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黑顿时笑了:“好啊,只要能实现你的愿望,只要能让你离开阴暗潮湿的地底,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鬼使白道:“哥哥,请跟着我走。”
 鬼使白的身影隐没在鬼魂长队中,鬼使黑不由自主地也想跟过去。还没抬步,便觉得颈侧一暖,有个清冷的声音在说:“请您清醒点,保持被迷惑的样子,跟着队伍走。”
 鬼使黑立刻清醒过来。
 果然,正主永远不可能那么跟自己说话,他微微苦笑,采取了鬼使白的建议,迈开步伐跟着大队超前走去。
 这个队伍,是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开始了。
 ☆、鬼王娶亲(二)
 长队如雾,漫漫茫茫。
 队伍两旁的景色越发诡异,阴森森的怕人。而后一条深邃的道路出现在眼前,那条路埋在山中,巨大的般若面具凶神恶煞,般若虽在佛教用语中是大智慧的意思,但是现在看到只觉得害怕。那面具雕塑大张血红的口,口便是隧道。
 队伍似乎浑然不觉地踏入隧道之中,鬼使黑和鬼使白在队伍的最后。轮到他们的时候,鬼使白突然拉住了他的腰,将他脱离队伍。
 “阿白?”鬼使黑发出疑问。
 如果要再多了解情况,跟着队伍进隧道是最好的做法。
 “我觉得不安。”鬼使白道。
 “嗯。”鬼使黑发出一个短暂的单音,而后快速地抱住鬼使白,又快速离去。
 鬼使白连推开他的机会都没。
 鬼使白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心,但是他实在不习惯。
 这个一直说着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无论自己怎样都要让他离开地府的男人,说是自己哥哥的男人。他对此没有丝毫的记忆,他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有一天要复仇,找到那个杀了自己的妖怪,这样他就能够记起所有的事,也能够离开地府了。
 但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性子天生有些冷,又不太喜欢鬼使黑那副总是笑嘻嘻不正经的样子,因而对他也十分冷淡。
 “那条路透着不好的气息。”鬼使白道,精致的眉微微皱起。
 鬼王娶亲前冒出这样的怪事,不知为何?
 两人正说话间,漫长的队伍已经全部进入隧道了。而后那般若的口缓缓合上,整个隧道锵然合拢,骨肉被碾压破碎的声音像连绵的鼓声噗噗嗤嗤接连不断的传来,大量的鲜血和碎骨顺着般若雕塑微微张开的口流出,染红一片土地。
 那些进去的妖妖鬼鬼们,全都被这条隧道吃了。
 而后那些妖妖鬼鬼的灵魂,被一只紫黑色的巨手一把抓住,哀嚎声不断传来,那只手的模样又立刻隐去。
 二鬼使冷汗涔涔地看着这一切,衣服全都湿了。
 那只手,他们不会认错的。
 是鬼王茨木童子的手,但是他一向性格很好,为什么要借百鬼夜行的机会,屠杀花色町城的妖鬼们?
 他不是,立刻就要娶亲了吗?
 目睹了这件事的二鬼使,其实是应该去找茨木算账的。但是他们的力量悬殊实在太大,而且鬼魂都已经被抓走,也做不了什么了。
 顶多在账簿上多记上一笔,若是有一天茨木童子死了,入了地府,便要受种种折磨来还债。
 凡事有因有果,欠下的债,无论是谁,最终都要还的。
 百鬼夜行结束后,这一场百鬼丧命的惨案也被计入了《平安京妖鬼奇闻录》中,后人翻阅时,也觉甚是有趣。
 二鬼使住在同一间府邸里,那屋子名叫生死居,上有“生死有命、夺魂黑白”字样,由于气氛过于阴森,平日里几乎无人拜访,不过他们两个人也算过得清净。
 不麻烦,不讨嫌。
 或许对鬼使黑是这样。
 从百鬼夜行回来后,鬼使黑就一直盯着那两个人偶和卖东西的小鬼送的红线看,想着小鬼的话。他寻了个鬼使白不在的地方,用灵力剪下一束黑发缝在黑色小人偶中,那人偶一被塞入头发,立刻就幻化成缩小版鬼使黑的模样。
 嗯,这上面的变化符咒还蛮不错。
 然后,他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拿到鬼使白的头发。
 然后,他们俩,红线相牵……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让他心动,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若是永远呆在这漆黑不见天日的地底,却万万舍不得他这个弟弟也受这个苦……
 但是……
 种种情绪在他心底搅成一团,形成了一股乱麻。
 他放下人偶,一声低叹道:“罢罢罢。”
 随心而行吧,他也不知道这漫长岁月里,自己还能活多久。
 第二日鬼使白刚从地府回屋,便颇为惊讶地看着鬼使黑趴在自己的床上,正小心翼翼地捻起什么东西。
 “您在干什么?”鬼使白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好听,却带着冰。
 鬼使黑被这一声问一惊,手一抖刚捻起的白发掉了下去。他回过头嘻嘻笑着说:“没什么,想你了,所以过来闻闻你的气息。”
 他这话说的颇为流氓,甚至满含调戏意味,鬼使白一向面皮薄,登时脸上红了起来。
 鬼使白道:“请立刻出去!”
 鬼使黑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拥抱住鬼使白,而后手下一用力用灵力顿时割下一小撮头发揣在手心。鬼使白脸色发白时,他又凑过去在那精致的脸上香了一香,才像个得胜而去的采花贼般溜出房间。
 鬼使白气得身体微微发抖,却不由自主地用手轻轻抚过被吻过的地方。
 声势浩大的鬼王娶亲前,平安京还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失踪的荒川之主突然回来了,并且转而投奔安倍晴明。
 据说自从那之后,大天狗便单方面与他两相看厌。
 另一件事是,平安京的夜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能刮起大风的大妖怪不少,大天狗便是其中之一。
  但按他的性子,不可能是他做的。
 那风,将树木房屋连根拔起,毁坏建筑无数,同时造成大片居民死亡。
 据说,有人在当晚睡觉时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带笑的眼睛,而后整个人就被生生卷走。
 再醒来时,便是灵魂见到鬼使黑和鬼使白来勾魂了。
 因为这件事,鬼使黑觉得自己平白忙了许多。
 那日,他找晴明喝酒,正巧博雅也在。
 晴明只是拍了拍手,垂枝樱的一根枝条便递下一壶酒。
 “请喝吧。”晴明微笑,唇若敷了薄胭脂似的。
 “晴明,近日平安京刮了一场大风,你可知此事?”。
 鬼使黑喝了一口酒,只觉鼻尖满溢樱花清香。
 “还有那鬼王娶亲,也是沸沸扬扬。”博雅说。
 “博雅,连你都知道了吗?”晴明说。
 “晴明,我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啊!”博雅说,英气的眉微微皱起,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是吗?”晴明抿了一口酒,越发显得唇若施脂,面如敷粉。
 “鬼使黑,平安京发生的三件事。不,应当说是四件事。”晴明漫不经心地道,双眸里却又有种莫名的专注。
 他用手肘撑着下巴,双眸透过博雅和鬼使黑看向庭院深处。
 “阎魔判官前往蓬莱岛是一件,鬼王娶亲是一件,百鬼夜行是一件,怪风是一件……”他的眸子浮浮沉沉。
 “与你和鬼使白有关的有一件,与我间接有关的有一件,都涉及到我们的宿命。”晴明说。
 “宿命?”鬼使黑反问。
 “你们在说什么宿命,我都不懂。”博雅有些懊恼得说。
 晴明拍了拍手,垂枝樱又递下另一壶酒。
 他微笑道:“博雅,你不懂才是好事。鬼王娶亲你是要跟着我去的。”
 “那阵怪风,与你们宿命相连。也是鬼使白的执念所在。”晴明道。
 “晴明,你就不能一次告诉我吗?”鬼使黑皱了眉。
 “博雅,随意谈论宿命不是一件好事情呢。”晴明说。
 “啊?”博雅愣了。
 鬼使黑知道他不会再说了。
 不过那场怪风,却从此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
 他蓦然想起被塞入鬼使白头发的那个人偶,幻化成鬼使白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用红线将两个人偶连接起来。
 心中顿时像被琴弦弹了一下。
 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将他和鬼使白连接在一起。
 又或者是错觉。
 红线隐没了,他知道那东西还在,只是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只能说这个故事剧情为主,会写的比较有趣。
它是个耽美文,这是关于CP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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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虬的花
 宿命?四件事里他无法确定哪一件与他和鬼使白的宿命相关,不过都算是他们职责之内,一件件地解决吧。
 生死居中,鬼使白在树下看着阎魔给的盒子,那盒子花纹复杂,隐隐有光华流转。却莫名笼罩着一股黑气。
 黑气。
 这是要送到鬼王婚礼上的东西,怎么能有意味不明的黑气?
 阎魔当初与茨木童子隔着酒吞童子,也算有几分点头之交的交情,碍着名声,也当送一份没什么问题的礼物才对。
 不过上级的心思总是深不可测。
 骨虬黑色的花朵落了下来,沾在鬼使白的银发上,正临鬼使黑回生死居,便被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了。
 那花朵在鬼使黑的指间被撕碎,洒落在地上,花朵碎屑微微发着光,如同满手闪光的鳞片。
 “何时?”鬼使白冷淡地问。
 鬼使黑笑了笑,道:“骨虬的花三年一开,都是黑色的,却有催情作用。你还是站远点。”
 那花瓣的汁液微微染湿了他的手指,散发着隐约的香气。
 “哦……那又怎样呢?”鬼使白坦然地回。
 鬼使黑顿了顿,幽深黑眸闪过一丝隐约的光,他道:“不如何。黑色……不称你。”
 鬼使白没有回话。
 “鬼王娶亲前,平安京的大风十分诡异,有灵魂告知我死之前他们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跟我一起去调查。”鬼使黑说,微微苦笑着。
 最先看到怪眼的是忠辅,那天忠辅在鸭川河打渔后,发现鸭川河的风有怪异之象,不同方向的风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天边隐隐出现黑色旋涡。
 忠辅最开始只感到怪异,而后桶中的香鱼开始剧烈跳动,有些跳出桶外的,竟生出双腿急速奔走跳入河中了。
 忠辅立刻紧紧将桶压牢,一路跑回家。他将香鱼放入自家水荡中后,劳累一天的他也休息了。
 就在那个夜半,一种隐约的、诡异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但是那声音又仿佛在梦中一般。
 “我要你帮我看那男人究竟身处何处。”那声音十分模糊,忠辅也只能听个大概。
 “他已经死了,灵魂在人间四处流荡。”
 “那我要他的灵魂,我要撕碎他,让他再也不能重生,再也不能降临在这世界上。”
 “你这是嫉妒。”
 “我本就是由嫉妒而生。”
 “你会陷进去的,先是嫉妒,现在是暴怒,继续下去,将来你将无法成佛。”
 “吾乃神明,为何要求成佛,何必成佛,何愿成佛?”那声音夹杂着低笑。
 “阿若,你会后悔的……”
 “那你呢?你若是不答应,是否会后悔呢?”
 然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和微微的喘息声。
 再之后,一只巨大的怪眼出现在房间的墙壁上,一目怒睁,血红的眼珠不停转动,一眼望去毛骨悚然。
 几乎在同一时间,平安京所有平民的屋子里,都出现了血红的怪眼,再之后,一场怪风血洗了平安京。
 鬼使黑和鬼使白来到了忠辅住的屋子,房子已经倒了,破碎的残垣断壁伫立在原地。水荡里香鱼、鲤鱼还在游动。
 夜里这个地方仿佛在唱着凄清的歌,荒草悄悄蔓延出来,却莫名透出一股不寒而栗。
 鬼使黑用镰刀勾了两条香鱼,那鱼做食材极好,个头大、分量足。
 他仔细看了,并未生腿。
 他朝鬼使白笑道:“正好今晚的夜宵有了。”
 鬼使白忽略了他的这句话。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面,那是一堆骨虬的黑色的花。
 骨虬是阴界特有的树木,骨虬花更是三年一开,十分稀少,可是那里的花瓣整整铺了满地。
 黑色的花瓣微微闪着光,隐约的香气散发着,只是靠近一点便会面红耳热。
 那些花,被结界保护着。
 “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过。”鬼使黑皱起了英挺的眉。
 “想必是那结界的主人施了障眼法。”鬼使白道,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嗓音却微微地抖,面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如同涂了胭脂。
 “阿白?”鬼使黑问。
 鬼使白道:“回去吧,这里没有多的可看了。”
 他说话时,尾音微微沙哑,莫名透出一点诱惑来。
 鬼使黑默了默,与他一同回了生死居。
 第二天,地府又出事了。
 登记在册的灵魂,被从地府带出,而且生生切割成齑粉。
 鬼使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忠辅灵魂跟他说过的,那两个声音中的其中一个说——
 我要撕碎它。
 我源于嫉妒。
 他的确做到了,灵魂粉碎是比万劫不复还要狠毒的万劫不复。
 但他的心思又开始游离起来。
 骨虬的花。
 骨虬的花下的鬼使白。
 苍白面颊微微泛着红潮的鬼使白,他记得。
 他扶着身体几乎瘫软的他进了生死居,镰刀上勾住的香鱼不知在何时生了翅膀或是双腿溜走他也不知。
 他将浑身虚软的鬼使白放在床上,看着面色潮红的他。
 他的手上还有骨虬花瓣微微的光。
 他低下头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清冷的、醉人的气息。
 他最终还是在床边守了一夜,幽幽黑眸一直看着、看着,不发一言。
 我本源自嫉妒。
 我本源自愤怒。
 何为成佛,何愿成佛
 我想撕碎他。
 我想吃了他。
 我想要我的骨里有他的骨,我的肉里有他的肉。
 鬼使黑伸出一只手,而后那只白皙的手缓缓握住了鬼使白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的连接传到了手上。
 你不是我哥哥。
 我没有哥哥。
 我想要的是复仇,找到杀死我的那个人,那就是我的愿望。
 掐死他。
 只要微微一发力,就能掐死这个人。
 掐死他。
 只要用力合拢五指,就能让他的失去所有意识。
 他那张薄唇之中再也不能说出那些话。
 掐死他。
 他便能永久地拥有他,做成世上最美味的寿宴送入口中。
 杀了他……
 那飘渺的声音在心底浮浮沉沉,鬼使黑微微合拢五指,鬼使白显出难受的模样。
 屋外的骨虬树的花朵更加热烈地绽放,黑色的花朵微微闪着光,黑气一点点蔓延到屋子里,缠绕在鬼使黑的周身。那黑气继续蔓延,流入鬼使白的口鼻。
 鬼使黑魔怔似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维持着掐着他脖子的姿势,在对方的唇上留下来一片血红。
 疼。
 腥甜的血液进入喉咙,他吞咽下去。
 而后,他抬手掐断了那股黑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全校就我们那栋宿舍停电了,原本去网吧更文,但发觉不是自己的电脑根本写不出来,卡了三个多小时码了五十个字,很累。
今天写了这些。
祝各位看得开心。
 ☆、鬼王娶亲(三)
 鬼王娶亲的日子终于到了,万妖瑟瑟,百鬼齐惊。阎魔与判官还是没有回来,但婚礼如期举行。
 这实在是个很不喜庆的婚宴,配着很不喜庆的婚礼主角。请帖广发,晴明甚至黑晴明手中都发到了。
 自然而然的,酒吞童子也会收到。
 鬼使黑和鬼使白一同去了婚宴现场,大江山被一片血糊糊的红所掩盖,到处都红得惊心、红得刺眼。
 红如枫叶。
 巨大的人马妖怪在空中驮着婚轿,不必想轿子中必定坐着美艳无比的新娘。
 茨木童子高居上位,金红铠甲猎猎生风,眉眼一派傲然霸气、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说:“欢迎诸位来我婚宴。”
 他说:“吾乃茨木童子,今日便将要与鬼女红叶成亲,从此结为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