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格，的葬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裘郁柔打这个电话起码打了三十分钟。
这个情况和上辈子有点不一样，再加上对面一直絮絮叨叨，裘郁柔这边则是间或一个“嗯”，于是倒渐渐消磨掉了许梓然的恐慌。
只不过还是凝重，大约是因为谈论的事情是一个人的死亡。
到挂电话的时候，许梓然在厨房喝完了一杯水，裘郁柔沉默地走过来，坐到餐桌上没有说话。
许梓然见裘郁柔低着头望着地面上的瓷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偷偷走到边上，用余光偷偷瞄着裘郁柔的神情。
嗯，看上去……好像比以前好上一点？
也许是因为在当初的梦境里看到的实在太过于令人印象深刻，许梓然看见现在的裘郁柔的神情，能清晰地比较出两者的不同。
很明显，当初那种令许梓然完全想不通的绝望眼下看来更像是幻觉，现在的裘郁柔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震惊。
只不过在震惊的同时，似乎还有点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什么呢？
许梓然以自己看人的眼光来分辨，好像是……犹豫和困惑。
许梓然坐到餐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见裘郁柔长久地不说话，便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裘郁柔的神情。
她看着裘郁柔好想渐渐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裘郁柔张开口，欲言又止。
许梓然便道：“我听到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皱着眉头。
在许梓然的记忆中，裘郁柔从来没有这样子对她皱过眉头。
但是皱眉头的裘郁柔毫无疑问的还是她熟悉的这个裘郁柔，因为对方的眼神仍然是温柔的，像是荡漾着细腻的波纹。
直到对方终于开口说话。
这句话便像是投入平静湖面中的巨石，引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她说：“你是不是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确定对方说出的这句话，自己并没有理解错。
大约在一秒之后，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理解错。
这除了因为裘郁柔的目光开始变得惶惑不安之外，还因为自己大脑里的系统开始鸣笛。
这种情况在许梓然习惯了系统的套路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这些命令大概在一瞬间从许梓然的脑海中刷过，下一秒许梓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并不陌生，在惩罚空间里经常感受到。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许梓然不会恐慌。
实际上，她恐慌极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系统的这种强行控制还会发生在现实之中。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用双手抓住裘郁柔的肩膀，倾身向下。
许梓然：“……”
这特么什么小电影展开啊！
系统刚才刷出来那么多备选方案，结果最好的居然就是这个么？！
许梓然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疯狂吐槽并且万分不情愿，但是身体还是将裘郁柔紧紧抱住，并且试图用自己的嘴唇去触碰对方的嘴唇——许梓然完全不觉得这种情况能够被称之为接吻。
毫无疑问，这么想的还有裘郁柔。
裘郁柔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娇羞，反而惊慌失措地想要避开。
“你怎么了孜然。”裘郁柔用手肘推开许梓然。
但是这个时候被系统控制的许梓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力气简直大的宛如一只猩猩，她甚至能用单手抓住裘郁柔的双手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抓裘郁柔的下巴。
要是最开始许梓然因为这件事的突然发生而陷入懵逼状态的话，那现在理智和大脑回笼，紧张和愤怒在下一秒升了起来。
可是她同时发现，就好像在惩罚空间中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仅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同样也没有办法打开系统面板，她不禁在心中感叹人的精神是多么的薄弱，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无能为力。
而在这样的无能为力中，她除了大脑空白，什么都办不到。
就在两人已经将要嘴唇触碰的时候，突然之间——大概是一声短暂的“滴”声过后，许梓然向后猛地退步，同时眼眶发酸，流下眼泪。
然而这眼泪是先前内心的愤怒所带来的，而并非是此刻的茫然的表现。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又能控制的自己的身体了，于是连忙抬头去看裘郁柔的情况。
先前在自己手下挣扎不安的裘郁柔，正在不断地哭泣。
——不、不对，并不是在哭泣。
——与其说是在哭泣，不如说只是在流泪而已。
许梓然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用单手捂住双眼的裘郁柔，缓缓地用手指抹掉眼睛上的泪水，同时用平静到冷静的声音说：“居然那么软弱啊。”
许梓然：“……”
许梓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吐槽这中二病的发言的时候。
她多少有点庆幸这个时候这个“裘郁柔”的突然出现，同时发现上次的情况并不是偶然，果然在“这个”裘郁柔出现的时候，系统似乎就立刻死机了——连面板都打不开来。
这个时候，要说系统和这个裘郁柔没有关系，许梓然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于是她干脆直接开口问道：“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裘郁柔抬起头来，手肘支着桌面，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许梓然道：“你们的办法行不通的。”
“？”许梓然因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付刘颐真，用这么迂回温和的方法，更有可能让她在最后关头反咬一口，你太小瞧一个百年世家的能力了。”
许梓然惊疑不定：“那问题是你问的？”
“是我问的是她问的，现阶段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许梓然有些紧张：“你们难道已经可以共享记忆了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愣神，半晌，开口道：“你很喜欢她？”
这话能问出来，显然是没有共享记忆，那么情况或许是共享了现阶段的记忆，许梓然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也没有多轻松，看着裘郁柔的面孔，不知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许梓然在过去曾经猜测过裘郁柔喜欢她，但是这件事到底没有定论，而眼前的裘郁柔，看上去也丝毫没有任何柔情蜜意的意思。
许梓然忌惮着的时候，裘郁柔长叹道：“啊，我可真羡慕她，那么现在想来，我曾经也并不是没有机会，是吧。”
许梓然：“……”
一时之间，许梓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系统惯坏了，以至于已经不能够自己来判断喜欢与否。
但是看来看去，许梓然仍然不觉得裘郁柔这副样子里有表现出任何羡慕的意味。
但是这样子被也不知道该说直接还是迂回地表达了喜欢，许梓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开口道：“那么你真的是裘郁柔了，虽然我多少发现你似乎一直在回避回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说你也不能说？”
根据刚才的情况，许梓然有点怀疑，或许有着某种“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的”这样的世界观的设定。
下一秒她被打脸了：“什么不能说？重生的事还是虚拟终端的事？”
许梓然：“……”这不是很轻松地说出来了么！之前遮遮掩掩的到底为了什么！
许梓然咽下吐槽，开口道：“所以，这都和你有关？”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因为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比起真人，更像是个娃娃。
她又转了口风：“刘颐真这样的人，你是不能给她留后路的，因为她不会为此感激你。”
许梓然有些混乱，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裘郁柔就不能先解释了自己的困惑之后再来管这件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按照你的意思的话，难道应该杀了她么！”
说完这句，她紧紧盯着裘郁柔的眼睛，在心里知道，自己渴望得到的是否认的答案。
她从心里面希望，裘郁柔并没有参与到某种可怕的结果中去，但她又不愿承认，自己这样战战兢兢的原因，是在心里认同了这样的可能性。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许梓然松了口气，道：“是嘛，无论如何，到杀人的地步。就未免太……”
许梓然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丧心病狂”咽了下去。
因为裘郁柔说：“你不会做，别人也会这么做——所以这种事，我做就可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么说起来，鱼肉是怎么知道我重生的事情的呢？你的记忆也被她共享了么？”
意外的，当听见裘郁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梓然反而平静起来。
于是她又意外果断地完全略过了这句话，问了其他的问题。
裘郁柔微笑地看着许梓然，那种微笑是熟悉而公式化的，曾经的许梓然经常在裘郁柔面对病人的时候看见这样的微笑，于是看的久了，许梓然也觉察到什么不对。
曾经的裘郁柔，至少面对她的时候，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那神情总归是应该有点温度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波澜不惊。
那么到底是对方其实不是“裘郁柔”，还是内心发生了什么改变，又或者是，自己在内心深处对记忆进行了什么美化？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许梓然想到，那就是系统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过去的许梓然绝不至于想到那么多的方面，现在却不得不深思熟虑起来，因为她在刚才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在今天裘郁柔指出自己的问题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裘郁柔这件事情。
她并不是想说，她是那种会将所有秘密和恋人分享的那种人，而是想说明，至少正常情况下，她不至于连说出这件事的冲动都没有产生过。
诚然她在心目中可以找出一百个不说的借口，但是她还是无法判断，这借口到底是自己找的，还是系统对自己进行了什么暗示。
而这件事，在系统再次关闭后，她才意识到。
——那么有问题的到底是她？是系统？还是眼前的“裘郁柔”？
在许梓然的大脑中飞速地掠过这些念头的时候，“裘郁柔”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了一些苹果出来，先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随后在摸了个空之后，便去橱柜里拿了把水果刀出来，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削苹果，与此同时，对方开口道：“我想这件事分明是因为，你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许梓然闻言一愣，看着裘郁柔不说话。
她除了在意对方的话之外，还因为对方突然做出那么接地气的举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通常“鬼上身”的时候会做出来的事——更重要的是，这个举动带来的熟悉感开始挖掘已经被埋葬到大脑深处的记忆，令她开始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某些事情。
虽然那么多年过去，记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许梓然还是恍惚地记起来，有一段日子裘郁柔总是在下班后去她家，然后为她买一堆水果。
因为她自己本身过的实在不修边幅，只要能吃饱就没有其他营养需求，裘郁柔就只好买来水果后切成一块块放进保险盒再装进冰箱，让她有空就吃点水果。
许梓然那时候特别受不了裘郁柔的行为，因为对方甚至在让她吃水果这件事上都做了个指标，比如说“一星期吃三个苹果六根香蕉”，以至于许梓然吃着甜到惊人的水果的时候，还是有种自己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的诡异感受。
这个记忆应当是真实的。许梓然想。
但是当她开始对比记忆中的裘郁柔和眼前的裘郁柔的时候，却觉得她们是不同的。
记忆中的裘郁柔至少还会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除了面无表情和微笑，就没有了其他的样子。
可是感觉又似乎相似，许梓然不知道到底该怀疑眼前的场景，还是怀疑自己很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的记忆。
眼前的裘郁柔已经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切好了苹果并放进了碗里，继续道：“不管是钢琴曲，还是罗霏霏的事上，又或者对待刘颐真的计划，你认为一路看着你做这些事的裘郁柔，会猜不到这件事情么？如果是你呢，你猜不猜的到？”
许梓然低头沉思。
裘郁柔便说：“你看，你不是就一眼看出我不是她了么？”
许梓然抬头皱眉：“不对，这是不一样的，我本身就接触了‘非常理’的事情，因此才能看出来，她既然一直生活在‘常理’的世界中，理应不那么容易想到才对。”
裘郁柔意外地没有反驳，反而一边把手中装了苹果的碗递到许梓然手中，一边说：“那么说来，你说的更有道理些。”
许梓然嘴角一抽，又听见裘郁柔道：“反正我又不是来跟你探讨这种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对你说，你的计划还不够完善，你需要让你的对手永无翻身之日才行。”
许梓然终于投降：“好吧，你说，但是你同时要告诉我，现在这种情况对裘郁柔到底有没有……”
许梓然话音未落，系统“滴”的一声的提示音让她硬生生停住了话头，她看着裘郁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许梓然捧着手中的碗，说：“你，你要不要吃苹果。”
裘郁柔看了看许梓然手中已经切好的苹果，又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睡着了？”她一脸不敢置信。
许梓然想，要是她，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睁着眼睛就能睡着的人。
裘郁柔似乎想到什么，打开来电显示看了一眼，随后皱起眉头，抬起头问许梓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起白语格的事？”
许梓然心中咯噔一声。
系统在脑内提示正在重启。
如果现在说重生的事，系统是不是会来不及干涉？
许梓然满脑子纠结，便听见裘郁柔说：“……孜然，我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许梓然：“……”
裘郁柔瞪大了眼睛：“我确定我健康状态没有问题不可能无缘无故睡着，我也没有嗜睡症我之前刚刚做了身体检查，这个检查是我自己做的不可能又任何问题，可是我失去了刚才的记忆？我没有跟你说什么么？”
许梓然眼神闪躲。
她现在只担心，要是裘郁柔再问出“自己是不是重生的”这样相关的问题，是不是又会触发什么紧急模式，那个紧急模式实在太恶心了。
可是她同时又发现，到目前为止，系统出了提示“正在重新启动”之外，居然没有已经重启成功了的迹象。
……难道说，刚才那个裘郁柔的出现给系统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出于这样的想法，许梓然试探地说：“那你还记得，我之前做了什么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是很快，又刷地变红了。
“你你你你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不是我在做白日梦？”
许梓然：“……等等，你会做这样的白日梦么？——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记得你之前在问什么么？”
裘郁柔闻言微微怔忡，很快脸色?4 指凑＃迕嫉溃骸澳隳歉銎婀值木俣臀椅实奈侍庥惺裁垂叵得矗俊?br /> 许梓然惊讶极了，她知道裘郁柔是聪明人，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那么快的做出那么扯淡的联想。
眼看着系统还没有重启，许梓然干脆硬着头皮问：“你之前会问出那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微微咬了咬嘴唇。
两人眼神相交，许梓然觉得对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但偏偏眼看着裘郁柔就要开口的时候，许梓然听见提示说——
许梓然来不及制止，听见裘郁柔道——
“你是不是能预言未来？”
许梓然：“……”
设定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这一回，系统没有跳出警告。
这令许梓然又分神思考了下，它判定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还是说，因为刚才的那个干扰，它已经出了什么问题？
裘郁柔道：“我总感觉在很多事上，你好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