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正在看天文的星座书,偶尔在书上瞥见一个星座。
「也许。」
当时自己是这样含糊的回答。
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相思之苦,那种断肠的思念到底是什么回事,可是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所以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面前,应该任何人都会悲痛欲绝。
就像他当年,破产后一无所有,连那仅余的自尊心都荡然无存,那种惶恐的感觉,这是比什么都让人害怕的。
因为我们在乎,所以害怕。
可是,杜宇声当时却灿烂一笑,扬声道:「我却觉得他们很幸福啊!有谁可以让对方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被思念呢?」
当时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呢?
忘记了。也许,是微微的惊讶,也许是依旧脸无表情。
但是,心里却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原来,有些事情,换一个角度来看就会有完全不同的价值。
「堂下何人?」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地狱两排的大臣分别站立在两旁,全部的目光都投向刚刚踏入此处的黑色影子。
大殿的中央前方的宝座,斜斜地躺坐着一位身穿华丽黄袍的王者,她是冥界的女皇,史上最年轻的唯一女帝皇。
此时,那一双金色的眼睛也静静地落在一语破的身上。
「小人向吾王跪安,此人正是战鬼,一语破。」牛头马面恭敬地行礼,向上位的王者汇报道。
她的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夺目异常,金色的眼眸带着玩味的笑意,脸容具有中性之美,秀气中带着凛然,但是全身却散发骇人的气场,让人的恐惧油然而生,直到心尖之处。
她缓缓地扬声道:「原来,你就是战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金色的眼眸细细地大量着眼前的站立得笔直的黑色身影,很少人也有面对她的强大的魔力而散发的气场,还可以面不改色。
由于一语破拥有冥界最强战士的头衔,所以见到王者可以免去下跪之礼。但即使面不改色,其实他的背后已经汗流如水。那魔力实在不是任何人可以抵抗的了。
她的笑意再加深了一点,扬起手,轻轻一挥,那牛头马便面心领神会地恭敬退下。然后,她再缓缓的调整好姿势,低声道:「你有什么话想辩解?」
「没有,我承认罪行。」
一语破如实地回答,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其实,他并不紧张或者害怕什么,虽然当时救杜宇声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想过后果。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他无法看着那个男孩受到一点的伤,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即使,这样会影响本来该死亡的人们的命途,他也觉得不后悔。
而且,世界上没有后悔的药,只有承担自己选择而导致后果的行为。
既然,他已经扰乱了生死簿的编排就理应受罚。
「真爽快。」
冥王眉毛一挑,轻笑道。她接下旁边随身护卫递上的数据,一目十行,淡淡地说道:「的确,证据确凿。」
大厅之下原本鸦雀无声,此时却窃窃私语。
冥王倏地冷眼一扫,骚动的大臣们立刻噤若寒蝉。
「那你立刻从人间返回地府,这个档案,让他人接手,夺去战鬼的头衔,降级为守城门的士兵吧!」
冥王果断地下命令,她是一个效率与能力都让人佩服的女皇。
即使语气带着慵懒,却不减半分威严。
闻言,一语破心生不妙,急忙说道:「吾王,属下想继续执行此档案,这样类似的事情,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你,竟然敢违抗命令?」
女皇笑而不怒,只是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头,扬声道。
她微微地别过脸,看向身边的护卫,轻声道:「奉剑,你说朕应该怎样判决?」语气夹着一丝疑问与好奇。
她身边的护卫是一位五官精美,脸上却有一道疤痕,并拥有尖利的目光的男子。
整个冥界都知道他是女皇的随身侍卫以及最宠爱的下属,拥有无数个特许,可以自由进出宫殿,带剑进入女皇的卧室,每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而这个人也是一语破平时互相交流剑术的对象,鸣侍剑。
既然,女皇问他的意见,是否有心放过自己一马?一语破不禁在心底暗忖道。
「既然,战鬼想完成此任务,属下认为未尝不可。只是,死罪可免,获罪难逃。」鸣侍剑垂目,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一语破想向对方投下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是他的感谢。按照鸣侍剑的性格,他从来不曾牵涉女皇的政务。
他从来只有绝对的服从,身心都为女皇而效命,拥有绝对的忠诚。
「好,竟然奉剑向你求情,那么就判下刀山,下油锅的惩罚。如能,忍受非人的折磨,朕就答应你的请求。」
女皇微微一笑,立刻扬声说道,金色的眼眸染上一抹笑意。
一语破沉默不语,只是点头听命。
杜宇声每天都坐在树下,等着那道黑色的影子,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依旧看不见那个人。
他很不安,自从那次砍人事件后,他就感到很不安。
一语破为了他在人类面前施展死神的力量,会不会带来一些麻烦?要不,那些牛头马面也不会来带一语破走呀?
自己该不会再也看不到对方一面吧?
杜宇声努力地摇头,他想挥去这样的想法,可是心里的不安就像无底洞,彷佛要把他吞噬似的,一片骨头不剩。
他伸手摸上地上那鲜嫩的草地,喃喃自语道:「春天已经来了。」
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眼前,手的前端,。
杜宇声惊喜地抬头一看,脱口而出:「破……」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一个陌生的脸孔,那一张脸上布满七横八竖的伤痕,将其五官毁得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程度。
杜宇声吓得后退一步,尖叫出声。
「胆子真小。」
对方口气十分不好地说道,拉上袍子上的帽子,把自己的样貌完完全全地遮住。
杜宇声虽然害怕,可是看见对方有着和一语破的打扮,而且声线和梦中曾经听过的那道声音很相似,就鼓起勇气问道:「你是残?」
「原来……你记得我啊!」
虽然对方遮住了脸庞,可是杜宇声感觉对方在笑,有种毛毛的感觉。
他忍住心里的害怕,问道:「破……破烂,他怎么啦?」
杜宇声很担心那个人,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寻找那个人,只好趁机问道。
「嘿嘿!小子,算你有良心,那块冰块为你受点苦也值得。」
残笑嘻嘻地说道,带着讽刺的语气。
「啊?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啦?」
杜宇声没有听漏当中重要的字句。
「他为了你,妨碍了该死之人的正确时间,又在凡人面前施展其力量,理应受到惩罚。」
残故意缓缓地说道,他慢慢地欣赏对方渐渐发白的脸庞。
这一张精致如洋娃娃的脸部,实在很适合惊恐的表情。
杜宇声脸色苍白如纸。
他想起初相识不久,一语破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每一个都有既定的时间死亡,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上次,他企图救助被砍的两父子,结果把破烂也牵涉了里去。
「破烂,现在还好吗?」
杜宇声急忙地问道,他越想越害怕。手收紧,心里惴惴不安。
「他正在挨千刀之苦,滚油之烫。」
残静静地说出一语破正在承受的惩罚。那是一种极道皮肉之苦的刑罚,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他听说,本来冥王打算对起手下留情。怎料,一语破拒旨不遵,企图叫王者收回命令。虽然,最后得到人帮他求情,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当时,他看见一语破被吊挂在刑场的木柱子之上,全身没有一块皮肤完好,人已经处于不太清醒的模样了。
「你何苦?不再接触那男孩,对你也许是好事,为什么这么执着?」
自己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本来像狠狠挖苦那一块冰块的,可是看到对方一副凄惨的模样,就软下了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语破要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那男孩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一语破听见他的话,困难地抬起头,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气如游丝地回答道:「这是承诺,我答应他,一定会回去。」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短短的一句,简直让自己吐血。
竟然为了这种理由就要面临如此残酷的刑罚,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到底是为了承诺,还是为了那个他。」
自己当时一针见血地扬声道,暗忖一语破可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可以骗那个男孩,可是骗不可他。
那双灰色的眼眸掠过一丝惊讶,然后静静地沉淀下来。
残当时在心里想,如果那种感情也可以沉淀就好了,可是在一语破的言行举止中,他觉得对方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有下陷,直至到达尽头。
☆、第十七章:别离与分离
「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狱。」出自德国的古语。
也许,爱情是盲目的,婚姻却恢复了它的视力,因而曾经再怎么轰烈的爱,也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因了解而分开」的吗?
可是,杜宇声觉得他的父母好像两者都不是,也好像两者都是。
地狱的刑场里,此时除了两道人影,四处无人,只有地上一堆堆骇人的白骨以及四处漂浮的鬼魂。
天空上胡乱飞舞的黑色乌鸦,体型比起人间大了十几倍多,不停地发出不详地鸣叫,扰乱听者的内心。
「谢谢。」一
语破对着扶住自己行走的男子低声说道。
此时,他全身的肌肤都破裂流血,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甚至连皮肉也翻了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而且,举步艰难,走一步都喘息不已。
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十分凶恶,可是却很有礼貌地回答:「一语破,你应该向主人道谢。如果主人不是有心放过你,就算我求情也没有用。」
语气淡淡的,却夹着一丝关心。
一语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闻言,罕有地低声一笑,暗忖道,也是。依照鸣奉剑对那个人的忠诚来说,如冥王有心杀自己,他也不会求情,即使自己是他极为少的朋友之一。
这到底是愚忠?还是忠心可嘉呢?真是难以定论。
「那么,你来送药给我,也是吾王的命令。」
一语破轻声道,脚慢慢地走动,每走一步,脚底就传来刺骨的疼痛,就如还在刀子上行走一样。
看来,就算有鸣奉剑的治伤药物,还是没有这么快痊愈。
鸣侍剑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略有所思地看了一语破一眼,缓缓地吐声问道:「为了一个人类,竟然会如此地不理智,不像你。」
在鸣奉剑的印象里面,一语破是跟他很类似的人,常常面无表情,而且对任何事情也十分理智。
当然,有时候说是理智又不如说是冷漠,什么都漠不关心,只有少数的事情可以引起兴趣。
鸣奉剑一边扶住对方,一边放慢步伐速度。
刑罚已经施行了三天,完成后,全部的官员以及士兵皆已离,只剩下一语破一人身负重伤地吊挂在木柱子上。
要不是主人命令自己前来接他,就算他完成了处罚,也没有命走出这个刑场。四处不是食人的鬼灵,就是天空上到处乱飞噬肉的乌鸦。
鸣奉剑抬头看着天空上四处飞舞,如鳄鱼一般大的食人乌鸦,听着吵闹的鸣叫之声,不禁轻轻地皱起眉头。
忽然,耳边传来对方的低声回答。
「你好像没有资格说我。」一语破意味深长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同时,他在心里暗忖,鸣奉剑只要任何事情牵涉到他的主人,冥界的女王,就会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出,这家伙摆明他的主人有着爱慕之情。只有,那个比男人更强悍,比猪更迟钝的女王才会看不出来。
鸣奉剑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对主人不是那种感情。」
「我没有说是。」一语破轻声道,他只是略有所指而已,可是对方却「不打自招」了。
鸣奉剑犹豫了一下,黑瞳带着一丝迟疑,试探问道:「你对那个人类,就像我对主人一样?」
「你刚才不是说对你的主人没有非分之想的吗?现在又……」一语破故意戏弄道。
「战鬼不仅剑术了得,连嘴巴也不饶人。」
鸣奉剑也难得一笑,英俊的五官上立刻染上一丝柔和之色,连脸上的刀疤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狡狞了。
「如果,当初你肯参加比赛,我们谁封上这个头衔也是未知之数。」一语破有点怀念地说道。
「我的责任只是保护主人,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鸣奉剑毫不在乎地回答。
一语破再次在心里偷笑,还是说不是那种感情,开口闭口都是「主人」。
「找一天,我们再次切磋。」
一语破提议道,突然想起以前互相切磋的日子,有点技痒了。
「好。」
鸣奉剑爽快地回答,眉梢上染上一抹期待。
威皇医院的病房里面,杜宇声笔直地坐在床上,双手拿着一张信纸,手不断地微微发抖,眼睛越看下去,脸色越来苍白,嘴巴微微张开。
每个月他的妈妈一有空就会寄信给他的,因为在医院有大量的医疗仪器,谈电话不方便。而电子邮件什么的,杜宇声又对计算机不敢兴趣,所以房间里面并没有什么通讯工具。
他是一个与现代青少年很不同的男孩,总是有自己一套思考模式以及兴趣爱好。
比起沉溺在虚疑的网络社交,他更喜欢等待的一分喜悦。
何况妈妈实在太忙了,这样就可以在不影响她的情况之下彼此联系。
平日里面,他总是收到妈妈的问候信件,虽然信中几乎是千篇一律的问候,让人倒背如流,可是关心自己的心意却是确实实实在在,确确实实。
所以,他还是会一脸认真地读着薄薄的信纸,然后认认真真地回信。
这是他的习惯,他的生活的一角。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内容了,简直让人晴天霹雳,不可置信!
是他眼花了,还是妈咪在开完笑?
不,她不会开这种玩笑,只是自己接受不了而已。
「宇声,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芬姐姐正站在他旁边,目光瞥了一眼,那张信纸,却也看不到一丝里面的内容,不由得地担忧地问道。
平时他是一脸喜悦地读完,然后展现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就匆匆忙忙地埋头回信件的。
今天却一脸愁眉不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芬姐姐抬眼想再次瞄一下信件的内容,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好,只好忍住了下来。
杜宇声一脸凝重地放下手中的信件,抿嘴沉默,慢慢地用力抓住信件,平坦地信纸被弄成一团攥在手里。然后,语气沙哑地轻声道:「我要立刻出院。」
那天杜宇声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每天饭菜吃点很少,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虽然医院新的主诊医生不建议他在这种情况之下出院,可是在病人的专属护士的口中得知,应该是病患者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其心情低落。
一个长期的病患者最重要的人以斗志去对抗病魔,否则药石无灵,最后经过医院各阶层的商讨,只好批准杜宇声出院一个星期。
而当天晚上杜宇声受到批准就急急忙忙地收拾简便的行李,坐上私人的直升长途飞机,了然一身地前往英国去。
一下机场,当地的异国风情与建筑物,他没有一丝心情去欣赏,到达后,没有喘过一口气,就按照信中的地址直奔而去。
在路上,他惴惴不安,手里一直攥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信件,直到到达了目的地,那份不安也没有随之消失,反而脸上增添了紧张的神色。
「是这里吗?」
杜宇声垂目低头看着信中的地址,抬头看着门牌。
西洋式的建筑物,像一般的度假屋子,充满写意悠闲的味道。
他迭起脚想从旁边的窗户望去,想窥探一下屋子里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