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越想越扯，实在是现在这个状况，未免也太扯了。
半夜三更，她搜寻联系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和谁探讨一下这件事，最后干脆登录微博，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半天，打下这样一条动态——
：人工智能？
发送之后，她瘫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自己发送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回应？
许梓然苦笑一声，关上电脑，爬上床开始睡觉。
只不过闭上眼睛还是乱七八糟地想，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于是眼看着时间步入早晨，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过。
直到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惩罚空间。
许梓然抬头望去，看见npc裘郁柔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许梓然突然产生了一个在许久之前被她定义为荒谬的想法——这个npc，会不会，真的就是裘郁柔？
许梓然看着她开始发呆的时候，对方走上前来，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地开口：“有效睡眠时间三十七分钟，将进行强制睡眠三小时。”
许梓然面带探究。
这么看来，对方这没什么感情的样子是不像记忆里未来的裘郁柔，但是和这会儿通过附身出现的那个“裘郁柔”，却有相当的相似之处。
反正，都不像个真正的“人”。
因为许梓然一直没有动作，npc裘郁柔上前拉她，许梓然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手臂，又另一只手扣在对方的肩膀上，踮起脚在对方耳边说：“你究竟是谁呢？”
对方没有出声，只微微偏头，并且皱起眉头。
许梓然却已经露出了吃惊的目光。
她刚才在对方耳边时有故意呵气，裘郁柔耳朵有点敏感，因此不管如何忍耐，都会有些反应——就好像刚才这个一直被许梓然当成npc的“教导者”一样。
可是这反应要作为证据似乎又太为轻微，因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厌烦在耳边说话这种行为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作为一个没有情感的npc的话，真的会有厌烦这种情绪么？
在许梓然思索的这几秒里，她已经被直接拉住手腕，放到在了凭空出现的床上。
许梓然这一回干脆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挣扎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样子反抗了两边之后，床凭空消失，许梓然跪坐在了初始空间之中。
而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没有沙发，没有床，没有“裘郁柔”，没有系统面板。
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幸运是她还留有色彩。
许梓然难免恐慌起来，她勉强维持冷静，在心中想：或许这是最终的惩罚手段——小黑屋，很科学。
于是她坐下来，想要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然而越想冷静，反而越焦躁起来，她开始忍不住想，她会不会永远被关在这里，永远不能出去。
想象出来的负面结果冲击的内心，于是愈发躁动不安，直至仿佛要濒临崩溃一般……
就在许梓然的恐慌快要到极点的时候，空间中终于出现其他的东西。
——一张床。
许梓然看着这张床半晌，无奈苦笑一声，爬了上去。
好嘛，测试没测试出什么来，差点把自己作崩溃了。陷入沉眠之前，她这样想着。
小黑屋带来的恐慌甚至在她醒来的时候仍延续的，这令她在看见早晨的阳光的时候，实在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这幸福感搞不好比她重生那会儿还要强烈。
拿起手机先给裘郁柔发了个短信，并表明了自己之后会过去这件事，然后起床洗脸刷牙。
洗漱的时候她用系统面板上了下网，又看见了自己昨天晚上发的那条动态，这会儿看见，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且羞耻起来，并深深地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不够冷静，想要删除，又看见下面多了很多条评论，便姑且先看了一下。
大多是猜测她为什么发这条的，也有人描述了一下人工智能的发展和目前的状况，许梓然将一些科普津津有味地看完，在仔细看了下，确定的确没有疑似“更靠谱”的回复之后，便删除掉了这条。
结果登陆邮箱，又看见一堆朋友同事问她，是不是对人工智能产生了什么兴趣，要不要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许梓然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想知道的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倒是被掀起了风波。
许梓然从浴室出来又拿起手机，看见裘郁柔的回信——
：要过来么？我们下午去xx殡仪馆，那里见吧。
许梓然回了一个“ok”，开始穿衣服。
手机的另一边，裘郁柔皱着眉头，在编辑短信的界面里写写删删，最后写了完整的一句，却又还是没发。
她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人，想：虽然很奇怪，不过好像也不值得特意说。
副驾驶座上的人披散着长长的微卷的发丝，端正异常地坐在车座上，望向窗外。
是说不上熟悉，也并非陌生的人。
——姚金铃。
容长脸驼峰鼻，因为眼睛大而眼角下垂，且睫毛浓密，以前看见的时候，总觉得慵懒随性。
可今天却不同。
今天对方仍是这样的外貌，仍穿着松垮民族风的衣服，但是偏偏有种奇怪的冰冷严肃。
对方往常不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对方是在想着什么，但今天不说话的时候，却好像——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就好像一个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没睡醒么。裘郁柔忍不住想，真奇怪啊，明明是见过的人，为什么却好像又不认识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因为到的早，许梓然坐在殡仪馆边上的一家餐厅包厢里等了一会儿。
但是任务还是没有撤销，显然所谓的“参加”也有着固定的标准，并不是只要看见了灵车就行的。
许梓然实际上对完不完成这个任务已经不感兴趣，只不过心里被这件事压着，莫名其妙地堵得慌，于是纠结了半天，干脆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结果刚站起来，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未知号码：你怎么不进来？、
许梓然反而坐下来了。
许梓然：你是谁？
未知号码：裘郁柔。
许梓然一愣，对方这回说的太干脆，完全没有故弄玄虚，反而让她有点不习惯了？
用未知号码发信息的裘郁柔？想来应该是“那个”裘郁柔吧。
她踌躇了一下，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打字——你又附上身……
字还没打完，那边又发过来一条：你人在哪？
许梓然挑了下眉。
她之前明明把她所在的位置发给裘郁柔了，虽然对方用的是新号码，但是如果附的是裘郁柔的身，应该知道她在哪才对。
于是她删了已经打好的字，重新发了句：我进来了。
反正，本来她就准备进去看看。
许梓然不是第一次来殡仪馆，年纪越大，便越发现生死不过是很寻常的事情，殡仪馆里来来往往的也往往不是伤心欲绝的人，而更多是麻木无谓的看客。
进到门口的时候，许梓然听见系统提醒——
也没碰到什么接待的人，许梓然直接就进去了，因为地方也不大，许梓然没走多久，就碰上了熟悉的人。
裘郁柔的母亲沈飞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聊天，聊得话题则是关于中饭要吃些什么。
许梓然走到近处的时候，沈飞瑶恰巧抬起头来，表情一愣，没有说话。
许梓然看着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打招呼。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因为沈飞瑶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又继续和旁边的人聊天，于是许梓然也装作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
前头站着一堆人，大概是白语格的亲戚，正在闲聊。
一人问：“大概要烧多久？”
一人回：“估计快的，那边说菜已经做好了，大家回去正好能吃。”
又一人说：“菜钱是怎么算的？”
很快一人回答……
许梓然暗想：真是奇怪，人是有多喜欢吃饭啊，说来说去，都是这档子事。
她在这群人中看了看，没有看见裘郁柔，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裘郁柔现在在哪，便听见人群中又有人说：“刘家那个姑娘为什么过来？”
许梓然脚步一顿。
“说是好朋友。”
“我听说的不是这样子哦……”
“怎么说的？”
“说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
“男女之间那种。”
“要死哦，那两个可都……”
“现在小姑娘玩这个的也挺多。”
许梓然表情从容，在旁咳嗽了一下，插话道：“你们好，我想问一件事。”
众人目光聚齐看着她。
许梓然镇定异常：“我是刘颐真的朋友，过来找她，请问她在哪？”
众人恍然大悟，其中一人指出一个方向：“她往那边走了。”
许梓然微笑道谢，转身往那个方向走去，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容便变成了凝重。
刘颐真果然在这。
那么说来，“错误代码”没有骗她，也没有给出错误信息，对方说的话是很可信的。
许梓然又沿着走廊走了一段，便看见一个小门，小门开了条缝，微微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许梓然走上前去，从门缝里往外看到一个小花园和小亭子，同时看见了亭子里坐着的人。
她非常吃惊。
因为亭子里除了裘郁柔和刘颐真，居然还有姚金铃。
距离还是有点远，许梓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又或者是三人本来就没有说什么话，刘颐真和裘郁柔好像是在下棋，姚金铃则是低头在玩手机。
许梓然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走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许梓然拿出手机，再次看到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未知号码：还有十分钟。
许梓然看着外面正在专心下棋的裘郁柔，暗想，这信息果然不是她发的。
同时她拧眉思索，没搞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回复：什么意思？要是十分钟以后没到会发生什么么？
未知号码：还有十分钟火化结束，刘颐真不能输。
许梓然：为什么不能输？
未知号码：看来你已经到了。
许梓然哑然。
对方未免太了解她，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了。
她苦笑一声，正准备收起手机推门出去，便又看见新的短信——
未知号码：拖延时间，中断棋局。
许梓然若有所思，推门而出。
老旧的门因为被推动发出声响，不远处的三人便都抬起头来。
裘郁柔面露惊讶，但很快站起身来，走过来迎接她。
许梓然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裘郁柔身上，于是一下子便确定下来对方仍然是自己的那个裘郁柔。
那“未知号码”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在握住走过来的裘郁柔的手的同时，许梓然也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刘颐真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很快低头望向棋局，姚金铃则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裘郁柔低声道：“是不是等太久了？”
“倒不是这个问题，进来没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其他人也不一定都关系亲近。”
许梓然和裘郁柔一起走到了亭子里，许梓然往中间的圆桌上看了一眼，发现她们是在下西洋棋。
许梓然只大概懂西洋棋的规则，说会都勉强，但因要拖延时间，还是开口道：“怎么下棋了？”
不等裘郁柔回答，刘颐真便懒洋洋道：“无聊啊，反正没事情做。”
这么说着的同时，刘颐真将目光投向裘郁柔。
裘郁柔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拉着许梓然坐下。
许梓然看着裘郁柔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事是有内情的，但是对方这样遮掩，她便也上道地不问，坐到凳子上后，去跟一边的姚金铃打招呼。
“姚老师，没想到你也在。”
姚金铃抬头看了她一眼。
许梓然心头一跳，又很快在心里摇头暗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受刺激受大了，怎么见谁都觉得不对劲。
姚金铃回复：“我是偶然过来，想看看棋局。”
因为许梓然拉住了裘郁柔用来下棋的手，裘郁柔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便说：“孜然，你先松一下手。”
许梓然松了手，却没有放任两人继续下棋，而问：“你们在这呆了多久？什么时候结束？”
刘颐真不耐地拍了下桌子：“你有没有家教，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懂安静地坐在一边么？”
她这话出口，无人回应，在场其他三人都只将目光投向她，静静地看了片刻，便又继续说话。
裘郁柔道：“大概还有几分钟吧。”
这么说着她看了下手表，吃惊道：“再六七分钟就要走了。”
刘颐真便说：“那就抓紧时间。”
裘郁柔便专注精神，继续下棋。
许梓然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蠢，这个时候，怎么能提醒她们时间呢。
许梓然抱着怀里的包，思考着对策，思考着思考着，便想起小时候为了逃课，装病的事来。
装病这种事，虽然有时候连老师都怀疑是假的，但是因为难以验证，一般都是屡试不爽。
这么想着，许梓然低头憋气，皱起眉头。
她憋了一会儿，见居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便干脆拉了下旁边姚金铃的衣服。
姚金铃还是没动静。
许梓然抬起头来，正想提醒姚金铃看一下自己，却看见对方正看着她，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蜜色的瞳仁像是蜂蜜，在明媚的阳光中几乎有些甜腻。
半晌，姚金铃开口道：“你不舒服么？”
声音特别平静，一点都不吃惊。
倒是裘郁柔听见这话，一下子从下棋地专注中跳了出来，望向了许梓然。
许梓然便也望着她。
裘郁柔本来还有些担心，看着看着，却困惑起来，开口道：“孜然，你——肚子疼？”
很显然，裘郁柔和老师有一个本质的差别，那就是老师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但是裘郁柔却看得出来。
许梓然硬着头皮道：“……可能，可能是痛经。”
裘郁柔当然知道许梓然的周期，便一下子猜到对方是在骗人，但是猜到之后，她反而不再质疑，而是说：“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许梓然故作痛苦：“不用，我在一边休息下就行。”
“那不好，这种事怎么忍的过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的废话，刘颐真终于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就要算你输。”
姚金铃在一边道：“没有这个道理，我是公证人。”
刘颐真冷笑：“那因为她拖拖拉拉，分不出胜负如何。”
姚金铃便说：“可以暂停棋局，下次有机会再说。”
刘颐真又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
响的手机有两只，一只是刘颐真的，一只是裘郁柔的。
两人接起电话，都只说了几句便挂了。
裘郁柔道：“火化结束了，我们要走了。”
刘颐真没有说话，只神情中透露出不甘，并且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小门被打开，沈飞瑶站在那喊：“快走了。”
裘郁柔看着许梓然：“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了？”
许梓然看着系统上的，道：“不用，我就在边上，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么说了，裘郁柔便也不多说什么，因为沈飞瑶催的太紧，便先行离开，留下许梓然和姚金铃收拾棋盘。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两人收拾棋子的手指上，许梓然看着姚金铃的动作，开口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姚金铃手指一顿，笑了：“你发现了。”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完全没有掩饰。”
“并不是我不掩饰，装成另外一个人，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
许梓然觉得有点诡异，本来来自未来是一件科幻的事情，但是现在好像更偏向灵异：“你附了姚金铃的身，她知不知道？”
姚金铃看着许梓然：“她知道，这件事是她同意的。”
许梓然哭笑不得：“这还能同意？签订契约啊。”
“姚金铃”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什么事都有代价，活在当下是，回到过去也是。”
许梓然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