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漆点好了香烛插在坟前，程问与应虞一起点了香，在墓前跪下，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内。应虞看了眼身侧的人，略有些羞涩地开口道："娘，我成亲了，过来见见您。"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程问前来拜祭，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应虞，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两位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程问一脸认真地说完，又朝墓碑磕了个头。
应虞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微笑。他望着墓碑，在心里道："娘，这个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您在天有灵，一定也要保佑他，保佑他一世平安，安乐无忧。"

☆、但为君故
祭拜过应虞的父母之后，两人便回了齐王府，才进了房门，应虞便紧紧盯着程问，程问无奈地叹了口气，挥退所有人，将应虞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想知道你昏迷之后会做什么是吗？"程问替他将鬓边的一抹乱发别至脑后，问道。
应虞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到你那种状态的时候，你在巷子里跟顾念打架，跟平时完全不一样，面目狰狞，凶狠残暴。当时我直接把你打昏了带回客栈，后来你便醒了，恢复如常。"
应虞不由地皱起眉头，没有出声打断，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遇到了顾念，从他那里知道了你这种状态的原因。"
应虞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出口问道："什么原因？"
程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他说，你体内住着一只恶鬼，你昏迷是因为那个恶鬼占据了你的身体。"
应虞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僵住了。程问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吧，我已经让顾念帮忙替你赶走那只恶鬼了，你也听到了，他既然是清玄道长的师弟，本事也不弱的。"
"我...体内有恶鬼？"应虞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向程问确认道。任谁听说这种事情，也不能淡定。
程问能理解他的心情，轻轻点了点头。
"你明知道这种事情还要跟我成亲？！你就不怕被我害死吗？！"应虞着急地冲他吼了一句。
程问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是担心自己，一时间又惊又喜，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应虞皱紧了眉头。
程问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说道："你看，你知道这种事不也是第一个担心我，怎么不担心自己？被恶鬼附身的是你不是我啊！"
"可他已经对你出手了啊！"应虞指着他受伤的手臂说道。
"以后不会了，你不会让他伤我的对不对？"程问浅笑着问道。
应虞被他说得无话可说，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顾道长真的有办法？"
"嗯，相信他吧。"程问点头道。
应虞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对了，来源跟你腰上那个印记有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个印记在你小时候就有了，具体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程问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说道。
应虞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的地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我生了一场大病，大夫都瞧不好，后来也不知道我娘从哪里请来一个高人，做了点小法事，我就好了。"
应虞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身上的平安符，说道："这个平安符，也是那个人给的，我娘还特地让我贴身佩戴，不准摘下来。"
程问对于这个平安符自然不陌生，之前只以为这个是应虞的母亲送给他的，所以他倍加珍惜，却不想背后还有这样的意义。
程问拿过平安符看了一眼，说道："不如把这个也拿给顾念看一看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应虞赞同地点了点头。
程问与应虞拿着平安符去找顾念，顾念听他们说完事情的始末，接过平安符前后看了看，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进屋拿出一张图纸，递到程问面前："你看看，他身上的符文是不是这个样子，我有没有画错？"
程问接过来，图纸上用朱砂笔画着一个符文。因为这个符文比较特殊，他特地留意过应虞后腰上的印记，此刻便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真是这个符文，那就有点麻烦了。"顾念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程问见应虞脸色有些不好，连忙追问道。
顾念在桌前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晃着那张图纸，看向应虞说道："这个是共生，是一种禁忌的法术。你小时候生的那场病可不简单，应该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按理是活不下来的。估计是你娘舍不得，四处找人救你，而救你的这个人，明知道你活不成了，却用了这个方法把你留了下来。"
"共生这个法术，一般是垂死之人，对世间尚有留恋，有心愿未完成，故以已之身招来恶鬼，利用他们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一旦心愿完成，招来的鬼魂便可以吞噬他的灵魂，将肉体占为己有。"
程问听得心头大震，应虞皱着眉头道："可是我那时还小，也并没有什么心愿，这个法术怎么会生效呢？"
顾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一命抵一命，估计你母亲代替了你，她的心愿是让你活下去。"顾念手指把玩着那块平安符，接下去道："这个平安符就是为了克制那个恶鬼的，以防他不守信用占据你的身体。"
应虞手微微颤抖，想到他病好以后，母亲对他种种叮咛关切，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眼眶有些湿热，咬了咬牙不让眼泪掉出来。
程问搂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半晌，才又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一旦把这个恶鬼赶出了他体内，他也会......"
"一般来说，是这样。"顾念点了点头。
"听你的意思，也有办法既能让恶鬼消失，又能让应虞活下去对不对？"
顾念沉默了一会儿，答道："除非那个恶鬼自己心甘情愿魂飞魄散，法术仍算生效，应虞就不会受影响。否则就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了。"
这个方法显然不合实际。
程问沉思了良久，说道："既然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有没有方法可以把那个恶鬼镇住不让他出来，反正不能作恶的话，留着也无妨。"
顾念张了张嘴，见程问对他使眼色，便顺着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程问揽着应虞的肩膀往外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母亲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你活下去，你也一定要爱惜这条命才是。"
应虞心里很不是滋味，无心说话，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晚间，程问搂着应虞沉沉睡去，应虞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小声地叫了他几声，程问却没有反应。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披起衣服。入睡前，他在程问的茶里放了些安眠的药，这会儿应该生效了，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应虞悄悄出门，门外守着的点漆问道："世子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不出府，就在府里走走，你不用跟着了，也不许告诉世子爷。"应虞吩咐道。
点漆显然对于后面这个要求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应虞走到顾念住的地方，正看到顾念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

☆、但为君故
院落里只有几盏落地灯笼，灯光有些昏暗，晦涩不明，烛火在夜风中跳动，像是随时可能熄灭。顾念坐在院子里，看见应虞，也不吃惊，反而对他笑了笑。
应虞走上前去，顾念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应虞垂眸看了一眼茶杯，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很简单就能想到啊，换做是我，乍一听到这种事，也会想找个人问清楚。不过呢，程问肯定是哄着你尽量往好处说，所以你一定会来找我。"顾念挑了挑眉，答道。
应虞喝了口茶，说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吧，像程问说的，将那个恶鬼镇住让他不能出来，这个真的有办法吗？"
"你想听实话？"
应虞瞥了他一眼，说道："来找你，肯定是想听实话。"
顾念耸了耸肩，道："那我就直说了。方法也许是有的，不过，我修为不精，还做不到。我也只能暂时地压制他一下，时间长了可不行。"
"你之前说，我与那个恶鬼是共生，是不是我死了，他也会消失了？"应虞问道。
"是。不过，你难道就不想活下去，还管那个恶鬼做什么？"
"我想。但是他的存在，会威胁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你能保证他不会伤害我身边的人吗？程问不就被他伤过，这次是小伤，那下次呢？我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被他夺走，那就相当于是我亲手所为，这样的事情，我绝不能接受。"应虞很是坚定地说道。
顾念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有没有替程问想过，你死了他怎么办？"
应虞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缓缓开口道："像我这样从小就是给别人卖命的人，早就将生死看得很淡，知道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现在这样，7 遇到程问，甚至跟他成了亲，对我来说，已是上天恩赐了。你也知道，我本来在小时候就该死了，不是吗？我死了，他会难过，但不会是永远，他还有长长的一生去遗忘。"
"你可真狠心。"顾念评价了一句。
"如果当初我没有活下来，现在在程问身边的人，也不会是我，不是吗？他总会遇见一个人的。" 应虞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突然明白了我娘当初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
顾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被风吹凉了。"可我是受了程问的嘱托来的，这事不能听你的。"
"你最初找到我的时候，又是想做什么？并不是想要救我的吧？"应虞看向他。
顾念沉默了。
"你只要按照你原来要做的事情去做就可以了。"应虞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原来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除掉他而不是别的呢？"顾念抬眸看向他。
应虞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顾念道："程问难道没跟你说，我和你体内那个鬼魂颇有点渊源吗？"
"那......你是想怎样？"应虞心中充满疑惑。
"你别一副置生死与度外的模样，总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是说我做不到，但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啊，不是还有我师兄吗？"顾念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本来就不想惊动我师兄的，不过既然都已经见过面了，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顾念站起身来，对着他警告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呆着！"
应虞看了他一眼，总是麻烦顾念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但思来想去，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只能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顾念哼了一声，道："别多想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应虞回去的时候，点漆还站在门口张望，见到他回来似乎松了口气。推门进房间，屋内清冷的香气扑鼻而来，他走到床边，程问睡得正沉。
应虞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脱去外衣躺回床上，犹豫了一下，向程问靠近了一些，贴着他的身体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程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一晚睡得相当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一偏头就看见应虞近在咫尺的睡颜，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亲了亲应虞的嘴角。应虞也是浅眠的人，一点动静便立刻睁开了眼睛。程问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在看清是自己之后瞬间消失殆尽，心中无比满足，翻身就压了上去，含着他的唇瓣细细吮舔。
应虞没有反抗，顺从地张了嘴，程问的舌头便滑了进去，缠着他的舌头往来嬉戏。吻着吻着，两人的身体便都起了反应，烫得厉害。程问眼中烧着□□，看着应虞，应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耳朵微微发红，嘴上不好说，只是手抓着程问把他往下拉了点。
程问得了准许，笑了笑便俯下身子继续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进入的时候应虞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床帐，轻轻的"啊"了一声。程问咬了口他的喉结，缓缓动了起来。
风烛等人原是候在外面等着主子们起来伺候梳洗的，这会儿听着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暧昧声响，一个个面红耳赤地站着，心道自家主子一大早的精力可真旺盛。于是自然是错过了早膳的时间，齐王听丫鬟说世子和世子妃还没起，心中明了，便不再等他们，自顾自地用完了早膳。
程问和应虞梳洗完，在自己房里用了早膳，左右没什么事可做，便决定就在屋里头呆着。应虞的腰还酸着，自然是乐得不用动弹，程问在他坐的榻上放了软垫让他能舒服些。
应虞想到昨晚和顾念说的话，开口问道："对了，顾念说他和那个恶鬼颇有些渊源，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程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昨晚。"应虞也没有瞒他，老实地答道。
"昨晚？我睡着的时候？"程问微微皱了皱眉。
"嗯。"应虞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程问捧着他的脸把他转过来，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夫人晚上不睡觉竟然背着为夫出去与别人私会！"
应虞无奈地看着他，道："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睡不着出去散散步，正好他也没睡。"
"哼！以后可不准这样了！"程问很是孩子气地说道。
"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应虞点了点头应了。
"那个恶鬼是当年大金国的将军离渊，好像最后还是被顾念杀死的。顾念当年被大金的军队俘虏囚禁，估计应该挺恨他们的吧。"程问随手剥了颗葡萄塞进应虞嘴里。
应虞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微微皱眉道："可是我怎么觉得，顾念好像也不是很恨那个人的样子。"

☆、但为君故
顾念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后，恰好程问和应虞午睡刚醒。程问看着顾念身边站着的晏虚和陶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应虞早就知情倒是比他淡定得多。
程问指着顾念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应该呆在你的房间里的吗？"
顾念回道："我这不是搬救兵去了吗？"他拍了拍晏虚的胳膊，指了指应虞道："师兄，就是他，你看看吧。"
晏虚走上前去，对应虞道："把左手伸出来看看。"
应虞听话地伸出左手，掌心朝上，晏虚垂哞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顾念点了点头，道："是共生没错。"
"可有办法化解吗，最好是既能保住他的性命，也能超度了那恶鬼。"顾念询问道。
"你要超度那个恶鬼？"程问听了这话颇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恨不得让他灰飞烟灭呢！"
顾念别过头不说话，晏虚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个恶鬼是谁？"
顾念似乎是怪程问多嘴，瞪了他一眼，程问很是无辜地瞪了回去。顾念这才开口道："离渊。"
"离渊？！"晏虚明显皱了下眉，连语气都难得地带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师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这是我欠他的。"顾念淡淡地说道。
"当年你在大金，究竟发生了什么？"晏虚问道。
顾念一脸释然地笑了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你就别问了，已经不重要了。"
晏虚还想说什么，顾念却用祈求的语气对他道："师兄，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晏虚终究是把所有想问的话都吞了回去，点了点头应道："好。"
"师兄需要准备什么？我去安排。"顾念问道。
"朱砂，需要画一个很大的法阵。不过要在子时开始，现在暂时还不着急。"晏虚说道。
程问接口道："既然如此，我先让人准备好朱砂吧。"
"我有话要跟离渊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顾念走到应虞面前，说道。
应虞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院落的另一角，确定其他人看不见了，顾念才停下脚步。应虞随之停下，顾念从怀里拿出陶埙，吹起来应虞曾听过的那个奇怪的曲调。
应虞这次倒并不觉得有多难受，放松身体闭上了眼睛，意识便逐渐地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