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睡,宝贝,不要睡,我求求你,不要睡......”
顾庭希已经力气说话,他含含糊糊的说:“我只是休息会儿......我累了......”
韩琛再开口的时候,才发现有眼泪流进了他的嘴里,他密密麻麻地亲吻顾庭希的脸颊和嘴唇:“不要睡太久,一定要醒来。”
顾庭希再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完全的失去了知觉,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无妄之灾(十八)
顾庭希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面,他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完全没有了知觉,竟然一点也不动不了了。
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他捂住眼睛凄惨地哭了起来。
韩琛听见动静才发现他醒了,一边使劲地给他擦眼泪,同时又用力地去亲他的脸,“是不是还在疼?哪里不舒服?”
顾庭希无法忍住掉眼泪,他可怜兮兮的问:“我下半身是不是动不了了,我是不是残废了?”
韩琛愣了愣,随即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只是麻醉剂的效力还没过,傻瓜,你吓死我了。”
顾庭希眨着眼,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韩琛俯身亲吻他的眼睛,把他的眼泪吮干之后就要去亲他的嘴唇。
顾庭希抬手推开他:“你脏不脏啊。”
“你自己的眼泪还嫌脏啊?”
顾庭希这才发现自己身在的医院,并不是小岛上的医院。
韩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就说:“在小岛上的医院做了初步的处理,然后带你来正规医院再好好检查一遍,老钱没有刺到你的要害,不过你之后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跟着我查案好了,就留在家里给我做饭吧。”
“你想得美,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做饭?我受了伤你反倒还要来奴役我,家务事你做,饭也是你做,我可是少爷命!”
“是,是,你是我的少爷,家里面的事情都由我来做,你好好休息,只要你养好了身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庭希憋屈的说:“我原本还想圣诞节的时候去看小狼,现在可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寒假去,才两个月我养的好吗?”
韩琛一脸无奈:“你还想养两年?”
顾庭希还是没什么精神,他小声地问韩琛:“琛哥,你和我说实话,我的腰真没问题吧?男人的腰要是受伤了,可是很严重的事,尤其是我还没有好好的享受过呢!”
韩琛:“......”
“对了,钱溢他们父子怎么样了?”
“已经被抓走了,在他们旅馆一楼房间的墙壁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应该是钱溢母亲的,我们调查过他们之前的事情,听说钱大爷小时候被她母亲虐待过,所以他对那些凶悍的妇女带有强烈的怨恨,后来他成家之后离开了小岛,在他母亲死后才回到这里继承旅馆,可没想到他妻子和他母亲一样十分的泼辣凶悍,在他杀了人之后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割了他的舌头断了他的脚筋,钱大爷在钱溢小时候一直和他灌输这种思想,后来不仅是对妇女,他们对任何得理不饶人的男女都抱有负面情绪。”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到,钱大爷是凶手的?”
韩琛说:“还是因为口香糖上的圆印子,口香糖是龙鼎天的保镖清晨出门前吐在地上的,之后就只有凶手上过楼,口香糖虽然不属于凶手,但那个印子却是凶手留下的,我突然想到钱大爷因为一直坐在轮椅上,所以我没有仔细的看过他,但其实他的身高确实如老邹所说,在一八五左右,只是他现在身形消瘦,让人联想不到当时的人高马大。”
“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顾庭希叹了口气。
韩琛笑:“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幸好钱溢这次大意了,没想到我们会去找他,直接就把车停在了林家后门口,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真得把你系在裤腰带上。”
顾庭希幽幽地看着他,欣慰的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以后都不带着我了,我一想到你当时不肯和我好,就是为了怕我受到伤害,我就特别担心这次之后,你又会和我谁拜拜。”
“傻东西。”韩琛捏了捏他的脸颊,“精神这么好?说了很多话了,休息一会儿,吃点什么吗?”
“什么补肾给我来什么......”顾庭希还是没什么精神,话说多了就犯困,胡扯完躺下就睡着了。
顾庭希在医院躺了几天,伤口疼起来的时候真是要命,他咬着牙撑住了,倒是小哑巴每次来都急的找不着北,两只眼睛跟核桃仁似的,又红又肿,就留了一条缝露在外边。
徐简阳看顾庭希表情古怪,连忙说:“你可别以为他为你哭了一整夜啊,他就哭了几分钟眼睛就肿成这样了。”
顾庭希瞪他:“要你话多,我还没说你呢,空着手来好意思吗?怎么不给我整几个花篮弄弄气氛。”
“花篮?”徐简阳冷笑,“花圈要不要?”
顾庭希:“......”
趁着小哑巴出门打水的工夫,顾庭希问:“对了,那钱家父子怎么样了?”
徐简阳恶心的抖了抖肩膀:“我告诉你啊,那地窖里的尸体有的都有些年头了,这些人的身份辨认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估计暂时还不会判,但这情节这么严重,死刑跑不了了。”
“那苏学友呢?”
徐简阳正在削苹果,闻言愣了愣,抬头看着他:“你问他干嘛?还在想他会不会缠着韩哥呢?你放心吧你,他们这帮警察这两天都忙晕了,你看看韩哥除了买饭离开病房半步了么?他们遇不上。”
徐简阳刚说完,韩琛就回来了,嘴角竟然带着一块淤青,身后还跟着风度翩翩的顾思谦。
徐简阳没想到顾思谦竟然来了,他连忙说:“可不是我告密的啊。”
韩琛说:“是我告诉他的。”
顾庭希看了看韩琛,又看了看顾思谦,陡然瞪大了眼:“哥,你打他干嘛呀?”
顾思谦看了眼他没有血色的脸庞,扯起唇角嗤笑道:“怎么了,我不能打他?”
“咱们文明人,有事好好说啊,我这伤跟他又没关系。”
顾思谦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似的,笑的几乎岔了气,他在床沿坐下,拍了拍顾庭希的脸颊:“你从小到大打过的架还少了?哪次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就许你兴风作浪,不许我松松拳头?怎么着,还准备向我兴师问罪?”
顾庭希抿了抿唇没再吭声,讲道理讲歪理他都是讲不过他哥的,况且韩琛能挨这一拳,恐怕根本就没有想着要躲。
韩琛把盒饭放下:“我出去走走。”
徐简阳立马跟了上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阿清怎么还没回来”,就跑了。
顾思谦无语的叹气,正巧看见桌上放着一包板栗,他从袋子里摸了几粒,抽了张纸巾铺在床头柜上,手法娴熟的把栗子壳给剥了,一颗颗完整的栗子肉整齐的排在纸巾上。
顾庭希鼻头一热,忽然就觉得对不起他哥,愧疚溢满了心头。
剥完十来颗之后,顾思谦停了下来,他捻起一颗栗子慢条斯理的送进自己嘴里,幽幽的说:“以前都是我眼巴巴的把好吃的好玩的送到你眼前,你倒是好,眼里面只有那个韩琛。”
“哥。”顾庭希眼眶发红,“我是真喜欢他,要命的喜欢。”
顾思谦竟也红了眼:“喜欢?你一句喜欢就差点送了命!”
顾庭希吸了吸鼻子:“所以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要了我的命我也喜欢!”
顾思谦气极反笑:“我以为你年纪大了倒是懂事了老实了,没想到是酝酿着打算把天给捅了,一句喜欢就准备让我们顾家断子绝孙了?”
顾庭希愣住:“哥,你什么意思?你不举啊?”
“放屁,胡说什么呢?”顾思谦脸色发黑,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板栗,“还有力气胡说八道,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顾庭希把板栗吞了,想了半天又说了句:“那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刚才真是白愧疚了,你不能光自己潇洒把我当生育工具啊,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顾思谦真是掐死这个弟弟的心都有了,越大就拿他越没办法。
两人聊了没几句就把话题给扯远了,以至于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庭希竟然没听见。
南宫繁伽敲了几下没人应门之后,直接推开门进来了,“我就停个车的工夫,你们就闭门谢客了?”
“你怎么也来了?书店谁管啊?”
南宫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不会以为你们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料理书店吧?放心吧,新来的小妹傻乎乎的,又老实又勤快,把书店照顾得很好,真没想到你躺在床上还惦记着‘我’的书店。”
顾庭希被他闹得头疼,缩进被子里准备装睡。
“对了,我刚上来的时候看见一位年轻警察在问你的房间号,是你朋友?”
说曹操曹操到,顾庭希还没来得及让南宫把门锁上,苏学友那家伙就直接进来了。
“你谁啊?进来门都不敲?”
苏学友显然没想到他受了伤还这么精神,下意识的回答:“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
顾庭希实在是看不得他这副谦卑温良的模样,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好脾气,但肚子里的心肝却已经黑的烂了,他撇开眼说:“有话说,说完就滚。”
苏学友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淡淡的说:“你和警察说的事情他们调查过了,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只给了我一个疏忽职责的警告,我来是想告诉你,也许我当时就站在那里,但我确实没有看见你,请你以后不要污蔑我。”
顾庭希脑仁突突的疼,他确实和警察说了当时的情况,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苏学友是一位人民警察,这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他穿着那身衣服就应该担起警察的责任,他仅仅只是据实相告,是非对错轮不到他来判断。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去包庇苏学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苏学友的脸皮竟然这么厚,把他往坑里推了一把之后还冠冕堂皇的否认。
顾庭希缓缓笑了起来,咬字清晰的说:“我当然不会再提起你,同时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我们有所接触。”
苏学友面色倏变,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摔门而出。
顾庭希收起笑容,心烦的扯过被子蒙住脸。
顾思谦垂眼问:“这人是谁?”
“别提他,我以后都不想提起他。”顾庭希闷声闷气道,“算我倒霉,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节结束啦~明天就开新的故事了,人物因为比较多,人物关系也比较复杂,所以头两章进度会慢一点,谢谢大家进来看~我会好好写的!
☆、玫瑰与金币(一)
顾庭希从来没在二月份的时候穿过这么多衣服,往年最冷的时候,他也只是在衬衫外面穿一件羽绒服,今年不仅添了保暖内衣,套了毛衣,韩琛还企图让他围一个护腰。
顾庭希生无可恋的望天,用力的扯衣领:“我要热死了。”
韩琛把他的衣服拉链往下拽了一点,让他透透气:“别闹,这里的天气冷,你身体才好了一点,不好好注意会落下毛病。”
韩琛身体力行地照顾他,天天大鱼大肉好汤伺候,硬是把躺了两个月的病患养胖了七八斤。
韩琛以前一直觉得顾庭希太瘦了,现在圆润了一些反而更好看,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休养的两个月里,韩琛进出他家没少挨顾思谦的白眼,终于有机会出来二人世界,顾庭希也不想破坏气氛,擦了擦汗说:“我帮你拿行李吧。”
“不用你帮,腰还疼吗?”
顾庭希摇头,他好奇地看着眼前带烟囱的绿皮小火车,复古的站台充斥着六七十年代的乡村气息,火车的鸣笛声嘹亮而急促。
他们的目的地在遥远的卡利亚小镇,从飞机上下来之后要转两趟火车才能达到那里,那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偏远小镇,每家每户都会在周末的夜里围着温暖的壁炉,裹着巴尔的摩风格的拼布小毯,吃着新鲜出炉的小饼干,讲上一两个有趣的小故事,喝一口温热的奶茶把嘴里来不及咀嚼的饼干吞下肚。
光是听韩琛的描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飞去那个地方,他尤其想见一面小狼崽,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捣蛋。
两人排在队伍的最后面,顾庭希踮起脚双眼发亮的往前看,“我从来没有坐过火车。”
“站好别乱动,小心闪着腰。”
顾庭希连忙敷衍的说:“知道了知道了,快把车票拿给我,要上车了。”说着就不老实的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韩琛被他拽的衣服都皱了,无奈的说:“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在你裤兜里。”
顾庭希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口袋里,果然摸出了两张车票来。
他讪讪的笑了笑,恰巧排队排到他们了,他转过身把票递给乘务员。
随着一声清脆的‘嚓咔’声,乘务员用打孔器在车票上打下了印记,“晚上好,先生们,祝你们旅途愉快。”
顾庭希和他打完招呼,迫不及待的跳进车里,他拿着车票穿过狭窄的走廊,在靠近车厢末尾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床位。
四人一间的软卧,整齐划一的淡蓝色床铺,靠窗的地方带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
“怎么还是上下铺?”一进入温暖的车厢,顾庭希迫不及待的把羽绒服脱了下来。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棕发男人正在收拾行李,闻言他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顾庭希,用一口较为流利的中文说:“这是特意为游客打造的主题火车,不过可别被它得外形迷惑了,我们还是身在二十一世纪,上下铺才是符合经济利益并且环保的床铺模式,先生们,你们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亚伦。”他朝着顾庭希亲切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一个五官十分英俊的欧洲男子,他有十分浓密的眉毛,和一双荡漾着湖水蓝的双眸,也有标志性的高鼻梁,和迷人的厚嘴唇,他打扮的一丝不苟干净整洁,下巴的胡渣被刮得干干净净。
即便只是寥寥几句话也会让你意识到他是一位带着一点风趣幽默的绅士。
“你好,你的中文说的真不错,我叫顾庭希。”
“你好,韩琛。”
亚伦非常贴心地用中国式的握手礼表示问候,“我如今在中国工作,这次特意回来看望家人,你们呢?是来旅游吗?”
韩琛说:“不,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看望家人。”
亚伦看了眼窗外,白雪纷纷扬扬的如鹅毛般落下,窗户顿时变得雾蒙蒙的,“今天已经二十三号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顾庭希坐在床上试了试硬度,“是啊希望来得及,我们明天到了之后还要再换一班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四人间里只住了三个人,另外一张床铺不知是没有售出,还是乘客没有上车,但三人都自觉的将自己的行李放在规定的地方,没有占用那张空床位,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
顾庭希非常满意这种彼此间保持一段距离却又相对客气礼貌的关系,对于第一次坐上火车的他来说,这种住宿环境显然令他对这种交通工具顿生好感。
火车平稳而极速的向着前方驶去,偶尔的颠簸并不让顾庭希觉得难受,反而在这种有趣的如同摇篮一般的地方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只是无奈外面的雪越大越大,刺耳的风声激烈地敲打着窗户,风雪中似乎还夹杂着冰雹,剧烈的哐哐声即便隔着窗帘依旧十分嘈杂。
顾庭希在迷蒙中醒来,他起初还有些怔愣,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半。
房间里亮着微弱的橘黄色光线,伴随着风雪声的,还有钢笔尖刮过纸张的沙沙声,顾庭希侧头看去,那个叫做亚伦的男人正坐在床尾处,缩着身体凑在那张狭小的靠窗木桌上,在一本泛旧的牛皮本上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他的脸上酝着柔光,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他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笔,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吹散氤氲的热气,抿了口咖啡之后又拿起笔继续他永远都写不完的字。
顾庭希翻过身,听着笔触的沙沙声再一次陷入梦中。
广播的报站声将顾庭希从睡梦中唤醒,他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对着站在他面前衣冠整齐的韩琛说:“没去跑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