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六部 完整[出书版]—— by:风弄
风弄  发于:2016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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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关心姐姐,没空和他计较,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问,「怎么吵起来了?这么晚了,姐夫到哪去?」

年亮富已经升了处长,这阵子又见白总长对宣怀风很冷淡,言谈中似乎都不愿提及他,心里明白这小舅子的功能已经用光了,对宣怀风的态度自然也直线下降,当即对着宣怀风从鼻子里嗤了一下气,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哟呵,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了?请问你是年家哪门子尊长,要来过问我年家的事?」

宣怀风不料他如此跋扈,气往肺上一冲,但他是来劝架的,真大吵起来,反而给宣代云添乱,只好忍着气说,「姐夫……」

年亮富反而截住他的话,「别姐夫前姐夫短,我当这供应吃喝的冤大头,当太久了。照我说,把你游手好闲的功夫拿出一成来,挣些钱养活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现在的年轻人,整天高喊什么个性自由,却整日在别人家里吃白食,到底算怎么回事?我虽然不在乎那么一点米粮,但为国家养个蛀虫,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

年亮富和宣代云吵架,早把年宅的老妈子听差都惊动了,不知多少人躲在墙后面偷听。

他这么一顿发作,一点脸面也不留,宣怀风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极清高的人,顿时羞愤得浑身一阵乱颤。

「年亮富!你少拿我弟弟找事!」房子里窗户刷地被人猛然掀开,宣代云从里面探出头,把窗台上一盆月季哐当一推,在廊下砸个稀巴烂,隔着窗户指着年亮富大骂,「他吃你的住你的,花的钱比得上你供应那个唱戏的小婊子?我弟弟怀风,说什么也是你正经小舅子,你当姐夫的支援他一下,有什么说不过去?怀风一天三顿饭,能吃你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成千上万的砸在那贱人身上,是一点也不手软!成天花天酒地,丢着正经老婆在家里不管,你还算是个男人!」

年亮富也不示弱,转过身,指着窗户里头,「泼妇!我当年瞎了眼把你娶过来,你瞧不起唱戏的婊子,你还不如人家呢!」

宣代云声音更尖利起来,「年亮富!山水有相逢,你别把我们姐弟欺负得狠了,你等着瞧!」

年亮富讥道,「就凭你俩个倒霉样?年大爷我等着呢!」

重重哼一声,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宣代云见他真的走了,楞在窗边,哇地大哭起来。

宣怀风进房里去,怔怔看了片刻,才走过去,低声劝她,「姐姐,他已经出门了,你哭也是伤自己的身子,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宣代云哽咽道,「我心都被他踩碎了,还在乎这身子吗?」

宣怀风不善劝解,眼前痛哭的是他一向刚强的姐姐,更有些手足无措,见她这样掉眼泪,心里针扎似的难受,咬着牙垂头站在她身边,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宣代云用足劲哭了半日,渐渐声音小了,呜呜咽咽的,一边说,「怀风,姐姐命苦,这可是给你做了榜样,这辈子什么都能信,就是不要信什么爱情,那都是书上骗人的话。我当初就是上了爱情的当,千挑万选,选了个年亮富,满以为他对我体贴,又是我自己喜欢的,准是个两情相悦。谁料你看,当上个破官,就马上要弄戏子当小老婆了,他还是个人吗?」

张妈在年氏夫妇吵架时不敢进来,后来见年亮富走了,才敢跟在宣怀风背后,蹩到房里,躲在角落里陪着宣代云掉眼泪。

见宣代云哭得好点了,张妈走过去,取了一条手绢帮宣代云擦脸,一只手去拭自己老脸上的湿气,哽着嗓子说,「我的小姐,这事了不得。戏子都是妖精变的,心肠比蛇蝎还狠,进门当了姨太太,有姑爷给她撑腰,还不一门心思地害你这个正经太太。千万要想个法子,让姑爷死了这份心。」

宣代云说,「让他死心有这么容易?他被那狐狸精迷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要是能劝得动,也不至于和他吵。」

张妈说,「不怕,你还有小少爷呢,不是说他认识那个白少爷,就是姑爷的上司吗?请小少爷央白少爷出出面,谅姑爷也不敢不给上司面子。」

宣代云心中一动,抬眼去瞄宣怀风,却发现弟弟的脸刷地变成青白。

她大概猜到宣怀风有些为难,不愿勉强他,只对张妈说,「这些官场上的事,你又不懂,别瞎出主意。」

宣怀风低声说,「姐姐,你的事,我一定帮忙的。」

宣代云叹了一口气,只把纤纤的五指覆在他手上,轻轻握了一握。

第二天,宣怀风就给林公馆打了电话,请林奇骏过来一趟。

林奇骏来了,到了房里,和宣怀风并肩坐下,问他说,「你找得我这么急,又不愿在电话里说,到底什么事?」

宣怀风轻轻叹了一声,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都向他说了。

林奇骏听了,皱起眉头,「代云姐是巾帼中的英雄,想不到遭遇这样的人。」

宣怀风问,「你帮不帮我姐姐?」

林奇骏说,「当然帮。不过这种人家夫妻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插手?就算我开口,也毫无立场。倒是雪岚很能在其中起一点作用,不如我去请他出个面?」

宣怀风立即冷下脸,「就是不想找他,才把你请过来。你一个外人说话没有立场,为什么他就有立场?」

林奇骏见他两颊绷着,高挺的鼻子又倔强又漂亮,笑着道歉说,「是我的错,怎么忘了你和他八字相冲,见面就吵架呢?那么你说好了,我要怎么帮忙才好?只要你说的,我都听话去做,可以吗?」

宣怀风本来见他一叫就过来,心情有几分好转,可听他一张嘴就想去找白雪岚,心里又难受起来,看林奇骏赔笑,依然脸上还是淡淡的,说,「我看,事情一步一步来,你认识的人多,想请你先查一下姐夫看中的那位,是什么来路,什么样的人物,是想哄点小钱,还是很有野心的。」

林奇骏义不容辞道,「这个容易,等我回去,立即去办。不但那戏子的行踪住址,我看你姐夫平常出入的地方,交往的朋友,都不妨查一下,日后代云姐和他办交涉,也许也有点用处。」

他这样殷勤,宣怀风不禁心生感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头了,朝他微笑了一下,「多谢。」

林奇骏不禁和他挨得近了点,温柔地说,「你我两人,何必说这个谢字。其实,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倒想开口求你。」

宣怀风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事求我?」

林奇骏说,「看你姐夫的为人,你住在这里的艰难,就可想而知了。我知道你性子高傲,不想靠着我生活,但长期看你受人家欺辱,我也受不了。我求你从年宅搬出来,不要再受你姐夫的气。说到住处,我立即就能帮你找到几个不错的,由着你挑。」

宣怀风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林奇骏说,「怎么,你信不过我吗?」

宣怀风把脸抬起来,看着他说,「其实我姐夫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一个年轻人,靠人家供应吃喝住处的活着,有什么廉耻可言。我也想搬出去,可我不要白花你的钱。我只想问你一下,你那洋行里,有什么空缺没有?我没有太大本事,毕竟还是读过书的,算数是我的本行,英文很流利。你要是肯雇我,我就有薪金了。」

林奇骏一把握着他的手,放在心窝上,喜道,「有的有的,我那里正缺一个分店经理,既要懂账目,又要会英文,我正头疼请不到人呢,怎么竟把你给忘了?既然如此,我今天回去就正式下个雇佣函,你把东西收拾一下,等明天汽车过来接你。这职位还包了住所的,虽不豪华,却也算雅致,你连住处也不用另租了。」

两人这样说好,心里都很高兴,肩靠着肩坐在床边,两两凝望,都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活泼泼的希望来。

林奇骏见宣怀风粉红色的唇微微抿出一点笑意,忍不住慢慢挨过去。

宣怀风知道他想吻自己,微笑起来,闭上眼睛,扬着脸等着。

忽然,外面走廊上一阵脚步声,两人吓得赶紧分开。

原来是个两个小丫环在外头打闹着经过。

两个人虚惊一场,不敢再在年宅乱来,想到明天搬出去后,自由的日子就开始了,于是也不心急。

密密说了一番私语,林奇骏因为忙着洋行的事,只能和宣怀风告别,依依不舍的走了。

宣怀风等他一走,就认真收拾起东西来。

他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几件衣服外,只有几箱子书。

他先把衣服收起来,放在个小箱子里,书倒不忙着收拾,打算明天先出了年宅,等安顿下来,再找人过来把书取走。

不然,要是现在就把书收拾起来,张妈一定会发现,张妈发现了,少不了又告诉姐姐,姐姐知道他要搬走,肯定又来劝骂一顿。

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想再惊动姐姐。

等到了洋行,安定下来,把姐姐接过去,让她看看干干净净的住所,想必她也会放心下来。

因为和奇骏有了约定,宣怀风心里踏实了许多,晚上吃饭的时候,唇角总是忍不住往上轻扬。

张妈看见了,很有些奇怪,问他,「小少爷什么事那么高兴,一个晚上乐呵呵的?」

宣怀风说,「没有,你看错了。」

张妈说,「我看错谁,也不看错小少爷你,一定是有什么高兴事。」

宣怀风不说,她只好自己瞎猜,想了一会,小声问,「是不是姑爷那边的事,小少爷想到主意了。」

宣怀风说,「你放心,我已经请人出面了。先查查那女人的来历背景,知己知彼,自然就能想到法子对付。」

张妈笑起来,「那是,那是!狐狸精嘛,就怕现形。查清楚底细,再对付她不迟。可怜小姐还在房里闷着,也不肯出来吃饭,我等一下去见她,把小少爷帮她办的事告诉她,让她也好安心。」

宣怀风说,「不用急,等事情办成了再说。」

吃了饭,他去正房里宽慰宣代云一番,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窗户上刚见一点点灰光,他就从床上起来,把装衣服的小箱子放在床边,穿好衣服等着。

那期待感,竟如私奔一样。

在他心里,这大概就是私奔了。

这一生一世,只和奇骏在一起,听他说话,看他的模样,那真是最快活的事。

宣怀风一边憧憬,一边等着,院子里白光渐渐不再灰霾,天边红云染成一片,很快的,太阳从红云里跳出来。

宣怀风有些不安,但又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日出时分,林奇骏或者还没有起身。

他就继续等着。

张妈来问他早饭想吃点什么,宣怀风不想她发现自己的事,把小箱子轻轻踢到垂下来的床单盖住的地方,敷衍着说,「我吃过早饭了,昨天开的一包饼干,还剩一大半,早上起来,我懒得叫早饭,自己拿着饼干就着水吃了。」

张妈唠叨一句不爱惜身体,就出去了。

宣怀风原以为很快林奇骏就会来接,不料这样一等,竟然等了大半个上午。

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吉祥,却又很怕自己对爱人生疑,只一味为林奇骏想理由。

或者下雇佣函,安排住处等等,也需要时间。

奇骏对他,向来是很体贴周到的,总会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才现身。

宣怀风就这样呆坐着等,连站起来踱步都没心思,撑到中午,张妈又来了,站在窗户外头问他午饭想吃什么菜。

宣怀风开了房门,轻声说,「什么也不想吃。」

脸色青青的。

他过去电话那,拨了一个电话到林公馆,林家一个听差接了电话,见是找他家少爷的,很礼貌的问,「请问您是哪位?」

宣怀风说,「我是他同学,叫宣怀风。」

听差请他等一下,过一会后,过来拿了电话说,「我们少爷不在,出门去了。」

宣怀风问,「到哪里去了。」

听差说,「少爷的事,我们当听差的不清楚,似乎是出远门了。抱歉,帮不到您。」

宣怀风还想再问,听差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拿着话筒,半天才讷讷挂上,一时脑子里都是空的。

张妈看他从房间出来,就觉得他的样子不对,过来一看,他站在电话旁,整个人木木的。

张妈吓了一跳,「小少爷,你怎么了?脸上这么雪白雪白的?快坐下歇歇。」

宣怀风僵僵地站着,被张妈扯了几下衣袖,才醒过神来,凄然笑道,「我好得很,你别大惊小怪。」

张妈不信,「这个样子,还说什么好得很?不行,我还是请小姐过来看看,你前阵子才病过呢,不要又复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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