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辛博闷闷的问,那你呢。
你应该知道,我有阴影,我是不可能有勇气去结婚去生孩子,我也不必向家庭负责。
因为我没有家庭。
所以......
所以什么,付辛博急急的问。
所以,我就会一直在边儿上等着,你啥时候想要我了,跟我说一声,我随叫随到。
说完这句话,井柏然笑出了声。
好像要把灵魂深处的苦难笑到撒旦也看不见。
付辛博一把抱住他,他说井宝你别说了,别说了。
井柏然就回抱住他,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拥抱着的时候,井柏然忽然觉得冷。
他想起左拉的《小酒店》里的女主角绮拉维丝说的一句话,这是很贵的面包,因为是要骸骨来换的。
所以他轻轻的在付辛博耳边叹息,这是很贵的爱情,需不需要要用死亡来换呢。
六 木头公仔
井柏然觉得,自己和付辛博就像被操控的木偶。
要在镜头前,唱自己不喜欢的歌,说自己不愿说的话。
要对向自己抛媚眼的富婆回以微笑,要对对自己有意思的高层和女明星摆笑脸。
他很累。
他看着身边的付辛博,他知道他也很累。
他就偷偷的握着他的手,他说付辛博我们下个星期私奔吧。
这是他们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经常玩的游戏。
付辛博,我们这个周末私奔吧。
好啊,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付辛博,我们下个月一号私奔吧。
好啊,现在赶紧去挣钱。
付辛博,我们......私奔吧。
井柏然知道,付辛博每次都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开玩笑。
若是付辛博真心答应,他井柏然眼都不眨一下就心甘情愿跟他江湖浪荡去。
没有好日子过不要紧,他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没钱没住的没好吃好喝的不要紧,他从小就没得到过这些东西。
他一切苦都可以吃。
可是付辛博,会吗。
直到有一天,他们参加完好像无休无止的宴会,应付完一群不敢得罪的女人。
回到那个小小的屋子。
井柏然有些绝望的对付辛博说,等我们可以到红馆开演唱会了,我们就私奔吧。
付辛博看着井柏然决绝的眼睛,然后说好。
等我们可以到红馆开演唱会了,我们就私奔。
那其实是一个,并不遥远的,梦。
对不对。
井柏然真的不想做一个木偶,他只想和付辛博正大光明的走在阳光下。
牵着手,贴着心,可以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幸福。
上帝说他们这样是罪恶的,那他们不信上帝就好了。
别人说他们这样是错误的,那他们自己知道是正确的就好了。
若是上天入地都得不到解脱,那井柏然真的宁可死掉,也不想扔下爱情。
故事里的爱情,有悲有喜。
好像男人和女人,就可以生活的很快乐。
沙恭达罗被豆扇陀抛弃,却可以再重新团聚。
因为他们是男人和女人,所以他们就有理由幸福吗。
可为什么故事里的男人和男人,就一定要以死亡终结。
他记得,无论是《霸王别姬》还是《我的军中情人》,无论是《蓝宇》还是《御法度》,无一不是死亡将爱情终结。
难道,这就是,男人和男人相爱的唯一结局吗。
哥哥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有没有,想过落地时的疼痛。
他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相爱,在自己的幸福大街里。
为什么不可以呢。
P.S:看到YY说,给一个名副其实的结果,爱情为什么怎样怎样。
我想说,这个故事,到结束之后,有大概两成,是根据真实的故事构思的。
一个真实存在故事,让我有了这个构思。
虽然并不一样,但是那个故事让我感觉到,生活真TMD比小说丰富多彩。
七 格非
冬天过去了,又是春天。
一年一年,就这样过。
可是,终有一年,是需要面对所有的事情,对不对。
作家格非说过,月光下的雪,是蓝色的。
井柏然很憧憬这个景象。
他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在月光下,手牵着手,看看蓝色的雪呢。
付辛博就抱着他,很快的很快的,等下雪那天咱们就去看。
井柏然笑笑,他说你知道吗,最重要的是,牵着手。
你看,我们连在月光下牵手,都那么奢侈。
付辛博,我们什么时候,能在日光下,牵手呢。
什么时候。
终有一日,可在朗朗白日下,牵手。
那一日,做完节目,回家的路上,付辛博忽然牵起井柏然的手。
闹市中,人群里,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第一次,这么坦诚。
这么,正大光明。
井柏然转过脸去,看着付辛博,看到他淡淡的微笑。
低下头,他又想哭了。
守着付辛博,总是很容易让他的眼泪掉下来。
就那么牵着手,一路走回家里。
关上门,井柏然狠狠的抱住付辛博,吻了上去。
付辛博愣了愣,然后疯狂的回应。
唇和唇碰撞到青紫,舌与舌拥抱着跳舞。
好像蛮荒时代祭祀的盛典,激情的火简直要把他们烧毁。
带着绝望的味道,带着不知明夕何夕的味道。
第一次想吻他的时候,这一辈子,就不想再吻别人了。
真想做一个,三头六臂的神仙,可以逍遥人世外。
什么禁忌,什么伦常,让它们见鬼去吧。
只想牵着你的手,只想抱着你,只想吻着你。
井柏然伏在付辛博身上,他缠绕着他微微卷曲的头发,他说,若是有人问我们的关系,你会承认吗。
付辛博看着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他说,井宝,还不到时候。
井柏然苦涩的笑笑,等到了能说的时候,咱们就告诉所有人吧。
付辛博的眼睛有些缥缈,他说,好。
告诉全世界,是不是就是与全世界为敌。
可即使是这样,也在所不惜。
这是井柏然珍爱的幸福。
幸福大街里,有没有一座,属于他们的小房子。
可以让两个人在里面,让爱情生生不息。
吻不够啊,真的吻不够啊。
抱着他,觉得灵魂都温暖起来。
想要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爱情,完美,以及幸福,都得到了。
他给予的。
付辛博,我们今年冬天,一定要牵着手去看,月光下的雪。
好,我们一起去看,牵着手。
我还要,在冰天雪地里,和你接吻。让冰雪把我们的唇冻在一起,这样一辈子都不用分开了。
好,我们把余下的生命全部用来接吻。
月光下的雪,真的是蓝色的吗。
等到今年冬天,我们一起去看,不就知道了吗。
好的,那并不远,冬天并不远。
是啊,不远。
很快,冬天就会又来了。
八 流氓
第二天,便有照片见报。
井柏然和付辛博,十指紧扣。
于人群里,闹市中,亲密的相携而行。
公司上下已议论纷纷,虽然,井柏然从来没刻意隐瞒过。
只不过,真正有证据出现的时候,其他的人,才敢光明正大的,指指点点。
井柏然的唇角有些许无奈的笑,狗仔队真是无处不在啊。
面对质问他甚至懒得解释什么,可是却看到付辛博阴郁到极点的眼神。
公司高层召开紧急会议,坐在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中间,看他们口沫横飞。
你们俩解释一下吧。
主管差一点就要把报纸撕碎。
井柏然望着窗外,似乎置若罔闻。
付辛博深深吸一口气,他说,我们关系不错,是很好的朋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主管笑的吓人,没什么大不了?你们让谁看看这不是情侣间的牵手?
付辛博愣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主管又问井柏然,你有什么要说的?
井柏然这才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他笑笑,我没什么好说的。
主管大怒,你的意思是你们承认了?
付辛博急忙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只不过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井柏然转过头去看着他,然后自嘲的笑笑。
他喃喃的说,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付辛博眼神坚定的看着主管,他说,我们不是恋人,请大家相信。
主管半信半疑的说,那明天召开记者招待会,你们对媒体和粉丝好好的解释一下。
还有,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都必须给我好自为知,若是再被那些流氓狗仔抓到什么证据,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家,井柏然坐在窗边,背影寥落的让人难受。
感觉到付辛博抱着他,他没回应。
付辛博说,井宝,我知道你最恨骗人,可是,现在真的不是大白天下的时候啊。
我们现在,根基还不稳。
井柏然疲惫的抬抬眼,他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因为,实在不想说谎。
这是井柏然说出口的。
井柏然没说出口的是,付辛博,你说我们不是恋人的时候,怎么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呢?
你的样子,恍惚间,让我真的以为,我们其实,并不是恋人。
记者招待会上,媒体的问题狂轰滥炸。
你们,是不是恋人?
你们的关系一直好的不正常,请问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解释这张牵手的照片?
一直都是付辛博在解释。
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我们只是很投缘,又是组合,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
这张照片没什么啊,关系好的朋友一起逛街走走而已,你们想太多了。
井柏然的眼睛一直很空洞。
直到有个记者说,井柏然,你也解释一下吧。
他笑笑,他说,总之,就那么回事,随你们怎么想。
这场记者招待会,就算不前功尽弃,至少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网上开始铺天盖地的猜测,他们可能的关系。
其实井柏然对几个好朋友一直没有隐瞒过,可是如今,当大部分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后果便有了不同。
谣言甚嚣尘上,一切工作被迫暂停。
付辛博几乎崩溃。
父母打过电话来质问,公司质问,歌迷质问,朋友质问。
所有的一切,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说,井宝,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井柏然苦苦的笑,不想骗人啊,真的不想骗人啊。
付辛博冷冷的说,你的心里,难道只有自己吗?
我不像你,只有一个奶奶,我还有爸爸妈妈和亲戚啊,我要给他们一个交待啊!
井柏然看着他,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付辛博。
他笑,笑的眼泪掉下来,他说,是啊,我是没家的孩子,不需要给谁交待。
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九 女儿
井柏然其实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去找KIMI,他知道KIMI会调好喝的酒给他。
KIMI是一起参加比赛时的朋友,比赛结束友情却留下来。
KIMI在家里有个小小的吧台,他喜欢调酒给朋友们喝。
他问井柏然你想喝什么。
井柏然笑笑,你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应该喝什么。
KIMI就笑笑,他说我的酒都是独创的,名字来源于喝的人的心情。
KIMI递给他一杯酒,忧郁到使人绝望的蓝。
井柏然问,这酒是什么名字。
KIMI笑笑,它叫,世界悲哀。
世界悲哀。
井柏然笑的地覆天翻。
KIMI,你知道吗,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悲哀而已。
我那么渺小,怎么可能让世界陪着我一起悲哀。
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的,一直都是。
这时,井柏然接到电话,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妈妈打来的。
她说孩子,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和付辛博是一对?
听着似乎有些陌生的妈妈的声音,井柏然有些恍然。
然后他说,如果我说是呢。
妈妈的声音有些难受,她说孩子,你骗妈妈玩是不是,什么不好当,当同性恋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放。
井柏然笑笑,他说,妈,我早没家了,是你们,都不要我的。
妈妈的声音安静了很久,然后她说,孩子,我知道你怨我们,可是,你总要想想,你奶奶吧。
你奶奶一直盼着你成家立业,你说过要生个女儿让她抱不是?你忍心让奶奶伤心?
井柏然的心抽痛,奶奶啊,奶奶永远是他最疼爱的人。
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
他打电话给奶奶,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
他说奶奶,您生我气吗?
奶奶说,柏然,你从小到大都不骗人,最听奶奶的话。奶奶就想听你说,你和辛博那不是真的。
你说不是,奶奶就信你。
井柏然的眼泪滴在那杯名叫世界悲哀的酒里,他说奶奶,您原谅我好不好。
从小到大,井柏然没做过让奶奶生气的事情,奶奶的话,对于他是圣经是圣旨。
所以,他也从没有对奶奶说过类似请求原谅的话。
这次他说了,他说奶奶您原谅我好不好。
他这么说了,证明,他还是要一意孤行下去。
奶奶说,柏然,你真的不在意奶奶了?奶奶身体不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啊。
井柏然哭了,他说,奶奶,我真的爱他啊。
奶奶没有再说什么,把电话扣了。
井柏然知道,奶奶,是真的生气了。
他喝完那杯名叫世界悲哀的酒,擦擦眼泪。
他说KIMI我要回家一趟,我要去跟奶奶好好说说。
KIMI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井柏然打电话定机票。
去机场的路上,还是给付辛博打了个电话。
虽然他们还在冷战。
他说我现在要回沈阳,我要跟奶奶好好说说。
井柏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的人心里难受。
付辛博也在那边难受,他说井宝你千万别惹奶奶生气。
然后井柏然说,你,是不是还那么喜欢我呢。
付辛博说,当然了。
井柏然笑笑,他说有你这句话,我怎样都不后悔了。
十 胭脂
跪在地上的时候,奶奶的眼睛还在闭着。
老人执拗的不看着孙子。
亲戚,那些平时不见的亲戚,都来了。
爸爸也难得清醒,妈妈也难得空闲。
井柏然想,我都快忘记你们长什么样子了呢。
爸爸的巴掌很硬,一下一下,打的很实落。
妈妈的眼泪让井柏然觉得,其实妈妈还是心疼他的。
心里竟有一丝温暖滑过。
井柏然我问你,你和那付辛博到底是什么关系。
井柏然看着凶神恶煞的爸爸,忽然笑了,他说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你们所说的恶心的同性恋关系。
一巴掌。
你和他分开,你听见没有!
井柏然笑的从没有这么开心,他说爸爸,我们分不开啊,我要是能和他分开我早就分了,可是,分不开啊。
又一巴掌。
姑姑舅舅,叔叔姨妈,那些本就陌生的脸孔怎么看起来更加陌生。
只看到他们鄙夷的白眼,说着恶毒语言的嘴唇翕动着,让井柏然想吐。
妈妈拦住爸爸还要落下的巴掌,她说孩子,当妈妈求你,分了吧,分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好的,我们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井柏然抹去唇边流下的血,血像胭脂一样红艳。
他说,妈,我这辈子就他了,真的,就他了。
奶奶终于睁开眼睛,她说柏然,这么多亲戚在这里,你就舍得,让大家为了你的事,这么难受吗?
井柏然冲过去,抱着奶奶的腿,他说奶奶,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帮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奶奶的眼泪掉下来,憔悴的样子让井柏然想杀了自己。
她说柏然啊,你真的,舍得奶奶伤心吗。
井柏然终于再次哭的惊天动地。
他说奶奶,我从来没这么爱一个人,我以为我不会爱,可是我爱上了。奶奶,我真的爱上了,奶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奶奶陪着井柏然一起哭,妈妈也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