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那小太监一路,也将他的言行姿态观察得差不多了,等到他办完事回来时,天色渐晚,陆尚温将人打晕,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学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成功混进了皇宫。
陆尚温一进来就连忙四处打听苑英宫,期间两次差点被拆穿,还好他机智,否则恐怕死无全尸。
陆尚温顺着路线,很快走到了苑英宫,他在四处避过巡逻的侍卫,意欲从窗户看到袁梦的所在处。
经过几处锁上的窗户,陆尚温已经有些灰心了,正当他思考着其他办法时,突然一扇窗映入眼帘,一手撑着头的贤妃映入眼帘。
她一脸富态,却一脸抑郁,眼中沉郁。
陆尚温一时激动,却不察脚前树枝,便绊倒了,周围的树叶发出梭梭的声音。
“是谁?”
贤妃突然暴起,一鞭挥了过去,陆尚温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当即惨叫一声吐了一口血。
袁梦收回鞭子,四周沉寂。
陆尚温喘息了一会儿,轻轻拨开树叶道:“是我。”
袁梦看不出他那张脸是哪个见过的人,这声音却极熟悉。
后头有人急奔而来:“贤妃娘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袁梦回身,挡住了陆尚温露出的脸,露出了笑容道:“没,本宫看见了耗子,可真是可怕。”
来人立即跪下惶恐道:“娘娘饶命啊,都是小的错,小的立刻叫人来除鼠!”
袁梦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如此,改日再来除罢。”
那人再三告谢,退下了。
袁梦这才面对了陆尚温,沉默了一会儿道:“陆尚温?”
陆尚温点了点头。
袁梦抿了唇,终于开口道:“进来吧,有什么快说,最近他在抓你,你若还不快走,恐怕危在旦夕。”
陆尚温一步化作两步走,拖着疼痛的身子爬进袁梦房内。
他爬进来后,袁梦下意识觉得有人在盯着这里,她将视线投向紫宸宫的方向,幽深的黑暗深处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关上了门,回身撕开了陆尚温腰部的衣服。
陆尚温还想挣扎一下,但毕竟物理不及,只能任她动作。
袁梦撕开了他的衣服,看见长长的红肿紫青的鞭痕贯穿腰部,没出血,却比真正出血的伤口还疼。她从怀中拿了药瓶,将瓶内的粉撒在了伤痕上。
陆尚温颤抖了一下,被袁梦按住了。
事成后,袁梦退后一步,冷漠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尚温轻声道:“你做了什么?”
袁梦笑道:“还能做什么?你说呢?”
陆尚温:“要不是路上听说的那些事,我也不会过来。“
袁梦冷笑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你忘记你欠我的人情?”
陆尚温说:“那是一回事,我说的又是一回事。”
袁梦道:“如果我非要使它们成为一回事呢?”
陆尚温盯着她。
袁梦:“陆尚温,听我说,我给你一个还我人情的机会,你要想让我们两清,那就别管这件事。我知道我动不了唐豫书,但我至少可以恶心他。”
陆尚温踌躇着开了口:“如果你恶心不到他,反而成就了他呢?”
袁梦:“这不正是你所愿的吗?我听说你是爱他的,而你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有他的功劳。”
陆尚温道:“不管怎么样,你千万别忘记了这么做的你会有什么下场。”
袁梦:“什么下场,死吗?被虐待至死吗?那有什么吗?”
陆尚温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荒唐大言。
袁梦嗤笑道:“我说过什么,我说过什么?瞧瞧,你还真是如我所说的一样啊,陆小白莲,你以为你拯救得了所有人吗?你只会使你陷入绝境。”
像是要应她的话一样,有人轻步走了过来,含着笑意道:“小梦,你在和谁说话?”
即使没见过,这个宿命敌人的声音却立即令陆尚温寒战。
袁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塞进了衣柜里,紧紧关上。
“没有,妾方才看了话本,一时之间过于激动了,不觉之间已将书中之话念了出来。”
口水翻搅之声传来,陆纡说的声音响起:“不错,可是什么话本,竟令朕的小梦如此激动,朕可要好好观摩,以讨小梦欢心。”
袁梦的声音被暧昧模糊:“不必……啊,陛下如此就够讨妾欢心了,妾还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讨皇上欢心呢……再右一点……”
“竟敢命令朕,小调皮……”
“……恩…啊……”
陆尚温心想:“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搞,这陆纡说果然禽兽不如!”
陆尚温静静听了半宿的春宫,当所有一切陷入黑暗寂静时,陆尚温轻轻打开衣柜,床侧对着他,即使床上的人立即醒来,一时之间也无法发现他。
陆尚温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他们的衣着整洁,唯有袁梦颈后微红的指痕,他们居然只是在按摩?
陆尚温被自己刚才的猜想弄红了脸。
陆尚温放轻脚步,垫着脚一步一步逃了出去。
在他离去的那一瞬间,床上的陆纡说迅速睁开了眼,他的眼幽深不知处,竟浮现出了一丝挣扎,随后他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陆尚温到了紫宸宫看了一眼,唐豫书早已睡着,许久不见,他早已拔高了不少,脸庞逐渐精致,陆尚温看了一会儿被被子蒙住的他的大致身量以及黑夜中他脸庞的大致轮廓,一时之间竟然像是……
子犹?
陆尚温深吸一口,撇开脑中杂念,离开了紫宸宫,离开了皇宫,南下百花城,暂避风头。
☆、第 五十二 章
回到百花城后,陆尚温在原来的客栈暂居,日日关注唐豫书的消息,虽然民间传闻夸张得多,但以此为鉴,陆尚温却可以得到唐豫书的最差状况,反正最差不过如此,他也许不需要太过担忧。
唐豫书没有关入大牢,没有被轮奸,没有得到以爱为名的伤害。
只是,唐豫书会难过吗?
他会以为陆纡说不爱他而难过吗?
陆尚温一时间抑制不了脑中的这些奇怪的念头,他摔碎身旁的酒坛,然后去睡觉。
几月后他收到了倩倩的来信,她说:“大事落尘,余兵皆去。”
与此同时是陆知然的信:“我和方留在一起了,我们决定去游玩,原来的安留府交给公孙青梅了,有困难去找她。”
陆尚温抱着头减轻了一会儿宿醉带来的头疼,然后收拾包裹,离开百花城。
回去后他又经营了几天面馆,子犹有时来,有时不来,他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待他。有时他真想撕破脸皮,在他的脸侧抠一抠看看能否抠下假人皮,但他不能,不仅是不能,还不敢。
很快,他来到这儿的第二个除夕就到达了,那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雪,他扫到浑身热汗淋漓,早早就打理好了面馆,分发了工钱,吃过了面,然后早早关门,和衣而睡。
熟练得就像是他从未当过皇帝。
夜里子犹却把他叫醒,让他煮面。
陆尚温很是不耐烦,随随便便煮了一碗面,并且对他翻了脸。
而此时子犹的真正面目早已浮出水面,而他却用布蒙住。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也许是因为他的欺骗,也许是因为脸上的蒙布,也许是唐豫书在暗道的门关上前说的那些话,也许更早……
春天来了去又匆匆,重雪堆成化了匆匆,燕子南去北归匆匆,新芽谢了又发匆匆。
袁梦生下了一个男孩,命中注定的事,满月时他抓了一把剑,注定成为一名剑客。
子犹突然就将他堵在了厨房。
陆尚温没看他,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子犹:“你在害怕什么呢?你一直在躲着我。我没有害你,不想杀你,更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陆尚温:“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只是不敢。”
子犹:“不敢什么?告诉我好吗,好吗?”
陆尚温:“……”
子犹:“……你连告诉我都是不敢吗?”
陆尚温如遭拳击。
子犹便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来。
也许此后一别,再无子犹一人。
陆尚温在房内睡得迷迷糊糊,时而梦见子犹对他说:“……你连告诉我都是不敢吗?”时的表情,时而梦见那一年大雪,他将伞送给唐豫书。
陆尚温突然醒来,此时才过子时,他却精神仿若早已睡过一个日夜。
此时,他想见唐豫书,非常想见唐豫书。
他连包裹都没收拾,草草拿了干粮,雇了一位老马夫,北上京都。
小皇子已经长大,假如袁梦只求一死,她也许连这个孩子也不会留情,而到时候……他只能在悬崖下见唐豫书了。
路途中所有的事态正在推进,袁梦果然对小皇子下了毒,并且嫁祸了唐豫书,但是也许她临时的心软使她放下的毒分量变少了,小皇子没有变傻,只是变得有些迟钝,即使如此,对于爱子如命的陆纡说却是一个打击,他将唐豫书贬为平民,关入大牢暂待处分。
没有人要带走唐豫书成为男宠,没有人要折磨唐豫书,甚至连唐豫书关入了哪个大牢都是一个秘密。
而此时陆尚温却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想。
难道这次陆纡说是真的对唐豫书起了杀心?
难道陆纡说对唐豫书连最基本的心动都没有吗?
陆尚温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他推出来的消息是惊慌还是庆幸。
这个世界已经乱成一团。
陆尚温赶到了京城时,却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唐豫书关在哪个大牢,也不知道他会摔在哪个悬崖之下,更不知道他该从哪里出来,进入江湖。
他就只能在客栈团团转,火烧眉毛却什么也做不到,这一场由想见到唐豫书而引起的冲动最终也只能是冲动。
他决定去见袁梦。
他转了一天,剩下这几天在皇宫外守株待兔,希望能像上次潜入皇宫一样逮着一个落单的小太监小侍卫,但明显这次他运气不好,出来办事的不仅次数少,而且成群结队,之间的人都谈笑风生,明显都互相熟悉,假如他打晕一个人,也许很快就会被拆穿。
陆尚温只能沉沉等待,当他终于发现一个团队里有个较为内向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
他立即打晕了那个小太监,写了纸条让他离开,然后混进了皇宫,前去苑英宫。
袁梦不在,他就在外头的树林里躲躲藏藏,直至他看见抱着孩子的袁梦下了轿子。
袁梦在下了轿子的第一瞬间就扫了一眼他隐身的地方,然后斥退下人,将孩子安置好后回到了她的房间,然后打开了窗户,冷冷道:“出来,你的气息对我来说是多么熟悉,何必躲躲藏藏。陆尚温,你来做什么?”
陆尚温从隐身的草丛里出来,问道:“唐豫书关在哪个大牢?”
袁梦却笑了:“你果然爱上他了,真是可悲。
“就像我恨他,我们都知道不该这样,但我们依然做了不是吗?”
陆尚温:“他究竟被关在哪里了?陆纡说真的爱上你了对吗?”
袁梦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却对后一个问题却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陆纡说爱上我?你说笑吧?喝了很久酒给喝傻了吧?你是不是忘记了一句话,自古帝王多无情?就是陆纡说爱上了我,那也是爱上我的欲求不得。男人都一样,当然你也是,因为你得不到唐豫书,于是你对他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且爱上了他,不是吗?”
“不是的。”有个声音在陆尚温心里叫喊着,陆尚温却没有底气说出来。
“真的是这样的吗?”陆尚温对自己问道。
此时他们都一致沉默了下来,像是都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了,无法自拔。
袁梦脸上的表情似喜又哭,纠结十分。
“就算是卖我一个人情,告诉我,他在哪里?”陆尚温轻声说。
袁梦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他,并且说:“他的小厮荷清被杀了,于是我派了一个小厮去警告他,陆纡说想杀了他,明日一早就秘密进行死刑,此时他肯定是已经跑了,只是有没有掉下悬崖还不知道,刚才陆纡说带了军队去追他……我真搞不懂,明明他死不了。”
陆尚温说:“谢谢你,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罢,他转身离开。
背后却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像是叹息:“恐怕你再也无法还我人情了……”
随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尚温转头,看不见袁梦站在窗旁的模样,他狂奔而去,看见袁梦倒在地上,一把剑插在腹上,血流成河。
“天啊……”陆尚温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他叫了几声袁梦的名字,袁梦却毫无反应,看来是已经昏迷过去。他抬头,看见小皇子就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陆尚温:“快去找太医!快去啊!”
小皇子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时陆尚温才半知半觉想起了这个年龄的小皇子能走路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而此时小皇子听不懂他的话是自然,但他真的只是迟钝吗?
陆尚温捂不住血涌出的趋势,他只能抱起袁梦跑了出去,四处叫唤着叫太医。
袁梦在皇宫内的人气算是蛮高的,一时间,许多宫女太监四处奔走,一片混乱。
当袁梦被抱离,他挤出了人群,回身看了一眼,然后趁着侍卫还没来堵他,他迅速朝着袁梦所说的牢房跑了过去。
而此时牢房内早就没有了唐豫书的踪迹。
他用钱贿赂了狱卒,所幸太监衣服为深色的,看不出原来沾上的血色,狱卒在监狱里待久了,对血腥味早就免疫,一时间也没对他起疑心,他才顺利得知前不久陆纡说带着军队来到这里,然后朝西而去。
陆尚温也一同朝西奔去。
不管这个方向是不是唐豫书离开的方向,知道找到陆纡说总还是可以找到唐豫书的。
陆尚温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迷路了,但是不是露出的书的年轮告诉他这是正确的方向。
从早到晚,陆尚温总算看见一点火光,他从怀中拿了已经被汗水染成微糊状的所谓干粮,三下两下嚼了嚼,吞了下去,然后朝那里狂奔而去。
火光逐渐靠近他,他看见了被火渲染得发亮的树叶,看见了行军的士兵。
一时之间,他心中的茫然消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包围了他。
他逐渐靠近了军队,却不觉间踩中了树枝,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他因追寻唐豫书而紧张,陆纡说所带的人又如何不是因追寻唐豫书而紧张,这一声起来,顿时所有人都朝那看去。
“谁在那?”陆纡说叫道。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陆纡说撇了撇头,立即有人朝陆尚温那处走了上去。
一位士兵在四处观看着,听陛下说这唐豫书武功高超,必须得加强警惕!他一开始是由一个半吊子所教,后来他对此表达了极大的兴趣,陛下就给了他秘籍让他自己学,而他却自学成才,用陛下所给的机会对对陛下的爱人,真真是忘恩负义!
突然身旁的树叶摇曳交响出了细碎的噪音,士兵心里打响警铃。
他放轻了呼吸,走了过去,一下掀开了交杂的树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掉悬崖了!!!!【我到底在激动什么
过不久就要开车了,第一次开车,好激动啊!!!!
到时候我会在贴吧发出来,恩,到时候再说吧……
☆、第 五十三 章
另一位士兵就站在那里,许是被他掀开树叶的声音惊了一下,朝他这看了过来。
这士兵舒了气。
不过一会儿,士兵们回到原位,皆汇报为没有任何发现。
陆纡说一挑眉,道:“难道是朕癔症了?”
队长高声道:“报,也许是虫鼠作乱!”
余下的士兵都噤声了,他们都知道队长喜欢唐豫书,但包括队长都不敢为了唐豫书这么说话,而此时对方却开了口。
陆纡说却没迁怒,只是笑道:“走。”
队长却已汗水满背。
不一会儿,他们走出了树林,远方是片片草地,接着漆黑一片的天幕,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有的是他们的火把渲染出的火红一片。
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走了一会儿,行军到了一山坡之前,却有人突然叫唤道:“陛下,他在那里!”
众皆望去,只见远处一红点正在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