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噤口不语。
"猫儿!"
若是受伤,为何不说?!当真是想气死他才好么?"你这死猫......"心口突然一阵绞痛,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便在展昭惊骇的唤声中昏了过去!
--"玉堂!玉堂!!"
***** ***** ******** ****** **** *
......玉堂............玉堂................................................
白玉堂悠悠醒转,尚不知身在何方,直到有人在耳边轻唤他数声,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赫然发觉已经身在开封府的房间,床头画影正安静的悬挂着,一如他出门时的模样。唉,今日为了成事,却只能让这从不离身的宝剑孤伶伶的挂在床头。
"委屈你了......"
正端药走来的展昭听他忽然冒出一句,微微一怔,不知他何意:"玉堂?"然后看着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先是朦胧,后渐渐清明起来,最后猛的一个扑楞打挺而起,惊吓状:"猫儿?!"
啼笑皆非,原来这小老鼠根本未睡醒!
"既然起来了,就喝药吧。"
把碗递到他面前,却见他皱起鼻子:"又喝?我都喝多少天了!"
"玉堂......"
"哎呀呀,我手好痛,不行了,动不了!"白玉堂已经开始捂着未好的左手耍赖了。
展昭一脸无奈,说来是多大的一个人,平日有时做事甚至也可称为心狠手辣,可是耍起小孩脾性来,却总是令人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我喂你。"
"不行不行,我手真的好痛,你要我动还不如......什么?!"白玉堂瞪大眼睛,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展昭刚才说的什么,当下笑开,毫不迟疑:"好!我喝!"毒药我也喝!
"你强运内力压制毒性太久,服过解药后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所以之前才会晕倒。公孙先生给你开了几副补身的药......你老看着我做什么?"展昭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却见他久久不肯入口,只顾盯着他看,不禁奇道。
"......你的伤呢?"
"我?噢,已经好了八九分。"
"什么伤好得这么快?"
......说到底还是不信。"我不是受伤,我与你一样,也是中毒。已经解了毒,早没事了!"
"中毒?!"这下语气更严重了些!
展昭叹口气,心道看来不从头说起是脱不了身的,索性将这几个时辰内的事原原本本都跟白玉堂讲了,顺便趁他听得出神的空隙,也将那碗药全灌进了他肚子里。等白玉堂发觉之时,展昭已经放下碗连带被子也为他掖好:"睡吧。"
他一把扯住不让他走:"睡不着。"
"......玉堂,别耍小孩儿脾气了。"
"我没有啊,只是觉得可惜,睡不着。"
展昭一怔:"可惜?可惜什么?"
"我本以为......醒来时会见到你万分紧张的守在我身边,却不料你不但像个没事人的样子,还软硬皆施逼我喝药......"
展昭叹道:"那么你要我如何,难道像女子一样泪眼朦胧的守着你么?"若他敢说是,非让他再多躺上十天半个月不可!
谁知白玉堂在听了这话之后却沉默起来,一直清澈明亮的眸子也暗了下去,思绪仿佛回到了某个已经很遥远的日子............
那个深藏在记忆片段之中,浓郁幽远的莲香......明亮的月光............随风轻舞的叠纱漫卷..................还有怀中俊秀疲惫的泪颜..........................................
"你的泪......我也只有那一夜见过.................."
他微笑着伸手抚过展昭优美的鬓角、耳廓,感觉那简直就是一场梦,一场醉进去便不愿再醒来的美梦............
心思还沉浸在那甜蜜的回味中,忽然发现,对面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下一刻,展昭狠狠挥开他的手,脸色阴沉。
他呆住:"猫儿?"相处这么久,倒从未见过猫儿这付......想杀人的模样,猫儿一向是克制而内敛的,怎会......
耳边响起展昭冷冰冰的声音:"白玉堂,我这生唯一在你面前落过泪的,便只有那晚。"
白玉堂尤自呆呆的道:"是呀。"
"......你不是忘了那晚吗?如今如何记起的?"
晴天霹雳!!
--他真恨不得塞住自己的嘴!
"......还是你根本没失忆?!"
"我......"
"说!"
白玉堂这次受的惊吓不小,只因那只猫可是把大堂问供的口吻都拿了出来,他想不招都不行:"是是,我没失忆!"
"......你骗我?"展昭肃然起身,瞪着他,"你若是为我好,骗我我不在意,可是白玉堂,你这次骗我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我好?!"
白玉堂嚅喏半天,黯然垂首:"不是。"
展昭当下气结,一怒之下,转身便想走。
"猫儿!!"白玉堂扑上前抱住他,不让他走:"你听我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等......等我冷静些再说。"为他肝肠寸断,却换来骗局一场,当他是没心性的人么?!一使劲,便想挣开。
"不要,我非得现在说!"
展昭挣了几下不成,这才记起白玉堂这人执拗起来也是格外的固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再加上顾虑他伤未好,也不敢真用力,只好任他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假装是因为我和水然打的一个赌!"
展昭一怔,终于回眼看他。
"那日我醒来,正好听到他与潇湘争执......"白玉堂便一五一十全交待了出来。
原来那日他听了潇湘与水然的争执,大怒之余便骂水然卑鄙,可是水然却说他不过是占了展昭一心只认死理的便宜,若是他与展昭未曾有肌肤之亲,鹿死谁手尚说不定!他一怒之下便与水然定下君子之约,他佯做失忆,只为给两人一个公平些的起点,然后再看到底谁有本事嬴得他心!
"只可惜我演技不如人,明明是要装出对你忘情,偏偏又做不到,这才只好死咬口风装作记不起那夜的事............猫儿,我是真气不过才答应他的,你别怪我好吗?"
展昭怔怔的听他说完,最后表情已是一片茫然,心里想到原来那日水然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没有对玉堂做过什么。只是......良久,他方一叹:"笨老鼠,我早已将心交于你,你失忆不失忆,公平不公平却又有何干?"
"我......"
"水然是早看透了这点,他激你作赌,要的便是最后你假装失忆被我揭穿,你以为他真想要什么公平不公平吗?"
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细细想来,当时是当局者迷,这时一想却真的是错漏百出,当下懊恼非常:当真是关心则乱!只要事关猫儿的,总会让他作些蠢事出来!
"那猫儿你......"
展昭淡淡笑道:"我不怪你。"一只被人骗得傻乎乎的小白鼠,再被折腾也未免显得太可怜了些。
白玉堂听到他这句话,当下笑开,抱住他的力道不禁更紧了些!
"猫儿你真肯原谅,要我做什么也成。"
他本是由心而发之言,只是展昭在听到之后,忽然一个念头如流光闪逝,此生难得的起了坏念头。虽然只是玩笑,不过却可以用来小小的报复一番............
"你真什么都肯做?"
"自然!"
"那好......"展昭微微一笑,将唇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白玉堂的脸色立时变得好玩之极,先是由红变白,又变青,最后黑得像阴天里厚厚一层乌云,猛力摇头:"不......不用了吧......"
"你说你什么都肯做的。"
"我......"他苦笑不已,对着这只猫,他向来说话总是像打自己嘴巴!只是灵机一动,臂中柔韧温暖的身子倒是提醒了他!当下一扫难看脸色,嘿嘿坏笑道:"要我答应也成,不过......"
展昭心中一凛,大有不妙之感。
果然!白玉堂抱着他一转身跌倒在床上,将他压了个严严实实。
"玉堂你......"
"不过,得让我先教你才行......"
"你--"方才占着上方的样子早已不见,红晕重新布满俊脸......他赧得说不出话来,无奈,也只得任由那只老鼠在他身上胡来做怪。
白玉堂又密密吻过那双微薄的唇瓣,喃喃道,不许逃..................
不知是何时将床帐缓缓拉下,遮住了一室柔情蜜意......然后有轻笑声从阵阵喘息厮磨声中悄悄响起......"我说猫儿,我手伤未好,今夜可少不得要你主动一些......哇啊啊,你还真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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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若梦若醒人间,最为美丽的时刻,便是晨间朝霭成纱夜雾成露之时。
露点枝头,若是人儿从旁走过,少不得沾湿衣物,只觉冰凉湿漉间草香殷殷,芳醇犹胜百年陈酒。心似清新,凉凉芬芳之中但见旭日冉冉而起,露珠晶莹,折返七彩光华。
一人自那露冷日暖中缓缓行来。
娥眉轻颦,眼将憔悴,芳容尽是心碎。行到半路,婷婷而立,不复于前。
淡烟飘薄。
潇湘与那金翎儿静默片刻,终于听得金翎儿轻轻的道:"芙蓉姐姐,你何不过来?"
他们此时守于开封府北院门外,说不得为何,只是静静守着,这时见到芙蓉又缓缓走近,心却剔透样儿的料到她为何而来。
果不其然,那疲惫的人儿方一走近,张口便问:"公子他......"
"我昨夜去晚了。"金翎儿叹道,"等我赶到之时,你家公子已不复踪影。"
"......他会去哪里?"
"谁能知?不过他既然唤出了灵力冲破九天......看来是心意已决,断不会在如此周折之后避不露面,稍候时日,总会再见的。"
这时潇湘接口:"只怕再见之时,便也是他的死期。"
"乱弹!当今天将之中,谁是水然对手?"金翎儿话音方落,却见潇湘眼望北院之中那一间久无动静的房间,若有所思。
......没错,当今天将之中,确实无人能与那人匹敌,但是有一人,位列天将之外,功在百仙之峰。
"琼崖哥哥断不会与水然为敌......"
"谁敢断定?你我自三十年前谁见过赤松子踪影?现在看那白玉堂似乎也与其关系不大,你却说,你如何得知赤松子不会突然出现加害于他?"
"潇湘!"金翎儿沉下俏脸,怒上心头:"你跟在琼崖哥哥身边时逾千年,却不知他本性么?此时为了个三十余载不到的主子,就妄加批驳起来了?"
"我非批驳,只是有话直说。"
金翎儿哼了一声,不复再理。芙蓉担心的问道:"那白玉堂......可真是赤松子?"
"不是。"却是两人之声。
她立时大或不解:"那他究竟......"
那两人沉默良久,潇湘似也答不出所以然,片刻之后便将视线移之金翎儿身上。
"......玉堂哥哥体质与众不同,不服仙术却每每化险为夷,似有神灵附体。"那两人闻言大惊,望向金翎儿之神色可谓败如死灰,耳闻潇湘颤声问道:"那岂不是......岂不是............"
金翎儿淡淡一叹,点头道:"没错,三十年前,琼崖哥哥将稀世神剑潇湘赠于水然后,便化去肉身仙逝了。这事......只有我与意柳知晓。"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声音陡然小去许多:"凡人被附仙身,害处不小,我想那附着之人也是明了此间道理,所以才少有露面。不过如今看来,附于玉堂哥哥身上的,则必是琼崖哥哥无疑了......"
"为何我感应不出?!"
金翎儿瞥一眼潇湘,淡道:"你在水然身边时日已多,自然对前主之气要淡些了。"
"......为何赤松子要附身于白玉堂?"却是芙蓉追问。
"我非万事皆知,琼崖哥哥心中所想我又怎能尽数猜中?"她看过芙蓉一眼,欲言又止。
芙蓉却未发现这点,只顾喃喃道:"这可怎生是好,若是那赤松子心怀不轨,公子岂不危险......"想到此处,脸色更是大变,转身便要走。
却听身后有人冷冷问道:"哪里去?"
她看向金翎儿,见她俏颜微怒,杏眼生威,被她冷光凛冽扫过,自己竟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突然记起,自己虽然叫她"妹妹",但她那一身非凡气度,却不是她们这些平凡花仙比得过的。
金翎儿此时满心恼怒。她向来敬赤松子如若父兄,知他内蕴温柔、胸襟广阔,此时却被眼前这两人一再视作奸佞之徒,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时她怒意勃发,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冷冷笑道:"你是要去找水然么?哼,他待你不好,你却为何要如此死心塌地?"
芙蓉摇头道:"公子并非对我不好......我作错如此多的事,也未见他怎样责怪......"若是水然真对她不好,以她所作所为,也不知会死上多少回了!
"你真以为他对你好?......你擅自做主,令月来委身于他人,你可知水然为何大怒之余仍未罚你?"
她见芙蓉茫然以对,嗤了一声:"那是因为二十余年前,月来可怜你,曾要水然答应他,无论你以后犯了何错,决不可伤你!"
"......什么?"
"你不知道吧?"
这时潇湘张口欲言,却也被金翎儿堵住了话头:"潇湘,你也是!"
"你以为你如今这身皮囊真是水然赐你的么?......哼,我想他将你幻化成人时见到你的面貌也吓了一跳吧!你现在这付模样其实全是琼崖哥哥一手所为,多年以前,他便在寂寞思念之时将你化成这模样了,只是你单单记不起这些事而已!"说到这里,她眼圈一红。"琼崖哥哥一生清净,无欲无争,偏偏那该死的煞星要来招惹于他!哼!什么瑶池玉公子?薄情寡义之徒!我真不知他有何处好的,值得......值得琼崖哥哥............"
此话恍如晴天霹雳,潇湘与芙蓉目瞪口呆之余眼见金翎儿再也止不住泪水嘤嘤出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事出如此突然,谁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柱香时间之后,潇湘突然身形一动,直扑院内而去!
"你做什么?!"金翎儿惊叫一声,慌忙追去。却见潇湘来到那房门口,一脚便踹了过去!"住手!"昨夜这屋内鸳鸯交颈、厮磨缠绵,此时若是如此莽撞的闯了进去......想到此处她面上不禁也是一红,拦向潇湘的身手也更快了些!
--不过终究慢了半步!
门被一脚踹开,只是同时赶到门口的两人在望进门内时却双双一怔!随后而至的芙蓉也看了进去,然后惊呼一声:"怎么没人?"
整齐俨然一方寝室,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哪里还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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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立于那屏风之后,从缝隙中望去,包拯在前正襟危坐,公孙策神色亦正,立于一旁。他哼罢一声,语有不满道:"请那庞吉老儿来,我们却为何非要先躲在这屏风之后?"
展昭笑道:"包大人是想先探太师口风,我们两人若往那里一站,只怕这太师心生嫌隙,不好说话。"
"庞吉素与包大人不合,怕生出的嫌隙会比见着你我要多吧。"
"......半月之内我们连探他太师府数回,你真当他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