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既如此,便会会这人。”皇帝没什么兴致,隔着冕,他瞥一眼咄咄逼人的容修仪,微微蹙眉。
而同样是蹙眉,萧妃却是因为难以确认,她不知那容修仪给自己安了这么一个套,是否会连这也给算进去。
可索性,她现下最大的凭仗,该是皇帝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而容修仪与林芳仪,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看清局势。这宫里,她萧妃,从来不是靠着皇帝的恩宠而直接得到萧妃这位置的。她是左丞之女,而容修仪?呵。
“陛下,可宫里这般之大,若要寻到这人,何其困难?”林芳仪带着忧虑的声音传来。
“......宣皇后。”皇帝懒得和这么些人多说什么,觉着乏味,他挥挥手便拂袖走了人。
皇后近日也是够闲,终日把襄妃召去,是该给她寻些事做了。
身为皇后,若是这点人也难以寻到,也不会是他的皇后了。
近日总也忙于朝政,也不知襄妃是否受了委屈。
襄妃是否受委屈?
这话,确是难答。
且拿此刻的襄妃说罢。
余暖正坐得笔直,等着皇后娘娘抽查三十六规章。
“第二十七条。”皇后懒洋洋躺着,随着心情抽查,想到哪个数字就抽问哪条。
每日一抽,一抽数问,几日下来,她已然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看着余暖背得流畅,皇后都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每次遇上有趣的事,当不忘及时与皇后娘娘分享。”余暖一本正经道。
何谓倒背如流?余暖觉着自己已然可以做到了。她都甚至快习惯了这样每次这样正坐着回答。
不知皇后提问的热情能持续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久的将来,她即便在梦中,被抽查,也能回答的流畅。
“不错,有赏。”满意的点头,皇后朝夏满看一眼。
夏满忙捧了早便准备好的果盘上前,弯腰送给余暖。每次余暖答对,皇后便会赏赐一片果子。现下盘子里只剩最后一片苹果了,也便是说,自家主子今日已然完成了所有的抽问。而襄妃,也再次成功的回答所有。并无差错。
“谢娘娘。”余暖用牙签戳起今日的最后一块,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结束了抽问,剩下便该是消食了,而后再进晚膳,再告辞。
余暖已然摸清了皇后的套路。
拍拍衣服,皇后果然起了身,扭扭胳膊,“走吧。”
连忙跟上,余暖不知道今日皇后又想去哪边消食了。所谓大同小异,大抵如此:她能摸清皇后的套路,这是大同,至于小异?皇后总能每天挑些不同的地方去走上一走,这就是异。
但不同往日的是,这会儿,方才走了没几步,却给迎面而来的人给堵住。
“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来人不是胡公公又是何人?
“现下?”皇后蹙眉,她今日还没消食呢。
“可不是那方萧妃与容修仪又闹了不和。”何公公赔笑道,适时的透露出一些内幕。
“容修仪?”久违的宫斗又来了!
皇后顿时提了兴致,收在广袖中的手默默摸一下自己就快要拥有小肚子的腹部。纠结一下,到底没经住诱惑,笑道,“走吧。”消食,那她晚些再消也不错。
诧异于皇后的热情竟不似往昔那般,还会犹豫,胡公公看了皇后和她身后的襄妃一眼,没有说话。
宫里头的丑闻,让襄妃知道是好是坏?
“无碍,她跟着便好。”大手一挥,皇后解决了胡公公的忧虑。
忙点头应下,胡公公心下终于还是松了口气。
左右是个皇上喜欢的,学着点,有皇后护着,让她长点心眼也好不是?
只是不知为何皇上总觉着皇后会欺负襄妃?
看这模样,皇后待襄妃倒是不错。陛下这次,倒是当真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了。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娘娘牌侦探仪
一步之差,一个从清宁宫出了到目的地,另一个却正巧从她的目的地离开回了别处。皇帝如若知道余暖会来,大抵便会呆在那儿不动了。
可惜了,没那么多的如若。
余暖心惊胆战的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以为等待她的,会是座上的皇帝和下边的一众妃嫔。但出乎她的意料,该到的妃嫔的确是一个不少,皇帝倒是早跑没影儿了。
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余暖跟在皇后后边,默默的看那边正围成一团的女人们,见皇后过来,这才“依依不舍”从对方身上移开几乎快黏在上边、分不开来的眼神。
何公公已然在路上就对皇后都说完所有情况。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求查清好,也没说要她将这事儿办成何样。
皇后本以为只消过来看乐子便好,没想着乐子是有,十足十的乐子,可乐子后边,还有个更大的麻烦。
一时兴致缺缺,甚至于都翻了个白眼。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余暖心想,到底没忍住,眼角微微弯起,可笑着,便又开始担忧皇后。
这所谓解决,可算谁之过方好?
“......可有留什么人手给我?”皇后其实是想说狗皇帝可有留人的,但话到了嗓子眼,也只能硬生生压了回去,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不然,怕是只能比现下这事更加麻烦。
“回皇后娘娘,这老奴可不知道了,陛下没说。”实话实说。
皇后沉默,心下将皇帝祖宗十八代狠狠骂了个遍,让她做事,然后也不给点人手?
感情皇帝这是脑子有坑,没填吧?皇帝他爹,这么个儿子,你什么个脾气?
“既如此,便是后宫任我差遣。”皇后挑眉看向正前方的容修仪。
难得的,皇后觉得容修仪不若当初那般可心了,惹麻烦归惹麻烦,她这般是要她谢羲给她料理后事?整理麻烦?
害的自己连带消食都没消,饭都没吃得来给她办案,这女人真是变得麻烦了!
“这......”何公公欲言又止。
“本宫晓得分寸,手帕在哪?”怎么看这事怕是一日难完成的了,皇后有些不耐烦,看向何公公。
宫人忙给呈上,皇后看着上边几个字,目光挪到容修仪身上。
她脑子傻了才不懂这是谁弄的,而皇帝,虽然没自己聪慧,但怎也不至于一点门路都看不出来。
软红捧着帕子走近,屈膝,皇后略一垂眸,便见上边书了几个清秀的小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拿了根细长棒子将它翻来覆去看看,上边除了那小朵的兰,再无其他。
“人约黄昏后?萧妃,此为你字迹与帕子?”她是知道萧妃总喜欢看些书的,倒是没想到,连带帕子都得给绣个兰,就像生怕别人会不知那是她的一样。
倒是她看走眼了,没想着,萧妃是个爱摆弄风月的人儿。
“......回娘娘,此确为我的,也似我的字迹,但却与我无关。”萧妃无语皇后的问话,给她哽了一下。
宫人自觉地捧了一银盆的水上来,皇后洗了洗手,罢了,方才勾着唇角道,“软红,传我的话,来人乔装了去萧妃殿里堵严实了,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看今日可有个谁能来赴约。”
听着皇后的势在必得的语气,余暖却有些顾虑。
莫非萧妃当真有偷了人?她突然就想起上辈子余皓对她说的话,他说萧妃在外边是有个姘头的。
莫非是真败露了?
余暖想着,悄悄多看两眼底下正面色从容的萧妃。上辈子总跟她置气的两个人均在一堂:一个皇后,一个萧妃。余暖突然就心上有些复杂了,一个最大的对头成了自己的大腿,还有一个,给自己上辈子另一个对头整治着呢。这种感觉,怎的就这般诡异呢......
世事难料,或许是因着对皇后的看法改变,余暖对萧妃,竟然都伸出了些怜悯的情绪,而非本该有的幸灾乐祸。
不由抖了抖,这生活在宫里,怎每日都像做戏一样的呢?千变万化?
察觉余暖的异样,皇后将思绪中断一下,看向余暖,蹙眉。
抬眼瞅下窗外,皇后觉得这天气,怎的也是不算很冷了的。衣衫都开始往单薄穿了。莫非是襄妃刚进宫,衣裳还不够?看来过两日得多赏几件方才好,不若怕是过些日子就得去见太医了。
当然,我们的皇后娘娘这会儿显然并不记得自己已然给余暖足够的料子了,怕是都快比皇帝赐给余暖的更多。
这会儿不会记得,从前也从没记得过。
一时无言,皇后一沉默,四下便都安静了。
直至软红都跑远了去了,夏满瞅着外边都快近黄昏,才只得重重咳了咳,试图将皇后的思绪拉回场上。
没好气的瞥了眼夏满,皇后以手支额,再继续问道,“萧妃,我且问你,你平日可有丢那帕子?”
蹙眉细思,继而摇头,萧妃严肃道,“回娘娘,并无。”
“甚好,既如此,夏满,吩咐下去,去浣衣局将料理宫妃衣裳的宫人都审问一二。”像这种私物,多是放在萧妃自己寝殿里的,外人并不能碰得,若是萧妃连带自己身旁下人都无法调教好,那也是不必在这宫里混了。如此一来,只怕也便只能是盥洗时候能做了手脚。这样一想,倒是怎也得不算是萧妃太过糊涂了。
“是,娘娘。”夏满应道,说着便起身候着,担心自家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余暖眨眨眼睛,看向皇后,她还在纠结皇后的前一句话。
为何人约黄昏后要将去萧妃殿里堵?余暖看着萧妃,半晌,方才终于反应过来。
莫非是因着萧妃总也把自己关在自家的熏风殿,哪里不去,若是要约,也自然只会在自己殿里约?
皇后这是守株待兔?
心下想着,这方恍然。而即便不是萧妃红杏出墙,那陷害之人怕是也不会将“私会”地点定的离萧妃的殿远的。不若,便起不到作用了。
不过,到底是萧妃红杏出墙还是有人蓄意陷害?余暖却是不知的了。
“看来是得委屈几位些时候了,未水落石出,你三人便先在这殿里呆着。”皇后的声音有些不怀好意。这些家伙让她不爽了,她自然也没理由让她们好受。
底下三人面面相觑,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皇后便就此起了身,挥挥袖,招了余暖便出了门。
还好天色不够晚,现下吃饭,该是还来的及的。
刚好吃完饭,那方软红也该带着‘黄昏人’归来。
皇后想着,眼里是狡黠。可方才想着,便瞅见身后襄妃的影子,长长的在地面上显现着,映入自己的眼帘。
是了,她不是在培养忠犬?那这般被襄妃看着这些阴暗面,会不会不大好,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面积?
虽说她的小弟,是不该跟个傻子一样无脑的,可若是见识过太多黑暗,养的不好怕是也很有可能。
皇后不由若有所思。
“襄妃。”
“娘娘?”余暖正揣摩着皇后今日那些话的意思与原因,闻言一愣。
“你见的会越来越多,但我并不希望你变得像那些女人一样。”若是一样,那大抵会很没意思,或许也会不那么讨人喜欢了?皇后思索着,心下也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要让余暖少见些这些。且只适中便好,襄妃只消拥有足够的防备心理便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她是她的主人,她会帮她。
“娘娘,我不会的。”眼眸微闪,心下感动。
皇后是鲜少这么直白的表露心思的,她这么说出她对自己的期望,说明了她将自己视为自己人了。
上辈子,她进了宫,只听过皇帝对她说过类似的劝诫,她就此沉沦。
而这一次,又有一个人对她这般说。还是那般俗套,只是这一次,她也未必能比上辈子好上多少。
余暖觉得皇后的话像是一道阳光,打入自己的内心,让它充满了温暖。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就这般在那里生根发芽。或许皇后除了是她的大腿,也能成为些其他的什么,比如……朋友?
自己其实还是挺喜欢皇后的。
余暖想着,她能感受到自己一瞬间快了一拍的心跳。
今夜的饭,似乎都比以往再格外好吃些。
二人无言,却双双多吃了些。
气氛愈发和谐,余暖便谈笑着给皇后说些趣事,皇后也听着高兴。乃至于软红回来的时候,犹豫再三,方才终于进了屋子,开了口。
“娘娘......人抓到了。”
余暖顿时注意力给移了过去,看着不远处吞吞吐吐的软红,便听皇后的声音带着诧异传来,“有意外?”
“人是人,就是超额完成,给抓了两个。”软红搅着手帕,颇觉羞愧。
主子给自己安排的差事,这算是砸了?可又的确是抓到了人没错,是功是过?
余暖在旁听着,眨巴两下眼睛,心上所有好奇心都给勾起来。
莫非萧妃真是偷人?还一口气偷俩?
深藏不露?
☆、奸夫vs奸妻?
这事儿说起来,韶美人是真冤的。
她不过是丢了个饰物,便到处寻寻。路过萧妃的熏风殿,发觉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便近了些,站着一棵柳树下,让丫鬟过去打探一二。
可谁想,近是近了,没想,这才一近,就给人赶忙抓了起来,徒添了这无妄之灾。
一个没留神,就给押到了这边。
看着殿里坐着的萧妃几人,韶美人一脸茫然。
几人和韶美人也没什么关系,唯一算是和韶美人熟些的,还得算先前找事儿过的容修仪了。但显然容修仪是不准备给韶美人解释些什么的。
一夜无话。
故而待得第二日皇后领着余暖过来时候,韶美人还是两眼摸黑的状态。
时近正午,两人是吃了饭过来的。
昨日听闻韶美人竟然也掺和了这事,余暖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两世为妃,却都鲜少听闻韶美人这名字的,本以为该是个少事安分的妃子,莫非自己又看走眼了?
至于皇后嘛,则更加直接,甚至都把韶美人给忘了是哪位,直至软红提醒说是当初那个给容修仪弄死丫鬟的小美人,这才有了些印象。
见着真人,皇后看着韶美人那柔柔弱弱样子,不由也出口调侃,“萧妃,倒是没想到,你这手都给伸陛下后宫来了?你好这口?”
“......”萧妃沉默,给她堵的说不出话来。身为国母,怎的就这么嘴贱呢?她怎知道这女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娘娘,这是发生了什么吗?”心下疑惑了一夜,虽隐隐有些猜测,韶美人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说呢?”皇后笑的妖娆。
“妾只是昨日恰巧路过。”打定主意皇后并非什么一点不通情达理之辈,她说出自己心里所想。
“昨夜萧妃可是人约黄昏后呢,原来不想,你二人间,竟有奸|情?”这可好,奸夫和奸妻都齐全了,不知这容修仪选的是哪位?
本以为该是个乏味的差事,倒是不曾想到,也能生些乐趣。
心下的想法就此被证实,韶美人也给哽一下,一时沉默。
萧妃人约黄昏后?约谁?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