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同人]还真————无弥[下]
无弥[下]  发于:2008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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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方......"
"......毓儿,回去吧,晚了你爹会担心的。"
"可是--"
"毓儿,别再来了,死心吧,我不会娶你。"
"悦方,我可以说服爹的,只要你......"
"......毓儿......无关你爹的事,是我不想再与你一起了。"
"你!!"她惊骇莫名的瞪视我,颤声道:"悦方,你真要舍弃我?你忘了我们立下的誓言?你真不要我了么?!"
我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她泫然欲绝的双眼。
我就是这般的懦弱。
......或许翎儿姑娘当初说的真是对的,我这人,除了懦弱之外,还执着着不可能有的完满。一旦发现这是段有可能无法善终的感情,我竟然可以轻易的选择放弃......
她任由泪水无声的滑落,她毕竟是知我的,因而看着我的神色便能懂得这已是我最后的选择。她蠕动嘴唇,轻道,悦方,并非我负了你。而后终于泣着夺门而去。
一而再,再而三,今日我终于等到她绝望。
"先生......哎呀,白小姐!"童子追了几步,又跑回来,气呼呼的说:"先生您还不追?!"
"有什么好追的......"我慢慢向屋子里移动步子,身体如同被抽去筋骨般使不上劲。
"先生您真是的,人家白小姐晌午一过就来了,眼巴巴的等您到现在,您倒好,没说上两句话就气得人哭着跑了......"
我把门合上,童子叨念的话音被彻底阻隔在外,泪水也终于决堤而下......
这晚半夜弦声依旧幽幽的响起,分外酸楚凄凉。
我睡不着,拥着棉被,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子是才子及第娇妻在侧,一会子是书生落魄眷侣别离,一会子书里戏外,一会子世态炎凉。
最后竟然想起了台甫,想起那日翎儿姑娘泪眼婆娑地说道:"我错看了他,我以为,他一生与情无缘,却不料,他如今心上最重的,便是这个情字,他如今眼里仅有的,便是那个无情之人......冤孽,冤孽呀......"
"你没见过,他竟然就那样坐在两人的身旁看他所爱的人对别人温言细语嘘寒问暖,他竟然费尽心思的为他爱之人之所爱排遣忧难,他竟然能笑着为那两个人圆场只为他们和美,他竟然可以对他所爱之人说你终于求得了所爱这一生有他相伴真好......他的情意竟然到了这样卑微的地步,他的用心竟然到了如此庸俗的程度......这不是我的大哥,不是我那个无欲无求清绝出尘的大哥,不是我那脚踏七星才冠天下的大哥,不是那个我最敬最爱的大哥......他这是......他这是怎么了......"
她揪着我的衣领惨颜道:"我好恨!我明知爱一人并非过错,可是为何要爱得如此之苦?为何要爱得如此绝望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这样爱一场,究竟为了得到什么?......呆子!你这木头呆子!你知不知道,有个人无悔的爱你你该是多么的幸运?你知不知道若是不珍惜该得天打雷劈的命运?!"
"姑......姑娘你放手......"
"我恨他!什么水然公子......呆子,你日后若是也作他那样负心的人,我便毫不留情的结果了你!纵使陪上我一生的修为也在所不惜!"
那时她恶狠狠的神态吓住了我,我知晓她最后的那句话并非真是对我所说,却还是不禁青白着脸想象被她所恨的人该是怎样可怕的下场?她竟然因为台甫......而升腾起杀机。这该是个可爱而娇憨的女娃娃呀......唉,莫非情字就是如此害人,连旁观之人也逃脱不得?或许连台甫这样的清流人物都逃不过的一个情字......真真是世间最难手书的一字了......
自然,我这般俗不可耐的小人物,便更无法书写这一笔了。所以在如泣如诉的哀婉弦声中迷迷糊糊睡去时,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惨淡笑意。
梦里有一望无际金色灿烂的油菜田,我折下一些小花,插在毓儿的发辫上。她羞怯的问我,好看么?好看,我答的时候笑得傻乎乎的。
这个时候阳光如此温暖,这个时候两人还是两小无猜。她在听到我的回答后悄悄绽放的甜美微笑,是我一生得以珍藏的宝贵记忆。我忍不住牵住她的手,说,以后我要为你折一辈子的花,替你插在发上,好看你欢喜的笑靥。于是她躁红着脸蛋儿由我牵着慢慢地走。那时我毫不怀疑我们可以这般携手走遍天涯海角直到沧海桑田。
可我终究放开了她的手。
由于我的胆怯与懦弱。
我独自走下去,烟雾朦胧的梅林里,台甫垂首认真抚琴弹奏,每一夜幽缓悲楚的弦声便是流泻自他修长好看的指尖。月光映在他墨色的长衣褶皱里,冰样的光滑,冷清无比。他这一生或许就连与所爱之人携手都未曾有过,因而我总觉着他应该比我更加可怜寂寞。可他这样宁静安详的面庞,令人无法想象他真的被一个情字所折磨中伤。
台甫......你真的心平气和么......
他抬起头,温柔的笑意敛藏在深邃的瞳孔里......兰兄......他缓缓开口............
--"先生!!!白小姐昨夜里自缢了!!!"
童子急促的拍门声与尖锐的长叫,终于划破我所有的梦境。青白的天光透过窗格子映照在微潮的地上,我的表情隐没在房间黑暗的一角。
......毓儿,去了......?
白府挂出了丧裱灯笼,手臂扎着白绢的人在院内外来来往往。
她真走了。
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羞怯美丽的笑容,再也无法见到她偷偷瞧着我的爱恋神色,再也......一辈子也,无法,再紧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先生......您别站在这里,白小姐因您而死,白家的人不会放过您的!"
可是我想看看她最后的容颜......
"先生,走呀,快走呀!!"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再看看她最后的容颜......
"先生!先生我求您了,我跪着求您了......"
--"兰、悦、方!!"
来不及,有无数的人影从白家红漆青墙的院门里冲出来,其中一个恶狠狠地吼道:"你害死了我女儿,还敢来吊丧?!我打不死你这祸害!来人呀,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打死他也不用偿命!!"于是瞬间拳脚夹杂着棍棒暴风骤雨一般径直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护住头却护不住身子,火辣的疼痛让我知晓自己皮开肉绽,或许血迹也渗透了单衣,童子被挤在圈子外惨烈的哭叫着,你饶了我先生你饶了我先生,他只是个弱书生,不能打,不能打!!
"--兰悦方,你辜负我女儿,你害得她惨死,我今日要你偿命!"
我惨笑,是,我辜负了毓儿,可是你这样的爹就没错么?是你逼我辜负了她。
突然一棍子横抽我的头,鲜血立刻溅出遮蔽了我所有的视线,童子的惊叫嘎然消失,他恐怕已经吓得再也无法动弹了。我吃力的望向大门的方向,虽然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再看不清楚,却仿佛能见到毓儿单薄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打吧,打死我吧,我本来就不怕死的......
这句话也许在我意志模糊的时候不知不觉说出了声,因而有个人幽幽地接口问我:"既然死都不怕,却为何害怕接受一片真情?"
--台甫?!
熟悉的气息围绕在我身旁,已经再没有任何拳脚施加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周遭瞬间呆滞的气氛,我知晓,台甫出现的地方,凡人都会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无法抑制地真心崇敬。
"他的罪过,不能用死去赎。"台甫平静淡泊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他交给我吧。"
停顿片刻,"......令媛,也交给我。"
我心口突然一松,颓然倒地,彻底与意识挥手道别。台甫,你竟然还是救了我这么个胆怯而懦弱的蠢人......不值得。
......纵使救了我,毓儿依旧是走了......
我睁开眼睛,已是泪眼朦胧。梅林依稀的连绵在窗外起伏,台甫在床榻边怜惜地抚摸我受伤的额头,像安慰一个孩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望着他,涩涩的问,"台甫,你真的为情所困么?"
他淡笑着摇头。
"......真的?"
他轻轻的说:"我有所爱之人,但我并未为情所困。"
"悦方,"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不可触及的远方。
"世间的情爱,并非只有一种。情这一字,便若饮水,冷暖自知。不是人人陷入情爱,都会显著于表;有千样的人,便有千样的情。你见我洒脱,或许觉得我是勉力强咽心酸,可你怎知我真有心酸?"
"我纵使难过,也不过是觉得宿命弄人,可惜后缘太浅罢了。谈不上心酸。"
"台甫......"
"我知晓你自翎儿那听到许多话,可她只是一己之思,做不得准。我本就是看破红尘之人,于情爱之事,更是看得分明。这一生,我与他有缘相见无缘相携,能看着他开心,能陪他走一段路,能为他铺一条道,我愿已足矣,还有什么需得着心酸的?"他平淡的脸色依旧恬静,澄澈的眼底荡漾着心满意足的情绪。我不得不信他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这份没有杂质的爱情。
"那么我呢......我为何总是如此心酸?"
"你......心魔难息呀......"
"你自认卑微而不敢面对,你真心爱她却无法表明,你不怕现在与她分离,你只是害怕,若是她跟了你,却在日后懊恼后悔,你将如何面对这样苦痛的命运?你害怕失去,所以宁愿永远也不能获得。"
"悦方,你怕与她守不了终生,你怕给不了她安乐,所以你骗自己她是玩弄你的,你骗自己你是可以放下的,可是你这般想,岂不是作践了她对你的一片痴心?其实哪里需要想这么多?有个人爱你,疼你,为你,你还需得着计较斟酌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圆美的事么?悦方,你呀,说到底,是瞧不起自己;说穿了,却是太贪心......"
我头一遭听到台甫谈论情爱如此细致深刻,不由得听到怔了。
"你不是曾问我,世人违犯,卧不安席,罪可解乎?"他淡道,"其实,罪有可解者,亦有不可争者。情,便是这世上最不可争之错。悦方,你要懂得,举棋不定之时,一切随缘便好,不可强求,亦无须推拒。"
"我......咝......"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嘴角也破了,说话不清楚,我低声道:"我......我其实也懂得,却胜不了心魔,我终究太自私......"
"人哪有不自私的呢?"台甫叹息道,"连我,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心愿而不顾翎儿的痛楚一意孤行么。"
"......悦方,你不用太过自责,举凡是人,总会有动摇不定的时刻,你是凡人,因而会惧怕懦弱是正常的。人心本就不可能清纯如同白纸,一念之差,虽然有时会造成不可挽救之错,但那差错的一念神佛却是会宽恕的。"他忽然自朝远方的凝视中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你还有上好的日子。你日后会有子孙,其中一个聪慧灵巧的孙儿,有仙人庇护于他,你的后世会有享受不尽的福泽。"
"孙......儿......?"
"嗯,"台甫的眼神有些迷离,"很优秀的年轻人,名唤泽琰。"
我奇怪他怎会知这许久之后的事,却更觉得好笑,我还会有后人么?莫非我还会有娘子?我笑不出来。我压抑着声音说:"台甫,我不会有毓儿以外的娘子......"我亲造出的恶果,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尝。
昏睡时我总在梦里一遍遍重复的想,是不是失去了,才知晓珍贵?不,不是的。未曾失去前,我便知道毓儿甜美的微笑对我多么重要,失去后,懂得的不过是"不能失去",而那份珍贵,却自始至终都明白在心底。
所以梦境里总是重复着往日美好的记忆,就连她落着泪轻轻的说,悦方,并非我负了你,也同样令我在尖锐的痛楚后更加明白她的真心。
是的,毓儿,并非你负我,而是我负了你......
台甫这时忽然说,"你自然不会有白家小姐以外的娘子,"他微笑,"你那个孙儿,本就姓白。"
我猛地里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瞧着他,他却又回过头去,望向窗外。院子里似乎有脚步声,台甫的目光渐渐收敛,可见的情绪全部深藏进深邃的瞳孔里......他忽然慢慢地道,"所以说,缘分天注定,避也避不掉。"
这时茅屋的木门突然被一把推开,随着风中一股清雅的淡香,一道人影缓缓走进来。
豁然照亮堂内的日光里,我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嘴角的伤口又破开也不自知。
进来的人先看见了我,又看看台甫,然后再看向我,神色莫测。
我看他却已然看到呆了。
这般风华绝代的样貌,玉树临风的身姿,世间能有几个?明明很温和的笑脸,只是狭长的凤目中微微闪烁着毫不掩藏的鄙视的眸光,他微微翘起嘴角,自上而下俯睨我。
"你是谁?"清冽的嗓音划过空气,仿佛万年寒冰的利刃。我在他冷酷的视线中冻结成冰。
他无疑是位极高傲之人。从见到我至以后,除了"你是谁"三字的诘问外,再未同我说过半个字。
台甫请他为我医治,他佯怒,说金翎儿巴巴的拖我来,就是为了你要我替个凡人医治?台甫对他一笑,你不愿就罢了。他却也笑出声,说我怎敢不愿,难得无所不能的你求我一回,我岂能拂你的面子?后来就真替我治了。
他医治我时双目里仍旧是冷冷的眸光,看着台甫时还有一些温度,朝着我时却能冻死人了。我听见台甫唤他,水然。这个名字,不可谓不振聋发聩,当日翎儿姑娘口中那个恨到极处的人,便是这名字。
--原来,他便是台甫心中之人。
这一日,台甫有些高兴。虽然未曾表露,但那双清目中淡淡弥散的欢喜却是确实的。翎儿姑娘后来也来了,她先不怎么与台甫他们说话,只管照料我,倒是令我受宠若惊。自她口中我才晓得,原来我整整昏睡了十二个时辰,毓儿则安排在隔壁。提到毓儿我心中一痛,挣扎着要下床去瞧她,翎儿姑娘冷冷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却看到我眼眶一红,便怔了下,垂下头去。半晌,才说,好啦,是我说话难听,你别怪我。
又伸手将我压回床上躺好,道,你急什么,有大哥在,保管还你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她见我闻言满面惊诧,啐的一口,说你是呆子吧,相处这些日子还猜不出我们来历么?说完撇撇嘴,出去同台甫他们饮酒说话了。
留我傻愣的躺在床上。
窗外本来偶尔才有一两句说话声,打翎儿姑娘出去后,总有意无意地同水然公子抬杠,这才热闹起来。这二人口才旗鼓相当,辨到精彩的地方,连台甫也会笑出声来;只是笑过之后,笑容会在他嘴角慢慢凝结成一种孤单的纹路,很浅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灿烂的笑容于台甫总是出现得太过短暂,他的笑容似乎向来只甘于淡薄,轻松的神情昙花一现后面上便只剩下更加琢磨不透的朦胧。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表情。
似乎是在并不遥远的记忆里,平静的永月湖湖水所映出的一张男人的面庞,憔悴而疲惫,又有着下定决心的坚持,那是我,在决意放弃毓儿的时候的表情。
台甫与我不一样的,只是没有我那份憔悴与疲惫。他明亮的眸光凝视着远方,已经越过他身边的两个人,看向不知名的某处。决然又不舍的眼神,这是割舍所爱的表情。
我忽然想起那日翎儿姑娘曾说,台甫三日后要远行,算时候,今日已是第三日了。我怔怔的想,莫非--
莫非......
"月来可好?"
"很好。他近日是越来越懂事了,也会学着体贴我了,多亏了你平日多陪他开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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