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立在哪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作,只是呆呆看着木盒里透明的测灵石。
苏怀泽还清晰地记得还是个小孩子时,他以为他会是那百年一见的天灵根,他低低笑起来,直到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转眼之间,数百年已过。
静律堂里只有他一人,苏怀泽轻轻把手放在了测灵石上,测灵石依然是透明的,没有任何色彩出现,连最低等的五灵根的色彩都没有,苏怀泽把手垂下来没有再说话。
苏怀泽回到炼丹房时,清旭已经不在床上了,他坐在床上看着远方树林沉默不语,胡菘蓝走过来时他都没有发现,胡菘蓝看他一脸呆滞样子嘲笑道:“你不会是傻了吧?”
接着便自然坐到床边拿起他手腕来,苏怀泽神色一紧,慌忙抬起手腕,胡菘蓝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她皱眉说:“苏怀泽,伸出手来。”
苏怀泽挤出一个微笑说:“我没事,师姐……”
胡菘蓝“啧”了声,站起来几乎是强硬地拽过来他的手腕,双腿跨坐在他腰上固定住他,胡菘蓝只是探了一瞬就被苏怀泽挣脱了,也就是这一瞬,胡菘蓝已经探出来了一些东西。
“苏怀泽!你的修为是怎么了!”
苏怀泽脸色瞬间苍白,他垂下眼睑没有说话,胡菘蓝十分聪慧,稍稍想想就得出了结论:“我听他们说,谢平澜前几天走火入魔,是你把修为渡给谢平澜帮他梳理灵力了?”
苏怀泽还是保持沉默,胡菘蓝霍然站起来说:“我去问谢师弟,问他知不知道!”
苏怀泽急忙拽住胡菘蓝说:“你别去!”
胡菘蓝回头看着他,苏怀泽抿了抿嘴说:“我是把修为渡给他了。”
胡菘蓝严肃地看着他说:“那你怎么办?你的修为谁渡给你,你知不知道这些修为得……”
“我不会再修炼了!我已经是个凡人了!”
苏怀泽吼道,他扭头看向窗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才睁开眼睛,比刚才更加颓废,胡菘蓝睁大眼睛,她从脖颈里拿出一块小石头触到苏怀泽手心里,石头没有任何反应,胡菘蓝手指颤抖地又重新拿起石头,石头里闪起两道亮光—金木双灵根。
胡菘蓝都快哭了,她拿起石头重新塞进苏怀泽手里,石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苏怀泽把手收进被褥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没事,我……”
胡菘蓝眼泪唰就下来了,她说:“你可知道没有灵根你就无法修炼,就像凡人一般,你只有百年生命。谢师弟他知道么?”
苏怀泽鸦羽般的睫毛低低垂着,风从窗外吹过来带着花儿的清香,百年对于修仙者只是转瞬即逝,苏怀泽抬眼深深望着胡菘蓝,仿佛要把她的音容笑貌刻在心里。
百年之后,他已经垂垂老矣,而胡菘蓝、谢平澜他们依然身姿挺拔,面庞年轻。
苏怀泽轻轻回答说:“我没有告诉谢平澜,也不用告诉他。反正我还有百年生命,我想四处走走。”
胡菘蓝擦擦眼泪说:“我去找我爹和清永师伯,他们绝对有办法。”
苏怀泽抓住她手腕,摇了摇头说:“别去找他们,你我都知道不可能有办法的。”
胡菘蓝愣住了,她艰难地开口:“你已经想好了?”
突然,布帘被掀开,苏怀泽和胡菘蓝吓一跳,支惊鸿面色严肃走进来,沉默不语拿住苏怀泽手腕,身体里空空荡荡如凡人一般,支惊鸿看着他,苏怀泽挑了挑眉微笑着说:“你都听到了。”
支惊鸿看到苏怀泽的微笑蹙紧了眉头,苏怀泽反握住他的手说:“没事,我已经想好了,我也无需修炼,剩下的几十年里还能四处游玩,吃遍天下美食!”
两人看到苏怀泽的笑容心里都不是滋味,苏怀泽坐起身来凝视着他们俩说:“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
沧海山下,谢平澜已经冲出结界开始和魔教打斗起来,南宫瑜今日已经来到,看到谢平澜就冲了过来,南宫瑜穿着一身红衣张开铁扇就杀了过来,谢平澜对上南宫瑜要谨慎得多,因为南宫瑜浑身都是毒,稍有不慎就可能中了南宫家的毒。
一时间,竟是南宫瑜占了上风。
不过谢平澜现在的修为不可同日而语,他提着斩天剑游刃有余,不用接近南宫瑜就能用剑光震慑到他。
胡菘蓝御剑带着苏怀泽来到沧海脚下,苏怀泽一眼就看到交战的谢平澜和南宫瑜,他只是想来看一眼,他看着谢平澜,谢平澜身上的气场已经不同于往日了,不再是那个受人欺负的男孩了,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成了沧海的顶梁柱。
他将来会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
苏怀泽有一丝恍惚,他拍了拍胡菘蓝的肩膀说:“走吧。”
胡菘蓝抿嘴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正在酣战的谢师弟,然后和苏怀泽转身走去,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谢平澜回头朝沧海看去,在那众师兄弟中间,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衣男子,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让谢平澜眼里盈满温柔,更让他热血沸腾,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一个开端。
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他和苏怀泽就真正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不虐吧不虐吧不虐吧!
是哪位小天使一天给我一瓶营养液啊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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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投雷的小天使,
好的,所有的小天使都是最美丽的人儿
☆、56吴海云
胡菘蓝在苏怀泽锦囊里放入了大量瓷瓶,瓷瓶咣当作响,苏怀泽忧心忡忡看着,现在自己没有灵力,带着这个锦囊得多重啊,幸好系统给的银票不重,不然还没走出沧海就要累趴下。
而苏怀泽不敢和胡菘蓝说,因为胡菘蓝的表情太过严肃,而支惊鸿也把一堆渡入灵力的纸鹤放进了锦囊里。
苏怀泽:“……”
等到苏怀泽把锦囊放进袖口里时,差点没跪在地上,三人走到后山之上,大白和小黑跑了过来在苏怀泽双腿之间窜来窜去,胡菘蓝和支惊鸿分别掏出传送符箓开始传送他们,苏怀泽看了一眼,他除了锦囊只拿了一把剑,还是谢平澜在秘境里给他的,如今没有修为,这把剑也没有什么用,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拿了。
苏怀泽的身体慢慢亮起来,他抬起眼冲着胡菘蓝和支惊鸿微微笑了起来,一声轻微的“保重。”在两人耳边响起,然后,苏怀泽消失不见了。
胡菘蓝捂住双脸啜泣起来,支惊鸿眼眶泛潮搂住了胡菘蓝的肩膀。
十年后。
秣城是云升派脚下的一个小镇,四面环山,稳稳当当坐落在山谷之中。
四周山脉皆属于云升派,仙气缭绕,雾蒙蒙的看不出殿宇,偶尔有一两个修士飞过,也很快掠过,毫无踪迹。
秣城中央有一座酒楼,已经百年历史,酒楼里面的酒温和醇厚,唇齿留香,再配上几道小菜,简直是飘飘乎欲成仙矣。
吴海云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身旁还坐着一对母子,那位少妇明显有点焦急,不时地看向吴海云,吴海云放下酒杯无奈地说:“大嫂,你别着急,这离沧海派新弟子入门还有半月,等会儿吃完饭后我带你们御剑去。”
少妇听到此话明显松了口气,而身旁的稚子吴宝瑰却好奇地问道:“二叔,你在这里是等何人?”
吴海云微笑地说:“我与那人约好,今年今日在次相见,他是我去年遇到的,是难得一见的驯兽修士。”
吴宝瑰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二叔,他还小,不懂什么叫做驯兽修士,只好懵懂地点了点头。
布帘被人掀起来,一位长相清秀笑眯眯的修士走了进来,与平常修士不同,他身穿大氅,怀里却鼓鼓囊囊的,他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乌黑的长发和如玉的肌肤闪花了其他人的眼,他拿起杯子小口地抿了起来,然后,怀里动了动,竟然从脖颈处跑出来一只小白狐,男子宠溺地把杯子递过去,小白狐双爪扒着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茶水。
吴海云眼眸一亮说:“刘兄,这是刚出生的小白狐吗?”
那位姓刘的修士笑眯眯地说:“嗯,这是大白今年叼回来的,如果不是我,他就要死了。”
说罢,把小白狐抱了出来递给了吴海云。
吴海云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是云升派的弟子,本命法器是剑,但独独对灵兽感兴趣,养过三只狐狸两只灵猫都丢失了,去年这个时候,他碰到这位刘兄,正在这秣城街上贩卖灵狐,刘兄身带斗笠,身后跟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白狐,吴海云十分好奇于是和他攀谈起来,两人才成了朋友,约定今年今日也在此相会。
小白狐非常乖巧抱着尾巴蜷缩在吴海云怀里,刘兄好奇地看着吴宝瑰,吴海云解释道:“这是我家要去沧海修炼的小辈,今日我就要带他们去沧海了。”
吴宝瑰一听说到他,立即挺直了胸脯看向对面那人。
驯兽修士微微笑了起来,吴宝瑰看呆了,对面那人笑起来时,像是那瞬间盛开的桃花,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吴海云叹了口气说:“这最近十年,沧海发展很快,导致我家小辈都不愿意去云升了,反而要去沧海。”
驯兽修士拿起瓷杯,慢慢吹了吹,神情有一瞬恍惚,他喃喃道:“沧海……很好啊……”
吴宝瑰却忍不住大声说了起来:“我要去沧海,要去当沧海掌门的弟子!”
吴海云拍了拍他脑袋,驯兽修士则是微微一笑说:“沧海掌门……我还认识呢。”
吴海云惊诧道:“你认识谢平澜?”
瓷杯里的水洒了出来,驯兽修士呆滞一瞬才慢慢说道:“现在沧海的掌门是谢平澜?”
吴海云“啧啧”两声才说:“刘兄,你这消息太落后了,五年前清永掌门就不做了,现在这位谢平澜是他徒弟,当时在仙魔交战时就出名了,后来他打败一众师叔师伯做到沧海掌门的位置上,你可不知道玉女阁很多女弟子心慕他呢!”
驯兽修士半晌才说:“原来是这样啊……”
吴海云一说起沧海掌门就合不上嘴巴,从他拿的本命武器斩天剑开始到他的奇特灵根,驯兽修士沉默地听着,外面开始洋洋洒洒下起雪来,初雪落在滚烫的瓷杯里,瞬间消失不见了。
而木窗外,大多数人家已经开始炊烟袅袅,开始生火做饭了。
吴海云终于说到了最后:“……如今沧海招收弟子的资质越来越高,不知道我这个小辈能不能进啊……”
驯兽修士转过头来,眼眸里一片清亮,他温和地问:“吴宝瑰是什么灵根?”
吴海云说:“他是双灵根不错,但是是水火双灵根啊。”
吴宝瑰倒是不服气说:“那沧海掌门谢平澜小时候还是五灵根呢!后来不也变成天灵根了么!”
吴海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你懂什么!”
驯兽修士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递给吴海云说:“吴兄既然去沧海,就帮我带封信吧,沧海有位支惊鸿修士和我交情颇深,你把这封信带给他,他看到这信,应该会让吴宝瑰小友进沧海。”
吴海云眼眸亮起,他恭敬地接过来放进怀里。
驯兽修士又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竟是起身要告辞了,吴海云再三留人,驯兽修士还是表示了拒绝,说道自己还有一些幼崽等待照顾。
说罢,就披上大氅走进了大雪里。
吴宝瑰滴溜着乌黑的眼珠问:“叔叔,他是谁啊?”
吴海云蹙紧了眉头说:“前几年,谢平澜掌门一直再找他的同门,还做了大量画像,刘兄的相貌和沧海的苏怀泽极为相似。”
吴宝瑰不认识谁是苏怀泽,他脆生生地问:“那我们要告诉沧海么?”
吴海云淡淡说:“苏兄隐匿在此肯定有他的道理,不用告诉他人。”
吴宝瑰看着面前大雪听话地点了点头。
沧海派。
明日是三年一度的新弟子入门的时候,谢平澜身穿广袖流云袍,头带白玉冠,看起来清冷,还带了一丝肃杀之气。
上清峰上空无一人,在这肃穆的冬日里,连活物都没有,唯有谢平澜一人,他正坐在黄梨桌前撰写着什么。
他面前的桌上铺满了纸鹤摊平的纸,有的纸已经磨损严重,而有的纸还是簇新的,而相同的地方就是这些纸张上都被人写上了字,有的密密麻麻,有的只有两三句。
都是一人所写,都是秀气小楷。
而谢平澜手上有一张地图,上面用笔标上了一些位置。
有的纸鹤上只写着-此处梨花开得好啊!
⌒黄嚼骄突岚牙媸鞫嗟牡胤酵獾赝忌媳瓿隼矗还械闹胶咨闲绰耍哟逋范返礁舯诖辶豕迅荆油返轿裁挥兴底约旱氖拢庵志秃苣寻炝耍黄嚼街皇蔷簿驳囟亮艘槐橛忠槐椋垌岷拖吕础?br /> 苏怀泽很聪明,从头到尾的纸鹤上只字不提自己到了哪里,遇到的人也都是各式各样的凡人,根本无从去寻。
谢平澜一坐就坐到了深夜,外面偶尔有大雪压断树枝的声音,但更多的是静谧无声。
谢平澜提着剑走出房屋,轻轻关上门,然后走向空竹林舞起剑来,《天破剑法》九章结束之后,天已经亮了,他走到后山温泉处泡了一会,然后赤.裸地站了起来,精壮的躯干上不断有水滴流下来,让人移不开眼。
天才蒙蒙亮时,一大群小胡萝卜头已经站在沧海脚下了,修士们还没来,他们倒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大部分都是重复的。
“我要拜掌门为师!”
“我也要拜掌门为师!”
“呵,你们灵根都不行……”
“谁说的,我是金木双灵根!”
在雾气蒙蒙中小萝卜头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冲散不少寒气。
吴宝瑰现在末尾,手心出汗,吴海云拍拍他脑袋说:“别担心,我们还有信呢。”
吴宝瑰紧张地点点头。
一排修士从天而降,一人端着一个木盒,然后放在面前石柱上,谢平澜站在他们身后,身穿白色金丝底云袍,头带镶金玉冠,看起来比往日清贵不少。
不过众人都不知道他是谁,而前方修士则是紧张不已,支惊鸿看着谢平澜倒是蹙紧了眉头,谢平澜已经不问这种事几年了,今日怎么想起来要来看纳新弟子?
支惊鸿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自从谢平澜发现苏怀泽每月还和支惊鸿有书信交流后,就强硬地让他把全部纸鹤送到上清峰,而且因为此事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自从谢平澜当上掌门,关系几乎到了冰点。
支惊鸿摇了摇头,打开木盒,第一个小萝卜头已经开始测灵根了。
谢平澜站在那里,今日只是突然想前来看看,他看着众多小萝卜头,心里想,当初苏怀泽是不是也是这样,期待又紧张地等待着,不过,他低下眼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周围威压一下子紧起来。
今日大雪,来到的小萝卜头并不多,很快就到吴宝瑰了,吴海云很会看时机地凑到支惊鸿身旁说:“是支惊鸿前辈么?”
支惊鸿疑惑地看着他,吴海云陪笑说:“有人托我给你一封信。”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信。
支惊鸿皱眉,世家弟子进门的时候总会给沧海的修士们一些信件,里面大多都是珍贵的符箓和丹药,只不过这种行为实属贿赂,支惊鸿是万万看不起的。
支惊鸿冷着脸说:“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吴海云急了他说:“这封信前辈必须得收,这是……”
支惊鸿厉声喝道:“拿回去!这位道友请带着你家小辈回去吧!”
吴宝瑰急了,匆忙之中脑海里只闪过苏怀泽三个字,他大喊道:“这是苏怀泽给你的!”
周围一片静默,突然,强大的威压释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话说
但是吴宝瑰有话要说。
_(:з」∠)_
下章就见。
☆、57新开始
吴海云和吴宝瑰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已经强硬地把信拿走了,手指很快把信撕开,谢平澜一目十行地看完所有的字,然后视线落在吴海云身上,吴海云平白浑身一抖,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谢平澜冷冷地问道:“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吴海云紧紧抿着嘴巴不愿意开口说话,他没想到站在后面这位表情冷漠的修士就是沧海派的掌门谢平澜。
前几年,谢平澜不惜以重金寻找苏怀泽,一般来说,只可能是两种原因,一是为情,二是为仇,不过自己与苏怀泽相交甚好,是万万不会把他的下落告诉面前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