的份上,我便原谅你。不过,下不为例。”
安小娘子怔了怔,张大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放弃了棍棒转身便走。直至新妇举着扇子出来,李徽才见她换了身襦裙跟在旁边,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家姊姊,与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由得莞尔。
婚车从安家离开,一路往布政坊的别院行去。因二坊离得不远,迎亲队特地远远地多绕了几个里坊,遇上了无数摩拳擦掌的障车者。新郎与傧相们文武相辅,又是礼貌地请他们让开,又是以武力相威胁,最终皆大欢喜地撒着喜钱一路过去了。
路过延康坊的时候,李徽隐约感觉到了有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而他四下顾望,却并未在周围凑热闹的人群中发现王子献的身影。
当然,他并不知晓,就在临街的某个小食肆中,王家三兄弟坐在窗边,正观赏着这次盛大的婚礼。王子献定定地望着他策马走远,恍然间婚车前头的新婿仿佛变成了他的模样,令他不自禁地便皱起了眉头。
王子凌则艳羡地打量着新婿身上的衮冕——九旒、青衣、纁裳,乃一品高官爵位祭祀、亲迎才能着的礼服。如今大唐的朝廷之中,有多少臣子能着这样的礼服祭祀?又有多少正在进学读书的士子,将穿着这样的礼服作为毕生努力的目标?
“啧啧,皇家之人,光是投生便比我们胜上不知多少筹……便是废太子之后,竟然也能有如今的风光……”
“二兄慎言。”王子睦拧紧眉,“不可妄言天家之事。”
王子凌也自知失言,只是轻哼了一声:“如今是风光了,却不知能风光多久。”
“无论能风光多久,都与咱们无干。”王子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们还是想想,如何拜入名师门下罢。国子学、太学的名额我不可能谋取到,四门学倒是可以一试。但那里头先生少,学生实在太多,倒不如拜师来得好。”
“请濮王府相帮也不行?”王子凌颇为怀疑地望着他,似是觉得他根本不曾尽力,“堂堂亲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如果兄长带我们去濮王府问安,说不得便能请濮王殿下帮这个小忙呢?”
王子献眯了眯眼,忽然笑了:“国子学与太学的名额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毕竟,濮王一系至今唯有嗣濮王任了万年县令,并无其他人脉。而且,我与新安郡王不过数面之缘,能得他举荐进入国子学,已经将交情都用尽了。阿弟若有好法子,不妨教一教我,如何才能让新安郡王愿意费尽功夫,帮助他不熟识的人去惊扰濮王?如何才能让濮王深受打动,愿意亲自替陌生人出头?”
“既然大兄觉得很艰难,那就不必为难了——我们去拜名师。”王子睦赶紧道,“新安郡王便是再友善,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相帮。国子学若是一句话就能进去的,又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们呢?而且,不是说,那位甲第的杨状头拜的先生很出名么?咱们不如也去试试?若能与状头拜入同一门下,别说考明经科,考进士科日后也不在话下。”
“三弟说得是。”王子献点点头,“这些日子,咱们都去打听打听,那位先生住在何处,收弟子有什么喜好。待到合适的时候,咱们便去拜见。”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便去罢。”王子凌见两人又相视一笑,心中越发暗恨,转过首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王郎君:今天我看到你当傧相了
小郡王:哎,要不是李茜娘,你也能当傧相的,在我的堂兄弟们面前混个脸熟什么的
王郎君: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比新郎精神多了
小郡王:真哒?我没打算抢堂兄的风头~ (~ ̄▽ ̄)→))* ̄▽ ̄*)o
王郎君:所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就别抢着当傧相了,还得挨揍,多辛苦
小郡王:……你成婚的时候呢?也不让我当傧相?
王郎君:……到时候再议(→ →,当然会有更适合你的角色)
☆、第四十六章 危机悄至

皇室已经有好些年不曾举办婚事,难得如此热闹喜庆,宗室许多长辈都来到了布政坊的别院中。就连圣人也驾临露了露脸,算是给爱孙撑腰之后,便由皇弟荆王、鲁王与彭王陪着回了太极宫。至于越王夫妇、濮王夫妇、太子夫妇等长辈,则索性留了下来帮着苏氏待客。而李嵩则是以腿伤未愈为名,从头至尾都并未出现过。
青帐中,一众宗室子弟们都起着哄,嚷嚷着催新妇却扇。李厥不慌不忙地吟起了却扇诗,新妇听了两三首诗,才缓缓地放下了扇子,含笑望了过去。两人情意脉脉地对视起来,诸人也不好再闹腾,遂都退出了青帐。
李徽并不是喜好凑热闹的性情,走得比他们更早。原本他该直接去外院坐席,临来想起几位长公主过来的时候,他并未前去问候,于是便特地去正院内堂给长辈们问安。长公主们与濮王府都较为疏远,保持礼节便足矣。而后,他又给临川公主、清河公主、安兴公主问安。三位姑母打趣了他一番后,他转头一瞧,便见宣城县主与信安县主坐在不远处,却唯独不见长宁郡主,不禁有些奇怪。
“悦娘今日不曾过来?”他走过去,轻声问道。按理说,这样的热闹,长宁郡主应该不会错过。更何况,太子李昆与太子妃杜氏不是都来了么?怎可能独独落下她?
宣城县主怔了怔:“方才还在呢。我们去看新嫂嫂的时候,她还与新嫂嫂说了好些话。怎么突然就不见人影了?莫不是去寻叔母了?一时之间,我也不曾留意……堂兄寻她可有什么事?待悦娘回来,我便与她说一声。”
“没事。”李徽眉头一动,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而后,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信安县主右侧空着的坐席上——“这是悦娘的坐席?”长宁郡主的坐席当然不可能在堂姊们之后,而是在她们之前。这个坐席,应当是李茜娘的,毕竟她并未正式被封为县主。不过,真是奇了,为何这种时刻,竟然连李茜娘也不在?当真只是巧合么?
“这是茜娘的坐席。”信安县主果然答道,“怎么连她也不见了?方才姑母们还说,茜娘是主人家,也该学着待客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竟是躲起来了?这哪有主人家该有的模样?待会儿若是她回来了,我们可得好好笑一笑她。”
李徽暂时与她们告别,出了内堂之后,迎面就见李茜娘笑盈盈地带着贴身侍婢走过来:“堂兄怎么行色匆匆的?这是在找谁么?”她笑容晏晏,显然心情极好。然而,这种好心情又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于外露了:仿佛今日大喜的并不是她的兄长,而是她一般;又仿佛是被压抑了多日,终于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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