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 结完本[古耽]—— by:棘坷
棘坷  发于:2016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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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进延显然没听到满意的,扬声问:“没别的了?”
林盏空泛地眨了眨眼,不大自在地憋了一句:“祝王爷、凯旋而归”
陆进延淡笑了笑,深秋之夜寒风瑟瑟,映在簇簇火光中的陆进延身着铠甲,墨发高束,他一勒缰绳,扬手挥道:“起兵!!”
林盏定定站在远处,他微弱得可怜的视力让他不知陆进延一直在回头看他,更不知这是他最后一次在火与月光交相辉映中隐约看见陆进延的背影。
宁州方向,吴王起军六万,前往迎敌。乌云遮月,昏暗笼罩的山间,旌旗遍野,兵马云屯,刀剑如林。寅时将至之时,军角声鸣起划破整夜的寂静,吴王军队呐喊着冲向宁州皇家军队驻扎屯营之地,嘶喊声与兵刃相见声相融相撞。
正当宁州十万大军悉数出动御敌时,一道火光照亮战士们洒血的面庞。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借着鼓鼓山风,大火如猛虎般朝敌军迎面扑去,其势之猛无可抵挡,北军被烈火逼得兵荒马乱,无心迎战,辎重烧尽,兵马惨亡。
陆进延正欲去擒北军首领,忽然被副将纵马追上,在他耳畔大喊道:
“王爷,不好!营地被袭!”
陆进延迟疑一刹,顶着如雨刀枪头也不回道:“现正是乘胜追击的紧要关头,两万兵士定要抵抗住,待我将北军杀得片甲不留,立即回营支援!”
陆进延没有食言,大火笼罩下的交战地界乱作一团,他亲自打头,挥刀纵马,左击右挡,动若猛虎,气如凌云。将士们在王爷的带领下愈战愈勇,气壮山河,火光漫天中,北军全军覆没。
没有停歇,陆进延取下北军大将首级后策马狂奔,亲率一队精兵强将折返支援。临近营地,只听得嗖嗖箭声,箭支乘风疾飞的声音令陆进延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是御林军弓/弩手!
御林军为何会远赴此地?为什么会不惜出动最为精锐的□□/手,射出最为劲猛的箭矢?纵有种种迷惑在陆进延心中他也顾次不得,率领将士盘丘而上,从背后最快速度突袭埋伏于高处的弓/弩手,箭雨终于得以停歇,陆进延正欲下坡,却分明听见婴孩的哭声,他急忙下看,是林盏的身影!
陆进延一面飞奔向下一面观察着底下的一举一动,林盏正与抢去婴孩的御林军将士奋力相搏,刀光剑影间,林盏以迅雷而不及掩耳之势将孩子从那人怀中抢出,忽然从黑暗里走出一个人。
“张朔!”陆进延大喊一声,张朔显然也听见了他的声音,抬头看见了他却没有停下动作,左手执一竹管,对着正忙于打斗的林盏一吹,他整个人忽然定住,随后脚步不稳,身体左摇右晃。
“放开他!”来不及了!陆进延从马上纵身跃起,施展轻功从高处跳下。但为时已晚,张朔朝他投以狡黠一笑,将林盏怀中的孩子朝后一扔,一捂林盏口鼻,在手下的掩护下蓦地消失。
“张朔!张朔!”陆进延抱着刚接住的孩子正要去追,却被属下竭力拦下
“王爷,他们人数众多,您若追去定会中计!”
陆进延使尽全力想要摆脱,可前来拉住他的人越来越多,只得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可恶……整顿兵马,立即南下,夺取京城!”陆进延跪在地上,忿恨挥拳,张朔啊张朔,两年不见,你还是那副小人嘴脸。
五日后,吴王大军抵达城郊,正与冯旭军两军呼应。整整十八万大军,东西南北,周围安营,联络数余里。
自与冯旭会师,陆进延与冯旭便吵得不可开交,冯旭提议先稍作休整,议出谨慎之计方可攻城,可陆进延完全听不进去,林盏就在他们手里,他晚攻城一天,林盏的生机便少了一分。
“你谋划多时,成败在此一举,现在却要为一个男宠鲁莽行事?!”冯旭与陆进延争得面红耳赤,“更何况守城的不止御林军,昱王的兵马也已戒备,你执意攻城,倘若昱王从后方攻击,我军还有何胜算?”
“冯将军所言甚是,但林盏是本王府上的人,现在张朔手中生死未卜,本王无法”
“吴王!”陆进延还未说完的话被冯旭毫不客气地打断,“当时你就是因为一个男人败落祁州,而今好不容易杀了回来,却又因另一个男人而乱了策略?”
陆进延自知在冯旭眼中、甚至在所有人眼中,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私欲,他攥紧了拳头,喉头上下滚动,一气之下背对着冯旭,全然没了此前尊重的态度
“噫!老夫看你与那皇城里的皇帝一样,都成不了大事!”冯旭怒极,撂出狠话道,“你若今日攻城,老夫立马率军出走,向皇帝请罪也好,投靠昱王也罢,决不让手下十万弟兄跟了你白白送命!”
“冯将军!你!”陆进延瞪圆血红的双目,一口气吸了又吸,却还是猛地叹了出来,“不就是先对付昱王吗,速战速决,在那之后,立即举兵攻城!”
林盏啊林盏,你可千万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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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阴森的地牢里,不知名的顶处正嘀嗒落水,狱卒面露凶相,牢房里关着的人不是被用铁链刺穿脚骨,就是奄奄一息地趴在角落,这里,处处都弥漫着阴暗与死亡的气息。
一男子身披斗篷,弯腰信步走下地牢。牢头看了他立马跪地行礼。
“那姓林的小子,如何了?”
“依旧不肯进食”
“哟,还挺硬气,把牢房门开了”
牢头恭恭敬敬把门打开,“张大人10 ,请”
伴着生锈铁门开合的声响,张朔踏进阴冷潮湿的牢房。林盏就在角落处蜷缩着,身形消瘦,头发蓬乱,连气息都若不可闻,若不细看,都不知那里有个人。
“喂,你,给爷醒醒”他往林盏的脸上扇一巴掌,看林盏皱了皱眉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林盏拽了起来,“给你饭你不吃,是不是不想活着看见王爷了?”
林盏半睁双眼,朝着张朔的方向哼了一声。张朔并不生气,冷笑着端详林盏的脸,“你果真生得倾国倾城,瞧这脸都这么脏了,还如此俊俏”
林盏别过头去,抿紧嘴唇不让张朔对着自己的脸。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缠着,动弹不得。
“早就听闻王爷在祁州得了一个男宠,喜欢得不得了,走哪儿都带着。”张朔松开手,林盏的身体嘭地落下,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张朔的手用力钳住林盏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脸正了过来,“王爷喜欢你哪儿呢?鼻子?下巴?不对,让我仔细瞧瞧,你这眼睛,才是最好看的。张牢头,你说是不是?”
那牢头自然不敢反驳张朔,猫腰站着,连连点头
“你是个瞎子,可白长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张朔拍了拍巴掌,手下提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不如,我帮你,除了”
张朔最后那二字轻飘又阴狠,林盏咧嘴,冷笑道:“如你所说,我不过是王爷的男宠,你就算杀了我,也奈何不了王爷分毫”
“呵,瞧你说的”张朔的手拽着林盏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拎了起来,“杀了你,你还能落个死得其所的英名,可我若挖了你这双珠玉一般的眼睛,把你放回王爷那儿,你就是个废物了”
林盏咬牙切齿道:“你毁我容貌,王爷的兵马还是会踏破城门”
“不不不,你错了。我张朔本就不是什么忠臣,这江山谁来坐,于我何干?可王爷他在我之后竟落进你的手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如此危急存亡时刻张朔亲自率军偷袭营帐,不取小王爷性命,不砍杀吴王将士,高手与迷药并用,为的却是他一介草芥,为的是把他亲手毁在手里。林盏自知落在御林军手里凶多吉少已是既定,只嗤笑一声:“不可理喻!”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挣扎了”张朔站起身,拂拂膝上的尘土,“来人,把他眼睛给我挖了!看他再怎么魅惑王爷!”

☆、第 36 章
探子来报时,陆进延正穿行于营寨间整顿军纪,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可军队中除了少数昔日与他征战北境的战士,大多都是祁州当地的驻兵与征召来推翻当今朝廷的义士,大大小小的战役后,在这最后关头,军中士气已经些许浮躁了
“王爷,昱王军队已近乾山,约莫日落之时抵达城东”
“为防昱王从东侧分兵,两侧夹攻,立即迎敌!”
战士听得命令立即拾起兵器归入队伍,脚步声此起彼伏,营寨前渐渐集结起两路兵马。陆进延自行着盔甲后,忽听婴孩啼哭声不止,哭声之厉与军中箭在弦上之气格格不入,陆进延招呼小兵赶紧把孩子抱来哄。
“怎么回事,这几天不都好好的”陆进延身着盔甲,笨拙地把孩子抱进怀里摇了摇,还是哭,见孩子不舒服地扭动脖子,他伸手往襁褓里探,什么都没有,这孩子哭个什么劲?
等等,襁褓交叠的夹层里似乎有东西!
陆进延伸手进去仔细扫摸一番,果然,从布的叠缝出夹出一张纸。展开来看,陆进延一下子惊呆了——
不过寥寥一句话,字迹凌乱,字体歪斜,若不是落款处的那两个几乎要重合在一起的“木”字,任凭谁看了这字,只怕都要误以为这是串鬼画符
他一度以为林盏只会识别人写进他手心字,而他自己,眼盲看不见落纸的笔划,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难怪那夜林盏被掳后他落魄地走回营帐,案台上毛笔未干,却不见任何纸张字迹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遭遇突袭的夜晚,林盏抱起坤儿躲入帐中,摸索到笔后匆忙写下。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危险,但他坚信一定能让坤儿安全活下来,故才将一张纸条塞进坤儿襁褓中。
“王爷?王爷?”
恍惚的思绪被打断
“可以出兵了”
“不、先不”陆进延迎着冯旭无法理解的目光,坚定道如何对抗昱王,还需再考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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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是被眼部传来的剧痛给疼醒的。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有人拿手指拨开他的眼皮,正往拿着什么东西里面捅
“啊!”
林盏吃痛地喊了出来,上身往后一仰,那人手里的东西险些弄伤林盏,他恶狠狠地啧了一声,“死瞎子,别乱动”
“你,过来帮我按着他”林盏的肩被另一股力按了下去
“头儿,小的不懂,张大人记恨这人,把他折磨死不就完了,何必挖了眼睛,又得照看着不让他死呢”
挖、挖眼睛……我的眼睛……
林盏意识清醒过来,猛然张开眼睛,却随即又被方才的那物捅进眼里,那首端似是涂了什么,径直贴在他眼底的软肉上,蜇得他直发抖
“你懂个屁,这小子是吴王的人,来日吴王攻城,可是要拿他的命作要挟的”
“可是……吴王会为了一个男人不肯攻城?”
“当年吴王握着兵权,势气多盛,还不是被张大人算计得灰溜溜躲到祁州去。传闻吴王对这小子比当年对张大人还上心,就算到最后大义凛然,起码,也得犹豫一会儿吧”
“都说吴王善战,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大的弱点”
“呵,没脑子的莽夫罢了”
“满口胡言”林盏忽然说话了,脸色惨白,双眼伤重,说话却是冷似冰霜
“你小子,不知好歹。大爷我方才给你上药,看你虚得不行还特地轻了些,听你这般狂妄的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罢,狱卒拿起药瓶,撑开他虚软的眼皮,将药水直接灌进林盏眼底。席卷而来的剧痛逼他记起那晚,锋利的短刀刺进他的眼中,在他的眼底里几番扭转,硬是将他的眼珠生生剜出,鲜血洒满他的脸,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竟听到了自己眼睛再被挖出那一刻,与眼底分离的声响。
他又被疼晕了过去,不知何时,他被强行灌了些汤粥,昏迷恍惚中,听见了张朔的声音。
“你可真丑啊,林盏”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难看恶心的脸”
“丑八怪”
“王、王爷……”他沙哑着嗓子,呼喊陆进延
“别急,现昱王和你的王爷正在城外交战,过不了多久,你的王爷就能看见你了”他冷笑着捏起林盏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他会被你,吓跑的”
“张、朔、”林盏咬牙切齿,手脚的铁链被挣得哐哐作响
“恨我吗?那最好,因为,我也恨你”说着,他揪住林盏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沉着嗓子说:“最终,能左右陆进延的,只能是我”
如常一样,张朔拂了拂膝上的尘土,大笑着背手信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毁容
☆、第 37 章
“起来,起来!”
一股力气施在衣领上,林盏被拎着倚到墙角。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吗?林盏皱了皱眉,失去双眼后无法区分天黑天亮,在牢房里的日子一片混沌。
水打在他的脸上,粗糙的布料在他脸上擦拭几下,眼皮又被撑开撒了一把粉末,他应激地想闭紧双眼,但眼皮也只不过是松松垮垮盖了下去。
耳畔一阵哐哐声响,拴在他脚踝上的沉重铁链被一条连接在一起的铁链换下。牢头提着他的手铐连拖带拽地把他往外带。
“去哪”许久没有站起来的双腿酸乏无力,林盏踉踉跄跄,沉着声音问,却没人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这是去哪”
“闭嘴”牢头显然不打算告诉他
“是不是要出去?”铁链声伴着林盏低沉而固执的质问,“王爷攻城了?”
牢头狠狠扯了林盏一把,“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城门口,吴王与冯旭大军已陈兵在前,浩浩荡荡。
依照林盏的见解,陆进延将兵马分三路,分军于寨前结营,为掎角之势。待昱王带军杀入,两方焦灼之时,寨后忽有奇军杀至,陆进轩只他一支兵马并无救援,遭此围困,被攻得措手不及。
张朔走上城门,站在高处俯视下去,一眼便寻到了陆进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为先锋,在最前。
没有理会陆进延冲他喊了些什么,张朔拍了拍手,士兵领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人上来,那人身形消瘦,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侧,垂着头,无论张朔在他身上怎么使劲也不肯抬起来。
“林盏!”即使面容再模糊,如此倔强的身姿,也让陆进延即刻认了出来,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门大吼,“张朔,你这卑鄙小人!”
张朔掏了掏耳朵,冷笑道,“王爷,这话您早就说过了”。随后他拔出剑,不紧不慢地往林盏脖子上一架,“王爷的战马往前多迈出一步,我这剑就往他脖子上多放一寸”
“王爷乃成大事之人,必然取大义而为之,张朔你此举简直可笑”
冯旭抽刀指着张朔大喊,并没有注意到陆进延瞬间拧紧了的眉头
张朔嘴角勾了勾,明晃晃的利刃已经紧贴在林盏颈上,“冯旭将军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王爷会怎么做,您怎么知道呢?”
“你!”冯旭的马往前踏了几蹄,城墙上的弓/弩手立马举起弓箭,看着城门上林盏被张朔控制得动弹不得,陆进延将手中的长矛握得手节骨泛白
“来啊陆进延”张朔顶着林盏的身体,把他逼到围墙边上,“不就是个男宠,哦不,谋士吗”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为首的陆进延却迟迟不发进攻号令,远处闷雷声滚滚而至,乌云压城,城墙下吴王兵马已经躁动不堪。
“王爷、您还在想什么?”难不成真被张朔这样抓住把柄?冯旭气得连连叹气,“你不攻城,就能保林盏性命?”
身下的战马似是也被这压抑昏黑的气氛所感染,来来回回踏着蹄子,陆进延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一下下地把马往回勒
他何尝不知按兵不动不是办法,城门上的弓/弩手已蓄势待发,他再多犹豫一刻,别说攻城的希望越来越少,如此静止着的排兵布阵,只怕会成了活靶子。可是林盏,也正是命悬一线啊。
冰凉的刀刃越挨越近,林盏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张朔的得意。耳畔除了雷声风声再无其他,他知道陆进延一直在按兵不动,可他不能再这样犹豫了。从起念到举兵,再到如今的最后一战,陆进延受过伤,沈瑛丧了命,而他也曾为了掩皇帝耳目而进过宫,曾经的种种在林盏心中闪过,陆进延不能,绝对不能因为他一介草芥而败此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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