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周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条街的衣服确实看起来很……烂，他忘了邹家铭的衣着品味……
谭周对于衣服没多讲究，普通就好，但这里的衣服一点也不普通，倒是很张扬，每家店都有男式紧身裤，胯又低，甚至裤子上面有硕大的星星印迹……
“抱歉。”谭周说。

☆、-14-
-14-
“抱啥歉啊。”齐丞琉啧了一声，然后提议，“去别处逛逛？”
谭周点点头：“好。”
这儿离步行街不远，搭公交四五站就到了。
正是七八点的时候，公交车上挺多人的，好不容易挤了上去。
谭周抓着扶手，不太习惯与这么多人有身体碰触，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再怎么缩也没用。i他身子正对着车窗方向，把目光落在车窗外，转移注意力。
齐丞琉站在谭周身后，护着他。
齐丞琉无聊地听起音乐来，听着听着，突然扯下一只耳机，塞到谭周耳朵里，嗓音带着笑：“听点音乐解解闷。”
谭周被吓一跳，但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听着歌。
是首老歌，谭周也听过。
和你相依为命永相随
为你朝朝暮暮付一生
无论走过千山和万水
和你白头偕老永相随
为你心甘情愿付一生
风风雨雨艰险去共存
陪你走过一程又一程
……
很快就下车了，谭周放下耳机，耳线耷拉，在齐丞琉的衣服上垂荡了几下。
齐丞琉跟着下车，然后一边走着，一边拔掉耳机，把耳线整理好，再放进口袋里。
齐丞琉随便逛了几家店，挑了几件衣服，随便试了一下，大小尺寸合适就买了。没过一会儿，就买好了衣服，但是他还在停留在店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谭周不明所以地看他。
齐丞琉结结巴巴地说：“我能……不能给你也买几件？我不是说你的衣服不好，”声音骤然减小，只有谭周能听见，“……你穿啥我都喜欢。只是……”
齐丞琉被谭周看得越发慌张，把“只是想给你买买买”这句话吞回肚子里，憋着气好半晌没再吐出一句话。
谭周摇头：“不用。”
齐丞琉瞬间泄气了。
“我再看看好了。”齐丞琉唉声叹气的，还是不愿离开。
谭周坐在供顾客休息的沙发上，低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出神。
齐丞琉趁机买了好几件衣服，都是谭周的尺码，他知道谭周的尺码。
他叫导购小姐把衣服都放在一个袋子里，然后偷偷摸摸地把购物袋放在中间不显眼的位置，走去叫谭周，很是满足：“走吧。”
谭周回过神，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沉默着走出店。
天色渐渐暗了。
步行街很热闹。
齐丞琉偏眸问谭周：“饿吗？”
谭周摸了摸肚子，实诚地回答：“有点。”
“想吃什么？”
“都可以。”
齐丞琉带谭周去吃开心花甲，忘记叫老板不要放辣，导致两人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纸巾用掉了好多。
“我操，太辣了。”齐丞琉不停地哈气，“不行我要去买饮料，谭周你想喝啥？”
谭周也辣的难受，他擦了擦辣出来的生理眼泪，“矿泉水。”矿泉水才解辣。
齐丞琉买了两瓶矿泉水，仰头咕噜噜灌了半瓶，然后又哈了一口气，“水都灌饱了，不吃了。”
谭周喝了水觉得好一点了，他看了眼齐丞琉的碗里，轻声说，“还有花甲呢……”
齐丞琉往碗里一看，又拿起筷子，听话把花甲给吃了，然后把剩下的水全都灌进肚子里。
谭周慢慢吃着。
齐丞琉看了他好一会儿，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你的胃受得了这个辣没。”
谭周闻言抬起头，下意识地说：“没事——”下半截话狠狠掐住，生硬地改口，“受得住。”
齐丞琉眉毛一挑，愣是被逗乐了，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吃好饭就要回去，齐丞琉拉了下谭周的衣袖，又很快放下，神色自然地说：“再走走吧，还有点撑，坐车怕会吐。”
谭周慢慢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哦。”
寒风阵阵，刮得脸生疼。街上的人都穿得蛮多的，像是已经接受了冬天的到来，早早换上了厚衣服，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耀下，热闹极了。
冷风也挡不住热情。
齐丞琉与谭周并肩走着，沉默不语。
齐丞琉好几次看向谭周，想开个话题打破沉默，但看到谭周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便不愿打扰他了。
就这样一起慢慢走着也挺好。齐丞琉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
走了好久，已经走出步行街了，该回去了。
谭周不愿意再和齐丞琉一起坐摩托车，齐丞琉叹了口气，只能叫来出租车，多加了些价钱，司机才愿送到服装厂。
齐丞琉打开车门，让谭周先上车，然后自己再上去。
出租车后座只能开一边车门，等下车的时候，齐丞琉直接打开车门，不必让谭周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样开车门。
车里在放着音乐，是挺恶俗的网络歌曲，情啊爱呀的，唱的缠绵又低俗。
齐丞琉啧了一声，往谭周身边靠了一下，顺便在他脸上看了一眼，无聊地问：“你喜欢听啥歌啊？”
谭周摇头，“我不听歌。”
“别介。”齐丞琉说，“厂里人听收音机，下午哪个时间段来着，不是有个电台一直在播音乐嘛，你肯定也会听到的，怎么可能不听歌。”
谭周平静地改口：“我没有喜欢听的。”
歌正唱到高-潮处，似乎还蛮有感情的，齐丞琉在这歌声中重重地叹了一声，幽幽地说：“想知道你一点兴趣爱好可真难。”
“没有。”
齐丞琉一头雾水：“啊？”
谭周看着自己的裤子，轻声说：“我没有兴趣爱好。”
齐丞琉好半晌才发出声，嗓音低沉又带着一点儿哑，许是嗓子堵着不舒服了，“……那得培养啊。”
谭周对这个话题稍稍有些了好奇，于是便问道：“培养什么？”
“爱好嘛。”齐丞琉想了一下，侃侃而谈，举了一大堆兴趣爱好，“比如唱歌画画烹饪种些花花草草，或者学门感兴趣才艺……谭周，我觉得你蛮适合弹钢琴的——”
谭周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百般无奈，“哪有时间。”
齐丞琉顿了好几秒，静静地看着谭周的侧脸，目光深沉而又热烈，低声而缓慢地说：“谭周，我知道有个爱好不需要花时间。”
谭周没说话，齐丞琉不知道那歌声是否盖住了他的话，不知道谭周到底听没听见，但他静了一瞬，还是接着说：“爱好……我。”
谭周假装没听见，心底却又很慌怕，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车窗外，静默无言。
谭周自上车就一直没有看窗外，齐丞琉的话一出，他便扭头看风景了。齐丞琉没所谓地勾了一下嘴角，知道他听见了，却又一如既往地逃避。
司机跟着音乐唱起来，公鸭嗓嗨到爆。
齐丞琉好整以暇地坐好，一只大手放在大腿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不急，慢慢来。
回到宿舍也才九点，对于厂里人来说，犹如白天一样，还是很早的。
齐丞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把换下的衣服堆在桶里，头发还滴着水就走进屋里。
“你去洗澡吗？”齐丞琉边去拿吹风机边问谭周。
谭周点点头，“嗯。”
“等着！”齐丞琉放下吹风机，又提了谭周的水桶去装水，然后插上热得快，之后再来忙吹头发。
齐丞琉头发短又硬，摸上去触感跟摸刺猬一样，他吹到半干就关掉吹风筒，想起什么，对谭周说：“现在洗澡的人不多，不用排队。”
“哦。”谭周收拾好衣物，放在袋子里，又拿好香皂和洗发水，就等水烧热了。
齐丞琉看了眼手机显示时间，接着说：“时间也够，可以慢慢洗。”
“哦。”
“等下想吃点什么吗？我出去买夜宵。”
谭周摇头：“我不饿。”
齐丞琉跟没听见一样，“还是吃点吧，晚上吃的太刺激胃了，我去买粥？”
谭周沉默不开口了，表面上是在问他意见，但是又不会听，还不如不回答，浪费口舌。
齐丞琉笑了一下，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和钱夹出门了。
谭周盯着某处发呆，眼前的水桶逐渐冒出热气，才回了神，去拔热得快，提桶拿衣服走去公共浴室洗澡，关灯关门。
按下灯开关的那一刹那，屋里陷入黑暗，谭周猛地有些不适应，好像有很久了没看到……这样了，好像已经适应屋内一片明亮了。
谭周心惊胆战地，费了好久终于锁上门。
太可怕了……
谭周倚在墙壁上，倒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平静，习惯太可怕了，他无法预想齐丞琉在这待久了的后果。
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他是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他啊。
不行——
谭周狠狠捏住拳头，目光再一次移向漆黑的屋子，眼神已变得坚定，咋一看竟稍显凌厉，只是不过几秒，谭周又恢复自然，低下/身子去提水桶，慢悠悠地走去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事，看了的妹子们能不能抽空评论收藏一下，谢谢。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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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丞琉郁闷得要死。
不知道咋了，谭周又不搭理他了，别说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甚至都把他当空气，视线相撞不到一秒谭周就立马躲开。
想问他个缘由，谭周又刻意躲着他，连呆在宿舍的时间也变少了，一到宿舍也是立刻上床闭眼睡觉，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齐丞琉被搅得心烦意乱没精打采，做事更加不专心，被组长说了好几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齐丞琉暗想，于是放下剪刀，装着去上厕所，然后呆在厕所里，拿出手机屏住呼吸，一字一字地极其认真地按：
“谭周，你最近怎么了？我有做错什么”
齐丞琉思考了一下，又一字一字地删掉，重新打字：
“谭周，为什么你又不理我，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齐丞琉盯着这段话许久，最终重重地叹一口气，又认命地删掉。他斟酌了许久，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按着：
“谭周，我是真心来赎罪的……”
“啧！”齐丞琉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把这段话删掉，脑子一抽，噼里啪啦地打了一段话，不经思考就冲动地发出去。
“谭周，我喜欢你！！！！！”
谭周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没管，仍旧埋头做事。
直到口渴了，才边端起水杯边看短信，这一看不得了，直接把水喷了出来。
“咳——”
谭周被呛得脸通红，又弯着身子咳个不停，好半晌才缓过来。
“小谭没事吧？”在他旁边做事的阿姨好心问了一句。
谭周脸还是红的，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笑着摇摇头，“没事。”
“以后喝水注意些撒！喷到货上就不好了！”
“好。”
谭周低下头，看着那条短信，然后手指按着键，删除。
齐丞琉盼着谭周能回到短信，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见很久都没动静，开始怀疑起手机声音都毛病了，等到下班都没收到短信，齐丞琉顺手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了……不会短信被吞了吧？
齐丞琉直接去食堂找谭周，开门见山地问：“你收到短信了吗？”
邹家铭诧异地看着他俩，一头雾水。
谭周见齐丞琉的神色，于是慢慢地摇摇头。
“靠！还真被吞了。”齐丞琉十分不爽，骂起来，“移动真坑爹。”
谭周又低下头，安静地吃饭。
等齐丞琉骂骂咧咧地走了，邹家铭这才把脑袋伸近一些，好奇地问谭周：“什么短信啊？”
“我不知道。”
邹家铭啧啧两声，明显觉得谭周这是在敷衍。
谭周抬起头，神情有些无奈：“我都没收到，我怎么知道。”
“哦……也是哦。”邹家铭干笑两声，也跟着吃饭。
谭周咀嚼着米饭，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邹家铭也听到了，眼睛一亮：“嘿，短信来了。”
谭周：“……”
“快看看啊！”邹家铭探起身子往谭周这边瞅，“是啥短信啊！”
谭周认命地拿出手机，看到页面上显示里是一串号码，尾号是4250，他眼熟，是齐丞琉的，是二百五。
谭周抬头看了眼邹家铭，无奈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在邹家铭的注视下打开短信。
“谭周，我特别在意你，别无视我好吗？给我个机会。”
谭周又按了删除，然后迎上邹家铭好奇的目光，没等他说话，邹家铭先问起来：“是啥啊？”
“没什么。”谭周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平静地说，“骚扰短信。”
“就是那种恭喜你中了苹果笔记本电脑的那种？”
“嗯。”
邹家铭又问：“齐丞琉也收到了这样的短信？所以来问你？”
谭周含糊其辞：“估计吧。”
谭周回到宿舍就看到齐丞琉像只巨型犬一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翘首以盼的姿势，看到谭周进屋，立马起身迎了过去，黑眸亮了一下，“现在收到短信了吗？”
谭周知道再说被吞了也不可信，于是点点头，就没他话，绕过齐丞琉，坐到自己床边，低下/身子脱鞋子。
“你没有点想说的吗？”齐丞琉迈了一步过来，急切地问。
谭周脱下鞋子，躺进被子里，“我要休息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齐丞琉噎了一下，特别不好受。
谭周轻轻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齐丞琉深深地看着他，脑子一团乱，又堵得慌，干脆把内心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有什么事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把我当不存在，真的，我特难受你这样——”
谭周坐起来，直视着齐丞琉，轻启嘴唇，一字一字地说：“好，我直说，但是你会听吗？”
齐丞琉张张嘴，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吐不出话。他瞬间明白了谭周这行为的用意——他是在逼他走。
谭周无力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被子上，轻声喃喃自语：“要我怎样做你才会离开这里。”
齐丞琉高大强健的身躯像是被定住，听到谭周这话，轻轻晃了一下，竟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他用力抓住床杆子，指尖泛着白，盯着谭周的脑袋，头顶上有两个发旋，好一会儿，才嘶哑地说：“谭周……你是石头做的吗？”
齐丞琉没有再和他说话了，屋子里陷入古怪的沉默。
谭周轻快不少，这是个好兆头，再过不久，那人估计就会心灰意冷地离开吧。
谭周这段时间着实拼命，足足比别人多做了几十件，让旁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回，谭周也不觉什么，只想多挣些钱。
吃了晚饭，齐丞琉不在宿舍，谭周坐在凳子上，给妈妈打电话，他想知道外婆的身体状况。
“妈，外婆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死了！”彼端是没好气的语气。
谭周心脏恍若坠入深谷，一下子恍惚了，脑子一片空白，眼泪倒有意识地流下来，“……外婆……死了？”
“再不寄钱过来就真的要死了！”妈妈气冲冲地说，“□□妈的一万块都拿不出来，真他妈是个废物垃圾……”
谭周松了一口气，按了按心脏，轻声说：“等月底发工资了就把剩下三千块寄给你。”
“老娘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你外婆还要住院吃饭，你还要我们等到月底？没治好就先被饿死了！”
谭周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就没钱了？”
“这两天赶快寄钱过来。”妈妈不愿和他多讲，吩咐了一句就挂掉电话。
谭周听到彼端的“嘟嘟”声，无力地放下手机。
谭周去另一个车间找邹家铭，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邹家铭惊讶地看着谭周的到来，挑了下眉，“稀客啊，你小子居然会来找我。”
谭周低下头，“我想请你……帮个忙。”
“啥？”邹家铭问。
谭周慢慢地说，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借钱。”
“哦，这事啊。”邹家铭拉开衣服拉链，往衣服里衬口袋里摸，拿出一团钱，“借多少。”
谭周看着邹家铭手里的五十十块五块的，更加不好意思了，报出数字的嗓音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