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跟着我,我会害死你的。”巫恒漠然地看着他。
周天平静了下来。半晌,伸手去摸他的嘴角,那里乌黑了一块,摸起来十分的刺痛。但巫恒没有感觉,他的心空荡荡的。
“你把我当什么了?”周天心脏那块象被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吼道:“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了?你以为陪老子睡,老子就高兴了,满足了。我...”周天忽然觉得喉头有点哽咽,剩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巫恒静静地看着他。周天一向豁达,纵然在身处逆境,也有一种安之若泰的达观与爽快。他的童年并不幸福,一懂事就被委以无法摆锐责任与家庭命运,可以说在生活中没有多少可以喘息的机会,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中,未免压抑扭曲,而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保持着最真实的自我。
15年前如此,15年后依然没变。有那么一瞬间,巫恒甚至想,就在他身边也不错。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随即熄灭。
“我知道你喜欢我。”巫恒忽然说。他不知道人类的所谓爱、友情、亲情为何物,但同周天接触的这半年,想想大概应是如此。
周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嘴角一咧,想笑没笑出来。
“他娘的,你知道就更该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周天放低了声音,柔和地说。
“我还有自己的事。”巫恒说。
“你还不明白,你自己的事,早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事了。”
巫恒摇摇头,“我要走了,你别跟过来。”
“你忘了我怎么交待你的了。”周天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巫恒目光一闪,周天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微微抬起,巫恒对他并没有任何防备,不堤防被捏的死死的,他不由地微微张了嘴,不知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嘴里,他一惊,周天已的嘴唇已堵在他的嘴上。濡湿的舌头抵了进去,他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巫恒一把推开他,淡漠的眼中,有光闪过。他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类似李得富给注射的东西。不过,你放心,没那么烈,也就是酒吧里那种程度。”
巫恒开始觉得有些使不上劲,虽然脑子还算清醒,但迈步有些困难。他咬了牙,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走了,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等他。
周天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巫恒只能全身酥软在偎在他的怀里。他从眼睫下看着周天,清晰的面部轮廓,英挺的眉眼,看着自己专注而饱含深情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中一荡,嘴里不由发出含混的声音。周天不由低下头去亲吻他。
几分钟后,王泽开着吉普开过,周天直接把他抱上了车。一上车,周天便命令道:“把收音机打开,放到最大。”
王泽看了一眼这个架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把收音机调到交通台,音量放到最大。电台的女主播以一种甜蜜而亲切的中音,介绍着路状与天气。
王泽开着车,音量以最大声窜入耳朵,但身后依然有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象是隐忍到极限,终于忍不住又泻了出来,有时甚至会夹杂着一两声极低的低泣。周天时不时在谁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象是在诱哄,又象是鼓动。
王泽开始专注于开车。他不知为什么想起很多年前,还没有跟着周天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姑娘,他对她喜欢的不知所措,恨不能把心窝子掏了出来,他觉得有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都无所谓,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就会是完美的。但有一天,那个姑娘还是离开了他。事后,他想过,干这一行的,离开他,或者对那个姑娘是个最好的结局。但时不时的,他还会想起那个姑娘,不知她现在在那里,过的怎么样。
这次回去,自己是不是去找她,告诉她这么年过去了,他依然不能忘记她,她依然主宰着自己的全部。他不相信一生一世的爱,但他现在觉得,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你有没有敢于付出的勇力与承担责任的能力。
回去后,一定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来这一章让他们分开的,写着写着又成了这样。我果然狗血。
☆、三十九、小孩2
巫恒开始和小孩有了段相安无事的相处。小孩似乎也不再执着于追寻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而巫恒也不再刻意把他甩开。他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小孩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巫恒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接着,两人有了简单的对话。巫恒是个成年人,对交流并不擅长,反而是小孩儿有意无意地找他说上两句。一开始,小孩儿问五句,巫恒回答不到一句,慢慢地变成了有问有答的方式。对此,他有些烦闷,但小孩看着他,似乎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在这场心理较量中,他反而处于被动。
小孩有着非常独立的人格,巫恒和他交流,没有丝毫需要顾忌他年龄必要。事实上,在感情的表达与交流上,小孩要比他成熟老道的多。
以至于有一次,小孩儿忽然说:“你是怎么长大的?”
巫恒不明他所指,小孩儿哂然一笑,摇摇头,似乎对巫恒的情商表示震惊到无语。巫恒常常会不由有此恼怒,而小孩儿则豁达地一笑化之。
小孩告诉他很多山里的常识,如何辩认各种物种,植被,如何寻找水源。明明巫恒要有着很年长的生活经验,但小孩儿却象个百科全书。他听的很是愣怔。
两人在山里行行走走,直到小孩儿手腕的伤口好的差不多,巫恒带着他下山。这里川南边界,山势绵延,原始森林几乎覆盖了这个城市的大半面积。但在山与山之间,还是有些破落的村落,以及聚居的城市。人类实在是种生存能力强韧的种类,他们在任何险峻的地方都能落脚生根。
他们来到山下的城市。县城小却五脏俱全,饭店、商铺、影院应有尽有。多而窄的街道拥挤嘈杂,人流量非常大。城市管理在这里似乎处于边缘状况,各条街道的出店经营几乎占据了半条街。各类烹煎油炸的摊位上冒着廉价菜仔油的香味,让一惯老成持重的小孩,露出眼馋的表情。
一家馄饨店吸引了小孩儿的注意。老板把案板台放置地门口,穿着白色工作服,手法娴熟,而有节奏地跺着肉馅。
毕竟还是个孩子。巫恒想,他们也快有半个月没有吃上人间熟食了。
这一路的行程对这个孩子太过严苛,巫恒决定宠他一回。
“想吃什么?”他问。
小孩儿露出兴奋的表情,露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而不是之前的成熟稳重。
巫恒把他带进混沌店,拿起菜单,菜价十分便宜,一盘白菜不过六元。巫恒算了下自己的积蓄,点了一盘青椒肉丝与一碗米饭。
饭菜上齐,巫恒让小孩儿快吃。小孩儿拿起了饭碗,抬起眼睛问:“你呢。”
巫恒摇摇头说不饿。小孩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埋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几口,象是哽住似的,眼泪忽然啪啪地落了下来。
巫恒有些讶然。这个孩子在生死存亡关头,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为一碗饭,却哭的一塌糊涂。他想安慰一下他,但如何开口让他颇觉困难。
“怎么了?”半晌,他才问道。
小孩儿大口地把拉着饭:“饭菜都好香。能活着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和我还在一起。”
巫恒并不能体会小孩的感受,只是沉默片刻说:“那多吃点。”
他注视着面前的认真吃饭的孩子,微微地握紧了手。不知为什么,手心里有些湿热。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在肚里演练了好几遍,终于迟疑地开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
小孩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吃饭。巫恒停了会儿,他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以后可以和我一起。”
他从那人嘴里知道,他与小孩儿的母亲很早已离异,平时那人也很少带这个小孩儿。既便如此,那人也已死去。他再三斟酌后,提出了这个想法。
在这漫长的一生中,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期待。也是第一次把这种期待明确地表达。
小孩儿几口扒完饭,抬起头,看了巫恒一眼。
他的眼神明亮有神,却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怜惜与温柔。
他低低地说:“我自小跟爷爷长大。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和他联系,他肯定在满大街地找我。”想了想,又补充到:“我爸我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如果我不在爷爷身边,我想他后半生都不会好好过的。”
他说的很委婉,看着巫恒。明明巫恒是个成人,却让他觉得怜惜。
巫恒手心的汗冷了下来,湿漏漏的有些不太舒服。他从没有对谁抱过如此想法,他难得一生中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期待,却落了空。但他并没有过多的难受。难受这种感情对他都太过隆重与侈奢。
小孩儿看入他的眼神,想知道巫恒的想法,但巫恒的眼睛依然淡淡然的,没有任何被伤害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小孩儿的心象被人揪了一把似的,有些难过。
“爷爷给我讲过,凡夫俗子都会被七情六欲所操纵,只有圣人超脱一切,不为世俗烦恼所困挠,但我看你不象是圣人,倒象块石头。“小孩儿说。
巫恒目光一闪,半垂下眼睫。
小孩儿看着他,忽然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睫毛很长,下垂的时候很好看。”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巫恒的注意力被别的所吸引,他没有四处去看,但整个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没想到那群老鼠居然这么快嗅到气味,追踪到了这里。
小孩儿似乎也警觉到什么,眉头不由地皱了一下。
“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小孩儿不解地看向他,他实在看不出巫恒觉得好玩的东西是什么。巫恒从脚下的背囊里摸出个东西,小孩儿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条有着褐色花纹的小蛇,小蛇长的很奇怪,尾部也呈三角状,倒象是长着两个脑袋。小孩儿野外求生的技能掌握的非常娴熟,虽然不出这种蛇的种类,但一看就是巨毒无比的。
但巫恒只是手捏着他的七寸,显得毫不在意。小孩儿看着巫恒随手把蛇给放了出去,不出片刻,整个小饭店里喧闹起来。
“蛇。”
“他妈的有蛇。快报警。”
乘乱中,巫恒和小孩出了饭店。一出饭店,他拉起小孩儿快步飞奔而去。
他们又躲进了凉山。巫恒觉得老是带着这个小孩儿也不是事,小孩既然没打算一直跟着自己,也该让他回家了。他征求他的意见,问他需要把他送到那儿去。小孩儿想了想,说出了地质研究所地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他亲眼看到在炽烈的火光中,父亲死于非命。而身边则是拿着刀,沉默地站着的巫恒。巫恒紧握着刀柄,刀锋如同一汪黑水,血珠从上面一滴滴滚落。这种场景第一个推断凶手肯定是巫恒,但巫恒却从那场大火中把他救了出来。他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巫恒。
“我爷爷肯定会在那里找我。”小孩说。小孩儿的判断没错。他的爷爷一定会把那个地方掘地三尺,找出一切可能查出凶手的任何痕迹。
想了想:“我就要走了,你能告诉我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吗?”
巫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小孩咧了咧嘴,没有再问。
巫恒把他带到地质研究所的附近的一座山腰下,停了下来。他已把他带到这里,没必要再往前走。他告诉小孩儿,翻过这座山头,就是研究所。但小孩儿却要求他再送一程。他考虑了片刻,虽然有些危险,但这小孩儿的要求又难以拒绝,他决定还是再送他一程。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小孩儿有着不同寻常的沉默。
但小孩儿忽然停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跑。小孩儿跑的飞快,巫恒不明所以。
跑了很长一段,小孩儿有些气喘:“我爷爷在那里埋伏的有人,正等着你去。”
“你什么时候和你爷爷取得了联系?”巫恒问道。
“在那个饭店里。”小孩儿说。他没告诉巫恒,那跺着肉馅的老板用摩斯信号向他传递着信息。信息只有一个:把巫恒带到地质研究所。
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巫恒想。他停了下来。“你回去吧。”
小孩儿咬咬唇,眼睛似乎不敢看巫恒:“我和你在一起,他们不敢开枪。”
巫恒淡漠地看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孩儿来保护我了。”
这样一说,忽然触到小孩儿腕上伤痕,心里叹口气。
转身离去。
☆、四十、蛇灾
吉普车在黔北沿山行驶,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周天与老王的五辆车分道行驶。而周天则更是避开高速,只在省道上穿行。由于境内山脉众多,绵延纵横,一路上车辆都在山峦中穿行。
巫恒依然蜷缩在他的怀里,经过了最激烈的那个阶段,巫恒渐渐平息下来,他不是变态的李得福,下的药并不过重,他不过是想给巫恒一个小小的教训与惩罚。周天推算巫恒的药性已大半消散,他却依然没有改变姿势,一直温顺地躺在周天的怀里,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周天不免又心软,时不时低下头来安慰性地吮吸他的嘴唇。
忽然一声巨响,几乎与此同时王泽猛一刹车,周天急忙一手抱稳了巫恒,一手撑在了前排座位上。
接着已是一阵撞击声,一些褐色纹路的蛇落在车的挡风玻璃上,有个七八条的样子。那、些蛇撞了下来,立即沿着车玻璃蜿蜓蠕动,锐利的三角形脑袋,吐着信子,而它们的尾部有着十分奇怪的形状,猛一看似乎是另一个头。王泽吓了一身冷汗,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尾部是尖锐的倒三角型,还带一对触角。
王泽胃里一阵翻腾。
周天也变了脸色。他因小时候的学习,在野外技能掌握中,有着关于蛇的学习,但这有着奇怪形态蛇却是从没见过。而且这种奇怪的蛇,突出其来出现,又毫无征兆地落在他们的车上,实在是诡异。
马藏的车走在他们前面,看来他们并没有遇到此类情况,否则,一定会电话告之。
王泽咽了口口水,这种情况,该是他做为周天部下,解决问题的时候,但他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到如何解决。
巫恒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侧着脸看到车外的情况,周天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小心地把他安放在车座上,就要下车。但巫恒忽然伸手抓住了他。他全身依然软柔无力,手费力扯住周天的下衣襟,已让他用尽全力。
周天看向巫恒的眼睛,眼睛依然淡漠,但因为适才的□□,眼角带着红晕,说不出的动人。
“没事。”周天用手握住他的手,然后轻轻地挣脱。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巫恒眼神一暗。
眼睛一花,一个东西象是凭空飞了过来,在周天面前掉落下来。一个粘腻湿滑,却又冰冷无比的东西落在周天的脖子上,那种感觉,就象要出瘆子一般。一条褐色花纹的蛇挂在他的脖子上。蛇的头高高昂起,猩红信子对着周天,咝咝吐着冷气。那个如同头部的三角型尾巴同时翘起,仿佛随时要给周天致命一击。
周天站在那儿,一时不敢动弹,但不知不觉后背的汗滴了下来。
“关门。”他轻声却严厉命令王泽。巫恒整个人躺在后座上,他只要稍有差池,就会把巫恒整个陷入危险的境地。
王泽从前面探过身体,尽量放轻了动作,想要把门拉上。但那蛇敏锐之极,头立即转向车内,正对着巫恒,整条身子开始游走滑动。周天别的办法已是不及,抬手猛的捏住蛇的七寸,一把把它从身上扯了下来,远远地扔了出去,但手背上猛的一痛,象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抬手,手背上有两个针孔大的印,周围已是青黑。
巫恒从后座上探出身体,已一把抓起了他的手,低头去吮他手的上伤口。但当他软柔的嘴唇刚贴在周天肿痛的伤口上,周天已一把把他推开,巫恒全身没有恢复,被周天推坐在车座上。同时他身上包裹的周天的大衣整个滑落下来,露出身上满是於痕的身体。那是被他昨晚与适才狠狠疼爱过的痕迹。
“坐好。”他命令道。他跟着坐了进来,迅速地关上门。看了看巫恒的神情,放缓了声音:“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