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呢？”
“昨晚是因为有点事，不小心喝多了。”
“昨天为啥一声不响就不见了？”
“因为我朋友……他前女友回国，想不通拉我去喝酒……”好兄弟，就是用来甩锅的啊！
两个人打打闹闹抢了半天酒瓶子，陆天择手机突然一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一个没注意就被景丞抢了过去。
景丞给两人倒了两杯酒，抬头就见陆天择表情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陆天择话音刚落，就听电话响了起来，表情顿时有些复杂和吃惊。
景丞道：“不想接？我帮你接？”
陆天择摆摆手，接通了电话：“喂，渊和？……”
景三少虎躯一震。
不知道对方说了些啥，陆天择疑惑地拉远手机看了看手机屏幕，随即回答：“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打错了？”
那人又说了什么，陆天择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楚逸爵，你估计弄错人了，再见。”说完就啪地挂了电话。
见陆天择放下手机，景丞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天择道：“上次去季家见到的那个楚少。”
景丞：“……”
你明显很清楚对方是谁嘛！装不认识装得那么自然差点连我都信了！
景丞问：“他想干嘛？”不提他差点都忘了，上次见到的时候就看这人略不爽，果断应该暗地里好好整他一顿才能消火。
陆天择道：“说是想请我去圣诞party。”
景丞心里红灯闪烁，脑内大屏幕上血淋淋四个大字：“情敌二号！”
陆天择对他的脑内剧场毫无所觉，看了一眼景丞的盘子，皱眉道：“看你上次不吃西兰花我今天特地没弄，菠菜你也不吃吗？”不吃火龙果不吃西兰花不吃菠菜，你是小孩子吗？挑食这么严重？
他说着，伸手要去拿景丞的盘子：“不吃给我好了……”
哪知伸出去一半的手很快被景丞挡住了：“我吃。”
陆天择好笑道：“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客气这个。”
景丞开始跟他抢盘子：“我说了我吃。”
陆天择在做牛排的时候把它们摆成了岛边垂柳的造型，牛排是小岛，菠菜是垂柳，另外还用小叶片摆了花草，黑椒酱画了波纹和石子。牛排已经被景丞吃完了，小岛的位置现在是一片黑椒汁，此时两人一抢，黑椒汁流动菠菜移位柳树石子顿时乱成了一团。
景丞怒道：“你看你捣什么乱！”
陆天择简直莫名其妙：“你不吃我吃啊，不喜欢没必要硬吃下去……”
景三少一把把盘子抢过来，几口吃掉所有菠菜，冷着脸道：“我没有说我不喜欢！”他嚼了几下，因为一口吃的太多，蔬菜纤维有些咀嚼困难，景丞愤怒地嚼了一会儿，又不得不板着脸去把菜吐掉，整个人都要怒发冲冠了！
陆天择简直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儿，又吃了一会儿，陆天择头顶灯泡一亮，突然想到一个有些搞笑的可能性，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好看舍不得吃吧？”
景丞动作一僵。
陆天择立刻懂了，怕景丞恼羞成怒忍着没有笑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但显然景三少还是瞬间恼羞成怒了，当即咆哮道：“有什么好笑的？！如果不是想到都是你辛辛苦苦摆的……！”
说到一半自己消音了——
擦！因为吃蔬菜就生气简直逊爆了，我怎么这么幼稚！
陆天择倒是没介意他用咆哮体，大概是从小听陆倾说话听惯了，身体已经生成了免疫系统，反倒是因为他那句话的内容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有些被戳中。
——景丞顶着一张后天修炼而成的高冷脸，内里却是个幼稚咆哮帝，而且还意外地会注意一些小细节，会体贴人，尊重别人的劳动，还是个隐藏很深的吃货。
怎么觉得……有点可爱呢？
饭后，景丞趁陆天择去洗碗飞速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就见第一条短信果然是季渊和发来的，短信在锁屏上只显示了前半句：“今天临时出了点事，估计圣诞节不能陪……”
十分平常的语气，但就这半句也能提供足够的信息了，景丞想起刚刚陆天择的反应，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楚少那种明显是个炮灰的家伙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网上满地都是的“天主教徒”虽然也很让人不爽也可以暂时眼不见为净，唯一让人感觉到威胁的就是这个季渊和。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包养传闻，景丞其实更倾向于相信那些“同人文”——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朝夕相处，暗生情愫，饱受身份限制的煎熬，终于突破世俗的眼光在一起，结果哥哥却变了心……
景丞一面醋得要砸桌子一面却还要为自家天择心疼得要死。
麻蛋！老子想追都不知从何下手你居然到手了还敢不要！虽说你俩命中注定就要分手，但分手也该是我家天择甩了你！简直讨打！
虽然景丞也不喜欢那个小哲，但兄控说的有些话他还是相当认同的，比如陆天择是真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在他看来好像每个人都是好人，只不过有些人脾气稍微有点急……
陆天择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有好吃的东西很开心，有猫咪玩很开心，有人送上门找虐很开心，连草丛里长了蘑菇都能开心半天！
这些快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简单，哪怕他脑子里装了无数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复杂逻辑和天马行空般无拘无束的天才创意。
景丞相信他的快乐发自内心且纯粹无比，但有时候也会怀疑他是不是故作坚强，将伤心难过全藏在了心里。
景丞发觉自己好似从没见过陆天择不开心，反倒是他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都被陆天择看遍了，撒娇卖蠢耍流氓，很多甚至连自家老爹老妈都没见过！
景丞：“……”
妈蛋好像不知不觉间形象都喂了狗！擦！这要我怎么追人！我怎么这么蠢！简直受不了！
即使是近水楼台，这个月亮也并不是那么好摘的……
不论是从季行川的态度——“别想着季渊和会来帮你……”
陆天哲的态度——“季渊和忙到又放了你鸽子？”
还是顾一只醉后叨念的——“你不要喜欢季渊和了好不好？他对你这么不好……”
都能看出，身边人早已经在想尽办法拆开他们。
但显然都无功而返。
一般来说，人喝醉之后比较容易显露本心，陆天择醉后倒是不哭不闹，但一副肌肤饥渴症的样子也实在是容易让人觉得他内心缺乏安全感。
在这一点上陆家两兄弟其实很像，陆天哲平时一副拒人千里的禁欲样儿，见到他哥就开始走不动路——能让小哲找到安全感的那个人是陆天择，那么能让陆天择有安全感的那个人呢？
……想来想去好像都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然而如果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已经是下意识可以依靠可以得到安全感的存在，就已经不仅仅是楼台不楼台的事了，甚至，也不是爱或不爱，喜欢不喜欢的事了。
景丞从吃饭后跟着陆天择喂鱼喂猫开始，再到坐在床上跟他一人一台玩电脑，一直到两人并排躺上床，都克制不住翻来覆去思考着这个严峻的问题。
妹的！什么教徒啊楚逸爵啊瞬间被秒成渣！季渊和简直就是终极Boss！
因为这个，孤男寡男躺在床上，景三少反倒没有那么心猿意马了。
虽然还是睡不着……
陆天择在旁边翻了个身，景丞突然出声道：“睡不着？”
“有点。”陆天择又翻了回来，面对着他。
景丞立刻犀利道：“因为季渊和？”
陆天择：“……”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丞：其实火龙果也很好吃……请倒回第5章看我怨念的眼神……
-小剧场-
陆天择洗好苹果。
景丞：我要吃小兔子的那种。
陆天择做好布丁。
景丞：我要在上面画猫咪的。
陆天择烤了蛋糕。
景丞：我要小熊形状的那个。
陆天择：不行！那个是我的！！
景丞：……
陆天择：(ノ=Д=)ノ
景丞：那晚上我要玩围裙play，在你OO上用巧克力画XX再舔掉……
陆天择：o((>﹏< ))o……好！
☆、人造的天才
陆天择强行转移话题道：“你在C市有朋友？”景丞张了张嘴似乎想把话题扭回到季渊和的问题，陆天择又接道，“那你为什么不住到他那去？”
“然后让下一个持枪的抢匪直接掳走你？”景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陆天择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他很快便回道：“渊和会解决那些事的。”
景三少：“……”
景丞觉得自己遭到了会心一击，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陆天择这句话，摆明了是证实了他的猜想啊！他家天择果然是打从心底就相信季渊和的！哪怕已经从各方面证明那人靠不住！哪怕季渊和他其实就是个渣！但盖不住陆天择他瞎啊！！
陆天择继续道：“但还是谢谢你，认识你很高兴。”
景丞：等等我现在收回刚刚最后那句吐槽还来得及吗？……
景三少面瘫着脸，严肃道：“你中午刚刚说过不认识我！”
陆天择一噎，感觉景三少又要小学生附体了，听这开场白甚至还有可能是小学生的进阶版——中二初中生！
却听景丞认真继续道：“我叫景丞，京城人，在家排行老三，父母健在，有一个经商的哥哥和一个当兵的姐姐，全家我算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这样说给陆天择听的时候，原本那些被父亲责骂时的委屈不甘心都消失了。平心而论，他确实是不够出色，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配不上那样出色的陆天择。
景丞支起半身看向陆天择，在不远处寻找到他的手，平静地伸手过去握住：“很高兴遇见你。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们慢慢认识。”
“所以你现在是……离家出走了？”第一天景丞请求再留一晚，陆天择还下意识以为他是不愿意让家人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后来又说要留到他脚好再走，陆天择就已经察觉到这人是故意不想回去了……
景丞道：“……也不完全是，我之前原本就住在国外。”
“哦，”陆天择点点头，“跟你前女友住在一起？”
景丞：“？？？”
景丞困惑道：“什么？”
“不是叫Lynn吗？”陆天择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闲聊口气道。
景丞：“……”
景三少心里轰隆一声，草泥马奔腾的马勒戈壁霎时被劈成了一片焦土！
我擦！！问题原来出！在！这！里！！我说我都直接耍流氓了，他怎么还这么淡定？！
原来陆天择一直坚定地以为我！是！个！直！的！
请把“直”字大写加粗谢谢。
景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木着脸解释道：“那是我外婆。”
陆天择一愣，似乎从来没想过是这个答案。他回想了一下第一次捡回景丞时对方迷迷糊糊说的话，好像类似我很想你，我今天要跟你睡之类的，说得还是英文……外国人对感情的表达一向比较直接，如果是跟外婆撒娇的话，好像也说的通？
但任谁第一次看到景丞那张脸也不会想到这家伙是喝醉之后还会跟外婆撒娇的性格啊！！
陆天择：“……”
虽然现在看来他的确就是这种性格……
景外婆还真是伟大！
陆天择没忍住追问了一句：“那外婆现在……？”
景丞平静道：“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顿了顿，努力挽回形象道，“我小时候基本没见过父母，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所以比较亲。”
陆天择安慰道：“外婆一定很爱你。我连外婆也没有。”
景丞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黑暗里只能看到陆天择发亮的眼睛，黑如夜色，并没有湿润。
景丞突然轻声问道：“季家拿你做实验吗？”
“！！”陆天择似乎没想到他已经猜出了这么多，有些惊讶，眼睛也猛地瞪大了，景丞瞬间被一箭穿心地萌了个透，忍了半天才忍住不由自主伸过去的罪恶之手。
景丞面瘫道：“这是不能告诉我的部分吗？”
陆天择想了想，开口道：“也不是，其实很多人都多少知道一点。”他说的很多人当然都是跟季泰然一个圈子里的大人物，季泰然当初贪污了那么多钱，明面上的财产却完全不算惊人，自然会有人查到风声。
特别是在季泰然倒台之后，研究所走了一批人，暗地里得知了这个项目的人就更多了。这件事漏出去季渊和当时挺懊恼的，后来便大刀阔斧地把一切痕迹删了个干净，所以那些人就算能查出来也只是些大概，甚至可能并不清楚项目想取得的成果是什么，最后又有没有成功。
2014年的时候，未来学家Ray Kurzweil曾用不同大脑区域计算cps的专业估算值，最后得到人脑能够达到的计算速度是10^16 cps，也就是1亿亿次计算每秒。
当时最快的超级计算机，中国的天河二号，每秒能进行3.4亿亿次计算，但天河二号占地720平方米，耗电2400万瓦，耗费了3.9亿美元建造。
当时其实已经有团队开发出了光脑，但商人，永远都在寻找能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利润的方案，他们很快发现——人脑有塑性，建筑成本低廉，材料更是遍地，所以相比于光脑，人脑其实是更加低廉有效的“超级计算机”。
陆天择看着景丞，语调异常平静：“所以，我其实是季家造出来的，唯一一台成功的人脑超级计算机。”
季行川以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只是运气好，年龄相当，才被季泰然选中，得以参与了脑部开发的实验，甚至因为那篇报道并未对那名脑积水患者的痛苦有过描述，导致他从一开始就有了“被选中就能轻松变成天才”的错误认知。
但事实上，陆天择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他在研究所里出生，在研究所里长大，甚至——在他成为“陆天择”之前，就只是实验室众多作为试验品的孩子们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
景丞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陆天择打断了，他继续道：“当时参加实验的孩子有很多，据说大多数是弃婴。我们在研究所长大，没有见过父母，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我有时候想……说不定，我只是实验室经过基因改良培育出来的试管婴儿，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是唯一熬过试验的那一个。”
“天择”这个名字，乍一看好像是“被上天选中”或者“受神眷顾”的意思，但陆天择私心里觉得，他只不过表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罢了。
成功品得到珍藏，失败品注定只能被丢弃。
景丞没想到他只是随口问了问，陆天择就把全部事情告诉了自己。这导致他心情略有些矛盾，一方面因为陆天择的信任而十分开心，另一方面却又因为他轻易赋予他人信任而感到担忧。
这么好骗怎么能让人放下心啊！
陆天择说完，抬头去看景丞，两个人在窗外透进的昏暗灯光下安静对视，景丞突然就有些心疼——他在季家时是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后来又看过一些网上的爆料，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陆天择真的是季泰然的私生子，又或者是季泰然用自己的细胞改良培育的孩子，那么他就是从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丢在冰冷的实验室里进行惨无人道的科学实验……
哪怕之后被接回了季家，被宝贝被宠爱，从小在研究所看到的和经历的一切，也足以成为他一生的伤痛。
景丞轻声问道：“疼吗？”
陆天择眨眨眼，没有回答。
景丞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又觉得有些太亲昵，只得再次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已经过去了。”陆天择笑了笑，想说什么，景丞又突然打断道，“你不公平。”
“嗯？”陆天择一愣，莫名地眨眨眼。
景三少解释道：“你让我在你面前不用刻意伪装，你自己却总是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明明没有啊！”陆天择好笑道，“你怎么跟小哲一样，总是觉得我在装开心？我要是开心，那就是真的开心了！”
景丞皱眉道：“但你却从来不会把伤心难过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