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短如春梦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撒野的飒爷
撒野的飒爷  发于:2016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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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任平生和花满渚进进出出无数遍的房舍,全部化为了焦黑色的断壁残垣。
任平生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大声呼喊着师兄师姐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直到花满渚在残垣里发现第一具烧毁了的尸体。
那人已经面目模糊,不知道是谁,手里还紧紧握着霁山弟子专用的剑。
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更多的,连尸体都找不完整。很明显,有人袭击了霁山。
找到的尸体或残骸越来越多,任平生和花满渚的心却越来越凉。
没有人活着。
霁山全门上下36人,没有人回答他们撕心裂肺的喊声。
能认得出来的尸体没有几具,他们甚至连师父和师娘的尸身都无法辨认。
任平生跪在36具尸体面前,他不像早已泣不成声的花满渚,他好像哭不出来。他慢慢地站起来,抽出自己的剑,开始为霁山全门掘墓。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找人问清楚,问是谁要杀他们,问为什么要杀他们。他还想起临行前花满渚一直在说师娘的举动很奇怪,自己却没有在意。
是啊,花满渚明明对那个诗会没什么兴趣,师娘却坚持要让他们去看看。
师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算准了我的性子,知道我一定会在扬州的花花世界里流连忘返,故意要我带着师弟离去?师娘,你为什么偏偏要支开我们?为什么一夜之间,霁山全门都没了性命?
可师娘也不会母老虎一般跳起来骂他了。
直到花满渚强行拉住任平生,哭着给他包扎已经血流不止的双手,任平生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一直在流,似乎要一鼓作气地将身体里的水分都流个干净。
闻讯而来的李忘贫赶到的时候,任平生和花满渚已经将同门安葬好。他们俩用自己的剑,在一块大石碑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师父、师娘、各位师兄师姐的姓名。
李忘贫也恭恭敬敬地在墓前磕了头。这几年,他有事没事就往霁山跑,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熟了,他甚至还喂王大叔的狗吃过两个肉包子。
他们不知道这场屠戮出于谁手、因何而起,他们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向谁去讨个公道。
任平生和花满渚在霁山上为同门守了七天灵,李忘贫上山接他们去镖局落脚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第七章:花满渚,酒盈瓯
第四章 花满渚,酒盈瓯
这个雨夜,让花满渚想起了三年前。那时他跟着小师哥走下霁山,江湖浩漫,他们一心想要报仇,却毫无头绪。后来,任平生打听到云水楼,听说那是个能解开天下所有谜团的地方,只是,代价往往高昂得让人付不起。
两个少年星夜兼程赶往云水楼,路上也曾像今夜一样,在一个破庙里躲雨。那一夜,任平生拉着花满渚的手,跪在落满尘埃的菩萨面前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誓要查出真相,为霁山全门报仇。
花满渚还记得他们终于得入云水楼门的那一天。那个似乎掌握天下风云动向的楼主杜宇,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两个。
杜宇要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归入云水楼下。杀手、密探、甚至盗贼,不管云水楼要做什么,都必须服从。
任平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花满渚紧紧抓着任平生的手,素来什么事都仰仗小师哥出主意的少年,这一次,也依然跟着他一起。
但杜宇没有立即给他们答案。云水楼的规矩,做满了任务,才能换取信息。
“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云水楼大门上的那副对联,从此成为任平生和花满渚心中最大的希望。
睡着前,花满渚轻轻握住了任平生的手。他的小师哥也轻轻回握着他的。这个世界上,他们俩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这次的任务比较轻松,不过是去杭州取一条命。三年过去,任平生早已不是那个虽然武功高强却从未剑尖染血的飞扬少年了。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何时杜宇才会给他们消息,但除此之外,他无路可走。只有花满渚,在任平生的坚持之下,他从未染过一条人命。
只是,连任平生自己心里都清楚,不管他再怎么保护,花满渚也再也不可能是霁山上那个傻呵呵的小师弟了。
长大了,聪明了。除了任平生之外,花满渚再不会对别人毫不设防;心思如何良善,脑子也时常生出九曲十八弯的算计。他们为了报仇听命于云水楼,那么除了仇恨和云水楼的命令,世间善恶是非,似乎都与两人无关了。
回到云水楼的时候已是初冬时节,天气越发寒凉。花满渚半夜踢被子着了凉,一路都在打喷嚏。任平生一边又骂他是猪,一边拿披风把他裹了裹。
刚踏进院门,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从屋里蹦出来,伴随着一阵极其欢快的喊声:“小渚!小渚!”
任平生的脸一下子黑了。
花满渚十分无奈,正想劝慰一下任平生,就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么会儿功夫,欧盈已经蹿到了花满渚身前,看见他裹得跟粽子一样的造型一愣。
“小渚你生病啦?”
花满渚忙着擦鼻涕还没回话,任平生已经不客气地将欧盈一把拨到一边,“别挡路!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来看小渚的呀,听说你们这两天回来,我都等了好久了!”欧盈丝毫没受影响,依然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看他做什么!”任平生简直烦透了这个丫头,“你是整天没事干吗!”
欧盈欢快地点了点头。
“……”任平生无言以对,“我一会儿就去找杜宇,他手上肯定缺人用。”
欧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逍遥地晃着双脚:“找他也没用,他不会给我活儿干的,我还是陪小渚玩儿吧,是吧小渚?”
“他不用你陪!”任平生怒目而视。
花满渚一句话都没说,欧盈跟任平生已经快要打起来了。又一个喷嚏过后,花满渚终于小声地说:“盈盈你先回去吧,别从我这儿染了风寒。”
任平生的脸色更黑,欧盈却神采奕奕地扑上前去:“不怕不怕,你这么担心我,我当然也要照顾你!”她歪头一想,总算是转身要走,“小渚你等等啊,我去找老头子给你要治风寒的药来!”
“我师哥有……”花满渚话还没说完,欧盈的身影就已经不见了。
不过,这尊大佛总算是走了。花满渚战战兢兢地看任平生,果然,一脸风雨欲来。
任平生眉头一挑:“舍不得啊?”
花满渚赶紧摇头。
“怕她染了风寒?”任平生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一把捏住花满渚的鼻子,“小爷天天跟你在一起怎么没见你担心啊?”
花满渚一句“师哥身体很棒”不敢回答出口,只能任他捏着鼻子骂了一通。等任平生发完脾气,他的鼻尖都红得跟辣椒似的。任平生冷哼一声,甩手就回屋了。
花满渚实在冤枉,师哥跟欧盈不对盘,每回见到欧盈就生气,偏偏欧盈老爱来找他,闯完了祸就跑,留下花满渚独自承受任平生的怒气。
想了想,花满渚去厨房弄了点儿吃的,才进屋给任平生赔罪,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罪跟他有什么鬼关系。
任平生还是老样子,枕着双手躺在睡榻上闭目无语。花满渚本想悄悄拿着吃的靠近他,结果一个喷嚏没忍住,全喷在盘子上了。
看着任平生嫌弃的眼神,花满渚只好把那一盘点心扔到一边,蹲在榻前给任平生捶腿。
“师哥别生气,我晚上再给你弄好吃的。”
“不吃。”
“……我做红烧肉好不好?”
“不好。”
“师哥,你别生气了……”
任平生干脆不理他了。花满渚低下头,轻声抱怨起来:“又不是我叫她来找我的……”
话音未落,任平生腿一伸躲开他的手,干脆翻了个身面朝窗外。
花满渚愣了愣,只好爬上睡榻半跪着,死皮赖脸地要给任平生捏肩膀和脖子。
捏了没两下,任平生就翻过身子,皱眉盯着他:“你手怎么那么凉?”
“呃……”花满渚把手贴在脸上,好像是有点儿凉,“那我捂一会儿再给你按摩。”
“捂个屁。”任平生一使劲儿,花满渚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任平生拽过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又掖了掖,问道,“药吃了么?”
“吃了。”花满渚笑起来。
“笑什么笑,吃了就睡一会儿,真是只猪。”
“好。”花满渚转身对着任平生的胸膛,觉得这初冬的被窝真是暖和到了心坎儿里。
花满渚睡着之后,欧盈抱着一堆药材又来了一次,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任平生赶了出去,走的时候气得龇牙咧嘴的。
第二天,任平生独自去见杜宇。那个神神秘秘的楼主正在屋里悠闲自在地喝茶。
“喂,”任平生不客气地端过一杯茶,“你能不能管管你那个宝贝侄女,整天在我眼前晃跟苍蝇似的。”
杜宇老神在在:“自作多情,盈盈是去见小渚的,与你何干?”
“谁说花满猪就愿意见她了?”
杜宇啧了一声,放下茶杯:“你管得可真是比我还多,云水楼上下谁不知道,盈盈早就放话说要嫁给小渚的。”
任平生也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我是他师哥,兄长如父,他要成亲得听我的,欧盈没戏!”
杜宇嫌弃地看着他:“人家两个孩子郎情妾意,你这恶人在这里横加阻拦算怎么回事?”
“嘿嘿嘿,”任平生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乱点什么鸳鸯谱,我师弟对你们家的野丫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不等杜宇反驳,任平生又继续说,“你说你,怎么当人家舅舅的,女孩子家家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杜宇哼了一声:“我可管不了她,你想霸占着你的小师弟,就自己想办法去。”
任平生一愣,总觉得杜宇好像话里有话,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脸特别可恶。
“小爷不跟你废话,下一个任务。”
“下一个啊,”杜宇重新倒了一杯茶,“暂时没有,歇着吧。”
任平生斜睨了他一眼。
“盈盈说了,你干活儿没关系,可你老要带着花满渚,她怕她的心上人累着,非逼我给你俩放个假。”
任平生起身就走。
“你还懂不懂礼貌了?安都不请一个?”杜宇吹胡子瞪眼的。
“边儿去。”任平生懒得理他。这个杜宇三十多岁的年纪,掌管着整个云水楼,看似高深莫测,实则十分没个正经。不过,他倒是跟任平生有个共同点,特别怕欧盈。哎不对,任平生不是怕她,是烦她。
听说欧盈是他姐姐的孩子,不过他姐姐从没出现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何方神圣。三年前欧盈第一次见到花满渚,就跟山贼见了宝似的挪不开眼,从此下定决心要嫁给他。花满渚躲不开她就算了,还因为她备受任平生的冷眼,实在是苦不堪言。
所以,当任平生回到院子里发现欧盈正缠着花满渚陪她练轻功的时候,那浑身的寒气简直把花满渚冻得直哆嗦,赶紧以风寒未愈需要休息为理由让欧盈回去。
可欧盈哪是那么好打发的:“没关系,你休息我就去给你煎药,你醒了我就给你解闷,咱们都好久没见了,今天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任平生冷哼一声,哐地关上房门。
“盈盈,”花满渚愁眉苦脸的,“你别闹啦,我师哥要生气的。”
欧盈柳眉一竖:“他有什么好气的!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关他什么事?”
花满渚又点儿脸红,不过欧盈说话向来毫无顾忌,他也听惯了,当下只好回道:“别胡说啦,你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个女孩子,不能老这样。”
欧盈满眼放光:“不小啦,你要是同意,咱们今年就可以拜堂成亲!”
饶是花满渚已经习惯了欧盈的泼辣大胆,此刻脸皮也快被烫熟了,只能慌乱地不停摆手,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欧盈一看花满渚想要拒绝的样子,嘴巴飞快地一扁,眼看就要哭出来。
花满渚十分无奈:“盈盈啊,你别跟我闹着玩儿了……”
“谁跟你闹着玩儿了!”欧盈带着哭腔大声说,“我知道,你那个师哥不同意嘛!他这是棒打鸳鸯,坏人!”
花满渚面色也沉了下来,正色道:“我师哥不是坏人,不许这么说他!”
欧盈缩了缩脖子,小姑娘委屈劲儿一上来,眼泪就止不住,一跺脚就哭着跑出去了。
花满渚叹了口气,这时候也不敢去点任平生的火药桶,只能孤零零地回自己屋,昨日被窝的温暖遥不可及,顿觉无限凄凉。
☆、第八章:夜雪初霁风更急
欧盈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论相貌,眉眼间与杜宇有些微相似,但显然更胜一筹:俏生生二八年华,娇软软袅娜身段,滴溜溜灵动双眸,粉嫩嫩樱桃素口;论地位,叱咤江湖的云水楼主杜宇无妻无子,就这么一个侄女跟在膝下长大,宝贝程度跟庙堂上的郡主千金比也不差;论性格,杜宇这么个素爱由着性子来的人,免不了将欧盈宠出一些娇纵脾气,但也得益于此,盈盈小姐身在险恶江湖,倒生出一份不知人心的玲珑纯真。因此,云水楼上下对欧盈好,三分出于主仆关系,七分倒的确是因为小姑娘娇俏可爱,惹人喜欢。
至于她跟花满渚的事,也的确是人人皆知。虽然当是小孩子玩闹,可时日一长,大家也都约定俗成地将他二人看作两小无猜的一对,总觉得以后是一定会成亲的。云水楼的人素来狂放,不怎么在意门当户对这回事,只当花满渚和欧盈两人郎才女貌,乐见其成。
唯一对这事儿极其不高兴的就只有花满渚的师兄——任平生了。可任平生为何如此,却谁也不知,只能怪他性情乖戾。欧盈也是个一根筋的,察觉到任平生不喜欢他,也不会刻意讨好,一心只扑到让她一见倾心的花满渚身上。女孩心思,总觉得这世上只有心上人才值得自己去追着捧着,而且自己心诚如此,只要相爱,就不用管什么师哥师姐同意不同意。她倒是想得洒脱,可连带她舅舅杜宇都要受任平生好些白眼。
今年的雪下得早,梅花才刚生出红蕊一点,大雪就悄然而至。任平生早早醒来,推开门就见一片雪白。隔壁花满渚的房门应声而开,一见这景色,立刻眉开眼笑。花满渚生于江南,长于霁山,江南鲜少有雪,霁山也很少下得这么大。来云水楼三年,最让他开心的就是雪天。
任平生见他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两人闹闹腾腾地扑进院子里,打起雪仗来。这些年,任平生多了心事,曾经那些少年性子,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重新见到。
思及此处,花满渚难免惆怅,却在走神时被任平生一个大雪球兜头砸来,头上、脸上、身上顿时白花花一片。任平生在原地笑弯了腰,花满渚把脸一抹,雪球也懒得团了,直接往前一扑,箍着任平生的脖子将人往雪地里摁。任平生难得放肆玩笑,也就随他去,下盘功夫一点都没使出来,两个人立时便一同滚到雪地里。
任平生本来就笑花满渚笨拙,此刻花满渚也存心想逗他高兴,乱七八糟地抓着雪往他身上洒,自己狼狈不堪也不在意。闹得高兴了,甚至抓了一把雪往任平生脖子后面塞。冰凉雪意陡然袭来,任平生一个激灵,挣扎着要逃。花满渚哪里肯放人,玩了半天雪,手正凉着,刚好赖在师哥衣裳里取暖,于是更加放肆,另一只手死死搂着任平生的脖子不松。任平生挣扎几下,索性手下使力,抓住花满渚搂他的手一个翻身,反倒将花满渚压在身下。
花满渚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就见师哥骤然换了位置,一手拿着雪团正要砸下,吓得闭上了眼睛。
任平生却迟迟没下手。白雪地里,开心打闹得花满渚脸上有些红晕,发间和衣领上都沾着雪,在他的体温之下倏然融化。看着他紧闭着双眼害怕雪球砸下来的可怜模样,任平生刚才被整的恼怒顷刻全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那雪一起,融化成了水。
任平生嘴角含笑,欢喜又无奈,只能在心里叹着气。
花满猪啊,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不过,这样也好。
战战兢兢等了半天,花满渚却没等到预料中的惩罚,他睁开眼睛一看,任平生正带着笑,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拍马屁求饶:“就知道师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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