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视我吗?”
“不,我没有权力轻视你,我只是想说,你真的很美,做艺妓实在可惜了。”
“哦?是吗?”敏靠近薰,他最恨别人说他美,因为说这话的人都对他有企图,他要看看薰的眼中有没有相同的欲望。“不做艺妓做男妓是不是就不可惜了呢?”湿的发垂下来,搭在薰的手背上,传来阵阵凉意,敞开的衣领里是大片白皙的肌肤,平滑诱人。
“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敏眯起眼,挑衅的眼神,然而薰微叹了一口气,垂下眼,挡住了眼睛,片刻后才重新抬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而非出卖色相。“
敏感到挫败,薰的眼睛为何总是这样平静?他故意做出这样撩人的姿势,他却没有丝毫震动,他真的不存有一点点欲望吗?而且为什么总觉得会被那双眼睛看穿?薰和那些人不同,他是特别的。
敏感到害怕,他怕被看穿,他怕自己苦心经营的坚强会在薰的面前瓦解。何况眼前这个人是杀手,即使自己救了他也难保他不会杀了自己。
薰看着敏,细致的脸庞,五官分明,线条柔和,虽身为男子也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发梢上悬着水珠,敏呆呆地保持这个动作不变,他预感自己会溺死在薰深邃的双眸中。
“你该把头发擦干。”薰低沉的嗓音令敏为之一震,无言地退后,背对着薰擦干发上的水。然后依然保持沉默,背对着薰躺下,留了一半床铺给薰。
敏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薰于是轻轻移过去,慢慢躺下,不牵扯到伤口。敏睡前把仍旧潮湿的头发拨到一边,深夜中水汽夹杂着残留的香气升腾,薰也渐入梦乡。
早晨,薰被外面的声响吵醒,别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敏还在睡,夜晚时翻过身,现在面对薰的是他不设防的睡颜,单纯得像个孩子。薰轻轻一笑,接着浓重的睡意再度袭来,原来没有杀戮的日子是如此安逸,自己原来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岁月。
薰在敏家里住了很久,伤口已基本愈合,但两人却仍不了解对方。两人的谈话只停留在一些琐事上,偶尔会谈到威。威已经成了当时最有名的富商之一,为幕府效力,过着穿金带银的日子,几乎每晚都会来捧敏的场。
敏时常到威的桌前陪酒,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含蓄的欲望。但每次敏看到威时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薰,薰应该握着刀靠在窗前睡着了,然后等到敏回家了才躺回床铺。想到这敏会失神片刻,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扯到薰的事。所以敏对于薰的了解都是从威那里得来的。
这天敏回到家时比平时晚了许多,薰担心地守在门口等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薰猛地拉开门。没有准备的敏一下倒在他身上,撞到了伤口,一阵刺痛。薰咬牙忍住,扶住敏然后关门。
这夜敏身上的白梅香被浓烈的酒味掩盖。
“敏,你怎么了?”
敏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薰焦虑的神情,伸手搭上薰的肩头,微醺的脸贴近薰的颈项,呼出灼热的气。“安藤,他在酒里下了迷药。”
威!薰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威变了,以前的他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敏的身体越来越软,直往下瘫,薰忙扶他躺下。敏的手很烫,脸红红的,唇更是娇艳欲滴。
薰欲起身去拿冷水帮敏降温,却因衣襟被敏抓着不由往前倾倒。敏完美的脸形撞入眼帘,灼热带着酒气的呼吸抚上脸颊,听见敏低声呓语:“薰……薰……我……好爱你……好爱你……”
薰平静的心湖被扔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一朵水花,涟漪散开,打破了多年来的死寂。原来自己对敏奇怪的情感就是爱,原来他早就陷入了敏的白梅香中无法自拔了。
轻触那红润的唇,柔软的触感,滚烫如火种,瞬间点燃身心。探入舌尖,敏下意识地回应、纠缠,窒息而轻喘,双手绕上薰的脖颈,解开脑后的发。紫色的发披散,如夜光流转。
敏微睁开迷离湿润的眼,看见的是满目的紫色。薰……
狂乱的情欲蔓延,发丝缠绕,躯体相连。身体的紧密结合带来痛楚与快感,凌乱的是呼吸,满足的是身心。
风冷却了激情,敏醒来时已不见薰的踪影,刀也不见了。头因为酒精疼痛欲裂,下体也传来阵阵痛楚。薰走了,竟然就这样走了。敏蜷起身子,泪落下,沾湿了大片席草。昨夜的温柔就算是告别了吗?原来杀手的心就这么冷,原来薰的心就这么狠。敞开冰封的心却换来这样的下场,敏不甘心!
薰离开一段时日了,起初敏还奢望薰会悄无声息地回来。但好几天过去了,薰没有出现,等来的只有满城的流言,紫发的杀手在深夜出没,如夜叉般吞噬人的性命。
敏放弃了,艺妓嘛,本来就是以色保身,再怎么矜持,再怎么出名,也不过就是人们口中的贱货。于是敏变得更加放荡,轻佻的眼角,顾盼流连,四处留情,丝毫不怕惹上一身火。含笑的眼眸中充满冷漠,以往的红妆换成了忧郁的紫色。然而忧郁不见,却更显妖娆。
但无论敏如何勾引那些客人,始终没有人对他出手,他们不敢,因为安藤堕威已经发话要得到敏。这些敏当然知道,威现在为幕府效力,虽然幕府已摇摇欲坠,但没有人胆大到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敏实在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威总是无时不刻地让敏想到薰。
甩甩头,抛开这些恼人的事情,敏兀自做在镜子前。镜中的脸苍白消瘦,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威今天又在等他了,老板不敢惹他,真是让人心烦。为什么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却总是出现在面前?问题总要解决的,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敏换上男装决定不从后门溜走了,威会被吓得不轻吧。
果然,威在看到男装的敏时手中的酒盏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敏并不感到以外,毕竟像薰那样能一眼就看出他性别的人并不多。薰,又是薰,为什么越是想忘掉就偏偏记得越牢?
威理清混乱的思路,微微一笑,那笑让敏忍不住心慌,难道他没有死心吗?
“没关系,我要的是敏,是男是女并不重要。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回该轮到敏惊呆了,这是作为男人的悲哀吗?看上他的全是男人,他靠着这张脸过活,同时却又痛恨这亦男亦女的容貌。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他的,他们要的不过是他的身体,连薰也是一样。他在薰的身下颤抖呻吟是因为爱他,结果薰抹抹最就走了。
“安藤先生,我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的。”委婉地拒绝。
“我对同性没有兴趣,但我对一切美的事物,包括人都很有兴趣。”威微笑地等待敏的答复。
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敏努力想着回绝威的好办法,他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砍死。突然,敏的瞳孔颤了一下,不远处的阴影中躲着一个人影,握刀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突出,发丝在风中飘动,泛着紫色的光晕。心顿时如刀绞般痛。不是舍我而去了吗?那还回来看什么呢?看我的放浪,看我的堕落吗?好,那我就让你看。
原本冷漠的脸换上了勾人的媚笑:“那就走吧,已经很晚了。”面对敏180度的转变,威明白其中必有蹊跷,不动声色地领着敏出了酒馆。紫发的魅影隐入身后的黑暗中。敏偷偷投去一瞥,继续向前走,挺直了背,背影却显得寂寞万分。
威的技巧很好,充分的前戏引得敏燥热难耐,不时发出低沉的娇喘,空虚的后庭呼唤威的火热填充。威吻着他,占据口中的所有空间,抢夺有限的空气。敏的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散乱的发,扭动的洁白躯体令他妖冶万分。
威在他的体内一次次地穿刺,痛楚一阵阵袭来,却将他不断逼向快乐的颠峰。眼前这个人的红发即使在夜晚也显得扎眼。敏闭上眼,回想那夜被月光镀上了银边的幻紫。
敏在威的怀中释放,眼角一滴清泪滑落。喘息中,威听到他轻呼的名讳——薰。
轻手为敏盖上被子,威退出房间。“心夜。”一抹黑影闪过,停在威的身后,瘦削的身形看不清脸,却有一头耀眼的橙色头发。正是这个原因使他的父母抛弃了他。
“查到对方的身份了吗?”
“是,对方叫新仓薰,特征:紫色头发,是杀手。”
“新仓薰。”威默念这个名字,没有想到儿时的伙伴如今效忠于敌对的两方。“好,明晚动手。”
“是。”心夜又一闪而逝。
天亮时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驱散了多日的暑热,却也阴沉得让人觉得压抑。
敏留在了威的豪宅中,从打开的房门可以看到庭院中的一潭池水在被雨滴打得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威说有事出去了,叫他留着,说晚上要带他出去。敏没有拒绝,威的表情告诉他,如果不去他一定会非常后悔的。敏隐约感到不安,这雨又下得他心烦。晚上就会知道一切了,等着吧。
傍晚时天就全暗了,似乎也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不祥的事。威派人送来了衣服,白色的丝质女式和服,很合身,却也很容易脏,沾不得一点灰尘,在这种雨天穿实在浪费了一点。
威类接他是时却并未着盛装,敏感到奇怪,却也不多言语,只是心中的不安加重了些许。
威带着敏到京都字好的酒馆喝酒,席间亦有艺妓的表演。几乎相同的表演看多了便觉得乏味了,何况敏本身就是艺妓,更觉得枯燥无趣,倒是酒还算不错。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一口气把水都倾泻了下来一般。凉风习习,带着零星的雨丝,湿了脸庞。
入夜,歌止舞停,威起身离开,敏紧随其后。站在酒馆门口敏明显察觉到杀气。街上没有行人,雨水“哗哗”地冲刷地面,沿着排水沟奔流。街道两旁的煤油等都灭了,除了酒馆里射出的光亮,其余都是一片黑暗。
突然雨丝被闪过的人影打乱了,敏看不真切,隐约看见了橙色的发。威没有说话,但嘴角微微掠起的弧度暗示着什么。不远处传来剑相撞的声音,两团黑影斗得难舍难分,剑刃相抵,碰撞出微弱的火花,照亮了鲜艳的橙色与熟悉的紫。
“薰?”敏不敢确定,不敢相信。
橙发的剑客后退着慢慢靠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对方的身影也逐渐清晰,握刀的手与铭刻心底的,相同。
“薰!”敏大叫着冲了出去,却被威一把拽住,伫立在雨中。素白的和服下摆溅上了污泥。杀手的刀有一瞬的停滞,却又立刻攻向对手,在对手的脖颈留下永恒的伤口。表面上微小的破绽,实际上是心防的破裂,本想忘却的在低眉之间浮上心头。
剑甩出敌手的血,混合着雨水,打上敏的衣裙,血红晕开,触目惊心,似傲雪绽放的梅花,朱砂色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