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尔完本[耽美]—— by:施蒂安
施蒂安  发于:2016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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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就像穿衣服一样,这些东西喜欢随身携带着,习惯了。”
“果然,你比传说还要神秘!”
“……”祁安略一沉默,转而又说,“也许也要令有心人感到忧伤是吗?因为容易麻木得乏味而无聊。”
他对她的评价不予评价。看着她提着电脑包和帆布袋往咖啡吧座区走。
像应该向他消费些什么,才有权利和自由成为这里的客人的其他人一样,祁安把电脑包和袋子放在一张靠墙又边缘的双人座桌边藤椅上,同那个青年一样,好像只坐住藤椅上的一条线。从袋子中拿《Tender In The Night》时,看到已经看完的《远方的鼓声》和《无比芜杂的心绪》,好似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把它们和在西湖买来的工艺品寄回祁连山的家里。翻开英文小说,把伪装起来的书签插到靠后的书页中,再回到上回阅读处。
“美丽的女士,您的玫瑰花茶!”
“谢谢你!”她惊讶他不是端上一杯牛奶或咖啡来。
“不要太夸张啦,我们这里有一个常客也是玫瑰花茶爱好者,每次就喝这一种,所以这里就又增加了一种茶饮了。”
“哇哦,真的!”
“不过Ann,你还是要注意点喝,缺铁性贫血的人不适喝浓茶。”
“嗯,我知道的。”
“你看什么书?”他问。
她并不回答他,抽出书中夹着的书签,把书拿起来给他看。
“菲茨杰拉德。看过他的原版《了不起的盖茨比》。”他试翻了几页。
她不语,看着他递书回来的动作,闭合的双唇向两方拉开含着笑意的弧线。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经过那个未在此消费却已经坐了好久的男青年时,他的脚步有那么几秒的停顿,最终却是径直走进了吧台。
又把厚重的书签夹到上回阅读过的地方,她将书本阖起,放在里边,不再看书。玫瑰花茶很烫,润湿舌尖,咪下一小口。将头上棒球帽的帽檐转到后面,解下围巾,摊在桌面上,右手手指压着书面,侧脸枕上手臂,准备趴着小睡。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来,绕开一个个挡住视线的正面和背影,她看到那个中德混血男生仍然坐在那里。四人座的位置上只有他一人,他被三三两两的团体环绕在一个中点。竖起的电脑屏幕挡去了他的鼻子和下巴,只露出倾注了一些什么的双眼,而她的朋友也打开了他一直待续的阅读。
收回视线,看到脚边的墙壁上有电源插头,又从电脑包里拿出充电器为手机充电。
再次闭上眼睛,双眼眼皮上的焦灼感像给眼睛又铺上了一层又厚又重的眼皮,似欲将她双眼烧焦的侵略气焰,从她头部蔓延开来,将她身上剩余的精力肆虐殆尽。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已被这种从眼部开始扩张的感受驯服得服服贴贴,旁边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已没有去一看究竟的欲望或念头。就像那些说着太阳底下早无新鲜事的人,无论何种形式的荒诞怪异对她来说,都已经不足为奇,不用额手称庆,也不至于瞪目哑然。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里溢出,越过山根,融入发根,融入围巾。那不是来自一颗多愁善感的心,那是眼周的焦灼感将来自体内的湿气提炼。又或许,那是出于心里某种不堪于向侵略妥协的力量的抗争。她曾经在自己的文章里写道:有时候,一些哭泣并非莫名其妙,而是源于一种潜在的自我觉知,一种不被表层的显意识辨认的深度自我觉醒,那种对于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以液体的形式释放出来……
她曾经对他说,表面上的开朗活泼并不是我的常态,看似不轻易惊讶的沉静才是,纵使害怕却也始终追寻,你能接受这样一个朋友吗?
他回答她说,我想,能够静静谈心的朋友会是我毕生的追求。终极真理在宁静悲伤时被发掘,兴奋时的感悟多半是绕进世俗里的欢乐余烬。
她说,Don’t judge,他们以心理学为权威,最可怕的是终将普及成另一套世俗的所谓的生活哲学观点,所以我倾向于不将它们以结论的形式说出。
他说,愿他和她之间不会因为互相看不惯,或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被所谓的友情这个东西隔离开。
她回应他说,如果生命的时间允许的话,她和他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
她说,我发现你异乎其他男人的一些自制性习惯,几乎是自然而然的禁欲式的。
他曾经告诉她,他是一个同性恋患者。
她跟他说,爱恋不可以被冠上疾病的标签。爱情应该是一个人的生命经历所必要的,不论怎样的两个人以怎样的形式结合在一起。人类的情感若是必需要进行定义的话,人人都应该拥有或经历过爱情。
他半笑着对她说,看来,你是一个为爱情而活、爱情至上的人。
她说,亲情纵使无私,依然处在辈分或血缘的管教之下;友情易泛滥或干涸而难泾渭分明,河里也难免会有沙质的沉积;爱情,它从不是征服或占有,也不是同情或施舍,也不该在情感体系中被弱化为可有可无的生活调味剂。那里的爱,视爱人为有着自我灵魂的独立个体,必须伴随着怜悯和疼惜,爱情里的疼惜和怜悯是相互的。那里蕴含对爱人最大限度的无条件的包容和理解,它使爱人内心趋于坦白面对自我的柔软而刚强,无惧无诧于现世中面临的一切。爱情可以补救其它任何情感情绪的不足。
他说,你说的爱情,是一种在狭隘范围内的,比如说两个人之间的爱吗?
她说,人间的爱,若要细分,爱、爱情、爱之情,在我看来都是不一样的。人是无法做到博爱的,善意不该源自同情与可怜,而应出自分享的心理。同情与可怜是将自己置于优越地位的层次级别上,不管往上往下,都是一种不平等。而只有出于分享的心理,才不至于受者有受人施舍之恩惠的心理负担,或感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在我看来,同情可怜与怜悯也是不一样的。怜悯,会有内在的心灵灵魂于无言间的默默沟通,所以怜悯之心是不喧嚣的,没有渴望众人皆知的展示或宣告,像是感受到了那双操弄着自己的也在他背后的无形命运之手。而爱情之疼惜,不仅是对于爱人的优异品质和才干。那些众人所谓的好的坏的,那些刻意或无奈的经历体验,感悟到这些种种烙刻在爱人身上的印记,都像是早就注定好的一样无法避免的,而他只有将那么一个人予以珍爱,他明白两人的相遇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两人之间的爱情是无法被第三者分享的,所以它看似狭隘的人间之爱。然而,它弥补其它情感的缺失,它能以最亲密的身体和灵魂形式将两者相连。而由此淬炼的心是宽容的善的,看见一切人事物之间的差异,一颗感怀的心觉知万事万物皆有其苦,因而愿意尽可能地去分享自己的快乐,也尊重他人的快乐。其它情感不完善有裂缝的人,会是爱情中的最大受益者。
他说,我都快要被你绕进去了。
她说,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对爱人情人的爱,该是发于怜悯和疼惜的,而对他人的爱,该是出于分享的。
他说,没有什么爱是无条件的,不是出于有别于占有的归属,就是由于自以为是的看见。所以人类究其本质,是不平等的,也是残缺的,不仅仅是患病的人。
她说,也许一个人要疯掉,才能真正成为博爱之人,才能成为胜者……
他说,你看似矜持的外表下,燃烧的是一颗炽热的浪漫之心。
她说,我的生活方式看起来是脱离现实而不理性的,对有些时间距离的前景的感知近乎浑浑噩噩,却清楚当下每一件自己正在执行的事情,包括每一段看似纯粹虚度光阴的漫步。
他说,我以为你冷淡地旁观着自己东奔西走,担心你最终会谋杀掉,你对自己的生命的热忱和感性。
她说,经历和体验本身就是一种感性的内在表达,身体形式表现着我的静默,热闹才来自于我对外界的观察感知和思考。
他说,你对思考的追求,类似于一种对于痛苦的嗜好。你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却生在现实主义者的世界里。
她说,If you knew what I knew,you wouldn't say what you said。人难以从单一的生命状态中感受生命的真谛。所谓的现实,不过是对在生活中遭受的一连串挫折后产生的失望愤慨或濒临绝望等一系列自信心和自我认可的世界受到挑战的情绪反应。
他说,你知道冬天夜里的温度究竟有多冷吗?
她说,在万籁俱寂处,万物寡言时,人会失去思考的能力,直至成为冷的一部分,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冷。
他说,你的沉默散发灼人的力量。
她说,人生的困境在于经历各种情感,而痛苦在于各种情感的变异,幸福亦自这些情感中取得。幸福分离自痛苦之网,它是痛苦的漏网之鱼。
他说,你为什么哭了?
她说,哈哈,越是美的,越是容易令人哭泣,给感动的。不是了啦,我哭是因为我发现这首歌曲其实不太搞笑。
他说,云层离月亮越来越远了,逐渐失去了闪亮光泽,一架渺小的飞机穿透云层,暴在月亮面前,像蛋黄里游移着一粒黑芝麻,星星在离月亮较远的地方汇聚起萤火虫的光亮……
她说,那是死去的人在将自己燃烧。
他说,一曲,一书,一茶,一人,一眼前景,就能让你感伤吗?可是这样纯真的笑容,是与天地融为一体才能有的质地,我觉得书里的这句话很适合形容你。
她说,你知道,你把我捧到外太空了吗?可是很多时候,就是恰恰缺少那么一个人的。
他说,你让我感觉,你才是你走过的这个城市的拥有者,你使你的慵懒闲散弥漫进这整个城市快节奏的氛围,好像作为一个主人在观看那些怯怯地仓促来去的过客。
她说,这里的每个人都与他人有着某种联结,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的。而我看到的只不过是某一小片的表面,从未深入过,也从不曾拥有过。
他说,你获得的对自己生活的检验,却似在验证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身外之物。
她说,然而,对他们而言,那也许就是必需的。我们会这样,是因为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他说,所以,你说的爱,爱情,爱之情,只能在理想世界中实现了?
她说,所以,你不能放弃对你的爱情的追求,用那颗渴望爱的心,对爱的憧憬,爱之情。你们一定会互相出现在对方的面前的。
他说,呵呵,真玄乎。
她说,My heart will be here to stay right by your side always。
他说,我们也都喜爱那些充满爱意与宽悯之心的流行音乐。
她说,我不希望,你把我作为好哥儿们来看待,也不要说是什么红颜知己,你要承认我的性别上的不同。我就是你朋友中的的一个女性朋友,虽然不常在你生活中出没,可是我希望你的心能够感知到,你还有一个叫作Ann的异性朋友,永远地支持你,并且作为朋友去爱你。
他说,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我们因苏打绿的音乐而成为朋友,我们都很爱他们的《故事》。现在,我们听着你的意大利语,我的法语,然后不用去忍耐对方地听着英语,用我们最根本的汉语交谈着……
她说,而且,我们好像都喜欢听这些已经有好几十年历史了的老歌,它们也许都已经被它们的本国人民遗忘了。我们用倾听的方式为它们,纪念。
他说,这也是我们在语言之外的另一个共同点。可是你和我不同。我从法国回来,做着有时候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法语翻译,固守在这一个城市里。现在,书店里的咖吧是我的“故事”唯一愿意勉强展开的地方。而你,你有母语般的意大利语能力,却仅用于满足个人的喜好,你一人年复一年地在全国各地辗转,这是我无法想象的。在中国,你再也没有想去的地方的时候,你是不是会把你的“故事”带去意大利呢还是其他别处?我只是喜欢去阅读,你却是还着手于创作。我卖书,你买书。虽然有着很多共同点,我们好像站在一条晨昏线的两端,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反差。
她说,呵,也许,我们还是那种他们都认为像的人。我是多么地感谢苏打绿把我们连在一起,然而我们的“故事”是不一样的,不仅在内容形式。那首《故事》的灵性就在于,我们都有有着自己的个性人格的故事,却也都能有着无雨无晴忘言忘我的美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能够平安无虞地各地行走,一定是有人在原地代我受静坐之苦。我能讲被视为稀有语种的意大利语如说普通话,也一定有人需要执着地尽其一生的精力。也许我们做着很多相反的事情,在深处的本质上却是有相通之处的。我虽然爱意大利语,爱意大利建筑,可我从没想过要去意大利。我最喜爱的国家,是英国。我喜爱那里难得的阳光,那里的天气能使我保持头脑清醒。哈,就像你说的,我就像染上了痛苦的嗜好一样追求着胡思乱想。但是,我也没有期待着去居住她。
他说,哈,你喜爱英国,是不是也因为,对她的近乎粗茶淡饭的传统饮食有一种自虐式的偏爱呢?
她说,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爱听《故事》的人果然洞察力不一般。不过,我还从没尝过排个八百米的长队才买到的三明治的滋味。
他说,不管是现实的还是虚构的,也许甚至是你心里不曾出口落笔的,都有一种令人迷恋的神秘魔力,却近乎告白地坦然。那种保持了一些距离的优雅,也让人感觉亲近。在刚认识你时,我就因为好奇看了你的一些文章,却在微博上也搜不到任何你个人的实时信息。这让我感觉,其实你在虚拟世界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其实你是不参与虚拟世界的。
她说,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念一段刻意恭维的书评呢?
他说,现实中,你在寻找的,是自定义的爱情呢,还是幸福呢?
她说,不知道。都不是……比起自己去拥有,也许我更倾向于去看见。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寻找什么。不知道……
他说,你要小心,对世俗的幸福没有多少向往,然而沾染了俗世气息的落入人间的圣者也终将被同化为凡人。但是,你在现实中不参与大众的虚拟世界,却又在无形中把自己关进了另外一个虚拟世界里。
她说,哈,你是说自己还蘸着盐,却教别人怎么去栽菜的意思吗?
他说,这句话该怎么用普通话解释呢?
她说,这句话用温州方言之外的语言,就失去了它原有的韵味。它哲理而回味无穷!其实,我一直认为由于语境意义,翻译过后的语言文字已经不能百分之百地原汁原味重现了,所以也几乎懒惰得不愿意去参与负起那些责任,还好也并不缺我一个。
他说,如前面所说,也是相通的。那么,我们今晚到底都聊了什么呢?是否会因为你那另一门外语般的方言,而让我无法准确拾起掉落在地的你头上的玫瑰花环呢?
她说,爱情,非严谨套用成语,我们谈情,说爱。我们有与生俱来的去感受认识爱人的能力,不论将会以怎样的形式相逢。在彼此未来前,我们都在于日常的琐碎中向彼此靠近。
他说,真想把我们之间的交谈匿名放到网上。
她说,不需要,误解和理解都有自己合理的存在。然而这些对我来说全都无所谓。
他说,到底是怎样的生命形式,对生命存在的感知,最显高贵而真实?
她说,我想我开始喜欢法语了。因为这首,呃,Le Premier Jour Du Reste De Ta Vie……
他说,有时候,只要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就能肯定他的一切……
她说,有时候,在人群中撞见之后,会像思念最亲密的爱人一样,对一个只有一眼之缘的陌生人念念不忘……
他说,那么,看一张完全陌生的人的照片,却近乎悲恸地哭泣又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她说,那么,他一定是看进了那照片中人的眼睛里,看得很深,仿佛已经深入了那照片中人的灵魂,并且,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所有动作沉思都在沉默中进行……
他说,灵魂永远是个深邃而难解的命题。
她说,所以,我们永远都不能够完全地了解一个人,如果一个人有灵魂。一种缘,终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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