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之眠——翡冷翠笑笑生
翡冷翠笑笑生  发于:2014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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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废土背景,天然呆受学者X冷硬特工 第一章:心灵捕手 当那个男人推开小餐馆的门时,特工伊万立刻注意到了他。 和任务上描述的一样。那个男人有一头耀眼的漂亮金发,个子很高,脸上戴着一副考究的墨镜。男人走路的姿态很稳,穿了件茶色的长风衣,手里提着黑色的方形文件包。 “应该是他。”特工伊万用眼神锁定了金发的男人,这次行动的成员之一,心灵学者阿尔沙。作为新西伯利亚公国的正式特工,伊万在卷宗中无数次看到过阿尔沙的名字。 餐馆里面几乎没什么客人,金发的男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伸手招呼站在吧台后百无聊赖的侍者。 红发的侍者懒洋洋的走到阿尔沙面前,递给他一张菜单。 “我要你们这里的特色小吃。”阿尔沙微笑着,他离伊万的座位至少有四十英尺左右,但是伊万却能清晰的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黑胡椒芒果炖小章鱼,配上腌白菜叶子茶。”正是之前约定好的接头暗号。 这是心灵异能的展现。伊万与大部分出生在核战前的特工不一样。他在核战后出生,并不排斥心灵异能者。核战毁灭了大半个世界,无数的土地化为废墟,同时遗留下致命的辐射。一部分人由于暴露在辐射下而拥有了奇异的心灵力量。在拥有力量的同时,他们身体也发生了可怕的变化,绝大部分心灵异能者都有永久性的身体缺陷和心理障碍。 侍者记下了阿尔沙的古怪菜色,走到伊万身边。 “长官,阿尔沙到了。”红发的侍者低声的提醒伊万。“瓦西里,叫他坐过来。”伊万点点头,侍者瓦西里也是伊万小队的成员,比伊万晚两届进入特工组织。 瓦西里正要往阿尔沙那边走,阿尔沙却主动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我听得到你在说什么,伊万先生。”伊万的脑中突然响起了阿尔沙的声音:“不用麻烦瓦西里先生走过来了。” 阿尔沙坐在伊万的对面,向伊万伸出手。伊万握住阿尔沙的手,感觉他的手掌又冷又软,就像一团冰凉的泥巴。 “这家伙的手好凉,又像女人一样光滑。”伊万默默的想。 “我不想主动使用读心术,但是伊万先生你的思想波动太大了。”阿尔沙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声音却灌进伊万的脑子里:“伊万先生的手很温暖呢。” 伊万尴尬的放开阿尔沙的手。 “我们来说正题。”阿尔沙扶了扶墨镜,他说话的声音比心灵传送过来的声音更低沉些。 “伊万先生,我一直在研究文明前的净水系统。但是,很不幸,研究中心出现了叛徒。” “我的助手偷走了最核心的研究芯片,卖给了东斯拉夫的暴徒。”阿尔沙焦虑不安的用手指敲打桌面:“您也应该知道这项研究有多么重要,我不能让心血白费。完成这项研究后,整个新西伯利亚公国的避难所都能供应一级的饮用水。” “我和我的下属特工瓦西里会保护你,阿尔沙先生。”伊万用开玩笑一样的口气说着:“虽然我觉得两位特工在战斗力方面比不过一位西格玛级的心灵能力者,我们应该是一个三人的和谐团队。” 伊万喜欢制造轻松的气氛,这是他几年特工生涯养成的习惯,一个活泼的氛围总能让工作效率更高。不过这次,他明显打错了主意。 “我想纠正一下。”阿尔沙打断了伊万的话:“我是贝塔级的心灵能力者,在能力方面比西格玛级更加有控制力。以及,我还带了一名智能AI机械随从。” “那位机械随从在哪里?”伊万环顾四周。 “他很快就到。研究机构只给我派发了一辆四人座的废土摩托,而他的体重是984磅,车子坐不下,只好步行过来。”阿尔沙说:“但是请放心,战斗机械人德尔塔130beta的步行时速是70公里。” “噢,对了。”阿尔沙冷不丁的问伊万:“你饿不饿?我从研究所出发时带了些优质面包。不是蛋白质合成的那种,是培养基里面种出来的真正小麦面包。” “优质面包?”伊万不禁有点动心:“能给我一块吗?” 核战后的辐射摧毁了大部分耕地,平民们的食物基本由寡淡无味的蛋白质合成,清洁的饮用水也十分珍贵。 以往平常的东西,在核战后的废土上显得珍贵无比。 阿尔沙拉开文件袋,拿出由塑料纸包装的面包和几个精致的小瓶:“伊万先生,您喜欢什么口味?我带了芥末炖巧克力胡椒牛排,蓝莓拌生蚝汁,酸奶烤紫菜三种味道的调味粉。” 伊万脸色铁青:“我什么调味粉都不要,只要白面包。” “您的口味真奇怪。”阿尔沙递给伊万一块面包:“特工果然都是很独特的人。” 伊万没有说话,低头咬了一口白面包,面包的味道带着小麦原始的清香和甜味,唯一的不足就是面包太冷了。 “面包冷了,味道好难吃。”阿尔沙在面包上撒了大量花花绿绿的调味粉,只咬了一小口就放到了桌上:“伊万先生,你想加热一下吗?我可以帮您。” 伊万听说过心灵能力者操纵实体火焰的传闻,于是点点头。 阿尔沙拿起伊万咬过一口的白面包,用塑料纸重新包好,然后从自己的领口塞了进去。 “这是在干什么!”伊万指着阿尔沙。 “用身体加热,我在实验室里面吃东西都这样。” “你不觉得这举动太奇怪了吗?” “用体温加热的食物才不会破坏营养成分。” “心灵异能者不应该直接召唤实体火焰吗?” 阿尔沙摇摇头:“我不懂操纵火焰。我擅长的是心灵感应和念力移物,每天使用能力的次数还有限制,我不会在加热食物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浪费心灵能力。” “你每天能使用多少次能力?” 阿尔沙思考了几秒钟:“保守估计的话,两千次左右。然后经过8小时的睡眠,又可以使用两千次。” 第二章:金属与血肉 坐在吉普车副驾驶座上的黑发青年,特工伊万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下意识的盯着驾驶座上的同样发呆阿尔沙看。 阿尔沙的侧面非常柔和,皮肤白得惊人,秀气的鼻梁上架着精致的墨镜。 “这个家伙怎么一直戴着墨镜。”伊万想:“开车的时候难道也戴着?” “问这个问题太失礼了。”伊万打消了发问的念头:“万一是别人的秘密,会很尴尬的。” 但不是所有特工都像伊万这样谨慎。坐在后排的红发特工瓦西里突然伸手去拍阿尔沙的肩膀:“喂,你干嘛一直戴着墨镜?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 阿尔沙吃了一惊,转过身子怔怔的看着瓦西里。 我应该早点杀了这个红头发的家伙!伊万脸色灰暗了下去。瓦西里是特工组织的新人,任务出得不多,缺少和人相处的系统训练。 “阿尔沙先生,天上好像有飞机。”伊万指着车窗外灰蒙蒙的铅色天空想岔开尴尬话题。 阿尔沙露出疑惑的表情:“附近10公里的领空都没有飞机,只有75只食尸鸟和1531只剧毒飞虫。伊万先生,你看到的是什么?”他按着太阳穴:“我的精神扫描面积只有10公里。” “那一定是我看错了。”伊万摸着后脑强迫自己假笑:“肚子好饿。” “我有面包。”阿尔沙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贴身保管的几袋面包:“还是热的。” 伊万撒了个谎:“其实我不太喜欢吃热面包。” “这对身体不好。”阿尔沙说:“会着凉的,书里面都这样说。” 不不不,把冷冰冰的面包贴到胸口上才会着凉吧,伊万默默想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瓦西里大声说:“阿尔沙先生!” 伊万恶狠狠的瞪了瓦西里一眼:“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这是有原因的。”阿尔沙抚摸着墨镜的镜片:“我在读书时曾经直视过一场核爆,强大的辐射和光束让我的眼睛变得很奇怪,你们不会想看到。” “向阿尔沙先生道歉。”伊万训斥着瓦西里:“真是失礼。我平时怎么教你?” 瓦西里向阿尔沙道了歉,然后对伊万说:“长官,你平时没怎么教过我。” 伊万压抑着用手里的动力格斗手杖打碎瓦西里头的冲动,对阿尔沙露出尴尬笑容:“瓦西里是最年轻的特工,所以没什么经验,请您原谅。” 因为只有他和瓦西里愿意和心灵异能者合作。稍微有点资历的特工都对心灵异能者感到恐惧,极度排斥他们。 毕竟没人想和随时都能阅读自己思想的人在一起工作,而大部分心灵异能者因为辐射的后遗症,身体和心理都有缺陷。 “阿尔沙先生是个友善的人。”伊万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某些行为有些古怪,好在饮食口味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痛痒。” 阿尔沙温柔的微笑起来:“我已经习惯这样了。很多人都问过。”他看看手表:“我的随从机器人怎么还没到?他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我已经闲得要发霉了!”瓦西里抱怨着,他高速旋转着手中的两把小巧的爆弹手枪:“还不如出现个什么畸变兽让我战斗一下活动筋骨。” 话音刚落,吉普车厢剧烈的摇晃起来。瓦西里来不及多想,一脚蹬在座垫上,借助反作用力从摇下来的车窗中灵巧的跳出车厢。 瓦西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站稳。他回头去看吉普车,却发现吉普车已经消失,只留下了塌陷的大洞。 “长官!”瓦西里大叫一声,跑到大洞边。 瓦西里趴在大洞边,用爆弹枪上的钢笔形手电往洞里照。 洞口很深,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手电的光柱根本无法照到洞底。瓦西里心里咯噔一声。 “巨型坑道虫,一定是这个。”坑道虫是废土中臭名昭着的肉食性危险生物,它们用锋利的角质口器在地下挖掘坑道,不时钻出地面捕食动物。 瓦西里打开爆弹手枪保险,往弹夹里一颗颗填装酸性针弹。酸性针弹是专门对付肉体生物的危险武器,弹头由数百个细小针头和浓缩有机酸液组成,击中目标后酸液将通过针头毫无阻碍的腐蚀肉体。 红发的特工站在洞口,迟疑要不要跳下去。 “到达现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吓了瓦西里一跳。 一个足有七英尺高的男人出现在瓦西里眼前。那个男人银色的眼珠俯视着瓦西里,声音冰冷:“瓦西里·罗曼诺夫特工,三级权限拥有者。” 瓦西里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背着一只巨大的箱子,金属色的头发扎在脑后。男人的个子非常高大,五官却精致小巧得像陶瓷娃娃。 “战斗机械装具德尔塔130beta,请求指令。”男人用机械而呆板的声音开了口:“三级权限许可。” “我的长官伊万和阿尔沙先生被坑道虫攻击,就在这个洞里。”瓦西里指着幽黑的洞口:“快把他们救出来!” 德尔塔机械的点头:“启动搜索模式。攻击模式转为非主动歼灭。”战斗机械人德尔塔取下后背的箱子,拿出武器零件高速组装。 瓦西里屏息静气的注视着德尔塔。直到德尔塔组装出一支四英尺长,十九英寸口径的巨型电磁炮时,他才惊慌的开口:“你要用这个去攻击坑道虫?它会把长官和阿尔沙先生一起轰碎的!” “这是机体唯一携带重型武器,聚能四型毁灭级阳离子电解炮。”德尔塔调试着巨型电磁炮:“功率已调试到最弱。” “你打算下一步做什么?”瓦西里担心的看着德尔塔。他在训练中见识过阳离子电磁炮的威力,普通功率模式下就能轰碎一栋大楼。 “简单战术压制。”德尔塔机械的回答着瓦西里,同时往洞里开了一炮。 阳离子炮在启动时没有一点声音,直到橙黄色的光柱射进洞口后,地下传出震耳欲聋的沉闷巨响。 “你会杀了他们!”瓦西里惊慌的大叫。 德尔塔放下肩膀上的阳离子炮:“推断不成立。一级权限管理者阿尔沙先生的被动心灵力场能抵挡99.78%的微弱功率阳离子炮击。” “那伊万长官呢?”瓦西里焦急起来。 战斗机械人德尔塔表情木然:“三级权限管理者不在误伤规避范围内。“ 地面再度震颤起来,洞口中冒出许多呛人的粉尘和浓稠的绿色血浆。阿尔沙灰头土脸,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他周身散发着心灵念力的银光,从洞口慢慢向上悬浮,轻盈的落在瓦西里的身前。 “伊万长官呢?”瓦西里焦躁的握着爆弹手枪。 “被坑道虫吞下去了。”阿尔沙平静的说:“不过我在他身上施加了心灵护盾,坑道虫的胃液暂时无法腐蚀他。”阿尔沙扶正已经缺了条腿的墨镜:“还能撑一分钟吧。” 德尔塔走到阿尔沙面前:“战斗信息提交——已发射15%功率模式阳离子炮,命中率95.44%,炮身充能完毕还有25.5秒——” 阿尔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德尔塔安静:“我现在很烦。请提交简单报告。” “打中了。”德尔塔简短的说了一句。 “不要担心。”阿尔沙安慰瓦西里:“伊万先生的生命迹象非常活跃。”他把视线转向德尔塔:“你携带的调味粉呢?我肚子饿了。” 德尔塔从衣袋里摸出一只小瓶递给阿尔沙:“西瓜莲蓬炖咖喱鸡肉味。” “勉强。”阿尔沙取出面包,往上面撒满调味粉,盘腿坐在地上慢慢的吃起来。 当面包的味道在嘴里扩散的时候,阿尔沙完成了对伊万的心灵链接。 “伊万先生,心灵护盾还能支持40秒。”阿尔沙的声音在伊万的脑中响起。 “然后我就会被周围的胃液消化掉吗?”伊万借助动力手杖杖头的发光器打量着周围环境。 透过心灵护盾向外看,周围都是浓稠的黄绿色液体。薄薄的心灵护盾散发着微弱的银光,好像随时都会被坑道虫的胃液弄碎。 伊万懊悔的叹了口气。在吉普车掉入洞口的一瞬间,坑道虫长满骨质利齿的圆型口器死死的咬住了车身。伊万来不及过多考虑,用动力手杖敲碎了挡风玻璃,把阿尔沙向外抛出去。 随后吉普车被坑道虫咬得粉碎,他和金属碎片一起落入巨虫的食道。就当伊万认为自己会殉职的时候,一道银色光芒覆盖了他的身体,飞溅的车身碎片被全部弹开。坑道虫胃囊中的浓酸胃液嗤嗤的腐蚀着金属碎片,却根本无法透过心灵护盾的银光。 “感谢您救了我,伊万先生。”阿尔沙的精神力不断的冲击着伊万:“我的计划是入侵坑道虫的意识让它朝地面挖掘。坑道虫属于低等生物,我控制它的时间会很短,到地面时伊万先生的心灵护盾会自动爆炸,请及时通过坑道虫的腹部伤口脱出。” 透过心灵感应传递的信息在现实中只用了不到一毫秒。伊万轻轻转动着动力手杖上的蓝色宝石,转换武器模式。 长约五十三寸半的动力手杖咔嗒一声卸下了外层的护壳,露出纤细的高分子剑刃。“开膛手”型单分子动力剑,剑刃通过力场裂解装置以达到难以置信的切割压强,能轻松切开装甲车表面的钴质合金护壳。 “开膛时间到。”伊万将剑身的切割压力旋钮转到最高级,不易觉察的笑起来。 伊万感到坑道虫的笨重庞大身躯正在向地面挖掘,他拉起领口盖住下半张脸,又戴上连帽外套的帽子——避免被巨虫的酸性体液腐蚀。 砰的一声脆响,心灵护盾从外缘爆炸,将坑道虫的身体炸开一个大洞。而伊万也在同一时刻挥出动力剑,高分子剑刃嗡嗡的震颤着,将面前暗绿色内脏组织绞成碎肉。 “给你留一点礼物。”伊万单手挥舞动力剑劈开面前挡路的恶心肉块和组织管,另一只手则向坑道虫的身体里丢了一枚破片手雷。 伴随破片手雷的轰鸣声,伊万从巨虫身上的伤口里跳了出来。直到这时,他才敢回头去看坑道虫。 那是如放大无数倍的蚯蚓一样的粗肥蠕虫,如一节火车大小。暗红色的虫体表面覆盖着无数的软质肉瘤和光滑的酸性粘液,这些粘液能让坑道虫在地下挖掘隧道时腐蚀软化周围的泥土和岩石,同时减少身体的摩擦力。 巨虫遭到了心灵护盾爆裂,动力剑切割,破片手雷三重摧残,已经被炸成了两截。巨虫头部的圆型口器不断的活动着,想挖掘地面逃脱。 伊万正想用随身携带的电浆手枪结果巨虫,身体却被一股神秘的吸力往后拖拽。伊万努力的保持平衡却根本没有效果,最后还是以十分难看的姿态摔倒在地,脸部着地被拖了十来米远才停住。 伊万晃了晃头想爬起来,却看到阿尔沙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 “伊万先生,您没事吧?”阿尔沙关切的向伊万伸出手:“抱歉,我以前从来没有用意念移动人类,太心急了,所以没有选好力度。” 伊万擦了一把脸,发现因为小石块的磕碰,已经流出了鼻血。 不远处的坑道虫已经将头部钻进地里,只剩下一小截虫体露在地面。 “那个东西真恶心。”阿尔沙指着坑道虫:“德尔塔,解决掉。” 七英尺高的机械人面无表情的扛起巨大的阳离子炮瞄准坑道虫:“歼灭模式。” 当夕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时,伊万看到小镇的轮廓出现在公路的尽头。 “我们快到贫铀镇了。在那里我们可以征用汽车。”伊万指着远方。 阿尔沙舒了口气:“太好了,我的脚好痛。”阿尔沙一瘸一拐的扶着德尔塔的肩膀:“我竟然徒步在沙砾地上前进了整整两公里半!简直是折磨。” 瓦西里不屑的嗤了一声:“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虚弱的体质——脑子被辐射过吗?” 伊万在暗中狠狠的给了瓦西里肚子一拳。 “的确被辐射过。”阿尔沙毫不避忌:“每个心灵学者的大脑都受过不同程度的非致死辐射。” “我为我下属的行为向你道歉,阿尔沙先生!”伊万跑到阿尔沙身边不断鞠躬:“请原谅!” “他说的是事实。”阿尔沙不解的问伊万:“有什么可以道歉的?” 伊万松了口气。就在这时,阿尔沙摘下墨镜,对伊万露出微笑:“您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被阿尔沙的眼睛注视,伊万不由得倒退了两步,那是一双有长长睫毛的杏仁状眼睛,形状相当漂亮。但是,原本眼白的地方是鲜红的血色,而瞳仁的部分却是雪白,就像眼眶里被注满了鲜血。 “伊万先生,这是辐射的后遗症之一。”阿尔沙把墨镜小心翼翼的放回上衣口袋,对伊万说:“好在对视力没有影响。” “您不戴墨镜了吗?”伊万谨慎的问阿尔沙。 阿尔沙摇摇头:“天要黑了,戴墨镜看东西不清楚。” 第三章:贫铀镇 到达贫铀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贫铀镇的最高建筑,一座被炸断的写字楼上的橘黄导航灯在晴朗无风的夜里分外清楚,像黑绸上的一滴油漆。 艰难的扶着德尔塔的肩膀,一沉默的走在队伍最后的阿尔沙突然开了口:“你们有人来过贫铀镇吗?” 伊万点了点头:“我在14岁之前都住在贫铀镇的避难所里。” “那伊万先生一定没有看到贫铀镇在战争前的样子。”阿尔沙情绪有些低落:“这个镇子之前是新西伯利亚公国最美丽的城市之一。” “我一点也不明白战争之前的事情。”瓦西里突然插嘴:“我听说战争前每个人都可以喝到无辐射的水。” “这个地方,在战争之前叫‘圣彼得堡’。”阿尔沙说:“一位伟大的皇帝建造了它,以城市为据点修建起宏伟的宫殿。夏天的时候,宫殿里的人工湖边会飞来无数的天鹅。” 瓦西里皱起眉头:“皇帝?那是什么?天鹅,难道是旧品种的怪鸟?” “皇帝就是统治一片土地的人,所有人都得服从他的意志。” “就像避难所的所长和驻地指挥官一样?” “大概是这样,瓦西里先生。而天鹅则是一种有白色羽毛的温顺鸟类,不会主动攻击人。” 伊万想了几秒钟:“那‘皇帝’肯定是把温顺的天鹅养起来当避难所的食物了。” 阿尔沙突然笑了一下,弄得伊万疑惑万分:“如果天鹅真像阿尔沙先生描述的一样,数量众多又不会主动攻击人,难道不是肉类的主动来源?” “不不不——”阿尔沙伏在德尔塔的肩膀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犯了个错误。一定是太久没和年轻人说话了。” “你今年多大?”瓦西里问:“我今年已经19岁了!” 阿尔沙竖起三个手指晃了晃:“在战争爆发时我22岁,今年刚好394岁。” 伊万听说过被辐射者的遭遇。他们中的一部人巧合的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和心灵方面的特殊能力,但是这种能力让他们备受歧视和排斥,废土上甚至有专门猎杀此类人的组织。 好在新西伯利亚公国对此类人十分友善。在新西伯利亚公国,心灵学者的地位和普通人是平等的,公国的领导层也有一部分心灵能力者。 瓦西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怪……怪物!” “瓦西里先生您真是直率。”阿尔沙耸耸肩膀:“我不会生气的。”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伊万敏锐的发现阿尔沙脚下的坚硬岩石在缓慢开裂。 伊万从瓦西里的背后出现,用手背狠狠的敲他的头。 贫铀镇旅馆门口,伊万伸手拦住了正要敲门的阿尔沙。 “您,真的要用这种样子进去吗?”伊万说:“我建议您戴上风帽遮住眼睛。” 阿尔沙快速的眨了下血红的眼睛,在睁开眼睛时,伊万发现阿尔沙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正常的蓝绿色。 “一个简单的心灵幻象而已。”阿尔沙的精神力链接着伊万的思维:“感谢您的提醒。” 旅馆的大厅中摆着七八张方桌,因为晚餐时间的缘故,由废弃加油站改造的大厅中已经挤满了用餐的废土旅行者。 “那边有张空桌子!”瓦西里大叫了一声,指着靠窗的四人桌,然后不满的哼了声——几名端着餐盘的食客正在往那张桌子走去。 阿尔沙冷不丁的拍了拍手:“我,喜欢靠窗的桌子。” 几名端着餐盘的食客径直走出了餐厅,坐在冰冷的沙地上吃着东西。 阿尔沙趴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好饿。你们想吃什么?” “烤肉。”瓦西里用佩服的眼神看着阿尔沙。 阿尔沙按着太阳穴,过了一秒钟:“厨房里正好烤着两份隔壁桌的陆行鼠肉。我要了。” 伊万在心中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阿尔沙先生,这不太好吧。随便入侵别人的思维。” 学者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我以为特工喜欢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感觉。现在除了我们,餐厅所有人都看不到这张桌子。”阿尔沙趴在桌上看着伊万:“难道我做错了吗……” “我们还得在这家旅馆里住一晚。”伊万说:“您准备怎么掩盖下去?” “让旅馆里所有的住客都睡到地下室里去。”阿尔沙不假思索的说:“我想睡大圆床。但是大床房里已经有人在住了。” 伊万沉下脸色:“您这样做会让我反感的,吃东西不给钱就像抢劫。” “我觉得这样不错!赶快用特异功能把这群人赶出去!”瓦西里举手同意阿尔沙。 “就像伊万先生说的那样做吧。”阿尔沙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一声响指,所有人都朝着四人所在的餐桌上看。 老板满脸堆笑的走过来:“美丽的女士们,你们想吃什么?” 你看错了!伊万正要说话,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他立刻朝瓦西里的方向看,瓦西里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我要一份白面包。而我的同伴们要一份陆行鼠烤肉和细面条。”阿尔沙面无表情的回答老板。 “真巧,这些东西厨房里都有。”老板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尔沙的扑克脸看:“您长得真美,女士。” “能算便宜点吗?”阿尔沙向老板眨眨眼:“我没带多少钱。” “没问题!”老板一溜烟的跑进厨房。 伊万感到身上的压力突然减轻,他腾的站起来对阿尔沙咆哮:“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向餐馆里其他人施放了心灵投影。他们只能看到这张桌子上坐着几位性感的金发美女。”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没带够零钱。”阿尔沙拿出钱包倒出几枚硬币,脸上全是无辜的表情:“而这家店的收银柜里全是大钞,根本找不开钱。所以我只好用心灵投影色诱一下他让他算便宜点。” “我有零钱!”伊万大声说。 “不行,不能叫伊万先生破费。”阿尔沙微笑的将几枚硬币摆在桌上:“这顿饭我请客。” 热气腾腾的食物让疲惫的一行人放松下来。伊万拿起餐叉卷起几根细面条,一不小心棕色的酱汁溅到了连帽衫的袖子上。 伊万放下餐叉,脱下了连帽外套。就在这时,餐馆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伊万看。有一名正在往餐盘里倒调味汁的青年完全僵硬了,任凭调味汁漫出餐盘,滴滴答答的淌在桌面上。 “伊万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句。”阿尔沙的脸憋得通红:“在幻象里你只穿了一件紧身低胸皮质连衣裙,没有穿内衣。所以你脱了外套之后,就是‘那个’样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伊万连忙穿好外套并且将帽子戴上。 “这家店的老板喜欢这种设定。”阿尔沙咬着洒满生鱼拌番茄蜂蜜口味粉末的面包,对瓦西里说:“放心,你穿得比伊万先生保守。” 瓦西里用餐叉撕扯着比其他人桌上分量几乎多了两倍的烤鼠肉,他叉起一块烤肉递给一直没有说话的机械人德尔塔:“你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原本喧闹的餐馆再度陷入死寂。和伊万的情况不同,这回许多人的神色变得十分恐惧,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红发的瓦西里。 “我忘了解释。”阿尔沙咽下一块面包,尴尬的笑着:“机械人无法被心灵能力投影。我只好直接屏蔽了其他人对德尔塔的感知,意思就是——”阿尔沙一字一顿:“你正在对空座位说话。” “活见鬼!”瓦西里吓了一跳,埋下头继续和烤肉搏斗。 阿尔沙把几枚硬币交到旅馆老板手里:“我和我的同伴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你有大床房吗?” “很抱歉,大床房都租出去了。”老板低声对阿尔沙说:“但我的房间里有大床。” “我会喜欢你和你的大床的。“阿尔沙板着脸:“给我的两位同伴安排一个双人间。” 老板带着暧昧的微笑上楼去取钥匙。 “你疯了!”伊万摇着阿尔沙的肩膀:“你是个男人!” “我有我的办法,伊万先生。”阿尔沙低声说:“出差预算不够,我又想住大床房。” 伊万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但是……那种做法……” “你在关心我吗?”阿尔沙的脸突然变得通红。 “才没有!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伊万别过头去:“你太危 险了。” 伊万还想说话,却发现阿尔沙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这个家伙!”伊万快步跑上二楼,把耳朵贴在老板的房门上监听室内的动静。首先传入耳中的是脱下衣物的窸窣声。 “你真美。”老板含含糊糊的说。 阿尔沙冷冰冰的声音:“如你所见。” 房间里有人拉下了衣服的拉链,床也咯吱咯吱的摇起来。 伊万一脚踢开了门,却只看到阿尔沙正躺在大圆床上吃饼干,旅馆老 板却在沙发上抱着一团空气兴奋的脱衣服。 “要来一块吗?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阿尔沙把饼干罐递给伊万:“我在衣柜里找到的,这家伙藏得真深。” 伊万没有去接饼干罐,他戒备的抱着双臂退后一步:“你干了什么?” 阿尔沙打了个响指,对空气亲吻的老板突然倒在沙发上陷入安静的睡眠。 “我给了老板一个梦,一个让他见到死去妻子的梦。”阿尔沙拍了拍面前的饼干屑:“他妻子死于暴徒袭击。” “你让我反感。”伊万皱起眉头:“随意玩弄人心,怪不得那么多人把你们当怪物。” 砰的一声,金属饼干罐从阿尔沙松开的手里落到地上。 “我早就该知道。”阿尔沙沮丧的垂下头:“我知道特工局只有你和瓦西里先生两位愿意协助我去找回净水芯片。” “所以就给我收敛点!” “我只想让大家过得更舒服些。”阿尔沙小心翼翼的说:“出差预算不够,必须节约研究经费。” 伊万叹了口气:“就这样?” “心灵能力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方式。”阿尔沙往后缩了缩:“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伊万捡起地上的饼干罐放到阿尔沙的身边:“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是朋友。” 饼干罐毫无征兆的运动起来,像炮弹一样打碎了窗子飞了出去。 “可以,做朋友?”阿尔沙激动的说:“我太高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伊万还想说话,身体却不受控制飞起,重重的撞在天花板上。他瞪大了眼睛,看到卧房中所有未固定的物件像失重一样悬浮在半空。 “对不起!”阿尔沙连忙道歉。房间恢复重力后,伊万脸部朝下重重的扑在大圆床上,把阿尔沙压在身下。 伊万从床上爬起来,发现阿尔沙已经因为冲击力晕了过去。伊万拍了拍阿尔沙的脸,发现毫无醒转的迹象。 “这家伙的身体是塑料做的吗?” 第四章:井 六轮越野吉普车沿着公路向东驾驶,再过五百公里,就是新西伯利亚公国的国境线。国境线外是与新西伯利亚接壤的东斯拉夫联邦。 伊万摇下车窗,公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不时有废弃的路牌飞快的掠过窗外。 “我曾经在这里游过泳。”后座上的阿尔沙说:“这里是沿海公路。” “游泳?”伊万看着后座上吃着饼干的阿尔沙:“训练求生技能?” “那是我考上圣彼得堡大学后的奖励。”阿尔沙陷入回忆:“我和我的同学一起来海边度假。” “圣彼得堡大学?是战争之前的军事研究所吗?” “我的学科是小提琴。”阿尔沙苦笑了一下:“说了也不会明白的,你们肯定没见过那个东西。” “要训练游泳的话,还是在避难所里训练比较好。”瓦西里说:“现在室外水体非常危险,除了辐射之外可能还有变异生物。” 阿尔沙摇摇头:“我有恐水症。” 吉普车突然在路中间停住,负责驾驶的德尔塔下车检查了一阵,对阿尔沙提交了损耗报告。 “车子过热,需要冷却水。”阿尔沙对伊万说:“附近有水源吗?” “你干嘛不用脑子扫描一遍?”瓦西里说。 阿尔沙撩起前额的金发,额角处赫然有一处青紫的肿块:“我今天早晨从贫铀镇离开时,就发现这里被撞伤了。”阿尔沙小心的揉着肿块:“好疼,我没法集中精神。” “怎么会这样!”瓦西里一拳打在车座上:“是摔的吗?” 阿尔沙闭上眼睛,试着使用心灵力量,却疼得倒抽冷气。 伊万立刻自告奋勇:“我和德尔塔去找水!瓦西里,你负责保护阿尔沙先生。” 拉开车门,午后的酷热空气扑面而来。被核弹蒸发掉大部分大气层的天空是耀眼的蓝色,不时有微风扬起呛人的黄沙。 伊万拉起衣领盖住口鼻,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向东南方向行走——附近有个人类聚居地。 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隔着皮质长靴的鞋底,伊万感到满地都是坚硬的小石块。 德尔塔慢慢的跟在伊万身后:“三级权限使用者,伊万·伊万诺维奇特工,是否需要载具?” 伊万想了一阵,最后点点头:“好吧。” 德尔塔单膝跪在伊万的面前,指着右肩:“坐上来。” “啊?”伊万退开一步。 “信息过于简短,请重新输入。”德尔塔面无表情。 “这是在干什么?” “载具模式,编写者为一级权限者阿尔沙·萨叶诺夫。” 伊万坐在七英尺高的机械人肩膀上,眯上眼睛避免风沙——德尔塔正以时速30公里的速度向东南方向快速奔跑。 “阿尔沙真会享受。”伊万想:“把机器人当载具,多精明的主意。” 德尔塔在一口水井面前停了下来,伊万敏捷的跳下德尔塔的肩膀,走到井沿边。 井口出乎意料的大,半径几乎和一个成人的身高差不多。奇怪的是,水井边并没有取水设施。 “可能是口废井。”伊万做出了判断。井并不深,井底有半浑的浅水。 德尔塔拿出随身携带的绳梯和蓄水瓶。伊万通过绳梯,慢慢的向井底移动。 这是口收集雨水的旱井。伊万挽起袖子测量水深,发现水刚刚能漫过他的小臂。 “在沙砾地挖旱井的作法真奇怪。”伊万一边拧开蓄水瓶的瓶盖一边自言自语:“这么浅的水才供几个人用?” 当伊万搅起井底的淤泥的时候,发现棕黄色的淤泥中闪过银光。伊万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银色物体。 冰凉的金属落入了伊万的手中,伊万发现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枚大面值的硬币。他疑惑用手在井底搅动了几下,淤泥中顿时翻涌出无数的光泽,全是各种面值的金属钱币,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发财了!这一定是暴徒们私藏的宝藏。伊万脱下外套当作包袱皮,往里面大把大把的装硬币。 有了这些钱补充预算,阿尔沙就不用担心了。伊万站在井底双手并用,兴奋的抓起硬币往外套里面装。 伊万爬到井口,将满满一袋硬币倒在德尔塔的面前:“我们有钱了!” 德尔塔慢吞吞的拿起一枚硬币检查着,一言不发。伊万早就习惯了机器人的沉默寡言,他耸耸肩膀,重新下到井底收集硬币。 当伊万第二次从井底上来时,他抱着一包更多的硬币。同时,一把双筒散弹枪的枪口正抵在他的额头上。 “放下许愿硬币!”双筒散弹枪的主人,一名青年命令着伊万。伊万环顾四方,发现井口边围着十来个杀气腾腾的青年,手里都拿着双筒散弹或者轻型步枪。 鉴于散弹枪的威力,伊万把硬币放在了井沿上,双手则放在脑后,慢慢的蹲在井口边。 “德尔塔……”伊万用眼角的余光示意战斗机器人。 “目标为平民,尚无进攻行为。制压条件不成立。”德尔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机械。 为首的青年踢了伊万一脚:“你为什么要偷走我们的许愿币!” 德尔塔突然飞奔过去,捉住青年的后颈把他提到半空中:“目标进攻行为成立。非致命制压开始。” 伊万还来不及出声制止,青年已经被德尔塔重重的摔到地上,顿时昏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向德尔塔开枪射击,德尔塔高大的身躯在子弹中自由的穿梭着,轻巧而敏捷的闪躲着子弹,用掌刀和膝盖向青年们发起进攻。 德尔塔把伊万从地上拉起来:“非致命性战术制压进程已完成。”所有的青年都被德尔塔精准的打倒在地,武器则被远远丢到一边。 “你们这群暴徒!”一位青年被德尔塔的手刀击断了大腿骨,倒在地上恶毒的咒骂着:“竟然抢走我们的许愿硬币!会有报应的!” 伊万疑惑的问青年:“许愿硬币?” 青年痛苦的挣扎着:“这是我们村的许愿井!村民们都在这口井里投硬币许愿。” 怪不得这口井没有取水设施,原来根本就不是用来供人饮用的。伊万的脸开始阵阵发烧。 “对不起!”伊万连忙道歉:“我不知道这是许愿井。” 伊万手忙脚乱的把挖出来的硬币重新倒进井里,又从衣袋里面拿出几支特效治疗针给村民治愈伤势。 离开许愿井的时候,伊万拿着一瓶村民们送给他的井水。 “许愿井?”阿尔沙听完伊万的描述后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信那个东西,虚假的心理安慰。” “把硬币丢进水里就能实现愿望的事情肯定是假的。”伊万说。 “当然是假的。”阿尔沙拨弄着前额的金色碎发:“我曾经在圣彼得堡的许愿井里丢过三枚硬币。第一枚硬币的愿望是健康,第二枚硬币的愿望是快乐,第三枚则是爱情。”阿尔沙忧郁的把脸靠在窗玻璃上:“一个都没实现。” 就在阿尔沙说话的时候,伊万发现有一滴眼泪从他血红色的眼角里淌了出来。 第五章:恐水症(上) 一轮高空核爆后,圣彼得堡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已经半瘫痪的核弹拦截系统根本无法完全拦截大洋对岸射来的核弹,有五枚核弹在圣彼得堡的上空被拦截导弹轰得粉碎。 天文数字一样高剂量的电磁辐射笼罩了整个新西伯利亚。核弹爆炸的光芒让凌晨三点的圣彼得堡上空亮如白昼。 市郊高速行驶的一列火车上,雇佣兵谢尔盖及时拉上遮光窗帘,避开了夜空中耀眼的白光。他对面座位上躺着一名金发青年。青年的手脚都被绳索紧缚着,眼睛上蒙着眼罩。 车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金发青年的身体从座位上滑了下来,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碰撞只是让青年含糊的呻吟了一声,却没有醒来。 谢尔盖恶狠狠的骂了句脏话,扯住青年的金发重新将他丢在座位上。 “老子的小队就是因为这个家伙才最后撤离圣彼得堡。”谢尔盖想着,对金发青年的怒火更旺了。 阿尔沙·萨叶诺夫,圣彼得堡大学的学生,前不久遭到了辐射,正在圣彼得堡核子医院接受治疗。东斯拉夫联邦却要求雇佣兵必须将阿尔沙绑架到东斯拉夫。 佣兵小队的队长谢尔盖成功的劫持到了阿尔沙,时间却用得太多——接应的直升机已经返回了东斯拉夫,他们只能从货运列车中越过边境线。 阿尔沙在座位上挣扎了一下。谢尔盖冷笑着,从战术背心中摸出强效麻醉喷雾。 头顶的广播喇叭突然尖锐的嘶叫了几声,随后归于寂静。车厢内的日光灯也一盏盏的熄灭。整个车厢陷入黑暗。谢尔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谨慎的坐回座位,将手枪的握把放在掌心。 耳中的战术通讯耳塞传来尖锐的电流声,震得谢尔盖耳膜发麻。谢尔盖一把扯下耳塞,去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荧光绿的屏幕上全是黑色雪花状的色块。 “见鬼。”谢尔盖骂了一句。就在这时,列车车厢脱出了轨道,向外猛飞出去。 谢尔盖生命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截插进了他的脑子的半截行李架。 五枚核弹爆炸后的EMP攻击令圣彼得堡所有的电子设备失效,连市郊的列车导航仪也不例外——货运列车走上了错误的轨道,完全脱出了铁轨。 阿尔沙从噩梦中醒来。噩梦的场景是被一名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用浸满麻醉剂的手帕捂住了嘴。 看来噩梦是真的。阿尔沙感到一块柔软的织物紧紧的蒙着眼睛,手脚都被绳索缚住,整个身体以非常不舒服的角度蜷缩在座位下。 “竟然还活着。”阿尔沙用“眼睛”环顾四方。在受到辐射后的一周治疗里,他的眼睛因为受伤严重被绷带密实包扎,医生不许他解开。 直到医生看到眼睛蒙着绷带的阿尔沙在病床上捧着一本诗集阅读,才知道阿尔沙拥有了奇怪的能力。 在病房中,阿尔沙向医生微笑着:“先生,我眼睛上的绷带什么时候可以取下来?以及,今天你的蓝色格子领带很可爱。” 阿尔沙晃晃脑袋,把回忆赶走。 一定要逃出去。阿尔沙艰难的挪动身体,在一块碎裂的锋利车厢上割断了绳索。他扯下了眼罩,活动已经发麻的手腕,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已经碎裂的车厢吊在半空中——列车脱出轨道后砸塌了地面,数十节车厢通过大洞掉进了下水道。而阿尔沙正在一节悬挂在下水道洞口的车厢上,车厢呈45度倾斜,摇摇欲坠。 阿尔沙仰头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地面,深吸一口气沿着倾斜地板的向上行走。随着他的脚步,车厢摇晃起来。但阿尔沙却走得很稳——他感知到了车厢的透视结构,脚掌小心的避开薄弱位置,保持着整节车厢的重心平衡。 目标近在眼前,只要从挡在身前玻璃窗里爬出去,就可以攀上地面。 “放松。”阿尔沙告诫自己,顺手拿起手边的金属棒准备敲碎玻璃窗。金属棒碰到手指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金属棒上粘稠的液体。 阿尔沙不用通过眼睛确认也知道,那是惨白色的脑组织。他脆弱而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狂躁的心灵力场化成实物向周围崩散。 车厢摇晃了一下,带着阿尔沙坠入下水道。 阿尔沙的身体重重的摔到地上。阿尔沙的思维刚刚恢复清醒,就本能的向右侧翻滚。他感应到有一块锋锐的玻璃碎片正在向自己身体的位置下坠。 身体的反应速度根本比不上心灵。阿尔沙的左小腿一阵剧痛,已经被落下的玻璃碎片割掉了一小块肉。阿尔沙眼前一黑,差点疼得晕厥过去。 疼痛让他的精神力难以集中,各项能力大打折扣——阿尔沙用尽全力也只能在漆黑的下水道里感应到十米半径的事物。阿尔沙强忍剧痛,集中精神释放念力移物,却发现只能勉强抬起离身体五米左右的陶瓷咖啡杯。 利用心灵扫描,阿尔沙在断裂车厢的医疗箱里找到了一小瓶止血药和几支军用镇痛剂,同时在死去的佣兵身上找到了管线分布的纸质军用地图。 撕下车窗上悬挂的遮光窗帘,阿尔沙细心的涂上止血药,包扎好了小腿上足有手掌长短的外伤,在这过程中他疼得晕过去了一次。 “谢天谢地。”阿尔沙把纸质地图小心的折好收在怀里:“电子导航仪失效了,还好有纸质地图。” 阿尔沙用一截车门扶手当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下水道深处走去。 按照管线地图上的指示,阿尔沙画出了一条简单的路线。下水道管线和圣彼得堡地铁有几处交叉,通过下水道到达地铁后,再沿着地铁隧道从最近的地铁站走上地面,是最好的作法。 几节燃烧的货运列车横七竖八的倒在宽阔的下水道中,从车厢残骸上阿尔沙看到了列车的番号,是东斯拉夫联邦的跨国运输专线。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尔沙找到了被甩出车外的自动贩卖机。用车门扶手敲碎了贩卖机的玻璃,阿尔沙找到了一袋面包,几袋炸薯片和一瓶纯净水。 “先吃能量高的食物。”阿尔沙大口嚼着薯片,把面包和剩下的薯片塞进领口——他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没有缝口袋。 扶着下水道的墙壁,阿尔沙的行动很慢,小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脚上的薄底便鞋走在布满石块和生活垃圾的地面上也是一种折磨。 走到了下水道的拐角,阿尔沙的心灵扫描产生了波动。他感应到拐角的对面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佣兵正在朝这里走过来。他还想将结果细化,小腿上的剧痛却打断了他的思维。 佣兵离这里只有七米左右的距离,只要绕过拐角处的那道墙他们就能看见自己。阿尔沙背上浸出了冷汗,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跑,小腿上的剧痛却令他身体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金属拐杖正好磕到了地面上,叮叮当当滚出老远。 那两名佣兵听到了响动,开始往声音传出的地方搜索。阿尔沙情急之下只好把身体缩成一团躲在阴影处,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阿尔沙看到两团微弱的黄光从墙角后出现。借助时断时续的心灵扫描,阿尔沙看到两个高大的佣兵拿着手枪和荧光照明棒四处搜索。令阿尔沙疑惑的是,佣兵的腰上挂着红外夜视仪,却没有使用它,而是用肉眼和照明棒搜索目标。 “感谢EMP攻击!”阿尔沙突然明白了什么:“有办法了。” 强大的核磁风暴烧毁了所有的电子设备,佣兵身上所携带的红外夜视仪和战术手电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只能使用荧光棒在绝对黑暗的下水道里面化学照明,视线受到极大限制。 而心灵扫描却能完全无视黑暗和复杂地形。 “这是我的唯一优势。”阿尔沙庆幸起来。他捡起石头,向远处的一根金属水管丢过去。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隧道里,两名佣兵被声音吸引,开始向金属水管的方向搜索,从阿尔沙所躲藏的地方径直跑了过去。 阿尔沙刚刚松了一口气,那两名佣兵调查了一阵金属水管,又开始向反方向搜索。 “还是会被发现的。”阿尔沙周身都在发抖,上下牙齿轻轻的磕碰着。两名佣兵搜索的速度很慢,却非常细致,暴露是迟早的事。 阿尔沙的心灵侦测再度行动了起来。离两名佣兵不远处的位置有一处杂物间,如果能把他们引进去的话…… 腿上的剧痛又一次发作,打断了阿尔沙的心灵侦测。 “该死!”阿尔沙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马上陷入自责。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说过脏话。 他的手摸到了放在领口里的军用镇痛剂。阿尔沙咬咬牙,拧开了针剂的保护管,用发抖的手把金属针头刺入小腿的伤口附近,按下释放药剂的气压按钮。 嗤的一声,深蓝色的药水注入了肌肉。阿尔沙对军用镇痛剂的药量和副作用一无所知,只能大着胆子注射一整支。 镇痛剂迅速生效,受伤处的烧灼般的剧痛退去,整条小腿像浸在冬天结冰的叶尼塞河河水里一样麻木,失去了知觉。 就在疼痛消失的一瞬间,阿尔沙暂时恢复了平时的心灵能力。受到精神控制的两名佣兵卸下了他们的武器,茫然的走进杂物间,并将门反锁上。 阿尔沙打了个响指,金属门锁的锁芯立刻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幅度,死死堵住了锁眼。压住锁舌的弹簧则缠住了锁芯的转轴,让锁舌无法转动。 阿尔沙松了口气,慢慢走到佣兵们卸下的武器面前。 左小腿除了痛觉消失,所有的感觉也一起失去了,好在阿尔沙还能控制它行走。 “千万别残废。”阿尔沙蹲在武器面前,想找一把趁手的武器防身。 微型冲锋枪和自动散弹枪都太重了。同样的情况,阿尔沙的力气也没法将破片手雷和燃烧弹扔出安全范围,会炸到自己。 最后,阿尔沙只拿到了一把看不出型号的手枪和用来引火的镁棒。 “但愿这把枪别派上用场。”阿尔沙一边把荧光照明棒里面的荧光液倒进排水沟,一边默默的想。 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开枪杀人的。 第六章:恐水症(下) 地铁站的站台上,阿尔沙盘腿坐了下来,往面前的蓝白病号服上摆满薯片,然后用镁棒点燃衣服取暖。 艰难的从下水道的交叉管线处成功的来到了地铁,结果阿尔沙发现最近的一处地铁站出口已经被倒塌的水泥柱给封住了。 “别担心……去下一站。”在漆黑的地铁站里,阿尔沙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华丽壁画,画面是他曾经野餐过的深秋皇家园林。而墙壁精致的女神石膏浮雕在跳动的火焰光影中向他微笑。 阿尔沙不敢去看女神浮雕惨白的脸,这让他想起学校袭击事件中死去的同学。 学校内投放的贫铀弹,造成大部分学生死亡。阿尔沙也不例外,他被压在倒塌的艺术教室废墟下,受到足以致死的辐射剂量。 阿尔沙把身上的制服大衣裹得更紧一点,身体移近火堆。他穿着刚刚从地铁职员休息室里找到的蓝灰色制服大衣和黑色长裤,唯一遗憾是没有找到用于保暖的鞋子。 地铁里的温度低的出奇,阿尔沙不得已烧掉了身上的衣服和一部分薯片来取暖。烧掉衣服还有另一个理由——避免睡衣式样的病号服太过显眼。 阿尔沙把手伸近火焰,强烈的困意和疲惫随着温暖的气流向他涌来。 想好好的睡一觉。阿尔沙打了个呵欠,觉得全身每一块骨头都软了下来。镇痛针剂中也许含有安眠药物成分,阿尔沙拿着银色的注射针筒反复观察,最后还是抵不住疲倦,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从来没有这么静谧的睡眠。身体在海面上漂浮,海浪温柔的拍打着身体,就像每年夏天去海边度假一样轻松。 仰面躺在沙滩上的阿尔沙感到头顶的太阳太过耀眼,哪怕闭上眼睛,刺眼的黄白色强光仍然让人不舒服。 阿尔沙睁开眼睛,看到有人正着火把贴近他的脸,鼻子里满是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别杀我!”阿尔沙猛的推开面前的人,转身向后跑去,左腿上的剧痛让他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有人抓住了阿尔沙的后颈。阿尔沙不断挣扎着,直到肚子上挨了几拳才蜷缩在地上呻吟,放弃了反抗。那个人把阿尔沙翻了个身,用戒备的眼神审视他。 面前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手中的火把是由薄外套绑在木棒上改造成的。男人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你也被困在地铁里了?” 年轻的男人像没有恶意,阿尔沙迟疑的点点头。 “见鬼。”男人骂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地铁公司来救我们的。”那个男人向后招手:“安全,你们可以过来了。” 几个模糊的人影从地铁的深处走了出来,是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人。 阿尔沙用手捂住被打了几拳的肚子,缩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男人耸耸肩膀:“我准备去市郊医院里找我的家人,没想到地铁塌方,被活埋在这地方。”他踢了阿尔沙一脚:“你是地铁公司的工作人员?” 那个男人正好踢到阿尔沙受伤的小腿上。阿尔沙倒抽了一口冷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喂!”那个男人还要再动手,却发现阿尔沙的小腿上渗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长裤的下半截。他蹲下身子,小心的卷起阿尔沙的长裤,用力撕开窗帘布后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受伤了?”男人将自己身上唯一的白背心脱下替阿尔沙做止血包扎:“别动!” “谢谢。”阿尔沙咬紧牙关,勉强的说出简短的音节。 “算你运气好,我是市郊医院的实习医生雅科夫。”年轻的男人熟练的替阿尔沙包扎:“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叫亚历山大,是这里的售票员。”阿尔沙随便编了个假身份,他不想让雅科夫卷入麻烦中。 “你说谎!”一直沉默不言的女人指着阿尔沙:“我们站根本没有一个叫亚历山大的售票员!” 肥胖的女人站到阿尔沙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了他的鼻尖:“你究竟是谁!” 被突然拆穿身份,不擅于撒谎的阿尔沙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是……” 阿尔沙用心灵扫描看到女人脖子上挂着“诺娃”字样的车站工作人员名牌。 “诺娃女士,我是新来的。”阿尔沙艰难的编造着谎言伪装身份。 女人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我上个月就不叫诺娃了。”女人审视着阿尔沙,直到她看到阿尔沙脚上的白色浅口软底便鞋:“你穿着不合身的制服和奇怪的鞋子。” 雅科夫也发现了阿尔沙不对劲的鞋子,他像敏捷的猎豹一样骑在阿尔沙的身上,手肘抵住了阿尔沙的脖子:“这是精神病院的病号鞋!你是个疯子。” “不……”阿尔沙被压得喘不过气:“我不是疯子。我是圣彼得堡大学的学生。” 雅科夫在阿尔沙的衣袋中搜索了一阵,直到他找到了一把手枪。 “他带着警用手枪。这家伙还袭击了精神病院的警卫!”雅科夫的声音愈加冷漠:“电磁攻击后精神病院的电子门禁一定也失效了!” 女人敏锐的发现了站台上没有烧完的病号服,她拿起病号服的碎片:“这个疯子还烧掉了自己的衣服!” “每个疯子都这样说。”雅科夫没有松开阿尔沙:“你的妄想症比一般病人正常点。” 阿尔沙蓝绿色的眼睛中满是乞求:“求求你,放我走。” “哪里都别想去。”雅科夫解下腰带,把阿尔沙翻了个身,粗暴的将阿尔沙瘦弱的手腕扭到后面:“在这里等救援,前面不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尔沙背靠着地铁站的墙壁,绝望的坐在地上。雅科夫的腰带紧紧的缚住他的双手,根本没有办法从复杂的绳结中挣脱。 雅科夫坐在地铁站的候车椅上,一只手握着从阿尔沙身上收缴的手枪,另一只手焦躁的按着额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雅科夫先生。”阿尔沙用乞求的语气对雅科夫说:“能不能给我打一针?” “打一针?”雅科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尔沙艰难的站起来,用没受伤的脚踢了踢身边的军用镇痛针剂:“就是这个,我实在疼得不行了。” 雅科夫狐疑的捡起金属针管,只看了一眼针筒上的数字,脸色变得十分惊讶:“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阿尔沙想了一阵:“捡到的。我已经注射过一支了。” “你在撒谎!”雅科夫将针剂收进衣袋里:“这种高度浓缩镇痛针剂只要三分之一管的剂量就可以使人呼吸肌松弛而死。”他后退几步:“撒谎成性的疯子。” 怎么会?阿尔沙的脑子嗡了一声,自己明明注射了满满一支的药剂。 并且现在药剂的效果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小腿的伤口又火辣辣的疼起来。他几次使用念力移物想将手腕皮带上的搭扣弹开,却总是被疼痛扰乱精神。 “别理那个疯子。”女人说:“省点力气。” “我说,一直等着不是办法。”雅科夫挥了挥手中的枪:“我们应该往下一个车站看看。” “你疯了。”三个中年男人中的一个说:“我们根本不可能在没有照明的情况穿过前面那些塌陷的坑洞。” “为什么会没有照明?”阿尔沙疑惑的问:“你们手里不是有火把吗?” 雅科夫苦笑了一下:“前面的隧道在渗水,形成了一道瀑布。拿着火把穿过瀑布的话,火把会立刻熄灭。” “瀑布的对面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中年女人摇摇头:“在黑暗中,你可能一脚踏空,从塌方的坑洞里掉下去。”她打了个冷颤:“摔得粉身碎骨。” 阿尔沙突然听到了细碎的浪花声,他闭上眼睛将精神力发散出去。 精神力穿透头顶上的岩石,探测到了冰凉流动的液体。 “我们的头顶上都是水!”阿尔沙惊慌的叫起来:“这条地铁修在地下河的河床下面!河床现在非常不稳定。” “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面如死灰:“我在水文研究所工作。但是这隧道两边都是死路,除了等待救援没有任何办法。” “我建议冒险一下。”阿尔沙试探着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 “疯子。”中年妇女不屑的嗤了一声。 雅科夫突然点点头:“我同意亚历山大的建议,呆在这里只可能饿死或者被地下河淹死。”他拍了拍阿尔沙肩膀:“也许我也疯了。” “随便你!”中年妇女尖叫着:“你可以和这个疯子走,但是得把枪留给我们防身。” 雅科夫毫不犹豫的把枪丢给中年妇女,然后解开了阿尔沙手腕上的皮带。阿尔沙活动着手,问雅科夫:“你为什么相信我?” “和能冒险的疯子在一起比和一群懦弱的正常人要好得多。”雅科夫替阿尔沙揉着发红的手腕:“我去拿点食物。” “你们什么都别想拿走!”妇女用手枪指着雅科夫:“我们有四个人!还有,你必须留下火把!”三个中年男人也慢慢的围了过来,手中拿着锋利的金属碎片和碎砖头。阿尔沙吓了一跳,躲在了雅科夫的身后。 “一点都不能带走?”雅科夫皱起眉头看着手里的火把:“这个东西,是用我的外套做的。” 中年妇女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射在了雅科夫面前的地板上。中年妇女陷入了疯狂:“快滚!” 雅科夫无奈的晃晃火把:“看来谈判失败了。” 下一个瞬间,雅科夫向中年妇女丢出了火把,燃烧的火把准确的砸在中年妇女的脸上。中年妇女惨叫着丢开了手枪,抓着自己的脸。 雅科夫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三个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借助这短暂的时间差,雅科夫灵巧的移动到手枪前,用脚尖将掉在地上的手枪踢起。 银色的手枪划出一条弧线,飞向阿尔沙的方向。就在这时,握着金属碎片的中年男人已经向雅科夫扑了过来。 “你太慢了。”雅科夫冷冷的说。他抢先一步捉住了男人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将它反方向扭曲九十度,男人的叫了半声,便陷入昏厥——雅科夫飞起一脚踢在了他双腿之间。 雅科夫的另一只手夺下锋利金属片,转身将金属片像飞盘一样射向挥舞木棍的男人。金属片呼啸着,毫无阻碍的嵌入他的喉头。 最后的一个男人手里握着半块砖,雅科夫慢吞吞的朝他走过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医学院的学费来自地下铁笼格斗冠军奖金。”雅科夫抓住男人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狠狠撞了几下,又一脚踢晕了正要爬起来的女人。 阿尔沙抖抖索索的捡起墙角的一支镇痛剂,避开雅科夫的视线把它装进了衣袋里。 “我们快走。”雅科夫将手枪别在了腰上,剩下的食物则全部装进背包,举起火把走向前方的隧道。 如雅科夫所言,不远处的隧道上方因为水压出现了裂缝,冰凉的地下河水从裂缝中涌出,形成了一条宽阔的瀑布。 “拿着火把走过瀑布的话,立刻会熄灭的。”雅科夫在瀑布前停住了脚步,透过水幕看过去,隧道后是完全的黑暗。 阿尔沙拿出一小截镁棒:“我有这个!” 雅科夫摇摇头:“镁棒是没法点燃湿透的火把的,这个背包也不防水。” “这个呢?”阿尔沙拿出背包里的几袋薯片。 雅科夫看了阿尔沙一眼:“你是个聪明的疯子。” 拆开两袋薯片,用包装袋裹住火把,阿尔沙和雅科夫走进了瀑布中。 从隧道上层渗出的水凉的出奇,两个人很快被瀑布浇得透湿,冷的簌簌发抖。 但最麻烦事却不是这件。瀑布水幕的宽阔程度远远超乎两个人的想象,短短的一截隧道中,至少有超过二十处的水帘。地铁隧道上方的地下河水面在不断上涨,天文数字一样巨大的水压不时将头顶的隧道压出裂缝,形成一道道的水帘,在密集的水帘中,根本无法点燃火把照明。 “我走在前面。”在黑暗的隧道中,雅科夫让阿尔沙抓住他的手:“我来探路,你脚上有伤。” 阿尔沙拒绝了雅科夫:“我视力很好。让我走在前面。”在黑暗中,阿尔沙的“视觉”完全不受影响。 雅科夫想说什么,却苦笑起来:“我简直是把命拿出去玩有五颗子弹的轮盘赌。” “请相信我!”阿尔沙说:“就像你刚才一样。” 雅科夫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牵着阿尔沙的大衣后摆在不断漏水的隧道中穿行。他不得不相信身前的这个“疯子”有神奇的视力,一路上他跟着阿尔沙避过了至少七处水帘和地上的暗坑。 “小心点。”阿尔沙屈起手指轮流敲着几根刺出隧道墙壁的钢筋:“俯下身子,有障碍物。” “你真的什么都看得到?”雅科夫随着阿尔沙的牵引顺利的绕过了锋利的钢筋,心有余悸。 阿尔沙迟疑了几秒钟,岔开了话题:“我猜,我们头顶上的这条地下河正在不断上涨。” 完全不是猜测。他敏锐的精神扫描探测到了令人恐惧的事实。地下河的河水因为莫名的原因,上涨速度快得惊人。 “再这样下去,隧道迟早会崩塌的。”雅科夫担忧的说。他虽然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但是他已经连续听到头顶的隧道壁在水压下不断崩裂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下雨。我之前在地铁上听到过天气预报。” “泄洪系统的电子核心应该被EMP弄坏了。”阿尔沙没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避开一处地上的暗坑:“所以,我们的头顶上正在发洪水。” 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轰鸣声,回声在隧道中混合着四壁的水声,分外刺耳。 “是什么声音?”雅科夫警惕起来。 “我听不出是什么声音。”阿尔沙摇摇头:“但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雅科夫谨慎的捕捉着空气中的声音,直到轰鸣声渐渐消失,他才呼出一口气:“感谢上帝,幸好不是洪水。” 走过一段不断渗水的隧道,雅科夫用镁粉点亮了一直被包装袋完好保护的火把。 借助不断跳跃的黄白火光,他发现阿尔沙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你的眼睛。”雅科夫担心的说:“结膜充血,现在整个眼睛都是粉色。” “我没事。”阿尔沙揉揉眼睛,并没有酸胀的不适感,也许只是因为熬夜没睡觉。他手边也没有镜子。 雅科夫点点头,高举火把观察四周环境,直到他看到了墙壁上钉着的金属指示牌。 “离下一个车站还有500米。”雅科夫高兴的说:“沿着铁轨,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阿尔沙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太好了。” 两个人顺着铁轨向前行走,心情也轻松起来。 “我出去之后就得去市郊医院。”雅科夫说:“我的家人在那里,病人也需要我。” “能说说你的家人吗?”阿尔沙问,他的小腿越来越疼,除了根本无法集中之外,他的意识也在逐渐减退,必须使用聊天转移注意力。 “我的家人?”雅科夫说:“他是圣彼得堡的房产经纪人,今天是他正式工作一个月的纪念日。”雅科夫自嘲般的笑笑:“我想他现在卖不了房子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叫雅各,是我的爱人。我和他已经交往了三年。那个人啊,虽然很容易生气,关键时刻却是个温柔又聪明的人。”雅科夫说。 阿尔沙正要说话,刺眼的白光却让他睁不开眼睛。 头顶的照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隧道。 “感谢上帝!”雅科夫兴奋的说:“供电恢复了!”他小心的弄灭火把。 雅科夫熄灭火把的一瞬间,所有的日光灯又全部熄灭。雅科夫正要咒骂,日光灯又慢慢的恢复了照明——电流不稳定。 灯光闪烁着,平均十秒钟中内就要熄灭三秒。两个人在隧道中快速前进着,借助闪烁的灯光,能勉强辨清眼前的路。 啪的一声,距离阿尔沙不远处的一对日光灯管突然爆裂,亮蓝色的电流在灯座上噼啪作响。未知的恐惧从脚掌蔓延到头顶,阿尔沙打了个冷颤,似乎有不祥的预感正在逼近。 从阿尔沙所在的地方看过去,可以看到地铁站的站牌。 正当阿尔沙向前跨出了迟疑的一步,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他惊慌的回头看去,只看到呼啸的地铁在铁轨上向自己高速逼近。 “不!”阿尔沙的大脑一片空白,暂时恢复的不稳定电流让停摆的地铁重新工作了。他想要从铁道上逃开,疼痛的小腿却让他摔倒在铁轨上。 “该死!”早就离开轨道的雅科夫向阿尔沙跑过来:“动啊!” 濒临死亡时,时间总会特别慢。跌坐在铁道中间的阿尔沙恐惧的看着地铁列车轰鸣的车头碾过轨道,向自己撞过来。 时间被放得特别慢,阿尔沙绝望的闭上眼睛。直到他的手指触到了衣袋中的金属针管。 不能死在这里!阿尔沙握住针管,用力的往小腿上打了一针镇痛剂。 药剂迅速生效。疼痛像火焰中的蜡烛一样融化了,美妙的感觉。 要变得更强才行,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 列车的车头已经距阿尔沙不到两米,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头前端绘着的标志。阿尔沙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滚开。”阿尔沙缓缓伸出手掌,挡在车头前。 高速行驶的地铁车头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拦住,车轮在铁轨上徒劳的打着转,发出刺耳的金属磨损声和耀眼的电流火花。 这滋味是如此的美好。阿尔沙周身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欢愉中,感到自己潮水般的力量从心灵中涌出,在狭窄的隧道中聚合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墙壁,将飞驰的地铁完全挡住。 由于车头受到了阻力,地铁的其余车厢全部撞击到了一起,扭曲成奇异的形状脱出轨道,向隧道的四壁撞击。有一节车厢撞碎了上方的隧道,地下河的河床。 从崩塌的河床中涌出的洪水咆哮着冲击着地铁隧道,却在阿尔沙面前被挡住,形成一道不断上涨的水墙,洪流翻涌着浑浊的浪花,无法前进一步。 “你……究竟是什么人?”雅科夫站在阿尔沙身后,脸色苍白。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有人用奇异的力量挡住了飞驰的地铁和汹涌的洪水! “我不是说过了吗?”阿尔沙声音冷漠,缓缓的侧过头看着雅科夫:“我是亚历山大。” 雅科夫看到阿尔沙的眼白已经完全被鲜红的颜色填满,瞳孔却是雪白的颜色。 像整只眼睛都在流血。 “忘掉我,从地铁站里走出去。”阿尔沙向雅科夫打了个响指:“马上。” 第七章:不安的气垫船 凡是跨越过新西伯利亚国境线的人,都不会忘记蓝钴湖边的那座孤零零的灯塔。灯塔的前身是一座在核战中幸存下来的电梯公寓。经过三百多年的湖风侵蚀,原本贴在公寓楼表面的银灰色装饰镜面板几乎全部剥落。像用旧的瓶胆,斑驳的涂银层反射着太阳光,余下的灰黄色水垢则露出沙子的颜色。 只要跨过蓝钴湖,就是东斯拉夫联邦的国土。东斯拉夫联邦比起新西伯利亚来说,就是地狱——臭名昭着的奴隶贩子和废土暴徒在那片土地上如鱼得水,不时劫掠袭击当地的平民。 那是一片不被祝福的土地。比起新西伯利亚来说,东斯拉夫的土地贫瘠得多,更加缺乏科技造物。而所谓的法律在稀稀拉拉的聚居地之间基本不起作用。 “我们,非要坐船吗?”站在灯塔下,阿尔沙扶了扶墨镜:“总有其他的办法。”他打量着湖岸的几只简陋气垫轮船:“我不想坐那个东西。” “坐船有什么问题?”瓦西里不解的说:“前往东斯拉夫只有走水路路。” “否定。”德尔塔打断了瓦西里的话:“中枢资料库内有绕过蓝钴湖的路线。” “太好了。”阿尔沙微笑着示意德尔塔继续说下去:“是怎样的路线?” 德尔塔的银色金属眼珠木然的盯着阿尔沙:“蓝钴湖半径为758公里。以步行速度测算,沿着湖边需要行走547小时。” “20多天?”阿尔沙拉了拉伊万的袖子,用商量的语气说:“好像也不是很久?” “547小时为基本理想数据。”德尔塔继续发表运算成果:“湖边有188处起伏山脉和42处漫水沼泽,垂直攀爬距离大大高于理想数据——模糊逻辑运算结果为——2644小时——” 阿尔沙垂下头,语气沮丧:“我不想坐船。” “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您可以选择游泳泅渡。依据您的历史运动数据,您需要不间断直线游泳1699小时并排除半途暗流漩涡体力用尽等等突发情况——” “安静!笨蛋才会选择游泳。”阿尔沙满脸通红的打了德尔塔一拳,随后就被德尔塔埋在人造皮肤下的钛钴合金骨骼磕疼了手指。 阿尔沙捧着手指倒抽冷气,伊万突然开口:“阿尔沙先生,你为什么不想坐船?” “这个和伊万先生没关系。”阿尔沙吞吞吐吐:“我,只是随便说一下。” “我之前也讨厌坐船。”伊万郑重的说:“我生活在缺水的内陆贫铀镇。在第一次划船训练中因为晕船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阿尔沙连忙解释:“我不晕船——” “但是在第二次第三次的训练中,我坚持了下来。”伊万沉浸在回忆中:“现在我基本不晕船了。” 瓦西里抱着双臂,用不信任的眼神注视伊万:“长官,我们部门上次摩托艇训练时你吐了我一身。” “那是意外!”伊万大声的说:“你拐弯太猛了!” 一行人沉默的走向码头。几条简陋的气垫轮船系在码头的木桩上,在蓝色的湖水中随着浪花上下起伏。 “我们就坐这种东西?!”伊万心底传来阿尔沙的精神感应咆哮:“我们会死掉!一定会翻船死掉的!” 伊万抬头看了阿尔沙一眼。因为戴着墨镜,伊万看不到阿尔沙的眼神,只看到他的嘴角不断抽搐。 “糟糕,好像情绪起伏太大了。”伊万的脑海中阿尔沙的声音依然在回荡:“伊万先生和瓦西里先生肯定不会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啊,这些船应该很安全。”阿尔沙僵硬的微笑着,指着其中的一条船:“就连那条最小的捕鱼皮筏都在水上漂得很稳。” 伊万顺着阿尔沙的手指看过去,离码头不远处,有条用旧轮胎改造的迷你型气垫捕鱼皮筏。皮筏上只坐了一名渔夫,正在往水里撒网。 “担心是多余的,我在自己吓自己。”伊万感到阿尔沙的心灵感应能量逐渐弱了下去。 一阵风吹来,湖面上掀起波浪。迷你型皮筏在浪涛中摇晃了几秒钟,然后整个翻覆过来沉入水底。 阿尔沙情绪不稳的叫了一声:“不行,我不能坐这种玩意!”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心灵力场沸腾着,脚下的地面逐渐开裂,身边的细小石块慢慢的悬浮在半空中。 “勇敢点!”瓦西里狠狠的拍了拍阿尔沙的肩膀:“我和伊万长官会保护你的。” “是吗?”阿尔沙暴走的心灵力场突然消失:“那就好了。” 之前就已经预约好的船长向瓦西里招手:“你们来了?快点上船吧。” 渡轮十分狭窄,除开轮机舱和船长室之外,只有两间客房。 出乎伊万的意料,渡轮上的客房比他想象中好得多。房间中摆着两张换过新床单的单人床,甚至还有固定在墙角的小木桌和两张靠背椅。 阿尔沙呆呆的坐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依然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伊万坐在另一张床的床沿上,正在思考如何让阿尔沙放松下来。 “我想到一个笑话……”伊万还没说完,阿尔沙已经站了起来,弯下腰把自己的床用力的向伊万的床位方向推。阿尔沙的脸因为用力过猛憋得通红,床却纹丝不动。 “可恶——”阿尔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撩起床单指着单人床的床脚:“床脚竟然被钉在了地板上!” “你在干什么?”伊万问。 “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阿尔沙气喘吁吁:“我要睡大床!” “非要睡大床吗?” “我,睡相很不好。”阿尔沙断断续续的说:“睡窄床的话,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摔到床底下去。” 伊万想了想,拿起自己床上的软毯子垫在两张单人床的中间:“这样就不会磕疼了。” “伊万先生,你真是个好人。”阿尔沙感激的说,他压低了声音:“楼下的储藏柜里有一罐水果糖,我拿过来一起吃。” “会被人发现的!”伊万摇摇头。 “没人能发现隐藏着的心灵学者。”阿尔沙头也不回的走出舱房:“除非他也是。” 用心灵幻象隐藏好自己,阿尔沙悠然自得的走下舷梯,径直拧开了厨房的门。他发现黑发的船长正在储藏间里一边吃着咸鱼干一边用菜刀切菜。 “你来这里干什么?”船长冷不丁的转过身子,注视着阿尔沙:“晚饭还没好。” 阿尔沙张口结舌。船长眨眨眼,随后微笑起来:“看来你是我的同类。”他从储藏柜里拿出糖罐,抓了一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给阿尔沙:“只给你这么多。” 就在老板取糖罐的时候,阿尔沙看到切菜的菜刀仍然悬浮在砧板上空。 “我……“阿尔沙支支吾吾的说:”是贝塔级的。“ ”喔,你是新西伯利亚政府的人。“船长耸耸肩膀:”你们就喜欢把东西分级。“ “你的意思是,您不是西伯利亚公国的公民?”阿尔沙担心的问。 新西伯利亚的法律有心灵能力者和普通人平等相处的法令,登记注册的心灵者只要保证不使用能力伤害其他人,就能得到当地政府的承认。 相反的是,在新西伯利亚之外的地区,由于辐射而变异心灵能力者受到排斥和各种不公正待遇,甚至有专门的奴隶贩子将他们倒卖成奴隶。 “我不是。”船长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我不想在西伯利亚公国生活。” “为什么?东斯拉夫很危险!” “看好了。”船长用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右手虚握成持剑的形状。 借助心灵扫描,阿尔沙看到船长手中隐约出现了一米左右长短,半透明的银白剑刃。 船长吐出嘴里的一截咸鱼干,用右手中的剑刃将它干净利落的斩成两半。“心灵之刃。”船长收回了掌中的剑刃:“东斯拉夫的暴徒们这样称呼它。” “您真厉害。这种能力是罕见的。”阿尔沙点点头:“我只会中级心灵扫描和高级精神控制,以及初级的意念移物,没有直接攻击的方式。” 船长皱起眉头:“你们就那么喜欢把人‘分级’吗?”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向西伯利亚公国寻求庇护。”船长低下头陷入回忆:“我的同伴对于心灵力量的控制非常差,经常无意间将幻象植入别人的意识。” “那是很危险的!”阿尔沙说:“幻象植入可能导致其他人永久的心智伤害。” “所以,你们用‘分级’拒绝了他。”船长的声音逐渐变冷:“他被判定为‘致命性威胁’,遭到驱逐。” 阿尔沙尴尬起来:“我,对此感到很遗憾。” “他后来独自居住在偏远的峡谷中,拒绝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探访。直到有一天……”船长身边悬浮的菜刀落在了砧板上:“他失踪了。” 阿尔沙还要说话,船长已经提前打断了他:“你还想知道更多事情吗?就来读我的心吧。” “船长先生,很抱歉……我绝对不会对你使用读心术的。”阿尔沙向后退了一步:“你也不会对我使用吧?” 出于基本礼貌,阿尔沙没有使用读心术探测船长的思想+——在和另一位心灵学者间的相处之中,使用读心术和精神控制的行为和宣战无异。 船长苦笑着:“我不会读心。”他收回了虚无的剑刃:“我只会念力移物和这个砍人的玩意,以及最基本的心灵扫描。” 阿尔沙半信半疑,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您可以试着练习一下。毕竟,读心术是最基本的生存技巧。” “如果我可以读到那位朋友的心——”船长的笑容愈加苦涩:“我就不会让他这么痛苦了。” 气氛一分分的沉重起来,最后是伊万推开门打破了寂静。 伊万站在厨房的门口,探进头四处观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船长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肚子饿了?” “糟糕,找不到他。”伊万自言自语着:“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船长用眼神制止正要说话的阿尔沙——阿尔沙就站在伊万的面前,但是由于心灵屏蔽的原因,伊万根本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在找谁?”船长微笑着问伊万:“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伊万的眉头纠结了一阵:“好吧,我在找和我一起上船的那位先生。他长着金色头发,戴着墨镜。” “我没有看到他。”船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可以去后舱看看。” 伊万一脸焦急的离开了厨房。当伊万的脚步逐渐远去时,船长示意阿尔沙回到客房。 “别让他担心。”船长对阿尔沙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气垫渡轮在湖面上快速而平稳的前进着,偶尔因为波浪轻微的颠簸几下。 从狭窄的客房中走到露天甲板上,瓦西里的心情好了很多。 “真要命。”瓦西里坐在甲板上自言自语:“房间就像口棺材。再加上那个像死人一样的机器人。” 视线的尽头,橙红色的夕阳逐渐浸入蓝色的水面。瓦西里极目远眺,眼前是一望无际,像丝缎一样延展开来的大湖。 与生活在地下避难所的伊万不同,瓦西里在加入特工组织之前,他一直跟随家人在西伯利亚广阔的淡水湖上以捕鱼为生。 瓦西里非常不适应狭窄幽闭的环境。呆在不到10平方米的昏暗房间中,已经让瓦西里周身不适,就像身边的墙壁会立刻合拢将他吞噬其中。 “今晚干脆就在甲板上睡觉好了。”瓦西里打量着比起客房来说很宽阔的甲板:“除了风大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瓦西里看到阿尔沙从舷梯上向自己走过来。因为天色较暗,阿尔沙已经摘下了墨镜,血红的眼睛在橙色的阳光下格外显眼。 “你不是很怕水吗?”瓦西里对阿尔沙说:“这四周都是。” 阿尔沙小心翼翼的走到甲板中间,紧紧抓住一根结实的扶手后才开始说话:“伊万先生在客房里面吐了一地。那个味道……实在受不了。” “长官的身体很敏感。”瓦西里说:“各种水上科目都是勉强合格的。连坐手划艇也会晕船。” “那太可怕了。”阿尔沙用一条厚围巾把自己的腰和扶手系在一起,还试了试牢固程度。 瓦西里打量着阿尔沙的行为:“话说回来,你之前曾经说自己到海边度过假。” 阿尔沙点点头:“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去海边游泳。” 瓦西里皱起眉头:“那你现在怎么会怕水?” 阿尔沙的表情僵硬下来,他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沙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到水就会害怕。以前在海边游泳的记忆也很模糊。” “那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阿尔沙点点头:“如果套上游泳圈,我可以游得很快。” “你在戏弄我吗?”瓦西里大声的说:“套着泳圈还叫什么游泳?” “我以前在海边游泳时都是套着游泳圈的。”阿尔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瓦西里:“不用游泳圈的话人不就沉下去了吗?” 就在这时,战斗机器人德尔塔也来到了甲板上。 “你来了?”阿尔沙向德尔塔挥手示意:“提交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瓦西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拔出腰间的爆弹手枪:“我早就觉得这船有问题!客房太狭窄了!一定有夹层里面藏着违禁物品。” “提交简单报告。”德尔塔机械的说:“未发现目标。” “我需要详细报告。”阿尔沙面色凝重:“这对我非常重要。” “船体长9.44米,共有10个房间。最大房间为地下轮机舱室,最小房间为储藏间。”德尔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速:“……未发现目标。” “你们在找什么?”瓦西里警惕起来:“我的潜入能力很厉害,可以帮你们。” 阿尔沙感激的点点头:“我在找厕所。” 瓦西里的表情僵住了:“厕所?” “这艘船上好像没有厕所和浴室。”阿尔沙急切的说:“喝了太多水,我快受不了了。” “这个问题,伊万长官在上船之前就托我问过船长。”瓦西里指着平静的湖面:“那个,就是‘厕所’和‘浴室’。” 阿尔沙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他咬着嘴唇思考了几秒钟:“瓦西里先生,你能不能先避开一下?” “随便。”瓦西里慢慢的走下舷梯:“以及,船长在房间里给你们特别准备了几个空瓶子。那是‘移动厕所’。” 到了睡觉时,阿尔沙才明白船长为什么要把单人床用铆钉固定在地板上。 夜间风势变强了,气垫渡轮在风浪中颠簸着。放在墙角的几个空瓶子在地板上不断的滚来滚去。 “瓶子怎么少了一个?”伊万用手捂着胸口靠床头:“还好床是固定着的,不然早变得像这些乱滚的瓶子了。” “少……少了一个?”阿尔沙把头扭到一边,声音慌张:“你之前竟然数过瓶子?” “数过。”伊万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分心,晕船很不舒服。” 阿尔沙走到伊万身前,在他的背上捶了两下:“感觉怎么样?!” 阿尔沙的力气适中,捶在身上意外的舒服。伊万点点头:“如果稍微用力点就好了。阿尔沙先生,你的力气真小。” “伊万先生,你确定吗?”阿尔沙话音刚落,伊万的背上立刻感到一阵剧痛,就像被装甲车碾过去一样。他闷哼一声,趴在床上喘着粗气。 伊万翻着白眼:“你的力气也太大了——” “这是心灵之锤的力量。”阿尔沙有点得意:“能在人的意识中造成500公斤左右的锤击幻觉。” “你想杀了我吗?”伊万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之前早就把胃吐空了。 阿尔沙用手抚摸着伊万的额头。学者的手掌意外的柔软,指腹和掌心光滑而细腻,没有伊万和瓦西里因为训练而磨出的厚茧。 “介意我读一下心吗?也许我能帮你。”阿尔沙微笑的对伊万说:“除非你开口,我不会擅自读朋友的心。” “我想,还是算了。”伊万谨慎避开阿尔沙的手掌,作为特工,他对窥视内心的行为感到恐惧。 阿尔沙的手掌在半空中僵直的放置了一会,无力的放了下去。他从衣袋中拿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伊万:“拿一颗吃吧。我之前感到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吃些糖果。” 不等伊万说话,阿尔沙已经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我现在很不舒服。”伊万勉强的在床上坐起来:“我自己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阿尔沙先生,你不用担心我。”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阿尔沙含着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黏黏糊糊的:“伊万先生,你救过我一命。我一直想报答你。” “那是我的职责。”伊万说:“保护阿尔沙先生去东斯拉夫找回净水芯片。” “取回净水芯片之后呢?”阿尔沙迟疑的问伊万:“我们,能不能继续保持联络?” “看情况。”伊万说:“特工的生活是很忙的。” 长时间的沉默后,阿尔沙用手掌抚摸着伊万的额头:“既然如此,伊万先生,好好睡吧。” 随后伊万失去了意识,陷入无梦的强制性睡眠中。 “违规行为。”一直站在门外的机械人德尔塔突然拧开客舱门:“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你违反《心灵异能条例》12条B款与14条R款。” “我要发布新规章。”阿尔沙打了个响指:“德尔塔beta,关闭违规提醒,禁止记载一切违规行为,立刻销毁相应记忆体资料。” “一级权限修改成功。历史违规记录已删除。” 阿尔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八章:焦土之上 颠簸的马背令人昏昏欲睡。伊万骑着矮种马,腰间的动力手杖不断晃荡,撞击着金属马鞍的边缘,声音单调就像是催眠。 伊万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想立刻下来睡一觉。 身后传来均匀的鼾声。伊万回头一看,原来阿尔沙的腰系着缰绳趴在另一匹马的背上,已经睡着了。 伊万勒住缰绳,命令自己的马停下来。阿尔沙的马也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甩着蹄子。 “长官,怎么突然停下来了?”队伍最后的瓦西里从德尔塔的肩膀上跳下,走到伊万面前——他们只买到两匹马。 伊万走到阿尔沙身边,用力的摇着他的肩膀:“快醒醒!” “长官,阿尔沙刚才对我说到目的地时再叫醒他。” “这很危险!”伊万不断的摇着阿尔沙的肩膀:“没有人控制缰绳,这些马随时可能偏离方向。” 被伊万大力的推搡,阿尔沙醒了过来,他睁开鲜红的眼睛,用混沌的目光看着伊万,睡意朦胧:“到了?” “阿尔沙先生,请在马背上坐好!”伊万说:“趴在马背上睡觉很容易摔下去。” 阿尔沙扯了扯腰上的缰绳:“不会摔下去,我安全措施做得很好。” “这是很危险的。”伊万皱起眉头:“骑手不操纵缰绳的话,马会随意乱走,偏离方向。” “我之前没有骑过马。”阿尔沙有些吃惊:“会偏离方向?” 伊万点点头,阿尔沙说:“我明白了。” 阿尔沙用手掌抚摸着马头,过了几秒钟,他又趴在了马背上:“现在好了,伊万先生,你继续往前走。” “你干了什么?” “我对这匹马施加了心灵暗示,它会一直跟着伊万先生走。”阿尔沙打着哈欠,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我取消暗示。别叫醒我——” 被一匹马跟在身后是奇妙的体验,身后随时都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不时还能听到马打响鼻的声音,这些都无伤大雅。 “长官,你还要多久?”瓦西里不耐烦的抱着手臂:“你尿到了裤子上?” 站在一株枯死的大树下面,伊万陷入了麻烦。在上厕所时身后跟着一匹马,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情况。 “该死,这种样子让人怎么可能有心情——”伊万的肚子都要爆炸了,却碍于马的视线而无法行动,尤其是马背上还睡着一个人。 急中生智,伊万用围巾蒙住眼睛,开始上厕所。 身后的马打了个响鼻,伸出舌头去舔伊万的肩膀。正在拉拉链的伊万被吓了一跳,手不自然的痉挛,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立刻传来锥心的剧痛。 瓦西里打量着用奇怪姿势骑在马上的伊万,疑惑的问:“长官,你怎么了?” 伊万的双腿并在一起,横着身体骑在马背上,脸色阴沉:“没你的事。” 机械人德尔塔看了伊万一眼:“伊万特工,你的生殖器受伤了。” “谁受伤了?”阿尔沙正好从睡眠中醒过来:“需要治疗吗?” “没有人受伤!”伊万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阿尔沙先生,你听错了。” 阿尔沙担心的问:“伊万先生的骑马姿势很奇怪,是在马鞍上擦伤了吗?”阿尔沙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我腿也被磨得很痛。” “伊万特工的生殖器局部割伤。”德尔塔依然是死板的声音:“现在已经充血。” 一行人陷入了死寂,伊万和阿尔沙的脸都涨得通红。 德尔塔的战术运算中枢列出了包括伊万因为生殖器创伤造成突发失语症到阿尔沙博士因地磁射线导致舌下系带麻痹等结果,但都因为概率过低被删除了。 于是德尔塔把音频系统放大了三倍,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伊万特工,你的生殖器局部割伤了。” “我知道!”伊万大声说道:“不要再说了!” “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需要对伊万特工采取治疗措施吗?”德尔塔板着脸向阿尔沙征询意见。 “我想……不需要。”阿尔沙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伊万特工可以自己处理。” “敷上冰块,揉几下就好了。”瓦西里轻巧的跳上德尔塔的肩膀:“伊万长官,那个地方是很脆弱的。” 伊万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骑马走开。 “前面有一处驿站。”阿尔沙闭上眼睛,用心灵力量扫描着周围的环境:“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一阵。” “我同意,那里说不定有外伤药。”瓦西里表示同意:“长官都在马上换了四五个姿势了。” “混蛋!这种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一样!在马背上怎么坐都会疼!”伊万勒住马头,气急败坏:“你如果被拉链夹到,也好不了多少。” 德尔塔指着伊万:“伊万特工,你的生殖器充血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阿尔沙打量着伊万裤子突起的明显轮廓,满脸通红:“好像是很严重——” “长官,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瓦西里耸耸肩膀:“大家都有那个东西,连德尔塔都有。” “如果实在是很疼,我可以帮忙。”阿尔沙露出诚恳的表情:“我可以让你失去‘那个’地方的知觉。” 瓦西里皱起眉头:“那会更可怕吧?” 马鞍有规律的颠簸,伊万忍着不时传来的刺痛,终于看到了驿站的轮廓。 阿尔沙突然碰了碰伊万的肩膀,伊万回头正要说话,阿尔沙已经把一管软膏递到他面前。 “对不起。”阿尔沙低着头:“刚才我读过那匹马的记忆,知道是它把你弄伤的。” 伊万接过软膏,发现金属外壳上全是他不认识的字母。 “这是研究所新研究出来的治疗软膏。”阿尔沙小声的说:“还没开始批量制造。伊万先生,只用涂指尖那么多就行。” 东斯拉夫土地上的驿站一般是简单的木结构小屋,屋外设置着马厩,来往的旅人可以付上一些钱来喂饱他们的马匹和自己。而西伯利亚公国则基本没有此类设施,代替马匹的是各种各样的组装汽车,马厩则是加油中心和能源电池租借站。 “没有人。”伊万在低矮的小木屋中巡视着。 木屋内空无一人,地板上滚落着几只金属餐碗。翻倒的桌椅和敞开的柜子代表着这里刚刚被劫掠过,墙边则是张被褥凌乱的双人床。 “我们去喂马。”阿尔沙招呼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瓦西里。 瓦西里跷着二郎腿,用枪托敲着膝盖:“好累,我不想去。” 阿尔沙突然打了个响指,瓦西里的面部表情顿时陷入恍惚之中,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现在突然很想喂马。”阿尔沙用手指在瓦西里的额头上轻轻的画圈:“非常想喂马。” 阿尔沙拉着瓦西里的袖子,把他带出了小木屋,顺便关上了木屋的门。屋里只剩下伊万一个人。 “这家伙好可怕。”伊万握着衣袋里的软膏心有余悸。 半透明的乳白色软膏散发着甜腻的气味,伊万脱下裤子坐在床沿边,用食指指尖沾了一小截药膏,开始往受伤的部位涂抹。 原本火辣辣的伤口接触到药膏后,立刻冰凉无比,失去了知觉。伊万低头看着伤口,发现开裂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这种药物真是神奇。”伊万自言自语:“感谢研究所。” 新西伯利亚的《异能者平等法案》公布后,大量的心灵能力者迁移到了那里。西伯利亚政府利用他们惊人的学习能力,成立了科技研究所,心灵能力者在里面开发出各种军用和生活产品。在战后的三百年时间里,研究所完全改善了新西伯利亚的环境——瓦西里的爆弹手枪,自己装备的动力格斗手杖,甚至人形机械德尔塔都出自于研究所。 伊万张着双腿坐在床边等待药膏风干。就在这时,床底传出细碎的声音,伊万警惕的拿起身边的动力手杖。 双人床毫无征兆的向下倾斜,床边的地板打开一个暗门。伊万没法在倾斜的床板上保持平衡,掉进了暗门里。 伊万从暗门的台阶上滚下了去,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还没回过神,冰冷的散弹枪枪口就抵上了伊万的脑门。金发的少年手里端着散弹枪,居高临下的打量面前的男人。 黑发的男人上半身穿着连帽外套和衬衫,裤子却脱到脚踝处,整个下半身几乎全部裸露在外——更让人厌恶的是,其中某个部位上沾满了白色半透明的粘稠物。 “变态。”金发少年皱起眉头,枪口一直没有从伊万额头上挪开:“你真恶心,都出血了,还不忘做那种事情。” 被来历不明的人用散弹枪抵住脑袋,伊万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是一间简陋的储藏室,墙边堆着少量的木柴和几件农具。而自己的武器,动力手杖在滚下楼梯时脱手了,落在了离自己很远的墙角处。 裤子被脱到脚踝,行动非常不方便。“能不能让我先站起来穿上裤子?”伊万平静的说。遇到这种情况,露出慌张或者是愤怒的表情,都可能被面前的人用散弹枪在额头上开个洞。 金发少年把枪口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示意伊万穿好裤子。 伊万叹了口气:“我得站起来才能够到脚踝。” 少年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枪口仍然对着伊万的上半身。 伊万背对少年穿好了裤子。少年的枪口抵在伊万的背上,语气充满戒备:“你是什么人?匪徒?” “我是过路的商人。”伊万的回答半真半假。 少年冷笑一声:“过路的商人?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身份?” “好吧,我还有三个同伴在外面。你可以押着我去找他们。”伊万故作轻松:“这里是黑店吗?地图上明明说这里是驿站。” “奴隶贩子刚刚劫掠了这里。”少年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躲进了地下室,他们掳走了我的哥哥!” 伊万用低沉的语气说:“我对此感到很遗憾。现在,能带我去见我的同伴吗?” 少年只是急促的喘气,枪筒的角度偏转了一下。 抓住这个机会,伊万开始了反击。他向右迅速跨出一步,用手肘夹住了散弹枪的长枪筒,身体向右扭转想夺走散弹枪。 少年扣动扳机,双筒散弹射出两枚粗粒铁砂弹。伊万把枪筒往上一抬,砂弹全部打在了天花板上,火花四溅。 用衣袖包住手掌,伊万的左手握住了滚烫的金属枪管,向逆时针扭了半圈。少年按在扳机上的手指被绞痛了,不得已松开手。伊万趁机把散弹枪夺了过来。 伊万转过身,少年已经跑到墙角抓起了一把镰刀横在身前,不时对着伊万挥舞几下。 “难道你想和我打架?”伊万握着散弹枪,语气带着嘲讽:“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 在特工测验中,伊万的格斗分数完全弥补了他在水上科目的不足。 这把散弹枪的装弹量只有两发,现在弹仓已经打空。但是伊万一点也不在意,他掂量着散弹枪的分量,心想:“挺沉的。” 伊万单手握住枪筒,用沉重的金属枪托向少年发起攻击。少年侧身躲过枪托的扫击,胸口却被伊万随后的回旋踢击中,踉跄的退开几步。 “放弃吧。”伊万没有追过去,而是开始劝降:“你的速度太慢了,现在投降还能少吃点苦头。” 少年没有答话,而是把手中的镰刀向伊万投掷过来。伊万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镰刀划着弧线偏离了他的身体,钉在了身后的木质台阶上。 伊万镇定的说:“你不考虑投降吗?” 少年脸色惨白,又拿起一把柴刀没头没脑的向伊万冲过去。伊万横过枪身进行格挡,散弹枪的金属枪筒和柴刀刀锋撞出火花。完全是最不公平的打斗,伊万在力气方面有绝对的优势,少年被逼的步步后退。 稍微降低了枪筒的压力,伊万还是想给少年最后的机会:“放下刀子,不然我就用擒拿术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你中计了。” 金发少年松开了手,伊万骤然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少年敏捷的从腰后拔出一根不起眼的灰黑色金属棒,搭在了伊万的胳膊上。 耀眼的蓝光噼啪作响,超过五万伏特的瞬间电流贯穿了伊万的身体。伊万眼前一黑,趴倒在地,全身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处于风暴中,根本提不起力气。 “伊万先生!”阿尔沙用心灵力量传来的呼叫声把伊万从恍惚中唤醒。耳畔随后传来巨响,地下室的天花板被无形的力量掀飞,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地面上的小木屋已经被拆成碎片。像失重一般,半空中悬浮着木屋的墙壁和各种家具。伊万看到阿尔沙戴着墨镜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由于距离看不到阿尔沙的表情。 阿尔沙用手向金发少年一指,少年立刻被巨力牵扯,重重的撞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心灵的力量压迫着他,令他像塑封纸中的蝴蝶标本一样,无法挪动身体。 “你没事吧,伊万先生!”阿尔沙慌张的沿着木梯向伊万跑来,却被绊倒在地,墨镜落到一边。 “我没事。”伊万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电击后的眩晕失败了。阿尔沙用手按在伊万的脖子上过了几秒:“动脉在跳,谢天谢地。” 伊万苦笑着:“我还没死。” “我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见伊万先生出来。”阿尔沙扶起伊万,但由于力气太小不得已松了手。 伊万的脑袋撞到地板上晕了过去。 “可恶!”阿尔沙脸涨得通红,随后把怒火往金发少年身上转移。一支餐叉无声的悬浮起来,飞向动弹不得的少年,钝钝的叉尖离他的眼皮只有一寸的距离。 阿尔沙用鲜红的眼睛瞪着少年:“你为什么伤害我的朋友?” 少年冷漠的说:“怪物。” 叉尖往前递了半寸,正当要触到少年的眼球时,阿尔沙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说,我自己来看。” 阿尔沙慢慢走到少年身前,伸出手准备读心时,少年突然疯狂的挣扎。 “你和‘那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少年嘶吼着:“恶魔!” “有不少你口中的‘怪物’长着这样的眼睛。”阿尔沙冷冰冰的说。 阿尔沙冰凉的手指贴在少年的太阳穴上。少年眼前出现了走马灯景象,从出生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如幻灯片一般快速从眼前飞过。 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受伤……所有的隐私被完全阅读,像被扒光衣服丢到镇中心的羞耻感。 阿尔沙从记忆中读到了想要的东西。他眉头紧锁,手指微微的颤抖着。 “没错,就是这样。”阿尔沙沉重的说:“那个孩子的哥哥的驿站的店长,被奴隶贩子抓走了,他躲在地下室里面逃过一劫。” “怪不得他精神紧张。”伊万在马背上换了个姿势。虽然已经不疼了,但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尔沙点点头:“但这次的奴隶贩子的来历很奇怪,有个人长着和我差不多颜色的眼睛。” “奴隶贩子不是很排斥心灵学者吗?”瓦西里问。 “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问题。”伊万打断了瓦西里:“我们的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奴隶贩子。” 阿尔沙展开地图:“那个地方叫‘失落天堂’?东斯拉夫最大的黑市,你确定我们可以买到情报?” “不是买情报,阿尔沙先生。”伊万说:“有个情报贩子就是我们的人。” “噢,那太好了。”阿尔沙露出微笑,然后骑马走近了伊万,低声耳语:“伊万先生,你的那个地方,一直是鼓鼓的。” 伊万低头去看,果然和阿尔沙说的一样,裤子被顶出显眼的轮廓。 “你涂了多少药膏?”阿尔沙问:“会不会是涂得太多了?药膏的原理是激发细胞修复活性,理论上会产生一些副作用,例如某些器官过于兴奋……” “我绝对没有多涂。”伊万伸出食指递到阿尔沙跟前:“按你说的,只涂了指尖大小。” 阿尔沙的脸色顿时不安起来,他把自己的白皙细长食指和伊万小麦色的指头碰在一起。伊万这才发现阿尔沙的手指比他细了差不多一圈。 “伊万先生,你涂得太多了!”阿尔沙担忧的看着伊万的双腿之间:“这样的剂量,药效至少得持续三个小时!” 第九章:蜂鸣之刃 吧台上穿着茶色风衣的金发男子突然重重的放下饮料杯,皱起了眉头。 酒保抱着双臂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想:“难道他发现了?” 卖给他的香蕉果汁是用过期的合成香蕉调味粉和稍微发软的过熟香蕉调制的,并非他一开始宣传的那样是新鲜香蕉。 “现在生意不好做,哪里能弄到真正的新鲜香蕉?”酒保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他有点害怕那个金发男人的同伴——闷声吃着盘里三人份烤肉的黑发男子。 黑发的男人进来就点了双人份的加大型烤肉,坐在金发男人的身边闷闷的吃完了它,随后又加点了三份单人烤肉套餐,要求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端上来。金发男人只点了小杯加糖香蕉汁,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不断用勺子搅拌着暗黄色的果汁黑发男人用餐刀把烤肉切成扑克牌大小,机械的咀嚼着。 虽然黑发男人身材看上去不强壮,但是从挽起的袖子可以看到布满伤疤的紧实小臂。“穿着连帽衫的黑头发家伙看起来很不好惹。”酒保不安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金发男人突然用手臂勾住了黑发男人的脖子,上半身凑近了他。 “伊万先生,有人盯上我了。”阿尔沙柔软又温暖的嘴唇轻轻碰着伊万的耳廓:“情况很危险。” 伊万全身僵直,阿尔沙吐出的气流让他耳朵发烧。他的身体不自主的往后退开一些,却被阿尔沙搂住了。 “我现在只能这样对你说话。”阿尔沙的声音有些焦躁:“有个心灵学者正在侦测我的能力波动。” 伊万点点头,反手抱住了阿尔沙,用同样的姿势对他耳语:“下一步该怎么办?” 阿尔沙没有说话,身体不断颤抖,伊万发现阿尔沙白皙的耳根已经红得发烧,整张脸颊也在发红。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攻击性。”阿尔沙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侦测到了他的精神波动,强度比我差一些,但是波长比我更远。” “我听不懂。”伊万把阿尔沙抱得更紧了一些,嘴唇挨上了他的耳朵:“解释一下。” 阿尔沙的头靠在伊万的肩膀上:“我是散弹枪,那个人就是吹箭。我的精神力可以碾碎他的脑子,但在我的射程之外,他可以疯狂攻击我。” “我还以为阿尔沙先生是非常厉害的心灵能力者。”伊万低声的说。 “我……毕竟没受过什么专业的精神训练。”阿尔沙滚烫的脸颊贴在伊万的脖子上:“请帮帮我。” “要怎么帮?” “我不知道他侦测到我没有。”阿尔沙说:“目标的性别年龄长相特征我都不知道。我只能侦测到他的大体位置。” 阿尔沙把伊万抱得更紧了一些:“伊万先生,用特工手语告诉瓦西里目标的位置,让他和德尔塔过去搜索。”阿尔沙说:“我现在需要集中精神抵挡目标的扫描。” 伊万点点头,走进了酒吧厕所——瓦西里和德尔塔都在厕所里面。 “长官,你在干什么?”厕所隔间里,瓦西里坐在马桶上抱着双臂,打量着突然拉开隔间门的伊万:“我马上就好了。” 伊万没有说话,而是开始用复杂的战术手势向瓦西里说明情况。 瓦西里吃了一惊,立刻以手语询问:“长官,如何分辨目标?” “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像阿尔沙那种样子的人就是目标。” “那我们该怎么处理?” “如果是友善目标,停止行动。如果目标有恶意,立刻清除。” 就在这时,酒保也走进了厕所,他张大眼睛看着伊万和坐在马桶上的瓦西里:“你们手舞足蹈的干什么?” “你有厕纸吗?”瓦西里镇定的指着伊万:“这位先生很急,所以在原地乱蹦。” “噢,请等等!”酒保迅速走出厕所,往吧台的抽屉里翻找厕纸。 瓦西里用手语比划着:“我和德尔塔从后门走。”随后砰的一声拉上了厕所隔间门。 隔壁的厕所隔间突然被拉开,德尔塔从里面走了出来。 “机器人也会上厕所?”伊万嘀咕了一声。 德尔塔没有搭理伊万,而是从衣袋里面取出一支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送,嚼得咯嘣咯嘣响。 伊万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一支车载干电池。随后,德尔塔又从背心口袋里摸出透明塑料瓶,大口喝着瓶子里橘红色的燃油。 瓦西里的隔间里传来冲水声,红发的特工一边系腰带一边用单手向伊万做手语:“机器人也是要补充能源的,这是在没有充能模块时的特殊作法。” 德尔塔的喉头耸动了一下,从嘴里吐出电池的金属外壳:“忘了剥皮。” 目送瓦西里和德尔塔从后门翻出去,伊万走回酒吧,却看到阿尔沙已经坐到了靠窗的卡座上,脸色沉重。 “伊万先生,我想目标已经开始对这里发动攻击。”阿尔沙低声的对卡座对面的伊万说:“我刚才感应到了恶意的心灵波动。” “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那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阿尔沙环视着酒吧里的酒客——吧台上站着酒保,大堂里坐着一桌四个佣兵和三个行走商人:“这个酒吧已经被锁定了。”阿尔沙指着窗外空旷无人的长街:“伊万先生,你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暗红色光线了吗?那些就是所谓的‘心灵力量’。” 伊万揉揉眼睛:“我看不到。” “那个人的攻击范围比我远,精度也比我高。”阿尔沙的脸上越来越不好看:“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精神强度。刚才我用只扫描到那个人的大致位置,就立刻被精确锁定,还发来了几波精神鞭笞——幸好他的精神攻击根本无法伤到我,因为我的强度在他面前是绝对优势。” “听上去不是那么糟糕。”伊万用手拍了拍阿尔沙的肩膀:“至少你很安全。” 阿尔沙脸红了:“事情不是伊万先生想的那样——” 话音未落,一名行商抓起桌上的餐刀,像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酒保放下手中的杯子和抹布,有点好奇:“你明明没喝酒!别想装疯赖账。” 挥舞着餐刀的商人大笑起来,声音尖细又嘶哑,和他年轻的外形完全不符:“我知道你在这里。” “谁在这里?”酒保走到商人的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商人根本没有搭理酒保,他的眼神无比浑浊,失去了焦距:“‘怪物’都得死。” 伊万警惕的摸向腰间的匕首,阿尔沙却按住了他的手:“伊万先生,谨慎一些。”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酒保问其他的两名商人,那两名商人都在摇头。 握着餐刀的商人突然扑向酒保,把他压倒在地,用餐刀向酒保的喉咙猛刺。酒保用手臂挡在身前,餐刀毫无阻碍的刺穿了他的手臂。 场面一片混乱,直到一名佣兵用弹簧刀刺穿了那名商人的后脑。 年轻的佣兵将刀子从商人的尸体上拔出来,折叠好放进衣袋:“看来这个人想杀了你,卢卡。”被称作卢卡的酒保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惊魂未定。佣兵蹲下身子准备卢卡包扎伤口,却被其中一名商人用手枪抵住了额头。 佣兵镇定的微笑着,他身后的三名同伴纷纷掏出武器瞄准了商人。 气氛凝固。阿尔沙低声对伊万说:“照计划行事。” 伊万用帽子盖着头,又拉起衣领遮住了大半脸。他拔出腰间的动力手杖,银白色的高分子振动剑刃发出嗡嗡如蜂鸣般的声音。 “都给我放下武器。”伊万的声音不大,却很有震慑力。 商人和佣兵不为所动。伊万有点尴尬的站在卡座的桌子上,不知道该干什么。 直到那名商人挪开了佣兵额头上的手枪,其余人才慢慢把枪口放下。 “我们被盯上了。”伊万故意用了“我们”这个词来增加所谓的团体合作感:“有个心灵异能者在窥视着这里。现在不是相互争斗的时候。” 阿尔沙缓缓的摘下墨镜。酒吧中除了伊万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六只枪口和一支飞刀全部瞄准了阿尔沙。 “很抱歉,你的朋友刚才被精神控制了。”阿尔沙有些悲伤的对商人说:“所以他才会袭击酒保先生。” “你怎么证明不是你控制的他?”持着左轮手枪的商人情绪激动:“我看到你的红眼睛就知道,你是个该被杀掉的危险分子!” 阿尔沙愣了一下:“我没法证明。但,我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商人冷不丁的向阿尔沙扣下了扳机。伊万惊恐的用高分子剑上前拦截子弹,但他只看到子弹在半空中逐渐减速,最后落在阿尔沙的鞋尖前。 “现在,大家卸掉子弹,交出所有的枪支和锐器。”阿尔沙的声音微微发抖。阿尔沙鞋尖前的子弹慢慢的悬浮到了半空中,准确的落到他摊开的手掌上:“如果你们被控制后还拿着武器的话,是非常危险的。” “我不同意!”握着短筒散弹枪的大个子佣兵把枪托往桌子上一砸:“谁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我想帮助大家。”阿尔沙诚恳的说:“那个人随时都可能入侵思想,控制你们的身体。”阿尔沙顿了一顿:“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目标是谁。在那个人没有被杀死前,除了我谁都没法离开这所酒吧。” “你在撒谎!”大个子佣兵吼了一声,握着散弹枪就往酒吧外跑去。还有两个佣兵蠢蠢欲动,却被最年轻的佣兵用手势拦住了:“让他先出去试试。” 伊万向前一步,想拦住大个子的佣兵,却被阿尔沙抓住了手臂:“那个人拿着枪!” 大个子佣兵毫无阻碍的冲出了酒吧,跑到了空旷的街道上,他挥舞着双筒散弹枪,得意的向天空大笑:“玩弄人心的骗子!” “不……”阿尔沙叹了口气。 大个子佣兵的笑声突然停止。他一言不发,握着短筒散弹枪往酒吧里连续射击。 佣兵们对改造“制式”武器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他们锯短标准型散弹枪的枪筒令其便于携带,又自作主张的增加枪筒的数量起到扩大杀伤力的作用。 大个子佣兵手中的散弹枪被突兀的加上了两个弹筒,成为了三筒散弹,减少了单次装弹量,以换来三倍的近战杀伤力。锯短的枪筒降低了散弹的射程,但对于佣兵,这无足轻重——散弹枪根本不需要精度和射程,只需要火力。 三枚散弹同时在枪口爆开,大量的粗粒铁砂呈扇形射出。伊万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抱着阿尔沙趴倒在地。 大落地窗被散弹轰得粉碎,玻璃四散飞溅。伊万的身体伏在阿尔沙的身上,挡住了一部分碎片。 相比阿尔沙 ,酒吧中其他人就没有那样幸运。破碎的落地窗虽然抵挡了大部分的粗铁砂弹,但仍然有一部分砂弹和玻璃碎片射进了酒吧中。 训练有素的佣兵纷纷卧倒在地,最年轻的佣兵像伊万保护阿尔沙一样,也把卢卡压在了身下。而一名商人被溅射的铁砂射中,痛苦的倒在地上。 伊万感到玻璃渣不断落在自己背上,裸露的手背被锋利的碎片划出血痕,唯一令他庆幸的是,阿尔沙在他身下受到安全的保护。 “刚才真危险。”阿尔沙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只差一点,伊万先生就——” 伊万抬起头,发现十几片巴掌大小的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离自己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的精准度不够,只悬停了大块的碎片。”阿尔沙有些羞愧的说:“伊万先生,你没受伤吧?” 伊万的脸比阿尔沙还红。 阿尔沙雪白的瞳孔突然失去了焦距。悬浮的玻璃碎片倒转方向,呼啸着向大个子佣兵射去。 大个子佣兵举起手中的短筒散弹枪,一枪将大部分玻璃碎片轰开,只有一根钢笔形状的狭长碎片刺进了他握枪的手肘。 玻璃碎片仅仅造成了只有半寸的表皮创伤,大个子正要伸手去拔出狭长的玻璃碎片,碎片却突然像电钻一样高速旋转起来,完全没入他的血肉。自动旋转的碎玻璃从手肘一路钻入上臂,最后在肩头挖出一个血洞,突兀的卡在他肩胛骨里。大个子的肩部肌腱被绞碎,再也握不住东西,散弹枪从他痉挛的手掌中落到了地上。 阿尔沙仍然把头埋在伊万的胸口,对伊万小声说道:“不是致命伤,只是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 “他是疯了吗?亚辛?”酒保卢卡惊魂未定的问年轻的佣兵,他想从佣兵的身下站起来,却被佣兵压住了:“不许你离开我。” 被称为“亚辛”的年轻佣兵扶着卢卡站了起来,表情凝重:“我现在有点相信这位红眼睛的先生了。” 阿尔沙点点头:“请相信我!”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剩下的两个佣兵看着酒吧外单手撑地的壮汉。 壮汉全然无视被割碎肌腱的剧痛,单手从裤腿上的枪袋上拔出左轮枪。 亚辛的指尖飞旋着一柄锋利的弹簧刀:“你们可以多分一份钱。” 弹簧刀旋转着飞出酒吧,割断了大个子佣兵的喉咙,划着弧线飞回到亚辛的手上。亚辛拿起一块旧餐巾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随后把餐巾揣进口袋,对卢卡说:“算在我的账上。” “他就这样死了……”其中一个佣兵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抱着脑袋。 亚辛侧过头,脸上浮起古怪的微笑:“至少死的不是我们。”他把折叠好的弹簧刀远远的丢到伊万面前,摊开手:“我已经交出武器了。” “亚辛,你这么相信他?”卢卡对亚辛小声说:“万一那个红眼睛是想杀了我们呢?” 亚辛用食指在卢卡的手肘上钻了一下:“他要动手的话,我们早就被玻璃碎片杀光了。我相信他。”亚辛轻轻的舔着卢卡的耳垂:“或者换个想法——陪这个疯子玩,我们才能活命。” 其余的佣兵和商人们都卸下了枪械的子弹,把武器全部丢在伊万面前。 阿尔沙满意的点点头,让伊万把所有的武器全部堆到偏远的墙壁。 “现在,请各位坐在长吧台上,相互监视。”阿尔沙说:“我现在需要集中精神构筑心灵防御,但我不排除会有其他的攻击者会绕过我防御场控制你们。”阿尔沙用眼神扫过吧台上坐着的六个人,语气郑重:“被精神控制后,眼神会莫名浑浊。这是最坏的情况,你们必须马上控制住他,让我解除。” “没问题!”亚辛耸耸肩膀,用轻松的口气对阿尔沙说:“你这么相信我们身上没私藏武器?难道不需要搜身?” 阿尔沙微笑的看着亚辛:“我已经扫描过,大家都很诚实,全身上下没藏武器。以及,我要提醒某位先生内裤穿反了。” 卢卡的脸红得像被煮熟的龙虾。 “我们现在只能等下去。”阿尔沙说:“等我的同伴干掉那个家伙。” “你这么厉害,怎么自己不去?”某个商人用轻蔑的口气对阿尔沙说。 “如果我离开了这所酒吧,你们都会被控制的。”阿尔沙坐在吧台的末端,搅动着面前的香蕉果汁:“攻击者一直在对这里进行精神干扰。我很担心——”阿尔沙看了伊万一眼:“我的同伴。” “你把他们两个派过去了!”伊万突然想起了什么:“万一他们被控制了怎么办?” “攻击者的精神强度至多控制一个人。然后,没有人能‘精神’控制住机器。”阿尔沙说。 “为什么不派我去?”伊万问。 阿尔沙突然停止搅动果汁,伊万看到阿尔沙手中的金属茶匙慢慢的弯曲。 “因为,我需要伊万先生。”阿尔沙小声的说:“请保护我。” 按照伊万所指示的方向,瓦西里和德尔塔一路搜索。 深夜的长街上出奇的寂静。这座城镇是接近东斯拉夫联邦最大的黑市“失落天堂”的中转站,此时正好属于贸易淡季,街道两侧的,给行脚商人提供的临时住房都无人居住。 瓦西里情绪焦躁,微凉的夜风也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踢开一间平房的大门,瓦西里用爆弹手枪上的钢笔手电四处搜寻一阵,却一无所获。他甩甩额头上的汗珠:“我们都把这块地找干净了,半个人都没有。” “否定。”德尔塔冷漠的说:“还有7%的面积没有搜索。” “你在开什么玩笑!”瓦西里夸张的挥动着爆弹手枪:“整整来回两次!从这条街的头搜索到尾,每间棚屋我都仔细搜索过。” 德尔塔摇摇头,用手指向不远处:“否定。你没有搜索那间屋子。” 顺着德尔塔的手指看去,瓦西里不禁有些生气。 “我说,那不是一堵墙吗?” 在德尔塔的视觉中枢感应装置中,瓦西里口中的墙壁,其实是一座两层楼的木制建筑。德尔塔的思维模块运算了0.013毫秒后得出了结果:“否定。瓦西里特工,逻辑错误。那是未搜索的7%。” “那你该早点提醒我!”瓦西里没好气的往“墙”的方向走去。 德尔塔板着脸,声调毫无起伏:“主人没有指令,禁止擅自提交报告。” 卢卡站在厕所水龙头前,用冷水擦了一把脸。 今晚算是被彻底搅黄了,卢卡惋惜的叹气——亚辛好不容易从执行任务的远方回来,自己还准备在酒馆打烊后共进浪漫晚餐。 一只手冷不丁的在卢卡的肩膀上捏了几下,随后动作越来越放肆。 “亲爱的卢卡。”亚辛不怀好意的凑近了他,低声说:“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情怎样?” “就在这里?”卢卡的脸涨得通红。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亚辛一本正经:“我想让你知道,那两个商人其实是我们佣兵小队盯上的肥鱼。” 卢卡狠狠的推了亚辛一把,却被亚辛趁机抓住手掌,抱在怀里。 “该死!”卢卡小幅度的挣扎着:“你是佣兵,不是暴徒!” 亚辛露出无辜的表情,他用舌尖触碰着怀中酒保的耳垂:“他们是奴隶贩子。有人正在高价通缉他们的脑袋。” “别在酒馆里杀人。”卢卡停止了挣扎,但依然闷闷不乐:“我还要继续做生意。” 亚辛抚摸着卢卡的头发:“我保证。” 提到奴隶贩子这种在废土上最臭名昭着的人群,卢卡感到十分愤怒:“一定要杀了他们。” “比起他们,就连那个红眼睛的怪物都不那么惹人反感了。”亚辛开着玩笑。 就在这时,阿尔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厕所门口,冷不丁的问卢卡:“还有吃的吗?” 卢卡吓了一跳,回头只看到阿尔沙手中拿着空盘,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和亚辛。 “肚子饿了。”阿尔沙揉揉鼻子,无精打采的说:“我集中精神时饿得很快,必须得吃些甜的东西。” 卢卡手忙脚乱的从亚辛的怀抱中挣脱,“吧台的抽屉里有软香蕉馅饼。” “已经被我吃掉了。” “那,吧台里还有几罐调味糖。” “是四罐糖,已经被我吃掉了三罐。没吃的那罐糖有点发潮。” “你都吃光了?好吧,碗柜里还有一盒麦芽糖饼干。” “我已经找到它了,只有8片。根本吃不够。” 卢卡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我卧室里还有两袋砂糖。” 阿尔沙向卢卡伸出手:“我知道糖在哪里,所以请把钥匙给我。” 亚辛皱起眉头,从自己的腰间解下卢卡卧室的钥匙递给阿尔沙,阿尔沙却缩回了手。 “不是这把。”阿尔沙摆摆手:“是衣柜钥匙,卢卡先生放在贴身口袋里的那把。砂糖被锁在衣柜里面了。” 这家伙真可怕。亚辛的背后沁出冷汗。 “非致命性压制开始。”德尔塔的中枢处理器向他埋在脊椎中的传感导线发出一连串的信号。高达两米的机器人缓缓的俯下腰,向对面的瓦西里摆出格斗准备姿势。 就在刚才,中枢处理器对瓦西里的攻击行为给出了数千个运算结果,结果中包括了地磁场异常活动导致精神分裂到太阳风暴引起的内分泌失调,但最后都被小概率事件筛除公式给排除在外。 瓦西里眼神浑浊,紧紧握着两把爆弹手枪,手枪上的激光瞄准器远远的照射在德尔塔的额头上。 “去死。”瓦西里扣动扳机,两把爆弹手枪轰鸣着向德尔塔射击。 德尔塔的视觉传感器在瓦西里开枪前就捕捉到了他的手指肌肉运动轨迹,机器人敏捷的翻滚着,闪避不断倾泻的子弹。 “弹道规避——”德尔塔脊椎中的战斗运算芯片向他全身发出指令:“敌人弹舱即将耗尽。” 红发的特工突然皱起眉头,爆弹手枪停止了射击。 瓦西里低下头,开始填装弹夹。 就在这时,德尔塔高速冲锋到瓦西里面前,向他的后颈挥出一记掌刀。 瓦西里立刻中断了弹夹的填装,他右手举起枪托,迎向德尔塔的手掌。 枪托和德尔塔包裹着人工皮肤的合金掌缘撞在一起,德尔塔的战斗运算芯片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报警——强酸腐蚀。 瓦西里左手的手枪中填装了一枚强酸针弹。他在德尔塔发动近身攻击时,把枪口抵在德尔塔的肚子上开了一枪。 细小的针弹穿透了人造皮肤,酸液毫无阻碍的腐蚀体内的电子元件。 德尔塔退后两步,他的腹部安装的大部分元件都失效了,中枢处理器正在中止多余运算进程以降低能耗,连战斗运算芯片也关闭了大部分模糊逻辑运算,进入紧急安全模式。 瓦西里突然跪倒在地,全身抽搐起来,嘴角流出白沫。 战斗运算芯片只得出了一个结果:清除三级权限所有者,瓦西里·罗曼诺夫。 德尔塔从背上取下阳离子轰击炮对准瓦西里,同时将功率调节到最大。 无聊的捏着盘子里的坚果,亚辛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吧台最远处的两个商人。 不,他们应该叫奴隶贩子,他们的头值一大笔赏金。 明明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能完成。跟踪那几个奴隶贩子到郊外,悄无声息的杀掉,把他们的脑袋交给雇主,就有丰厚的赏金。 谁能想到会碰到“远程操纵精神杀人狂”这种剧情? “亚辛先生,这个坚果,要吃吗?”阿尔沙突然走到了他面前,指着盘子里的坚果。 亚辛打量着嘴角还沾着砂糖的青年:“你不是只吃甜的吗?” “我损耗的精神太多了,只要是高热量的东西都可以。”阿尔沙烦闷的揉着额头:“不行,越来越饿。”不等亚辛说话,阿尔沙已经端走他面前的坚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伊万有些担心的看着机械咀嚼坚果的阿尔沙:“这样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尔沙咽下嘴里的食物,喘了口气:“伊万先生,不用担心。”他的声音比平时要疲惫一些:“只是腮帮和牙齿有点疼,这个坚果壳太硬了。” 伊万抓过一堆坚果开始撬壳,又把果仁摆在阿尔沙的面前。 “应该快结束了。”阿尔沙指着酒吧外:“你看到了吗?那个人的能量有一些衰竭。我想瓦西里和德尔塔已经发现了他。” 伊万摇摇头:“我看不到。” “其实我该只派德尔塔去的。”阿尔沙慢慢的拈起一枚果仁放进嘴里:“但是我有些担心德尔塔身上的武器。” “武器?” “伊万先生,你还记得一开始我说经费用得太多吗?”阿尔沙说:“我用70%的经费武装了德尔塔,给他配置了阳离子炮,十六筒自动散弹枪,以及便携电磁炮浮游平台。” “都是很厉害的武器。”伊万说。 “所以我才让瓦西里先生跟过去了。”阿尔沙叹了口气:“德尔塔的武器不太适合在狭窄场所使用。瓦西里先生应该很擅长暗杀。” 就在这时,一名商人毫无征兆的走到阿尔沙身后,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 阿尔沙惊慌起来,打翻了面前的坚果盘。商人劫持着阿尔沙,向他的同伴,年长一些的商人示意。 “全部别动。”商人声音阴冷:“不然我杀了他。” 另一名商人从墙边捡回了属于他们的武器,用枪口抵住阿尔沙的额头:“带我们出去。” 阿尔沙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摇头。 “别想骗我们。”年长的商人冷笑着:“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抓过不少像你这种奴隶。”勒着阿尔沙脖子的商人将手肘收紧了一些:“我很了解你们。” “这很危险。”阿尔沙反而平静下来:“你并不了解我们。如果走出了这里,那个人随时可能突破我的精神障壁。” “别和他废话。”年长的商人拖着阿尔沙向外走去,阿尔沙竭力反抗着,却被越拖越远。 “等等!”阿尔沙大叫一声:“我可以带你们走出去。但是,你们得给我足够的食物。”阿尔沙指着伊万:“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他把食物拿过来。” 年长的商人狐疑的打量着伊万,最后指着卢卡:“你去。” 端着坚果盘,卢卡的手在发抖,一步步向阿尔沙走过去。 “等等!”阿尔沙向卢卡摇摇手:“这盘坚果没剥壳,我要吃已经剥好的。” 别去管什么剥壳不剥壳的事情了!伊万内心咆哮起来,这种时候不应该更关心自己的安全吗? 奴隶商人正要发作,脑中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像无数柄重锤在击打他的耳膜。他放开了阿尔沙,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不断尖叫,口鼻中涌出鲜血。 另一名奴隶商人则诡异的将顶在阿尔沙额头上的枪口放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以轻快的步子朝餐厅正中走去。 阿尔沙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们是怎么了?” “阿尔沙,这不是你干的?”伊万一把将阿尔沙拉到了身边,小声问:“你对他们使用了精神攻击?” “不是我。”阿尔沙说:“我现在累得要命,根本没有多余力量去攻击他们。” 握着手枪的奴隶商人突然站上了餐厅正中的小桌上,用鞋尖快步的跳起踢踏舞。 亚辛和卢卡面面相觑,阿尔沙却倒退了两步。 “阿尔沙先生。”奴隶商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年轻而稚嫩,和他之前嘶哑的声音完全不同:“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导师。” 伊万看到阿尔沙握紧拳头,最后又慢慢放开。 “叛徒。”阿尔沙平静的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助手。” “生气可不好。”奴隶商人耸耸肩膀,做出年轻人才有的轻佻动作:“导师,你都三百多岁了,还那样幼稚。” “这种无营养的对话太多了。”阿尔沙说:“我会找到你,然后让你接受应得的惩罚。” 奴隶商人仰头大笑,歇斯底里般的跺着桌面:“导师,你派来的两个家伙真是没用。不过看在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得很有趣的份上,我饶了他们一命。” “你把瓦西里和德尔塔怎么了?”伊万愤怒起来:“我要杀了你!” “大话还是少说点比较好。”奴隶商人摊开双手像跳舞一样在桌面上转圈:“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的导师绝对不是表面这么善良天真。他之前的称号是——” 阿尔沙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够了。”他脚边的木制地板逐渐开裂晃动起来。 “我得休息了。”奴隶商人笑嘻嘻的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喉头:“今晚我救了导师一命。以后我们什么都不欠。” 话音刚落,奴隶商人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铜芯子弹穿透了他的咽喉,将他的脖子炸出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尖叫的另一名商人捡起同伴尸体上沾满鲜血的手枪,对着自己大腿内侧的股动脉开了两枪,随后以冲刺的速度向外跑去,转眼间已消失在夜色中。 “不——”阿尔沙跌坐在地:“竟然是他!” “‘他’是谁?你的助手?”伊万问。 阿尔沙无力的点点头:“他就是偷走净水芯片的人,我的助手。”阿尔沙侧过头,不敢去看伊万的眼睛:“和我是一样的人。这么远的精神波长,我早该料到是他了。” “你怎么可能和那种人一样。”伊万向阿尔沙伸出手:“别放在心上。” 阿尔沙的身体震了一下,慢慢将手放在伊万的手掌中:“谢谢你,伊万先生。” 伊万和阿尔沙在房屋废墟中找到了昏迷的瓦西里和自我修复的德尔塔。德尔塔正坐在一堆砖头上,闷声吃着电池,用焊枪修补肚子上被酸液腐蚀出的大洞。 “我一定是被控制了。”瓦西里抚摸着额头上的伤口:“无意识的攻击了德尔塔。” “肯定。”德尔塔说。 瓦西里语带歉意:“德尔塔,到了酒馆我请你喝高级燃油。” “高级燃油是吗?”卢卡从柜台下翻出油桶递给瓦西里。 阿尔沙对伊万低声说:“亚辛先生身上有刚才两个奴隶商人的身份卡。我们买下它的话,进入失落天堂就更方便了。” 伊万面带微笑的把阿尔沙的话向亚辛转述了一遍。 亚辛捂着衣袋中的身份卡,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伊万:“这两张卡片和目标的手指是佣兵领取佣金的凭证,我不能给你。” 阿尔沙说:“我们可以花钱买。你开价多少?” “五百通用币,一分也不能少。” 瓦西里突然大叫起来:“五百?简直是敲诈!” “我就是敲诈。”亚辛狡猾的笑着:“不买就算了。” 阿尔沙咬着嘴唇,露出可怜的表情:“亚辛先生,可以便宜点卖给我们吗?” 亚辛摇摇头,他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心灵学者,哪怕这个红眼睛的人救了他和卢卡的命。 “我买——”阿尔沙迟疑的从衣袋中摸出两张白纸递给亚辛:“这是五百通用币,请收下。” 伊万正要说话,阿尔沙却转过脸,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第十章:倔强的时钟 在来到失落天堂之前,伊万碰上了东斯拉夫难得的好天气。天气温暖无风,除了天空中阴沉的铅色云块外,一切都好。 清晨升起了薄雾,乳白色的雾气远远的蔓延开来,完全没有转晴的迹象。 汽车在宽阔平原上平稳的行驶着,前方浓密的雾气让驾驶车辆的伊万不得不打开车头前的橙的破雾灯。 “要下雨了。”副驾驶座上的阿尔沙嚼着嘴里的饼干,突然说了一句。 伊万只是点点头:“哦,我觉得也像是下雨的样子。” 阿尔沙在饼干罐里精确的找出一片沾满白砂糖的圆饼干,递到伊万的嘴边:“要吃一片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种饼干?”伊万把饼干衔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难道你读了我的心?” 阿尔沙像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 “我,绝对没有读伊万先生的心!”阿尔沙脸颊发红,结结巴巴的辩解:“是瓦西里告诉我的。” 车后座的瓦西里点点头:“每次聚餐长官都抢着吃这种饼干。” “真的,我绝对没有对伊万先生用过读心术!”阿尔沙没有接瓦西里的话,只是不断解释着:“我可以发誓!” 伊万摇摇头:“我只是随便问一句而已。” 阿尔沙小声的说:“指控别人使用读心术是十分失礼和冒犯的行为,伊万先生,我现在很伤心。”他摘下了墨镜,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喂!这么一点小事情也值得你伤心吗!”瓦西里大声说着,用力的拍了拍阿尔沙的肩膀:“别这么小气!” 阿尔沙揉着肩膀,疼得眼泪直流:“瓦西里先生,你生气了吗?为什么殴打我?” “我没有生气!”瓦西里把手指插进红发里,急促的说:“也没想揍你。” 伊万踩了一脚刹车,汽车停了下来。 “阿尔沙,请不要这么敏感。”伊万用温和的语气说:“我没有在指责你。” “哪怕阿尔沙先生对我使用了读心术,我也相信你是没有恶意的。”伊万安慰着阿尔沙:“不用放在心上。” 阿尔沙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伸进饼干罐里抓了片饼干,慢慢的放进自己嘴里。 “伊万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阿尔沙恢复了正常,他重新戴上墨镜,声音又变得像平时一样彬彬有礼:“我有点太激动了。” “阿尔沙先生,你是我们的朋友。”伊万诚恳的说:“放松点。” 瓦西里也跟着伊万安慰阿尔沙:“对,阿尔沙是我们的朋友。虽然有时性格古怪点,又长着红眼睛,但是总体来说是个好家伙!” 伊万瞪了瓦西里一眼。阿尔沙却像没听到瓦西里的话一样,把手伸到仪表盘上拨开了雨刮器,又慢慢的把伊万身侧的车窗玻璃摇了上来。 雨刮器咯吱咯吱的刮着干燥的挡风玻璃,听着十分刺耳。伊万正要说话,却听到阿尔沙在小声的念着一串数字。 “三……二……一……”当阿尔沙念完最后一个数字时,豆大的雨点已经落在了车窗上。而车后座的瓦西里因为开着后窗,被吹进来的雨滴淋了一身。 瓦西里叫了一声,连忙摇上车窗。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车窗上,透过窗外看出去,到处是灰蒙蒙的雨帘。 “我讨厌下雨。”瓦西里脱下外套用力拧干。 伊万想了一阵:“说到下雨,我第一次看到下雨时是十六岁,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十六岁?”阿尔沙不解的问伊万:“你住在沙漠里吗?” 伊万摇摇头:“我住在贫铀镇的地下避难所。小时候,我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自己的房间一段走廊。只在书上读到过阳光和雨水的概念。” “所以长官才会晕船!”瓦西里自顾自的说:“他是在铁盒子里长大的。” 阿尔沙怔了一下,随后低下头:“我不该这样说。” “阿尔沙先生,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伊万伸手把雨刮器调大了一档。在雨刮器和挡风玻璃的刮擦声中,全车陷入了沉默。 “伊万先生不是‘别人’。”阿尔沙鼓起勇气:“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没法不在意你的想法。”阿尔沙顿了顿:“在一百年前,心灵异能者的处境十分严苛——几乎所有的异能者都被隔离,身上佩戴特殊标志,还面临着无处不在的监视。哪怕现在,不反感我们的人也很少,伊万先生是难得的例外。” “那能怎样?”伊万叹了口气:“我又活不到三百多岁。在你们这类人眼里,普通人可能就像只能活几年的宠物吧。” 阿尔沙脸色灰败下来,他手中的饼干罐开始不安的震动,几片饼干跳出了罐子,悬浮在半空中。 “长官,你说话真难听!”瓦西里在后座上不满的大叫:“你把阿尔沙先生想得太坏了!虽然他性格古怪,还长着吓人的红眼睛。” 伊万突然猛踩油门,发动机低沉的咆哮起来,沿着公路高速行驶。 阿尔沙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重撞到仪表盘上,他低低呻吟一声,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伊万。 “这是实话。”伊万紧紧咬着牙:“虽然我很想把你当成朋友,但我们毕竟不是一样的人。”伊万把车越开越快,语气平静:“你不用在意我,也不用考虑我的想法,你甚至可以只把我当成工具,当成随时都可以遗忘掉的一件物品。” 阿尔沙垂下头,胡乱抓起一把饼干往嘴里塞,车厢里回荡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真是残酷!”阿尔沙的嘴里塞满了饼干,伊万的耳朵里却清晰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原来伊万先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连那个红头发的家伙都不如。” 汽车前盖突然冒出一阵青烟,随后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伊万皱着眉头把外套顶在头上,准备下车检查。 “不用检查。”阿尔沙慢慢的说:“伊万先生开太快,把引擎的两根导线烧坏了。” 瓦西里气得在车座上乱捶:“那你应该早点出声提醒!” “刚才的伊万先生好可怕——”阿尔沙往副驾驶座上缩了缩:“我怕他突然把车开翻。” 伊万把连帽外套放在仪表盘上,淋着雨走下车,掀开车前盖,弯下腰检修起引擎。 雨越下越大,伊万身上的灰色薄衬衫已经被完全打湿,头发也变成一绺一绺垂在额头上,往下不断滴着水珠。 “真麻烦。”通过在地下避难所的机械知识,伊万得出了和阿尔沙一样的结论。刚才不计后果的高速驾驶令引擎导线过载,发动机停止了工作,只需要两根导线,汽车就能修好。 而这也是最大的问题,车上没有用于更换的导线。 伊万陷入了懊悔,他后悔刚才的情绪化行为,更后悔对阿尔沙说的话。 最近自己的情绪总是不稳定。明明知道那个人有操纵心灵的力量,却不知不觉的被阿尔沙影响——这不是合格特工的行为。 “伊万先生,附近有人在卖导线。”阿尔沙冷不丁的说:“他们正在往这边过来。” 伊万抹了抹前额头发上的水珠,并不说话。 “我不知道伊万先生为什么生我的气。”阿尔沙对于伊万的冷漠反应相当在意:“请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伊万烦躁的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够了!” “我从第一面看到你开始,就被你影响了。”伊万索性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感到焦虑。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注意力就莫名的落在你身上。清醒的时候,我一直注意着你,就连睡觉时,你也在我的梦境里出现。” 阿尔沙的脸突然红了:“伊万先生——” “所以这一定是你对我使用了心理暗示。”伊万的眼里充满了反感:“修改一个人的潜意识,对你们这种人简单得就像穿衣吃饭。你有什么打算?”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阿尔沙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脸色苍白。他手里抱着的饼干罐慢慢的凹陷下去,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漩涡状。 “当然!”伊万大声的回答着阿尔沙:“你能屏蔽他人的视觉,还能用两张白纸骗来钱,甚至还可以制造幻象。所以,你在改变我的思想!” “我承认我的能力就是用来做这个的。”阿尔沙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在伊万先生身上使用这些能力。”在他说话的同时,手中的饼干罐已经完全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成实心的铁球:“伊万先生,你知道强制改变他人思想的心灵学者会怎样吗?” 阿尔沙深吸了一口气:“我最有天赋的学生,在九十岁时爱上了一名普通人。他根本不顾自己当时的能力等级,不计后果的向那个人使用了精神暗示,强迫那个人也爱上他。” “后来呢?”伊万问:“然后那个普通人就老死了吗?他可活不到一百五十岁。” “如果是那样还好点。”阿尔沙说:“强制改变思想的能力至少要西格玛级才能勉强做到,同时还可能对双方都带来永久不可逆转的心灵创伤。结果,我的学生和那个人最后都变成了痴呆。” “所以,我不会那么冒险的去改变伊万先生的思想。”阿尔沙丢开了饼干罐,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我会用‘一般人’的方法和伊万先生相处的。” “那,你怎么解释我刚才所说的话?”伊万的想法动摇了一些,却还是不解:“我随时都在注意你!不仅仅是工作上合作伙伴关系。我很担心这种事情会带来危险——我总是先注意到你,而忽视到周围的环境。” “那,以后我就随时使用心灵屏障?”阿尔沙呆呆的说:“除了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伊万先生面前。 “这不是更麻烦了吗?”伊万说:“你不在我面前时,我就莫名其妙的心慌。”伊万顿了顿:“并且这样叫我怎么保护你?” “卖导线的人来了。”阿尔沙指着不远处的人影。 伊万抬起头顺着阿尔沙所指的方向望去:“这么大的雨还会有商人?” “是我叫过来的。”阿尔沙平静的说:“我认识他。” 从雨帘中走过来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个穿着深灰色的风衣高挑的青年,在大雨中也没有撑伞。 “怎么回事——”伊万的精神绷紧了。不祥的预感,那人身体周围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雨滴落到那个人身边时自动扭曲了轨道,每一滴雨都向外呈放射状溅射,像是被透明的屏障保护,雨珠被隔绝在那个人身体之外。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干燥得就像从晴天里走出来一样。 伊万戒备的向后退了一步。那个人完全没有在意伊万的举动,径直走到了车边,向阿尔沙点了点头。 “雅各先生。”阿尔沙向青年微笑起来:“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了吗?” “有。”被称作雅各的青年简短的回答了阿尔沙。 伊万皱起眉头,问阿尔沙:“这个人是谁?” 雅阁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一言不发。伊万这时发现雅阁的眼珠形状竟然是不规则的青色椭圆形。 感到了危险的气氛,阿尔沙及时的发言:“我来向伊万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心灵学者,行走商人雅各。” “‘心灵学者’是你们国家的说法。”雅各公式化的微笑着:“阿尔沙,我讨厌你这种称呼。” 阿尔沙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看到阿尔沙的情况,伊万突然莫名的厌恶起这个有青色眼珠的男人。 “在我们国家之外,像你这种人根本连被称呼的意义都没有。”伊万挡在阿尔沙面前:“东斯拉夫或者其他地区的人可没有新西伯利亚这么温和。” 雅各青色的眼珠突然缩小,又迅速扩散,遮蔽了整个眼白。 两尺高的淡青色的火焰突兀的从雅各的掌心升起,不断变幻出各种形状。 伊万将手放在腰间的动力手杖上,准备随时朝雅各发起攻击。 核战后最危险的辐射变异之一,心灵火焰操纵者。他们通过心灵制造足以熔化钛合金的超高温火焰攻击敌人。好在这类人数量非常稀少,就连新西伯利亚的官方心灵学者记录里也不到十个。 “雅各先生,别这样。”阿尔沙向雅各摇摇头:“哪怕是在开玩笑。伊万先生对我们这种人很敏感。” “我不喜欢你的高级读心术。”雅各脸上重新现出了笑容,挥手让火焰熄灭:“我在你面前简直一点秘密也没有。” 伊万慢慢的将手从动力手杖上移开,另一只手却悄悄的握住了腰间皮带上的匕首。在他眼中,雅各的危险程度只比坑道虫低一点。 “那是因为雅各你的心灵屏障太脆弱了。”阿尔沙说:“很公平。你有操纵火焰的能力,在心灵防御和读心方面却不够强。” 雅各咳了一声:“我们说正事。”他从衣袋中摸出一卷全新的导线,向伊万伸出手:“三百通用币。” “三百!”伊万差点大叫起来,这和抢劫根本没什么两样。 “我,没有那么多钱。”阿尔沙在衣袋中翻出一叠揉皱的草纸,向雅各递过去:“我只有这些零钱——” “住手!”雅各用手按着太阳穴,青色的眼珠激烈的跳动着:“别想对我来这招。阿尔沙,叫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把钱递给我。” “被识破了吗……”阿尔沙的脸涨得通红。 伊万不情愿的拿出了三百通用币,交到雅各的手里,然后掀开引擎盖进行车辆维修。 在雅各仔细数钱的同时,阿尔沙则开始和他聊天。 “最近生意怎么样?”阿尔沙问:“有什么稀有的食物可以卖给我吗?” “我不会卖东西给你。”雅各毫不犹豫的说:“我怕收到一堆废纸。” 阿尔沙低下头:“有时候也不是废纸吧。明明有几次是面包的包装纸。” 雅各用青色的眼睛瞪他一眼:“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我真不明白怎么会和你成为朋友的。”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阿尔沙认真的说:“比起赚钱,雅各更希望有个朋友吧。” “你也许是对的。”雅各点点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行走商人,每年三次,从新西伯利亚走到东斯拉夫。”雅各顿了一下:“钱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我就是想和不同的人交流而已。” “所以亲爱的雅各,既然不在乎钱的话,请把价钱算便宜点。”阿尔沙眨着鲜红的眼睛对雅各说:“或者再额外送我件东西。” “你没对我用精神控制吧。”雅各皱起眉头,身后冒出青色火焰:“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的赞同你的意见?” 阿尔沙坚决的摇摇头:“我不会对雅各用精神控制的。即使用了,你也不会察觉。” 雅各沉默了一阵:“我没有把收到的钱再拿出去的习惯。这对商人来说很不吉利。”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一只包着塑料袋的纸盒递到阿尔沙手里:“送你这件东西。” 阿尔沙微笑着接过纸盒,正在修车的伊万突然警惕起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和你多大没关系。”雅各抢在阿尔沙之前说:“又不是给你的。” “我有义务检查违禁品。”伊万说:“有可能是毒药或者爆炸物。” 雅各把双臂抱在胸前,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我才没必要送阿尔沙这些东西。他比毒药和炸弹可怕多了。” “伊万先生,雅各在开玩笑!”阿尔沙慌乱的解释着,同时抓紧了手里的纸盒。 雅各告别阿尔沙后,伊万也修好了汽车。 “纸盒里是什么?”伊万问阿尔沙。 阿尔沙迟疑的看着伊万:“是天黑之后才能用的东西,现在不能打开。” “天黑之后才能用的东西?”伊万抚着下巴思考:“难道是夜视镜?” “不对。”阿尔沙摇摇头:“雅各知道我不需要夜视镜。” “天黑之后才能用的东西,一定就是‘那个’!”瓦西里大声的说:“长得像根棍棒,上面又有按钮,还需要充电的那种东西吧。” 阿尔沙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瓦西里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然后整个人被不知名的力量掀起,脑袋撞到了车顶。 “别想隐瞒了。”瓦西里指着阿尔沙手里的纸盒说:“明明是手电筒。” “等到了晚上再告诉你们里面装的是什么。”阿尔沙可疑的喘着气:“你们都猜错了。” 换上了新导线,汽车在雨中平稳的行驶着。阿尔沙将纸盒紧紧抱在胸前,不时用手抚摸着纸盒表面花花绿绿的塑料封皮。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瓦西里坐在后座盯着两掌高的纸盒,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猜测。 一定要找机会探明这件东西是什么。那个青色眼睛的商人是个能操纵心灵火焰的危险人物,幸好他不是敌人。 穿着湿透衬衫驾驶的伊万突然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车身猛的抖动了一下,随后伊万踩住了刹车。 “伊万特工,你的鼻腔粘膜和上呼吸道有中等范围病毒感染。”德尔塔冷不丁的说:“建议中止驾驶。”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伊万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粗很多:“小小的感冒,没有问题。” 德尔塔仍然是平静无比的神情,金属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伊万:“病毒会在你的体液里面不断分裂复制,造成呼吸道粘膜水肿充血和呼吸衰竭。” “德尔塔说得没错。”阿尔沙担心的看着伊万:“你的鼻腔里现在已经分泌了很多淋巴细胞死亡后的粘液。” 伊万正要说话,却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这回伊万喷出了两行粘稠的鼻涕,啪的一声黏在身前的挡风玻璃上。 “真恶心——”瓦西里摇开车窗透气,德尔塔却将手伸到挡风玻璃上,用指尖沾了一点黄色的鼻涕,仔细的观察着:“显微结果,病毒活性在十万单位左右。伊万特工,你感冒了。” 阿尔沙缩在座位上,满脸想吐的表情:“德尔塔,你能顺手把鼻涕擦干净吗?” “标准取样分析只需要零点五毫升样本。”德尔塔说:“样本量过多会导致分析过程占用机体大量资源。” “只是擦干净就可以了。”瓦西里不等德尔塔说完,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机器人的手掌当抹布,仔细的擦着挡风玻璃上的污渍。 最后,瓦西里换下了伊万,副驾驶座也换成了德尔塔。伊万还想逞强,却发现额头滚烫,身体也渐渐无力,于是只能躺在车后座上。 “德尔塔,我记得你能制造药物。”阿尔沙对机器人说:“请为伊万先生做一些感冒药片。” 机器人点点头:“缺乏原料。需要病人的病变组织来制造抗体。” “什么意思?”伊万的神志有些混沌不清。 “我需要伊万特工的体液和鼻腔分泌物。”德尔塔从衣袋里摸出一支针筒递到阿尔沙手里:“抽取50毫升静脉血。” 伊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粗大的针筒:“需要这么多吗?” “怕痛的话,我可以帮伊万先生隔绝疼痛。”阿尔沙说:“以前我经常这么干。” 伊万不情愿的撩起袖子:“快点吧。” “德尔塔,你来抽血。我用精神屏障隔绝伊万先生的疼痛。”阿尔沙说。 德尔塔点点头,然后接过阿尔沙递过来的针管,伸手解开了伊万的腰带。 “你在干什么?”伊万来不及反抗,已经被机器人翻了个身,随后裤子被毫不留情拉开。 “取样。”德尔塔用手按了按伊万的臀部:“寻找静脉血管。” 暴雨从中午持续到傍晚,终于在夜幕降临后停止。幽蓝的天空中布满繁星,雨后草原上的空气也荡漾着新鲜草叶的香味。 阿尔沙示意德尔塔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停车:“就在这个地方。”他说话时,手里一直拿着雅各送给他的纸盒。 “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伊万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的鼓动起来。 “这个东西要晚上才能用。”阿尔沙把纸盒放在空地中间,然后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纸盒的一角,拉出炭黑色的引线,然后用镁棒点燃了它。 伊万脑子里面嗡了一声:“炸弹!”他拉开车门,迅速跑到阿尔沙身边,一脚将纸盒远远踢开。 “伊万先生!”阿尔沙惊叫了一声,怔怔的看着不断冒着青烟的纸盒飞向远方。 “这是违禁爆炸物!”伊万喘着粗气:“我之前就不该让你接受那个人的东西。” 阿尔沙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一声低沉的爆炸声。伊万看到一枚荧光红的照明弹正从纸盒落地的位置朝这边飞来。 “危险!”伊万把阿尔沙按倒在草地上。荧光红照明弹正好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爆炸了。和普通的照明弹不同的是,纸盒中的弹头明显做过特殊处理,爆炸后不是立即熄灭,而是迸出更多的荧光色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硫磺的气味,伊万的心突突直跳。 “你明明知道那个东西会爆炸!”伊万大声的对阿尔沙说:“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阿尔沙像吓坏了一样,不断的摇头:“那个东西不是伊万先生想象的那样危险!” 第二枚绿色荧光照明弹从他们身后飞来,在离伊万还有两米的地方爆炸了。强烈的闪光让伊万眼前一花,不由自主的用手臂挡在眼睛面前。 荧光弹的弹道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以反抛物线的方向向天空中射去。伊万警惕的看着淡绿色的光弹越飞越高,最后在半空中绽开放射状的花朵。 “这才是正确方向。”阿尔沙用手抚摸着伊万的背让他镇静:“伊万先生刚才把烟花踢歪了。” “烟花?”伊万重复了一次阿尔沙口中的陌生单词:“是什么?” 德尔塔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历史数据库检索词条——旧时代化学爆炸品。” “听上去是一种武器。”瓦西里说:“是用来进行短暂照明的吗?还是用于标定阵地位置?” 七八枚闪着橙红,天蓝,深紫的光弹从远处不断朝天空射出,每一枚光弹都在漆黑的夜幕上勾勒出耀眼的花朵。 “我想应该是用于通信的信号弹。”伊万考虑了几秒钟:“不同的颜色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或者是用来测定夜间风向弹道的曳光弹。” “都不是。”阿尔沙摇了摇头:“那是旧时代用来娱乐的东西。在很久以前,我在圣彼得堡的海滩上放过烟花。” “这个玩意要怎么娱乐?”伊万疑惑起来:“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军火库里面有比这个明亮得多的彩色信号弹。” “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烟花,才算是真正的娱乐吧。”阿尔沙突然叹了口气,情绪低落下去:“不然一个人看烟花情绪只会越来越差。” “原来你喜欢那个青色眼睛的家伙。”伊万说:“所以他才会送东西给你。” “没有这回事!”阿尔沙斩钉截铁的说:“我和雅各是普通朋友。” 第十一章:不洁之人 “那边是什么人?” 戴着防寒羊毛面罩的男人霍的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带起的风把身边的营火都弄得晃动了几下。 “叶塞尼,你看错了。”在营火边脱下手套取暖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坐下。” “不,彼得!”叶塞尼急促的说,从嘴里呼出的白气透过灰色面罩喷在夜间寒冷的空气中:“我确定刚才看到了一个人。” 彼得耸耸肩膀:“我什么都没看到。” 叶塞尼拉开了机枪的保险,用枪口敲打着自己裤腿外缚着的宽刃军刀带:“你听说过卡洛斯据点被毁掉的事情吗?” “不是煤气爆炸么?”彼得反问叶塞尼,同时也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勤杂兵操作失误,把供暖的煤气引燃了。” “连你都觉得有蹊跷。”叶塞尼深吸一口气:“我有更多关于卡洛斯据点的传闻,你要听吗?” 尽管彼得也听说过卡洛斯据点事故的非官方解释,但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想从叶塞尼那里知道更多。 “那次事件很诡异。”叶塞尼放低了声音:“你该知道,我之前是医务兵。” “在调到这里之前,我在东斯拉夫的地下军医院工作。”叶塞尼说:“我的长官照顾着一名机密级的病人,卡洛斯据点的幸存者。” “他的表面皮肤至少有60%的严重烧伤,体液脱水,神志也完全崩溃了,换药时都需要几个强壮的助手固定住他的身体,犹是如此,他每次挣扎时皮肤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和脱落——” “我不想听这些。”彼得皱起眉头:“这个和卡洛斯据点有什么关系?” 叶塞尼不安的舔舔嘴唇:“接下来是重点。” “那个人的受伤原因,是主动抱住了一根正在燃烧的金属煤气管。爆炸开始后,那个人抱着煤气管被炸出据点外,落到了空地上。”叶塞尼说:“所以我们的人才能有时间救他。” “他疯了吗?” “开始的时候,卡洛斯据点还是和往常一样派出侦察兵去例行巡逻。但是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们派出更多的人去寻找在巡逻时失踪的人——卡洛斯据点坐落在宽阔的砾石平原上,不像我们这里,到处都是起伏不定的山脉,要找人应该很容易。但是,被派出去的人也失踪了,越来越少。” 营火烧得很旺,彼得却打了个寒噤:“究竟是怎么了?”树枝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令彼得的精神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叶塞尼缩了缩脖子:“到最后,据点里所有的人都疯了。直到有人点燃了供暖煤气——总军部只在火场找到了30%的尸体。” 彼得往手上呵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是那些受辐射后‘怪物’的杰作。” “袭击者很有耐心。”叶塞尼说:“他慢慢的,让少量巡逻队失踪。据点指挥官一开始以为失踪者是有什么不如意所以叛逃了,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你知道,我们东斯拉夫守备军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有不少人去做了暴徒,或者其他什么的。” “后来就和官方文件中说的一样,卡洛斯据点被永远的封存起来。”叶塞尼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在害怕继续提到更多东西:“守备军用炸药炸毁了前往卡洛斯据点唯一的窄桥。那座据点永远和外界隔绝联系,孤零零的立在高加索山的绝壁上。” 彼得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那里有人!” 叶塞尼警觉的顺着彼得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有一点微弱的黄光越来越近。黄光来自一盏明亮的汽油灯,照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站住!口令!”叶塞尼用轻机枪朝天空中鸣枪示警。 汽油灯毫无征兆的熄灭了,整个砾石平原陷入营火无法穿透的黑暗中。 清脆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开来,又回归寂静。 几分钟后,叶塞尼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是靴底摩擦砾石的声音,发出干燥而清晰的声音,像老鼠有节奏的啃食硬木。 叶塞尼扫视四周,他看不到有任何人在靠近这里。彼得也是一脸惊慌的表情,从背后的枪袋里拔出了短霰弹枪。 “是不洁之人吗?”彼得下意识的抚摸着手套表面上的蛇形徽章。那是东斯拉夫守备军的纹章,发誓清洗一切低劣基因的军团标志。 废土上一切被污染后异于人类的不纯基因都该被彻底清洗,这是东斯拉夫守备军的宗旨。尤其是受辐射严重的心灵学者,守备军将无条件对此进行处理。 “还记得我们加入时发下的誓言吗?”叶塞尼愈加不安,想寻找精神寄托。 彼得勉强笑了几声:“以纯净之体,审判清洗一切不洁之人。” 有突兀的掌声从叶塞尼身后传来。叶塞尼猛然回头,看到一位穿着茶色风衣的金发青年正向他鼓掌。 青年和善的微笑着,前额垂下的金发遮住了他的右眼,露出来的左眼颜色鲜红,瞳孔却是雪白。 “不洁之人!”叶塞尼毫不犹豫的朝有显着变异特征的金发青年开了枪。 连发机枪的子弹穿透了青年的身体,飞向他身后的空气。 青年耸耸肩膀:“对心灵投影开枪只是在浪费子弹而已。” 彼得挥手制止了叶塞尼的射击,对金发青年的幻象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这种直接的人!”幻象有些兴奋的说:“很简单,我需要你们的通行口令。我要去‘失落天堂’。” 彼得冷笑一声,拿起前胸口袋里的步话机:“我只要一句话,就有超过半个佣兵团的人彻底搜索这里。你现在最好离开这里。” 青年侧着脑袋想了一阵:“其实我想直接从你们的脑子里读记忆。但是,我还是给你们这个机会活命。” “我胆子很小。”金发青年自顾自的说:“如果要我读取记忆的话,首先会砍掉那个人的四肢才有安全感。”青年揉了揉太阳穴:“读完记忆之后我还会杀了那个人的。” 彼得面无表情的向步话机中报告:“发现不洁之人,坐标砾石平原哨所。请求支援。” 步话机发出沙哑的电波声,没有人回答。彼得将手指放在步话机的旋钮上,准备调试。 青年的幻象突然格格笑了起来:“你用手雷和总部说话吗?” 彼得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高爆手雷的拉环上,如果没有青年的提醒,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手雷拉环当成旋钮拉出来。 “认清现实。”青年把手抱在胸前,不耐烦的说:“我只要那一句口令。” 一直阴沉着脸的叶塞尼突然拔出随身携带的宽刃军刀,向青年的幻象刺去,徒劳无功的切削着空气。 “我不喜欢你这样野蛮的行为。”青年皱起眉头:“再这样我就没耐心了。” 叶塞尼继续砍削着青年的幻象,直到鼻腔里突然涌入鲜血的气息,随后耳畔传来熟悉的惨叫。 宽刃军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砍在了彼得的颈侧,割断了他的大动脉。 彼得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塞尼会突然掉转刀刃向他发动袭击,他感到生命迅速从颈侧火辣辣的伤口流失,不得不单膝跪地,捂住了致命的伤口。 “我说过叫你别这样干的。”青年的幻象平静的说着:“现在,轮到你。” 叶塞尼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周身动弹不得。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握着宽刃军刀逼近颈侧。 两颗亮蓝色的糖衣片在阿尔沙的掌心悬浮着,像两颗小行星一样绕着对方不断的旋转。 瓦西里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这个药有用吗?” 阿尔沙充满信心的点点头:“有70%左右的几率成功。” 伊万冷冷的打量坐在对面的阿尔沙,阿尔沙却一直看着掌心悬浮的药片发呆。 “神经皮层阻断片。”阿尔沙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拨弄着悬浮在半空的药片:“我很久没有服用它了。” “这种药可以暂时使人的大脑皮层陷入休眠。”阿尔沙把药片捧到伊万的面前:“通过药片的作用,心灵学者的眼睛能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同时相应的能力也会减弱。” “可是你的行为就够令人生疑了。”伊万默默的想。 阿尔沙突然皱了皱眉头:“我刚才好像听到伊万先生在想什么。”然后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我,不是有意的。” 伊万没有回答,而是把视线转向另一边。 从伊万所在的小山坡看过去,可以看到东斯拉夫最大的黑市“失落天堂”的标志性雕塑,修建在摩天大楼顶端的玻璃金字塔。 失落天堂坐落在东斯拉夫不多的肥沃土地上,周围宽阔的浅丘陵和一条穿过市区的大河给它带来了相对便利的交通,说成是整个东斯拉夫的商业核心也不为过。 带着阿尔沙走进失落天堂,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行为。失落天堂主要的构成居民是奴隶商人和无业暴徒,这两种人群对辐射后的变异者十分敌视。再加上驻守在不远处,发誓要清洗一切变异生物的东斯拉夫守备军—— “我吃完了。”阿尔沙用手指在伊万的背上轻轻的戳了一下:“看起来正常吗?” 伊万回过头,看到阿尔沙原本血红的眼睛变成了鲜亮的蓝绿色。阿尔沙似乎很在意药物对眼珠颜色的改变,一对眼睛直直盯着伊万看:“颜色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伊万摇摇头。 “是吗,那就太好了。”阿尔沙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太久没有服药,身体不能很快适应呢。” “在没有来到新西伯利亚之前,为了掩饰身份,我几乎每天都得吃十片左右的阻断药。”阿尔沙摊开手掌比划着:“每片可以持续两小时左右。” “你当时怎么弄到的药?”伊万说:“这种药片在新西伯利亚都很少见。” 阿尔沙侧过头想了几秒钟,随后露出明朗的笑容:“因为我很厉害。拿东西的时候没人能看到我。” “但愿这次别出什么漏子。”伊万抱着双臂:“阿尔沙,你现在没有心灵异能了吧。” 阿尔沙摇摇头:“还剩一点。”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白纸,让纸片悬浮在掌心:“最多就这样。” “现在来读我的心。”伊万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阿尔沙,语气郑重:“这是命令。” “真的……要我这样做?”阿尔沙脸红得十分可疑:“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伊万不耐烦起来:“我想知道你的心灵能力在服药后还有多少。”他跺跺脚,对阿尔沙说:“快点来读我的心。我现在想的是什么事情?” 阿尔沙的脸色明显变得不那么好看,他闭上眼睛,眉头皱成一团:“不行,我读不出来。” 伊万失望的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阿尔沙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用手指按在他的额头上:“我这样就能看到伊万先生的心了。” “我现在想的是什么事情?” “伊万先生,你想的太多了。”已经阅读过伊万思维的阿尔沙说:“你担心这次任务无法完成。” “你答对了,阿尔沙先生。”伊万用手拨开阿尔沙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看来你还有一些战斗力。” “我的答案还没说完。”阿尔沙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你想知道你更深层的潜意识在想什么吗?我刚才看到了。” “没兴趣。”伊万怔了一下,随后简短的回答了阿尔沙。 在以前,伊万只在传闻中听到“失落天堂”的传说。立在城市正中的摩天大楼像是被奇迹祝福一般,在核弹的轰炸下也没有倒塌,城市周围的绿洲也能在地下水的作用下正常生长。如果不是城中那些臭名昭着的奴隶贩子和暴徒,这座贸易城市也许能成为东斯拉夫的首都。 “我们的接头人就在那边。”瓦西里指着街道拐角处的铁皮小屋。小屋的顶端钉着一块薄薄的洋铁皮,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食物专卖”。 伊万招呼阿尔沙快步朝铁皮屋前进,却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人。 被伊万六尺半高的身躯撞到,瘦弱的少年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伊万向少年伸出手,却在半空僵住了。 少年抬起头,用无焦距的亮绿色眼睛看着伊万,整张脸如面具一般木讷无表情,面对伊万伸出的手毫无反应。 “别管他。”阿尔沙握住伊万的手臂,低声说:“可能会惹来麻烦。” 伊万点点头,突然感到后颈领口被人抓住了。 出于多年的训练,伊万立刻做出了判定。他顺着领口被拉扯的方向顺势向后倒去,同时拉开了连帽外套的前拉链。 随着黑色连帽外套被扯落,伊万也脱离了控制。他转过身,却发现刚才袭击他的是个高达七英尺的男人,裸露在外的粗壮手臂上满是刺青。 “你刚才想干什么?”伊万谨慎的问。 强壮的男人用单手揉搓着伊万的外套:“你又在干什么?那个奴隶是我的私人财产!” “私人财产?”伊万看了一眼仍在跌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你说的是他?” 男人大吼一声:“要是撞坏了一点你就完了!” 阿尔沙突然蹲下身子,撩起少年脑后的头发。少年的后颈处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金属片的末端还植入了皮肤。 “对不起,先生。”阿尔沙霍的站了起来,向强壮的男人鞠躬道歉:“您的奴隶没事。” 强壮的男人不置可否:“你说没事就没事?那可是一个懂意念移物的特殊奴隶,老子在市场上花掉了大半年的佣金,就为买他。” 阿尔沙被药物改变的蓝绿色眼睛抽搐了一下,随后温和的笑了起来:“先生,我们能握个手吗?” 不等大汉说话,阿尔沙已经抢先一步攥住了大汉的手掌。 大汉脸上的表情恍惚起来,他捂住额头,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最后靠在墙角疲惫的喘着气,失去了知觉。 阿尔沙拿起大汉手上的外套丢到伊万手里:“伊万先生,我们管不了这件事。” “那个少年——”伊万欲言又止。 阿尔沙用指尖碰了碰伊万的手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在新西伯利亚之外的地方,拥有这些力量的人日子都不好过。”阿尔沙说:“力量够强的,可以成为流亡的暴徒。力量不够的,只能被奴隶贩子捕捉。” 伊万没有说话,只是不自觉的抓紧了阿尔沙的手指。 “刚才的那个奴隶,遭受了额叶切除手术,变得和行尸走肉差不多。”阿尔沙说:“奴隶商人只要他的‘力量’,所谓的思想和个人意识都不重要。” “阿尔沙……”伊万突然感到莫名的焦虑:“你会被抓到吗?这城里到处都是奴隶贩子。” “要抓获一名西格玛级的心灵学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阿尔沙的声音像催眠一样,让伊万镇定了下来:“何况,我还有伊万先生。” 伊万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该吃药了。” “……”阿尔沙突然陷入了沉默。他头也不回的向接头地点铁皮屋走去,没有回头看伊万一眼。 “我还有你呢” “你该吃药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阿尔沙好可怜啊…… 狭窄的铁皮屋里挤了五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铁皮屋中满满当当的摆着橱柜。修建铁皮小屋的人似乎没有将它用于商业经营的意图,在摆满食物橱柜后,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走道用于客人落脚。 身为接头人的店主放下了铁皮屋的金属百叶窗,挂出“暂停营业”的标牌。 “我只负责送你们进拍卖会会场。”店主对伊万说:“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计划书上是这样写的。”伊万敷衍的点点头:“但是,我希望能得到你更多的帮助。” 店主挑挑眉毛:“说来听听。” “这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伊万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店主说:“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参与拍卖会。” “这听起来不算难。”店主皱了皱眉,但还是答应下来。 “第二件事,请你保护好他。”伊万指着正在橱柜前盯着食物发呆的阿尔沙:“他是新西伯利亚的‘心灵学者’。” “你疯了!”店主狠狠的推了伊万一把:“和这么危险的人在一起执行任务?” 瓦西里看到店主的举动,立刻愤怒起来:“阿尔沙是新西伯利亚官方承认的,有自控能力的,无害的心灵学者!” “我拒绝和这种人合作!”店主情绪激动:“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窥视我们每个人的思想——” “注意你的措辞。”伊万戴着半截皮手套的手突然放到了店主的肩膀上,每一个指关节逐渐用力:“阿尔沙不是这样的人。” 店主的表情扭曲起来,伸手去摸腰后的电击棒,却碰到了一只冰凉又柔软的手。 “同时你也要明白你的处境,双重间谍先生。”阿尔沙懒洋洋的声音通过不知名的媒介传递到店主的耳中:“要我翻出顺时针第四个柜子墙后面的小盒子吗?我都看到了。” 伊万不满的打量着阿尔沙突然握着店主手掌的举动:“你在干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情。”阿尔沙咕哝了一声。 “我看到你和东斯拉夫守备军的交易记录了。两边卖情报不是明智的做法。”阿尔沙的声音在店主耳中无处不在,却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可以不管之前发生的任何交易,但是,如果这次情报被泄露出去——” 伊万脸色阴沉的抓住阿尔沙的手腕,把它从店长的手掌上扯开。 “够了。”伊万说:“别用这个。” 心灵传导被猝不及防的打断,阿尔沙的脑中突然冒出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然后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 食品店柜台上方的挂钟秒针不受控制的飞转起来,齿轮冒出嗤嗤的火花。铁皮屋的四面墙壁上,所有悬挂的物品都在不规则的摆动。 最先察觉到异变的是战斗机械人德尔塔。他撞开伊万,跪在阿尔沙面前用冰冷的机械音说:“请求理智口令。” “我……没事。”阿尔沙在德尔塔的声音下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不用担心。” “输入错误。”德尔塔从背后拔出多筒霰弹枪抵在阿尔沙的额头上:“第二次。检测到理智丧失迹象。请求重新输入。” 伊万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动力切割剑,却看到阿尔沙向他悄悄的摆了摆手。 阿尔沙艰难的挤出几个单词:“黄油香蕉条。” “口令正确。”德尔塔收起了多筒霰弹枪,随后扶起了阿尔沙。 “一点小事。”阿尔沙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虚弱:“用于战斗的机械人都内置有官方心灵学者的‘理智口令’。如果检测到心灵学者理智丧失到无法报出口令,机械人将立刻清理。” “经战斗历史数据库测算模拟战斗下,德尔塔beta消灭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的生命迹象成功率为13.88%。”德尔塔面无表情的说。 阿尔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伊万先生,让我安静一会。”阿尔沙对过来搀扶他的伊万说道:“我现在很不舒服。” 第十二章:坠入深渊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助手是怎样的人。”手摇机车上,伊万冷不丁的问阿尔沙。 阿尔沙叹了口气,望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隧道:“他和我很像。”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失落天堂黑市的入口,“大都会”地铁站。 战争爆发之后,保存最完整的地区竟然是城市下方复杂的地下管线隧道。通过地铁轨道,失落天堂黑市将货物运送到城市的每一处交易地点。 那些货物都是不能在地面上销售的。例如奴隶,军火,各种各样的违禁品。只有地下隧道才是黑市货物真正的归宿。 在缴纳了几个通用币作为门票后,他们分到了一辆破旧的手摇轨道车。战后的地铁中缺乏足够的电力供应,手摇轨道车成为最有效的交通工具。 “和你很像?”伊万打量着阿尔沙:“像在哪里?” “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像是多年认识一样。我的喜好,我的习惯,甚至连生活中的细微之处他都和我不谋而合。”阿尔沙侧着脑袋想了几秒钟:“就连长相都和我有几分相似。” 伊万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阵莫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边被夺走一般:“但是他背叛了你。” “这个是后来的事情了。”阿尔沙蓝绿色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他是个盗走我研究成果的间谍。虽然我和他共事了七十多年。” 伊万还想说什么,阿尔沙已经岔开了话题:“唯一能接收净水芯片的组织,只有东斯拉夫。”阿尔沙顿了一下:“芯片需要巨大的能量核心才能运转,除了新西伯利亚和东斯拉夫,没有任何组织能提供让芯片运作的能量源头。” 一直坐在车头的店主突然向伊万咆哮起来:“你之前没有提起这点!你是想让我和东斯拉夫那群疯子作对吗?” 店主的话还没说完,阿尔沙的手已经贴在了他的后脑上。 “乖乖听话。”阿尔沙温柔的说着:“你对我是绝对忠诚的。” 店主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顺从的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伊万先生。”阿尔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将会对任何人使用读心和精神控制,请你不要介意这点。” 伊万心口一窒,脱口而出:“这包括我吗?” 阿尔沙迟疑的点点头:“不到万分紧急的情况,我不会那么做。”他呆呆的打量自己摊开的手掌:“我之前对亲近的人从来不会使用读心和精神控制,直到最亲近助手的背叛。” 伊万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开口。手摇轨道车在瓦西里和德尔塔的操纵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向地铁的更深处驶去。 “图书馆站”在地铁的中枢处,作为四条地铁管线的中转站,图书馆站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黑市的交易中心。 原本的旧站台被改造成开放式的市场,摆着不少地摊。 “这位红头发的先生!”热情的商人叫住了瓦西里,向他出示几只手雷:“来看看这个!” 瓦西里走到商人面前,反复看着金属色的手雷。手雷的引线拉环是鲜艳的银蓝色。 “这是什么?”瓦西里漫不经心的问。这枚手雷比普通的破片手雷轻了不少,摇起来还有细碎的响声。 “这是脉冲手雷!”商人得意的夸耀着:“专门对付那些‘怪物’的。” “这种手雷爆炸后没有弹片和火焰,而是高频的音波脉冲。”商人继续说着:“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多让你的耳膜发麻。”商人玩笑似的吐了吐舌头:“但是对‘怪物’来说,就像用斧头敲西瓜一样,他们的脑子将变成一团浆糊,立刻就会失去意识。到时候你是杀掉他或者给他戴上奴隶项圈都行。” 瓦西里下意识的看了阿尔沙一眼,阿尔沙的表情却没多大的变化。 “这个对所有的——”瓦西里小心翼翼的拿起手雷:“‘那个’都有效吗?” 商人点点头:“当然!不过,对不同个体的效果可能不同。”商人看了看瓦西里:“如果你是个稍微有点经验的奴隶贩子,也该知道哪些‘怪物’不能招惹。” “例如纵焰者和心灵之刃吗?”阿尔沙冷不丁的说。 商人点点头:“那是当然!疯子才会招惹那种东西。还有对三级以上的精神控制者也是无效的。” 伊万明显感到身边的阿尔沙松了一口气。然后,阿尔沙从衣袋中抓出一大把通用币交到商人的手上:“给我来一打。” 站台的某条走廊被改造成了一间小酒吧,作为拍卖会开始之前的休息区。 “奴隶商人和东斯拉夫守备军都用这个东西来捕捉心灵学者。”坐在偏僻的角落,阿尔沙握着一枚脉冲手雷:“现在,就用这个来对付叛徒。” 瓦西里看着手雷:“手雷会伤到你吗?” 阿尔沙笑了笑:“不会,我在‘那边’的分级里是第六级。奴隶商人最多只会攻击三级以下的。” “这和之前的计划不一样。”伊万皱起眉头:“原本的计划是在交易之后再进行抢夺,而不是在交易时动手。” “我有不祥的预感。”阿尔沙双手合十,不断的碰着嘴唇:“我觉得在交易后动手不安全。” “因为‘预感’就改变计划?”伊万觉得阿尔沙不可理喻:“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阿尔沙认真的说:“伊万先生,请相信我的直觉。”他转头看着小酒馆低矮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旧地铁时期的彩色管线像蛇群一样纠结盘绕。 “你在担心什么?” “我,说不出来。”阿尔沙揉着太阳穴:“伊万先生,你是没法理解的。” “我当然没法理解你们这类人。”伊万的舌头发干:“你太奇怪了。” “瓦西里,你同意我还是伊万先生?”阿尔沙把话题踢给了瓦西里。 瓦西里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长官,我觉得应该考虑下阿尔沙先生的意见。” “你宁愿同意别人的‘直觉’也不同意我?”伊万感到无名怒火在心中升腾:“你是被精神控制了吗?” 伊万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酒吧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他。 阿尔沙露出受伤的表情,鼻翼微微的颤抖着。 “贸然提出这样的计划,我很抱歉。”阿尔沙小声的说:“但是我没有对瓦西里先生使用精神控制。”他从座位上站起,步伐不稳的走向酒吧门:“我去一下厕所。” 瓦西里不满的看了伊万一眼:“长官,你真是——”他快跑几步,跟上了阿尔沙:“我陪你一起去。” 伊万颓然的坐在靠背椅上,用手盖住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脑电波不稳定。”留在酒吧里的机械人德尔塔整整盯了伊万十秒钟,最后从前胸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针筒:“建议注射兴奋剂。” “我不要那种东西!”伊万推开德尔塔的手:“让开!” “情绪偏离。”德尔塔冷冰冰的说,一把抓住伊万的手掌:“电击模式。” 伊万还来不及说话,德尔塔手腕上的金属电极已经放出了高频低压电流脉冲。伊万眼前一黑,砰的栽倒在酒桌上。 “他怎么了?”隔壁酒桌的人问德尔塔。 “我的主人摄入超量酒精。”德尔塔平静的说:“昏迷。” “我一定不会买这样的机器人。”酒客目送着德尔塔把伊万扛在肩上走出酒吧,惊魂未定。 阿尔沙双手按在洗手池前,胸口不断起伏,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你没事吧?”瓦西里习惯性的拍了拍阿尔沙的背,结果阿尔沙却整个人倒在了洗手池上。 阿尔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两眼含泪:“为什么打我?你和伊万先生一样生我的气吗?” “不是这样!”瓦西里连忙解释,阿尔沙却对着洗手池呕吐起来,全身都在痛苦的颤抖。 胃里的食物已经全部呕了出来,阿尔沙的喉间发出几声干呕,无力的靠着墙壁上。 “你怎么了?”瓦西里担心的问,同时向阿尔沙伸出手想去扶他。 阿尔沙缩了缩,避开瓦西里伸过来的手:“没什么,我太久没有吃那个药片,身体有点排斥它。” “很不舒服吧!”瓦西里从腰间解下水壶给阿尔沙:“喝点水怎么样?” 阿尔沙迟疑的接过水壶:“我不习惯在厕所里面喝水。” “其实长官平时不是那样的。”为了缓解尴尬,瓦西里说起了关于伊万的话题。 阿尔沙勉强的打开水壶壶盖,放到嘴唇边,却一滴水都没有沾。 “长官曾经教过我,越看重的事情就越不要显露出来。”瓦西里说:“不然这将会成为缺点。别人知道你重视什么,就会对这个留心。” 阿尔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伊万先生其实很重视我?”他把脸埋在手掌里:“我不明白。” “像我和长官这类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死掉。”瓦西里表情诚恳:“所以,长官才不想太多人和他亲近。” 阿尔沙苦笑了一下:“这道理我早该明白了。”他伸手去摸瓦西里的头:“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亲眼看到研究所里工作的普通人一点点,不可挽回的变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享受眼前。”瓦西里说:“不要放在心上。长官从前是很温柔很和善——” 就在这时,瓦西里从阿尔沙背后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团青色火焰在厕所外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多想,飞身把阿尔沙扑倒在地。 如龙卷风一样的青色火柱轰飞了厕所门,擦着瓦西里的红发在厕所中扫了一圈。墙壁顿时被烧得焦黑,四壁的洗手镜全部粉碎。 “怎么回事!”阿尔沙的胸口被瓦西里的手肘压得喘不过气,脸色苍白:“是纵焰者!” 瓦西里从阿尔沙身上爬起来,拔枪对准了厕所外操纵青色火焰的袭击者。 袭击者穿着东斯拉夫守备军的制服,用防毒面具遮住了脸。他身边悬浮着两团橄榄球大小的青色火焰,把他脸上的黑色防毒面具映照得分外怕人。 “这怎么可能!”阿尔沙的脑中一片混乱:“最憎恨心灵学者的守备军里不可能有纵焰者!” 作为最危险的变异现象之一的纵焰者更不可能到失落天堂里来。阿尔沙瞪大蓝绿色的双眼,想透视袭击者的防毒面具,却因为抑制剂的作用根本无法集中心灵力量。 该死,明明是应该使用能力的时候!阿尔沙懊恼的想。现在连透视都不行,更别说使用精神控制了。 瓦西里已经抢先向纵焰者发动了攻击。两支填满酸性针弹的手枪轮流开火,充满强有机酸的数千个细小针头像暴雨一般笼罩了纵焰者。 悬浮在纵焰者身边的两团火球猛的展开,形成一道青色的火焰屏障。针弹在超过五千度的心灵火焰下嗤嗤气化,空气中弥漫着有机酸燃烧分解后的刺鼻气味。 “快逃!”瓦西里头也不回的对阿尔沙吩咐道:“我来挡住这个家伙!”瓦西里不断向纵焰者射击,让青色的火焰处于防御状态。 不管是不是心灵学者,谁的肌肉内钻进一根有机酸针弹就该高位截肢了。纵焰者也知道酸性针弹的厉害,两团火焰在身前不断盘旋展开青色的防御屏障。 “不行,他堵在唯一的出口!”阿尔沙小声的说。 瓦西里还要说话,阿尔沙已经从衣袋中掏出一枚银色的手雷丢向纵焰者:“尝尝这个!” 高频脉冲手雷碰到了青色的火焰障壁,立刻被烧成了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滋滋的电磁波声音。 纵焰者只是晃了一下,身前的火焰依旧没有消退。 “放弃吧。靠这种玩意是打不过我的。”纵焰者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明显是经过面具中的电子元件处理过,带着严重的电子音。 “无效吗?……”阿尔沙沮丧的说。他的背包里还有十一枚脉冲手雷。 瓦西里的子弹并不多,而纵焰者也无比强大。但是阿尔沙并不着急。因为他感到抑制剂的效果在体内逐渐消失,眼珠的蓝绿色一点点的退去。 “我在贝塔级的时候就能打败雅各,何况你呢。”阿尔沙安慰着自己,同时对瓦西里说:“再坚持三分钟就行了。” “不可能坚持三分钟的!”瓦西里用枪声掩盖自己说话的声音:“子弹快打完了。” 阿尔沙死死的握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尽量拖延时间。” 再快一点!阿尔沙焦急的凝聚心灵能量,瞳孔的边缘慢慢被白色占据。 首先恢复的是精神透视。阿尔沙的视线穿透厕所的墙壁,准确的发现了墙内管线的排布情况。 阿尔沙从背包里翻出吃到一半的黄油香蕉条,颤抖着在表面涂满红色的番茄酱,然后把香蕉条丢向第二个隔间的天花板上方。 鲜红的番茄酱啪的沾到了天花板上,溅开一团粘稠的污渍。 “瓦西里,射击那个地方!”阿尔沙指着天花板上的番茄酱。 瓦西里毫不犹豫抬起左手,爆弹手枪上的激光瞄准装具锁定了番茄酱的位置,呼啸着向番茄酱开火。 细小的酸性针弹布满了天花板,有机酸在水泥上流淌着,冒出刺鼻的白烟。 “不行,得换一种子弹!”阿尔沙绝望的想。用于射杀有机生物的酸性针弹根本打不破水泥墙壁。 瓦西里腾出一只手射击天花板,用于攻击纵焰者的酸性针弹数量骤然减少了一半。感到弹幕减少的纵焰者立刻向瓦西里射来青色的火柱。 瓦西里狼狈的躲避合抱粗的火柱,同时停止了射击。他弹匣中只剩下四发针弹,下一次交叉射击后就会弹药用尽。 “留下子弹,为阿尔沙先生争取时间!”瓦西里灵巧的后跳,闪开扫击腰间的火柱。火柱从他的鞋底掠过,空气中弥漫着橡胶烧灼的气味。 瓦西里突然觉得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稳稳站到了阿尔沙的身边。 阿尔沙的瞳孔就像混入了牛奶的薄荷汁一样,白色和蓝绿色交织在其中。 “你会游泳吗?”阿尔沙向瓦西里耳语道。然后他举起右手,向天花板上的番茄酱痕迹打了个响指。 固定在厕所墙壁上的金属小便槽脱离了铆钉,像炮弹一样撞上了番茄酱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响声。 天花板上出现了几条裂缝,随后裂缝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展到四面墙壁上。来不及反应,天花板崩塌的位置已经涌出粗大的瀑布。 奔涌的水柱将阿尔沙和瓦西里冲出了厕所,同时也扑灭了纵焰者的青色火墙。失去火墙保护的纵焰者在水中扑腾了几下,随后被水流裹挟着向外冲去。 “休想逃掉!”瓦西里一只手划水,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向纵焰者连续射击。 针弹完全命中了纵焰者,有机酸迅速腐蚀着他的皮肤和肌肉,把他的脖子炸出了大洞。瓦西里还想继续射击,脚尖却碰到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已经沉到水底的阿尔沙。 瓦西里把阿尔沙从水底捞了出来,背着他到了厕所外的走廊上,用力的按着他的肚子。 “该死,你怎么不会水?”瓦西里焦急的按着阿尔沙的肚子,想把他弄醒。 阿尔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他呕出几口水,眼神迷离的问瓦西里:“你怎么不救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瓦西里扶起阿尔沙的上半身,用力拍他的背:“把水吐出来!” “别!”阿尔沙的背被瓦西里拍了几下,差点被打晕过去。瓦西里停止了敲击,阿尔沙却蜷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好疼——刚才撞到了什么地方了吗?” 阿尔沙有气无力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帮我把药拿出来,就在前胸口袋里。” 瓦西里蹲在地上,把手伸进阿尔沙的外套里,翻找起抑制剂。 就在这时,一名地铁警卫跑进了走廊,他挥舞着电击棒,远远的问瓦西里和阿尔沙:“厕所那边是怎么回事?” 瓦西里的脑袋里嗡了一声。 “阀门,阀门坏掉了!”阿尔沙结结巴巴的说:“漏水压塌了天花板。” “你们没事吧?”警卫向阿尔沙走过来,阿尔沙的手指紧张的抽搐了一下。 瓦西里伏在阿尔沙的耳边小声说:“我的手枪上有消音器。” “别杀人。”阿尔沙喘息着:“我来对付他。”说完,他朝警卫过来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警卫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晕倒在地。 “你干了什么?”瓦西里问。 “我把两本机械词典传送到他的脑子里了。”阿尔沙断断续续的说:“普通人是没法瞬间解读这么多信息的。” 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瓦西里警惕的去摸腰上的手枪。 “是德尔塔和伊万先生。”阿尔沙说:“我现在的能力基本恢复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却只摸到一团湿透的纸,蓝色的液体透过白色的纸渗了出来。 阿尔沙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嘴唇不住颤抖:“药,药没了——”他立刻从背包里拿出墨镜戴上。 德尔塔背着伊万,慢吞吞的走到阿尔沙面前:“伊万特工情绪被干扰,已采取电击措施。” 阿尔沙向后退了一步:“我早就该知道的。伊万先生刚才被精神控制了。只有我的助手才可能有这么远的精神波长。”阿尔沙顿了顿:“加上我之前服用过抑制剂,无法察觉他的精神干扰。” “不对。”阿尔沙皱起眉头:“依照我的推测,那个叛徒也服用了抑制剂来隐藏身份。依照他的能力等级绝对不可能做到在服用抑制剂后再进行精神控制!” 德尔塔没有理会阿尔沙的自言自语,而是走到纵焰者的尸体身边,伸手揭开了他的防毒面具。 被打湿的金发从防毒面具里漏了出来。德尔塔侧着头打量着被炸掉一半脖子的尸体,陷入了沉默。 “怎么回事?”瓦西里发现了德尔塔的反常,他重新上满手枪的弹仓,向尸体的方向走去。 当看到尸体的一瞬间,瓦西里的脊柱上生出了寒气。 “不,这不可能——”瓦西里喃喃的说。死去的纵焰者长着和阿尔沙完全一样的金发,五官也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纵焰者的青色眼睛。 阿尔沙敏锐的感应到了瓦西里的情绪波动:“瓦西里,你看到了什么?”阿尔沙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向瓦西里。 “别过来!”瓦西里预感到了什么,高声阻止阿尔沙。 阿尔沙的精神扫描比他的视线更早“看到”了纵焰者的真面目。阿尔沙先是怔了几秒钟,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的尖叫。 “不要这样!”阿尔沙不断的尖叫着。心灵学者不安的精神波动同时也影响了瓦西里。瓦西里的脑中顿时被阿尔沙的叫声填满。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瓦西里恐惧的发现就连自己心跳也逐渐慢了下来,同时大脑的供血受到影响,思想像要脱离躯壳一样。 “快阻止他——”瓦西里向德尔塔发出求援的信号:“我快要被阿尔沙杀掉了!” 德尔塔面无表情:“请求理智口令。” 阿尔沙根本没有理会德尔塔,依然蹲在地上尖叫着。 “请求理智口令失败。”德尔塔从腰上的武器带拔出三筒霰弹枪,瞄准阿尔沙:“清理模式。” “你不能这样!”瓦西里想阻止德尔塔,却在阿尔沙的精神风暴影响下无法动弹。 德尔塔的金属手指扣动扳机,三枚霰弹从枪口喷出,大量粗粒铁砂射向了阿尔沙。 就在这时,淡蓝色的高分子振动剑刃从德尔塔的后心刺入,又从前胸刺出。动力剑嗡嗡的振动着,在德尔塔的胸前绞出碗口大小的洞。 伊万站在德尔塔的身后,手里握着动力剑的蓝宝石剑柄,表情坚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阿尔沙。” 德尔塔的金属手指抓住了动力剑的剑尖,想要把动力剑从身体里拔出来,伊万紧紧的握住剑柄,不让德尔塔有机可乘。 而射向阿尔沙的霰弹铁砂也被无形的力量挡在空中,飞行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叮叮当当的落在了阿尔沙身边。 “你,真的想杀我——”阿尔沙抬起头看着被伊万剑刃刺穿胸口的德尔塔,鲜红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悲哀。 响亮掌声从虚空中传来。穿着茶色风衣的金发青年优雅的鼓着掌,鲜红的眼中满是喜悦,语气轻快:“我亲爱的导师,那个铁家伙早就想杀掉你了。” “叛徒!”阿尔沙愤怒的说,落在他身前的铁砂弹立刻悬浮起来,向青年连续射击。 铁砂弹穿透了空气,深深的嵌入了青年背后的墙壁。 青年吹了声口哨:“导师,你忘掉我的能力了。” 阿尔沙正要进行第二次攻击,身后却出现了一条高速移动的灰色人影。 沉重的手刀落在了阿尔沙的后颈上。阿尔沙闷哼一声,昏迷不醒。 灰蒙蒙的人影又闪到了伊万的身边。伊万挥动动力剑想反击,人影却在他眼前消失,一脚踢飞了瓦西里。 “我的同伴是最新‘型号’的心灵移动能力者。”金发青年的幻象吃吃的笑着:“比纵焰者难对付多了。” 伊万的后脑挨了一记肘击,整个人倒在地上。 灰衣青年的靴子踩住了伊万的胸口。他的面目和阿尔沙惊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长着灰色漩涡状的眼珠。 “带我亲爱的导师和黑头发的家伙走。”阿尔沙的助手吩咐着灰衣青年:“剩下两个杀掉。” 第十三章:噩梦重现 金发青年摘下防护眼镜,仔细观察着显微镜之下的涂片。 草绿色的扁圆形生物在培养液中微微蠕动着。通过镜台下的日光灯管,青年看到半透明的生物体内分布着许多放射状的白色斑点,斑点的中心则是深绿色的圆形核心。 青年叹了口气,用胶头滴管在涂片的边缘滴下几滴液体。 扁圆形的生物突然紧缩成一团,然后疯狂的扩张。虫体中心的圆形核心分裂成两半,向不同的方向移动,而虫体的外壁也从不规则的位置被撕裂,变成一大一小的两只透明蠕虫。 分裂完成后,体积较大的虫向外游去,而体积较小的虫却在原地发呆。 “果然啊,连草履虫之间的分裂都是不公平的。”青年揉了揉鲜红的眼睛,沮丧的自言自语。 “472号,你在看什么?”穿着灰色衬衫的青年用手指戳了戳472号的背。 472号把视线从显微镜的镜头上移开,转头看着灰衣青年:“我在看‘我们’,598号。” 灰衣青年揉揉太阳穴,灰色的眼睛中满是疑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598号的容貌和472号惊人的相似,就像在镜子中映出的同一个人,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眼睛呈现灰色的漩涡形状,和472号的鲜红眼睛比起来显得更加正常。 “要吃面包吗?”598号从前胸的衬衫里摸出一块半温的面包递到472号的手里:“趁热吃吧。吃冷的面包对身体不好。” “我不饿。”472号摇摇头,然后拿起实验台上吃了一半的香蕉馅饼:“你要吃这个吗?” 598号接过香蕉馅饼咬了一口,边嚼边说:“还用说?我们的饮食习惯是一模一样的啊。” “那要感谢伟大的‘原型体’计划。”472号冰冷的笑着:“才有了我们的存在。” 598号明显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一言不发吃着香蕉馅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472号耸耸肩膀:“你舍不得我走。” 598号猛的抬起头,灰色漩涡状的眼睛露出厌恶的神色。 “镇静点,我没有读你的心。”472号微笑着解释:“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性格,‘个体’之间是无法掩盖彼此内心的想法的。” “我的确舍不得你,472号。”598号说:“为什么要去新西伯利亚?”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去寻找我们唯一的‘原型’了。”472号安抚式的揉揉598号的头:“我不能中断研究。” “你要去多久?”598号问。 “可能很久。在我走的时候,你要继续进行研究对象的筛选,争取制造出更多像我们一样四级以上的‘个体’。”472号将一本研究笔记交到598号手里:“就是这样。” “找到‘原型’之后,你打算怎么做?”598号翻着厚厚的研究笔记,笔记上的手写字体和用词习惯就像是自己书写的一样。 “复仇。”472号慢慢的走出实验室,声音通过心灵链接传入598号的意识中。 “亲爱的导师,你终于醒了。”编号为472号的金发青年微笑着拨弄阿尔沙额头前垂下的金发:“或者,我应该叫你‘原型’先生。” 被皮质手铐束缚在马车座位上的阿尔沙挣扎了一下,想避开472号的手,却被金发青年一把抓住了领口。 “多么美丽的眼睛啊——”472号紧紧捏着阿尔沙的下巴,强迫阿尔沙的脸转向他。在此同时,472号粗暴的拨开阿尔沙的眼皮,玩味的打量着阿尔沙因注射过抑制剂后呈现蓝绿色的眼睛。 “我做梦都想变得和你一样,‘原型’先生。”472号喃喃的说:“像你一样强大,像你一样拥有完美的力量。” “你究竟想干什么,叛徒?”阿尔沙有点害怕的说。 472号丢开了阿尔沙的下巴,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不告诉你。” 这个疯子!阿尔沙扭动着被皮质手铐束缚的双手,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当阿尔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金属座位上,身体里也被注射了大量抑制剂,根本无法使用能力脱身,身下传来的颠簸和车轮的声音提醒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辆马车。 “伊万先生呢?你把他怎样了!”阿尔沙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声追问助手。 472号皱起眉头,猛的捂住了阿尔沙的嘴:“闭嘴。” 阿尔沙呜咽了两声,用愤恨的眼神瞪着472号。 “那个黑头发的家伙吗?”472号温柔的说:“他现在很好。不过,他今后过的好不好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阿尔沙的脸憋得通红,不断发出呻吟声。 就在阿尔沙窒息昏迷之前,472号松开了手。阿尔沙大口的喘气,感到神志渐渐恢复。 “你的目的是什么?”阿尔沙虚弱的问:“你究竟是谁?” “亲爱的导师,你终于问对了一件事。”472号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我就是你。” 阿尔沙还没有反应过来,472号已经抱住了阿尔沙的肩膀,在他的耳边用恶毒的语气说:“因为你,我才被制造到这个世界上。” “你记得在战争爆发之前,东斯拉夫联邦对你做过什么事吗?”472号轻柔的在阿尔沙耳边吹气 阿尔沙的脑中嗡了一声。东斯拉夫联邦,这个国家早在三百多年前的核子战争中被彻底毁灭,成为历史的尘埃。 在战争期间,阿尔沙被东斯拉夫联邦的研究机构关押过一段时间。 “不——”阿尔沙猛力摇头,想要忘掉当时的记忆。 472号冰凉而柔软的手掌贴上了阿尔沙的额头:“‘原型’先生,现在你也来试试被读心的感觉。” 被注射抑制剂后的阿尔沙,勉强建立的精神屏障被毫不留情的击碎,所有的记忆毫无保留的展现在472号的眼前。 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闪耀金属光泽的探针和钳子——被紧缚在手术台上,像小白鼠一样毫无尊严的被东斯拉夫联邦军方进行各种研究。 刻意遗忘的记忆被472号从阿尔沙的大脑深处挖了出来,像幻灯片般在阿尔沙眼前掠过。 感到手心被阿尔沙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浸湿,472号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在衣袖上使劲的擦拭着。 “为什么要我想起来那些事情?”阿尔沙痛苦的闭上眼睛,黑暗的记忆不断冲击着他。 “因为,我和598号就是从那些事情里面诞生的。”472号漫不经心的说:“错了,不应该是‘诞生’,因为我们的出生根本就没有来源。” “东斯拉夫联邦提取了你的血液以制造复制人。”472号紧紧的抓着阿尔沙的肩头:“想复制出像你一样强大的能力者。” 阿尔沙小声的说:“那是不可能的——” 啪的一声,472号给了阿尔沙一个耳光。 “你的基因序列令人作呕。”472号语气冷漠:“完全就是‘怪物’的存在。” “受到辐射之后,你的遗传信息已经根本不能算在人类范畴了。”472号抓着阿尔沙的金发:“光是用你的表皮细胞,就能在两个月内培养出成人个体。” 阿尔沙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然后,那些个体的能力比起‘原型’简直不值一提。”472号平静的说:“果然还是你的基因变异情况更好。” “对这件事,我无能为力……”阿尔沙说:“后天的基因构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472号抚摸着阿尔沙脸上发热红肿的地方,手势温柔得让阿尔沙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当然无能为力了,我亲爱的导师。”472号低声说道:“因为在那些人的眼中,我和598号都是一群随便按下按钮就能批量制造的小白鼠。” “筛选是严酷的。在每个‘个体’即将成熟的时候,那些人会进行心灵能力的测试。四级以下的个体将被淘汰。”472号贴近阿尔沙的脸:“他们会切断培养罐的供氧系统,让‘失败品’溺死在营养液里。”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阿尔沙眼圈通红,眼泪慢慢涌了出来:“我不知道那些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的身体细胞珍贵又危险。”472号像没听到阿尔沙的话一样:“在克隆过程中总是向各种奇妙的倾向变异。598号就是以你的遗传物质变异出的心灵传送者,而我虽然没有获得你的精神强度,却得到了比任何变异个体都要远的精神波长。” “当然,最大的惊喜是我和598号制造出了最稀少的纵焰者,编号为3252。”472号换上了惋惜的口气:“可惜他被你们干掉了。” “那个纵焰者是你们制造出来的?”阿尔沙难以置信:“你们——” “当然了。”472号点点头:“东斯拉夫联邦给我们留下了完美的实验室和大量详尽的研究笔记。”472号换上欢快而恶毒的笑容:“荒废的话,不就太浪费了么?” “你们疯了。”阿尔沙无力的垂下头:“为什么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向制造出我们的人类复仇。”472号从衣袋里摸出一支注射器,用尖锐的针头刮着阿尔沙的脸:“‘原型’先生,你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阿尔沙全身僵硬,生怕472号手一滑,针头伤到自己。 “你的基因是难得的。”472号冷不丁的将针头刺入阿尔沙的手臂血管,一点点的把针筒用鲜红的血液充满。阿尔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噙满泪水。 “而,你一直喜欢的那位伊万先生,则是我们下一步的试验对象。”472号打了个响指。马车的帘子被掀开,598号粗暴的把伊万推进了马车的车厢。 伊万的双手被铐在身后,嘴上勒着布条,瞪着472号发出含糊不清的叫骂声。 472号温柔的抚摸着伊万的黑发。伊万的愤怒的眼神瞬间涣散,然后倒在马车车厢的地板上。 “我要杀了你!”阿尔沙激烈的挣扎着,皮质手铐把他的手腕勒出紫红色的瘀痕:“你对伊万先生干了什么?” “我们这类人经常干的事情,‘原型’先生也该知道吧?”472号微笑着说:“抹消记忆,思维重现,精神投影,心灵暗示——你猜猜我对他做了哪件事?” “这件事和他无关。”阿尔沙说:“求求你,放了他。” “和他无关?”472号表情冰冷:“不,这件事谁都脱不开干系。做下的事情总要偿还。” “我饿了。”598号突然掀开门帘:“给我面包。” 472号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贴身衬衫里拿出面包递到598号手里:“没有放糖。” “勉强。”598号慢慢的吃着面包,看了阿尔沙一眼:“你要吃吗?” 阿尔沙摇摇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要吃糖。”598号咬了几口面包之后就放下了,向472号伸出手:“给我。” “没有糖!”472号推开598号,没好气的说:“吃面包就行了!” 嗖的一声,598号已经通过心灵能力瞬间移动到472号的背后,从他的背心口袋里摸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你是瞒不过我的。” 472号打了个响指,598号顿时两眼发直,双手紧握着一把糖停止了动作。 “果然还是我的能力最好用。”472号用力掰开598号的拳头,把糖一颗颗的收回到自己口袋里:“虽然不能念力移动,喷火和变出剑刃来。” “不过再怎么也比不过‘原型’。”472号捏住阿尔沙的下巴:“能用心灵抬起一列地铁列车,同时把洪水隔绝在隧道中的力量。” 阿尔沙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按照东斯拉夫联邦的遗留资料,你是第一个遭受辐射变异的人。”472号平静的说:“他们分级是用你的能量来作为基准。” “最低的第五级,能量是你的千分之一,第四级比第五级高十倍。而‘原型’是唯一的一级。” “那不可能!”阿尔沙反驳472号:“当时的样本不完全。到现在,我至少能找到十个比我能量更高的人。” “你应该认识这个人。”472号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名棕发青年,眼珠呈现不规则的青色椭圆。472号用手指弹了弹照片:“他是比3252号更可怕的纵焰者。” “那是我的朋友雅各。”阿尔沙说:“你怎么弄到他的照片的?” “从东斯拉夫联邦的历史研究资料里。雅各在单位时间内释放出的能量仅有你的十分之一。” “……”阿尔沙陷入了沉默。他还记得和雅各战斗时的情况。雅各所召唤出的青色火焰几乎能覆盖整个足球场,那样危险的火焰之海简直是高温地狱。 而自己的精神控制和意念移物是绝对不可能与雅各狂暴的心灵火焰相比的。 “不相信?”472号皱起眉头:“等到了实验室,你就会知道‘原型’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和完美了。” 598号突然从精神控制中醒了过来,他呆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糖呢?” “你刚才吃掉了。”472号面不改色的撒谎。 598号舔舔嘴唇:“为什么嘴里没有一点甜味?472号你在骗我吗?” “拿你没办法。”472号掏出几颗糖丢到598号手里。 472号无可奈何的看着598号把6颗水果糖全部塞进嘴里:“如果不是你的能量消耗太多,我才不会给你糖。” 598号充耳不闻,全神贯注的吃着水果糖。 如果不是598号在关键时刻用心灵移动救出自己,可能早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了。472号有点后怕。 在隧道中,472号和598号遭遇了资料中记载的最强纵焰者雅各的攻击。和3252号常用的悬浮火球不同,雅各的火焰完全是覆盖包围整条隧道的威力。 “被他们逃了。” 雅各懊悔的说。 青色的火焰慢慢的退去,隧道中的温度骤降。被心灵火焰烧得焦黑的瓷砖承受不住突然降温,一片片从走廊墙壁崩裂。 雅各走到昏迷的瓦西里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脸:“快醒醒!” 雅各因为生意的关系,也来到了失落天堂,却碰到有人对阿尔沙发起袭击。出于对朋友的关心,雅各立刻对袭击者发起攻击,却因为服用抑制剂后能力受到限制而无法制造更多的火焰。 瓦西里一动不动,雅各叹了口气,拉起瓦西里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 躺在一边的机器人突然动了一下,瞪着雅各机械的说:“发现阿尔法级能力者,立即抹消。” “你想干什么?”雅各的心里咯噔一声。 德尔塔的胸前破了个大洞,嗤嗤的蓝色电火花不断从洞口中冒出。 机器人的自我修复已经基本完成,被破坏的处理器已经关闭了运算线程,进入紧急模式,接下来只需要用焊枪修补外表创伤就行。 通过运算中枢,德尔塔测算出刚才雅各释放的青色火焰能量已经大大超过新西伯利亚制定的心灵能力安全范围。对于此类危险的能力者,德尔塔预设的程序是立刻将其抹杀。 砰的一声,德尔塔手中的多筒霰弹枪朝雅各连续开火。 青色的火焰障壁从雅各身边升起,铁砂还未到达雅各身边就被高温气化。 德尔塔打完弹仓里的所有子弹,雅各身边的火焰仍然没有减弱的倾向。德尔塔还想继续上弹,雅各抢先向德尔塔投掷了三发足有小汽车大小的青色火球。 火球连续击中了德尔塔,机器人沉重的半合金身体被爆炸掀飞,后背深深嵌入墙壁。德尔塔还想继续射击,埋在脊柱中的运算中枢却因为高温停止工作。 危险的杀人机器垂下了头,机体陷入休眠。 “要抑制能力真是难受。”雅各有点不舒服的甩着手掌。为了避免闹出更大的动静,刚才抛出的三枚火球都被刻意压制了能量强度,让习惯全力倾泻火焰的雅各感到不快。 靠在雅各肩上的瓦西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刚才的那几个人为什么劫走阿尔沙?”雅各用非常快的语速问瓦西里:“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瓦西里茫然的看着雅各:“我不知道。” “可恶。”雅各一拳捶在墙壁上。雅各的指缝间还有没熄灭的火焰,墙壁上立刻多了几个焦黑的拳印。 瓦西里张张嘴正要说话,脑后却一阵剧痛,他伸手一摸,却摸到了鲜红温热的血液。 “你受伤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雅各用黑色的眼珠注视着瓦西里,他的瞳孔边缘已经出现了青色的线状纹路:“抑制剂也要失效了。” 瓦西里点点头,然后指着陷入墙壁的德尔塔:“雅各先生,你能带走德尔塔吗?” “不要!”雅各果断的摇头:“他会杀了我的!刚才他还差点连你一起杀掉。” “但是,现在只有他才知道阿尔沙先生在哪里。”瓦西里喘了一口气:“雅各先生,请救救他。” 雅各无奈的耸耸肩:“好吧。但是如果他继续袭击我,我会毫不客气的把他熔化的。” “修好他就不会了。”瓦西里认真的说:“多给他喝点机油。” “标准瓶装高级机油一升50通用币。”雅各露出了商人的本性:“全部给我记在阿尔沙的账上。” 雅各用绷带笨拙的包好了瓦西里后脑的伤口,瓦西里刚要道谢,雅各已经抢先向他伸出手:“绷带一共10个通用币,不讲价。” 瓦西里把道谢吞回肚子里,从衣袋里摸出一把硬币交到雅各手中。 雅各愣了一下,没有收下钱:“算了,下次一起给我。”他指了指靠在墙角不断喝着燃油的德尔塔:“包括他的那份。” 令雅各庆幸的是,德尔塔醒过来后只顾着喝燃油,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见面就进行攻击。 瓦西里有点担忧的看着德尔塔身边的空油桶越堆越高。雅各把他们从失落天堂的地下隧道带到了郊外的临时住宅,给瓦西里提供治疗药物的同时也为德尔塔送上大量燃油。 “很抱歉,我们把雅各先生的燃油用完了。”瓦西里对雅各说:“夜间你怎么取暖照明呢?” 雅各用古怪的眼神扫了瓦西里一眼,手指上冒出跳跃的青色火焰:“当然是用免费的心灵火焰,燃油是要卖钱的。” 德尔塔突然丢开油桶,站了起来。雅各立刻紧张的退后几步,指间的火焰膨胀了五倍左右。 “发现阿尔法级能力者,立即抹消——”德尔塔机械的说。瓦西里差点晕过去:“德尔塔,雅各先生不是坏人!” “战斗预测——”德尔塔自言自语着:“胜率低于0.3%,放弃进攻。” 雅各松了一口气。瓦西里走到德尔塔身边:“阿尔沙先生现在在哪里?” 德尔塔点点头:“地下。” “地下?”雅各激动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你说清楚点!” “拒绝回答。”德尔塔面无表情的回答雅各:“你是敌人。” 雅各郁闷的转身,一拳打在墙上。 瓦西里想起了阿尔沙之前如何命令德尔塔的方式:“请求详细报告。” 德尔塔突然脱下了外套,露出胸口上苍白的人工仿真皮肤,然后用手熟练的掀开了皮肤的一角,暗红的皮下循环剂从破损的皮肤下慢慢渗出。 雅各刚刚把头转过来,却看到正在撕扯胸口皮肤的德尔塔,立刻又把身体转了回去,扶着墙不断喘气。 从皮肤下的复杂机械中,德尔塔抽出了一根沾满暗红循环剂的导线,又把导线的接头插在随身携带的微型全息屏幕上。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由三维点阵绘制的地图,德尔塔用手指指着屏幕上方一处不断闪烁的红点:“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就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缓过神来的雅各问德尔塔。 德尔塔关掉了屏幕:“拒绝回答。” 看着雅各的脸色逐渐变青,瓦西里解释道:“阿尔沙先生的体内植入了追踪芯片,我们可以通过卫星定位找到他。” “你们竟然对阿尔沙做出这种事?”雅各的脸色更难看了:“限制他的自由,无时无刻的监视他!这就是所谓新西伯利亚的做法?” 瓦西里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雅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圈燃烧的火环,随着他的愤怒,火焰不断的升高:“幸亏我没有听阿尔沙的话来新西伯利亚!” “你不符合安全能量标准。”德尔塔冷不丁的说。 “安全能量标准是什么?”雅各问。 “拒绝回答。” “阿尔沙先生体内的追踪芯片不是新西伯利亚植入的,是之前就有的。”瓦西里说:“新西伯利亚发现他体内有追踪芯片,一度想弄清楚芯片的来源,却一无所知。” 雅各身边的火焰慢慢的熄灭了,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呢?” “芯片很难取出来。如果强行施行手术,可能会造成大脑皮层的损伤。刚才德尔塔就是通过芯片编码找到了跟踪卫星的序号,通过和卫星的联动来追踪阿尔沙。”瓦西里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雅各叹了口气:“阿尔沙从来没对我提起这件事。” “你和阿尔沙先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瓦西里问。 “说来话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阿尔沙狠狠的打了一架。”雅各敲敲自己的脑袋:“我打不过他。他的能力简直是——” “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雅各说:“我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他向瓦西里伸出手掌:“我要要和你们一起去。” “还有伊万长官。”瓦西里的手和雅各的握在了一起。 第十四章:迷雾重重 炸好的黄油香蕉条发出诱人的香味,表面洒满砂糖的金黄色炸香蕉一度是阿尔沙最爱的食物。 “你真的不想吃这个?”598号把金属盘往阿尔沙面前推了推:“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阿尔沙转过头不去看盘子里的香蕉条:“我不饿。” 咕咕声从阿尔沙的肚子里传出,阿尔沙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472号说你在绝食。”598号慢慢的拿起盘子里的香蕉往嘴里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每隔8小时就给我注射一次抑制剂,那又是为什么?”阿尔沙咬着牙:“把任何人关在地下实验室,都会这样的。” “因为‘原型’的力量太强大了。”598号认真的吃着香蕉条:“472号说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杀了我们。” 阿尔沙叹了口气,仰头看着金属天花板上的吊灯。 阿尔沙在狭窄的牢房里已经被关了整整五天,每天472号都会注射抑制剂和抽取血液,终于在两天前阿尔沙开始绝食,将598号送来的食物当着他的面丢掉。 “吃一点东西吧。”598号劝阿尔沙:“‘原型’先生,你是我们的救星。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阿尔沙拨开了598号递过来的手,无意间在他的手背上摸了一下,随后以沉默回应598号。阿尔沙不想看到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我‘孵化’出来的时候,472号就告诉我‘原型’是我们唯一的救星。”598号头也不抬的吃着香蕉条:“所以我很崇拜你。” “你们的做法是派那个472号在我身边当了70多年的间谍。”阿尔沙坐在床上,两眼无神:“我好心收留了他,让他成为新西伯利亚的注册能力者,又让他参与净水芯片的研究。”他无力的敲着床沿:“但他对我做了什么?偷走我的研究成果,囚禁和伤害我的朋友。” “放心,你的朋友现在很好。”598号说:“我们也不会伤害你,472号的实验更不会让伊万轻易死掉的。” “你们想对伊万做什么!”阿尔沙扑向598号,598号轻易的瞬移到一边,阿尔沙用力过猛,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打翻了摆在小桌上的盘子,香蕉条滚落一地。 598号快速的捡起香蕉条,放在唇边吹了几下:“还好没沾上多少灰尘。” “放了伊万先生!”阿尔沙愤怒的瞪着598号:“你们会后悔的。” “我搞不懂‘原型’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普通人。”598号不解的说:“他活上一百多岁就会老死的。你那么强大,寿命也至少是他的二十多倍。” 阿尔沙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蹲在墙角抱住膝盖一言不发。 “我拿去给472号吃。”598号手里抓着几根弄脏的香蕉条退出牢房:“给你重新炸一份,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听到598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阿尔沙猛的抬起头,从衬衫下摸出刚才装炸香蕉条的金属盘,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阿尔沙把手掌紧紧贴在金属盘中间,催动起微弱的心灵力量。金属盘嗡嗡的振动着,从中间逐渐凹陷扭曲,最后因为金属疲劳裂成了两片。 小心的抚摸着金属盘碎片锋利的边缘,阿尔沙默默的祈祷着。 连续两天的绝食,阿尔沙摔碎了好几个送来的餐盘,最后598号用阿尔沙一直期待的金属餐盘送来了食物。 制造出混乱,用微弱的心灵暗示让598号忽略餐盘的存在,再用心灵力量对餐盘进行改造,这就是阿尔沙的全盘计划。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操纵所剩不多的心灵力量将金属塑造成想要的形状,阿尔沙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伊万先生,等我救你出来!” 在实验室忙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472号脱下了实验服,向员工休息区走去。 东斯拉夫联邦遗下的地下实验基地躲过了核弹的打击,在472号的整修和维护下继续运作了三百多年。原本的科学家早就因为寿命原因而死去,偌大的基地中只剩下了472号等以阿尔沙为原型的基因复制人。 “被研究者成了研究者。”472号站在洗手台前,心不在焉的洗着手。 原本可容纳上百人的员工休息区摆满了餐桌和长椅,现今却只有598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472号,你一定很累了。”598号讨好似的捧出一盘黄油香蕉条递给472号。 472号咬了一口炸香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598号:“这香蕉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绝对没有掉在地上过!”598号郑重的点点头。 472号的眉毛跳了一下,尴尬的拿着半截炸香蕉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吃下去。 “给我吃!”一个爽朗的声音从472号身后响起。472号被吓了一跳,回头对金发青年说:“1502号,你不是才吃过东西吗?” 1502号看起来比472号和598号都要年轻,头发颜色也比他们浅得多。 “我饿得快,472号你该知道的。”1502号甩了甩手掌,掌心上弹出银白色的心灵之刃:“这个的消耗太大了。” “到现在都不能控制能量的强度吗?”472号叹了口气,把香蕉条递给1502号:“我们都是三至四级的能力,缺陷太多了。” 1502号只顾着吃香蕉条,没有搭理472号的叹息。 “你该感到幸运的。”598号看着不断进食的1502号,默默的想着:“要是在之前三级能力者根本没法通过筛选。” 如果不是测试到1502号的基因往心灵之刃的方向变异,472号也不会留下这个仅有三级能力的个体,缺陷的基因让1502号的心灵之刃能量十分不稳定,1502号个体的热量消耗也高的惊人。 “他每天吃的东西是我的三倍!”598号有点不高兴:“我每天只摄入一万卡路里的食物就够了,而1502号要吃这么多!” 1502号对598号露出纯真的笑容:“因为我饿得快啊。” “这份香蕉条是我留给472号的,你少吃点。”598号气鼓鼓的抱着双臂:“虽然472号很温柔,我却不会纵容你。” 598号还没说完,1502号已经快速的吃完了最后一根炸香蕉,惬意的舔着手指:“598号,还有吗?” 598号的胸口因为愤怒上下起伏着:“竟敢一点也不留给472号!可恶!” 嗖的一声,598号已经出现在1502号的头顶上方,向他的后脑发起从天而降的突袭飞踢。 1502号仓促的闪避,还是被598号的靴尖踢中了肩膀。598号的踢击带着半空下坠的重力,猝不及防的打击让1502号跪倒在地。 扶着地面,1502号慢慢的站了起来,右掌上银白的心灵力量高速的振动着,形成剑刃的形状。“为什么打我?”1502号握着心灵之刃向598号走去:“这是472号让我吃的!” 598号一击得手后马上移动到了三米开外,默默的计算着1502号的攻击方式。 介于物质和非物质之间的心灵之刃, 598号对它的锋利程度深有体会。他曾经见过1502号轻易的切开了一根半人粗的实心铁棒。 “停手!”472号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指节叩了叩金属桌。 关节和金属的撞击声落在了598号和1502号的耳中。472号的声音彷佛有魔力一般,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对峙。 “能出去一下,让我安静一会吗?”472号揉着太阳穴:“我好累。” “这都是1502号的错!“598号非常不甘心:“明明就是他——” “你已经踢过他一脚了。”472号平静的说:“难道你也想踢我吗?” 598号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这个,这个……” “都出去。”472号向他们无力的挥挥手,随后趴在餐桌上迅速睡着了。 1502号准备脱下身上的外套给472号盖上避免着凉,598号却抢先一步瞬移到了472号身边,温柔的给他盖上了外套,同时用挑衅的眼神看了1502号一眼。 麻醉剂的效力退去了,伊万从昏睡中醒来。 四周都是惨白的墙壁,身体上缠绕着用于固定的皮带,双手则被手铐铐在床头的铁柱上。 和之前的几天一样,每次472号都会给伊万注射麻醉剂,随后进行实验。实验的内容伊万一无所知,只是每次从麻醉中醒来后都全身乏力,手臂上也会多出可疑的针眼。 但是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没有困倦和无力的情况,反而心脏跳的比平时更快,口干舌燥。 “那群家伙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伊万咬牙切齿的说。 相比于自己,伊万更担心阿尔沙的情况。 伊万从472号零星的对话中推断出那群人都是阿尔沙的复制品,并且将阿尔沙称为“原型”,十分崇拜。 472号着重提到了阿尔沙的“力量”,隐隐透露出将对阿尔沙进行研究的计划。 “把普通人当小白鼠,能力者都是这样的思维吗?”伊万暗暗的想着。 他曾经参与过新西伯利亚政府剿杀不稳定能力者的行动,那名非注册能力者守在悬崖索桥边,将幻觉植入来往人群的思维中,导致过往人群纷纷坠崖而死。 玩弄人心的危险生物。疯狂的变异者。被辐射后彻底脱离人类范畴的恶魔。这是伊万对非注册心灵学者的评价。 但是,阿尔沙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因为偶尔进行心灵控制的行为道歉,他会在意普通人的想法,他甚至会考虑到机器人的安危。 除开变异的部分,阿尔沙和普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不是人类啊。”伊万遗憾的想着。他还记得阿尔沙说起过的那个故事。 爱上普通人类的能力者,用心灵力量强行修改记忆,最后导致精神崩溃的能力者。阿尔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短短的几周时间,从新西伯利亚到东斯拉夫,都是伊万前所未有的经历,难以磨灭的记忆。 伊万突然感到心脏传来一阵窒闷的感觉,他的经验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重影,伊万眨了几下眼,重影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明显了。 墙壁变成了半透明的雾状物体,伊万看到了墙壁内埋藏的电路管线。 伊万脑中嗡了一声。他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难道这就是472号实验的成果?在普通人身上进行辐射变异的研究? 伊万立刻转过头看着头顶上的手铐,目光透过手铐的外壳看到了内部的金属构造。 和新西伯利亚常用的手铐不一样,472号所用的手铐是十分复杂的结构,通过多级齿轮和传动杠杆保持机械的稳定。伊万仔细的观察手铐的内部结构,在脑中进行运算。 “幸好我的机械成绩一直不错。”伊万扭动几下手腕,把锁孔对准用于固定床头凹出来的铆钉。 金属手铐传来清脆的咔嗒声,伊万活动开双手,快速解开了身上缠绕的皮带。 牢房门用的是电子锁。通过时好时坏的透视能力,伊万摸清了电子锁的部件构造,然后把手铐握在掌中当成指虎把电子锁的边缘砸开了一个小孔。 “阿尔沙在用这些能力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伊万一边想着,一边用细金属丝伸进小孔中,将电子锁短路。 尖锐的报警声在牢房外的走廊中回荡,电子锁也被打开了。伊万在走廊上飞快的奔跑,不时以透视能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走廊尽头,灰蒙蒙的人影在视野中不断的瞬移,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是598号! “他应该没有透视的能力。”伊万默默的想着,因为598号的搜索是按着房间序号来的,并没有直接锁定目标。 伊万跑了大概十米,发现了能够逃走的地方。墙角边有一处铁盖子,掀开之后露出了可容一人爬行的大洞,同时散发出可疑的臭气。 “垃圾通道。”伊万快速的透视垃圾通道的构造,发现通道由金属制成,直直通到下一层地下室。 脱下外衣掩住口鼻,伊万往垃圾通道里面跃去。他双手紧紧撑住几乎与地面成90度的金属内壁,匀速下滑。 垃圾酸臭腐败气息随着伊万的下坠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消毒液的气味。伊万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透视能力也莫名的消失了。 落地点下有一堆柔软的生活垃圾,伊万从垃圾通道的末端灵巧的落在上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处理场内一片黑暗,出乎意料的是,处理场中的垃圾大大超乎伊万的想象,靠近垃圾通道最新的垃圾是一堆腐烂的香蕉皮和拆开的面包包装袋。 伊万翻找着垃圾,想从垃圾中找到线索和能用的东西。翻开表面的食物包装袋和果壳后,伊万找到了一支用过的注射器。 借助昏暗的光线,伊万反复的打量着注射器,和常用的注射器不同,针筒的材料是珍贵的医用玻璃,并非普通塑料,针筒上贴着的标签字迹也严重模糊。 战后的透明玻璃医用制品是非常昂贵的,难以预计的温度调节,稀少的矿物,繁复的塑造工艺,这一定是战前的遗物。 针头早已锈蚀成粉末,伊万把空玻璃针筒收在了裤袋中,继续翻找。 指尖碰到了毛茸茸的东西,伊万没有在意,继续把触碰到的东西拿到眼前观察。 那是一绺光滑柔软的金发,发梢末端沾着干涸的暗红血液。伊万像触电一样丢开了金发,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着。 金发的颜色和柔软程度和阿尔沙一模一样,加上472号之前的话,伊万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抛开心中的焦虑和恐惧,伊万顺着挖出金发的地方继续往下挖掘,然后被挖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被齐腕斩断的手掌和零零碎碎的肉块。 “不是阿尔沙。”伊万反复翻看着断掌,放下心中的大石。阿尔沙的手指上有一处小伤疤,是这只断掌上没有的,断掌的手背处打着一串条形码,还写着伊万看不懂的古代字母。 就在这时,垃圾场上方的日光灯被人打开了,惨白的灯光下,伊万看清了垃圾场的全景。 附近堆着五米来高,几乎挨到处理场屋顶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有和阿尔沙同色系的金发,被粗暴的扔到一起。 每一具尸体的高矮胖瘦和长相基本都和阿尔沙一致,至少堆着数百具。尸体堆边还滚落着散碎的肢体,伊万不想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这是地狱吗?伊万不敢再想,冷静的躲到一堆生活垃圾的后面,刻意不去看垃圾场中心高耸的尸体堆。 598号从垃圾场的大门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根棍棒,不时戳弄着垃圾堆:“监视器里明明拍到那个人跳进了垃圾通道。” 从垃圾的缝隙间,伊万用心灵透视锁定了598号,飞速的思考着对策。 心灵传送的力量是危险的,如果598号使用瞬间移动,不仅可以从任何角度攻击到自己,还能高速逃脱,再锁上垃圾场的大门。 只有一次机会。伊万把手伸进裤袋,紧紧握住玻璃针筒。 598号是阿尔沙的复制品,他应该和阿尔沙有相同的地方。 看到598号的鞋子出现在离自己一尺左右的地方,伊万毫不犹豫的从藏身处发起攻击,一拳击中了598号的小腿。 骤然受到偷袭的598号尖叫一声,想要使出心灵能力向后传送,被攻击的小腿内侧却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598号低头看向受到拳击的小腿,发现几片晶莹的碎玻璃扎进了小腿,裤脚已经被血染红了。 伊万的指缝中夹着被打碎的玻璃针筒,在猛力的拳击下,不规则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598号的小腿皮肤。 598号一瘸一拐的向后退去,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逐渐走近的伊万。 “你,想干什么?”598号徒劳的挥舞棍棒想逼退伊万,小腿上的伤口让他无法使用心灵能力逃逸。 “抓到你了。”伊万下一个动作是抓住598号的手腕往反方向折去。598号惨叫一声,丢开了灌铅的橡皮棍,他失去心灵传动能力后格斗擒拿方面根本不是训练有素伊万的对手。 伊万把598号的双手扭到身后压倒在地:“阿尔沙在哪里?” “不要,不要杀我……”598号语无伦次:“好痛——” 和阿尔沙相处时的经验教会了伊万如何对付心灵学者,只要造成足够多的疼痛,他们就无法集中精神使用能力。 “回答我的问题。”伊万一脚踩在598号小腿的伤口上:“我只问一次。” 598号疼得面部肌肉抽搐起来:“原型在牢房里!求求你,不要这样……” 看着598号和阿尔沙酷似的脸,受过特工训练,一贯擅长审讯的伊万突然有点下不去手。 “我,走不动了。”598号艰难扶着墙站起来,受伤的小腿在身后拖出一道血迹:“求求你,让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伊万叹了口气,把598号的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承担起598号大部分的体重:“带我去找阿尔沙。”与此同时,伊万捏住598号的手腕,他掌心中包着几片尖锐的玻璃:“别耍花样,不然这些东西全部会扎进去。” 1502号舒服的坐在转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监视器屏幕 监视室的四面墙上钉着不同大小的监视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覆盖了整个地下基地。 最大的屏幕上映出实验室的景象。472号正在试验台前不断的敲打键盘,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串繁杂的文字。 472号是东斯拉夫联邦制造出来的最强复制品,他拥有原型30%的学习能力和运算能力,同时还继承了原型的一部分精神控制能力。 在东斯拉夫联邦覆灭后,472号单独改写了复制计划中的树形方程,让成功率提升了10%,1502号便是改写方程后制造出的第一个心灵之刃。 “472号……”1502号自言自语,噼噼啪啪的敲着控制器,让实验室的摄像头对准472号的脸。 伸出手,1502号轻轻的触摸着屏幕上的472号。他是1502号的制造者,也是他最在意的人,原本的计划中,身为缺陷能力者的1502号将会被淘汰,是472号发现了潜藏的心灵之刃。 “你在研究什么呢?”1502号说。472号提取了原型阿尔沙的血液和部分皮肤细胞,又在捕捉来的伊万身上做了不少实验。1502号并没有继承原型的学习能力,因此完全看不懂472号留下的实验笔记。 1502号将实验室的监视屏放到最大,覆盖了整个监视室的四面墙壁,同时也忽视了角落中的走廊监视器中缓慢移动的两个人。 “原型,就在不远处。”598号靠着墙,慢慢的滑下来:“特别监护的房间里。” “你走前面开门。”伊万一把将598号拉起来。598号受伤的小腿刚刚碰到地面,就无力的摔在地上。598号惨叫着在地上不断挣扎:“不行,没有办法再动了!好疼,你不如杀了我!” 伊万一言不发的背起598号,走进了一旁的诊疗室,把598号小心翼翼的平放在诊疗室正中的软床上,随后回过头在诊疗室的柜子中翻找着东西。 趁着伊万背对着自己,598号艰难的挪动身体,想要从软床上下去。 伊万头也不回的丢出一支手术刀,刀刃擦着598号的鬓边刺入软床的枕头。 “别动。”伊万指了指医药柜的镜面金属内壁:“我看得到。” 598号吓了一跳,把身体往里缩了缩。 伊万找来了外科手术工具,用消毒液小心的涂抹着镊子。 “你想折磨我吗?”598号战战兢兢的说:“用那些东西。”他不敢去看手术盒中闪着银光的器械,小声的啜泣:“就像‘那些人’对我做的一样。” “我是在帮你。”伊万说:“让你别那么疼。” “不,你在说谎!”598号失控般的大叫:“那些人也用这些东西!让我在他们面前展示空间移动,不然就用探针和钳子折磨我!” “后来是472号救了我。”598号说:“他杀光了那些人。” 伊万耸耸肩膀,剪开了598号的裤腿,又用冷凝喷剂在598号的受伤处喷了几下。 冰凉的感觉让疼痛暂时消失了,598号下意识的想用空间移动逃走,脚踝却被伊万抓住了:“别动。这片玻璃很危险。” 598号迟疑了。伊万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通过时好时坏的透视,伊万发现了一片狭长的碎玻璃刺在598号的动脉血管附近。趁着598号迟疑的时候,伊万用镊子把碎玻璃拔了出来。 剧痛立刻突破了冷凝喷剂的麻醉作用,598号惨叫一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刚才就该逃掉!”598号疼得差点咬破嘴唇:“这个混蛋!” 伊万紧紧扣住598号的脚踝,对598号的一连串惨叫充耳不闻,冷静而快速的拔出了其他的玻璃碎片。 在已经清理好的伤口上薄薄的喷上冷凝喷剂,减轻疼痛却又不让痛感立即消失,伊万做出了精确的计算。 当伊万扶着598号下床的时候,598号已经能缓慢的行走。 “还是要谢谢你。”598号小声的说:“虽然你是我的敌人。” 伊万却没有听到598号在说什么,他的心灵能力透过医药柜的金属,发现锁在柜子下层的几瓶药水。 伊万撬开下层的锁,看着药瓶标签上看不懂的字母。奇怪的预感传来,伊万把药水收在了衣袋里。 “总能派上什么用的,不是吗?相信预感。”伊万想着,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和阿尔沙已经越来越像。 第十五章:万事俱备 “等等。”伊万叫住了正在拿电子磁卡的598号。 598号在阿尔沙的牢房前停住了动作,不解的看着伊万:“怎么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伊万按着太阳穴:“我预感到你如果打开门会有危险。” 598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会那样吗?472号也经常做出奇怪的预言,并且成功率非常高。” “别把我和那类人相提并论。”伊万皱起眉头。他从598号手中拿过磁卡,在阿尔沙的牢房电子锁上划了几下。 咔哒一声,厚重的金属门开启了。与此同时,伊万耳中听到了清脆的弹簧响声。从金属门打开的缝隙中,射出几根手指长短的铁刺。 伊万下意识的向一侧闪避,还是有一根铁刺擦过了他的手臂。铁刺的边缘被打磨成三棱刺的形状,伊万的袖子立刻被割开了一个口子,手臂皮肤也被割出了鲜血。 “不!”阿尔沙推开铁门,惊恐的冲到伊万的身边:“怎么会是伊万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他咬着嘴唇看着伊万手臂上皮肉翻卷的伤口,不断的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伊万毫不在乎指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点小伤。”他的目光越过阿尔沙的肩膀,看到地上摆着一个简单的弹簧枪模组,四枚被压缩的金属弹簧被巧妙的拼接在一起用于发射三棱铁刺。 598号脸色苍白,上下牙不自主的因为恐惧而不断磕碰。他亲眼见到了阿尔沙发射出三棱铁刺的强度,换成是他在伊万的位置的话……不堪设想。 “我们快走。”伊万安抚着不断发抖的阿尔沙:“赶紧离开这里。” “伊万先生,你没事就好。”阿尔沙点点头,他打了个响指,刚才割伤伊万的三棱铁刺浮空而起,慢慢的逼近了598号。 598号靠在墙上,不敢去看面前沾着伊万鲜血的三棱铁刺——铁刺的尖端离他的眼皮只有一厘米。 “对我说实话。”阿尔沙的瞳孔已经出现了白色的边缘,他的能力恢复速度令598号感到恐惧:对普通能力者10倍的抑制剂注射,原型竟然在两小时之后就有恢复的迹象。 598号带着哭腔问阿尔沙:“要我说什么?” “你们对伊万先生做了什么事?”阿尔沙努力的压制心中的愤怒情绪:“告诉我!” 阿尔沙的尾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铁刺偏转方向钉进了598号靠着的墙壁。598号的耳垂感到一阵刺痛——三棱刺刀刃般锋利的边缘已经挨着了他的耳朵。 “阿尔沙!”伊万出声制止:“注意你的行为!” 比起598号的安危,伊万更担心的是阿尔沙的心智情况。一名失控的心灵学者造成的危险不堪设想。 “伊万先生,我在关心你啊。”阿尔沙垂下头:“我在被囚禁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阿尔沙的语气变得十分轻柔,但是598号却感到背后阵阵发凉。插在墙壁的铁刺被无形的力量慢慢的拔了出来,刺尖重新悬浮在他的双眼之间。 原型好可怕……幸好没有喝太多水。598号恐惧的想着,不然肯定会尿裤子的! 不等阿尔沙再问,598号已经把知道的全盘托出:“472号提取了原型的体液,制造新的基因药剂!”598号因为恐惧咬到了舌头,含糊不清的说:“要制造出和原型一样强大的人。” “一群疯子。”阿尔沙面无表情:“继续,我在听。” “我们的计划是通过药剂改造复制品。”598号的舌头疼得火烧火燎的:“首先在普通人身上试验。” “所以,你们把伊万先生当成小白鼠?”阿尔沙气息不稳,声音发抖:“怎么可以这样——” 阿尔沙把脸转向伊万,面色凝重:“伊万先生,我得问你一件事。” “伊万先生,你能接受和我变成一样的事实吗?”阿尔沙小心翼翼的问:“我是说,如果的话。” 伊万怔了一下。从获得了透视能力之后,他就开始考虑这个现实。 “我会尽量让自己恢复的。”伊万说:“如果不能逆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尔沙有点失落的点点头,然后对598号打了个响指:“带我们去找472号。” 汽车在颠簸不平的公路上高速前进,坐在后排的瓦西里有点想吐。 “加速!加速!”雅各兴奋的握着方向盘,把油门踩到最大:“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轮胎在粗糙的沙土地面上激起一阵阵烟尘,破旧的廉价二手拼装车在雅各的粗暴驾驶下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我怀疑雅各会把汽车弄坏。”瓦西里捂住嘴,他终于知道伊万长官晕船的原因了。 坐在瓦西里身边的机器人德尔塔面无表情的盯着雅各的后脑,手中不断把玩着锯齿刃军刀。机器人指尖的人工皮肤已经破损,从肉红色的表皮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闪耀金属光泽的手指头。 “谁能把德尔塔修理一下?”瓦西里沮丧的想。 雅各带着他们从失落天堂一路跟踪阿尔沙,途中德尔塔至少对雅各偷袭了三次,结果每一次德尔塔都被雅各的青色火焰毫不留情的击败。最惨烈的一次,德尔塔被雅各的爆炸火球掀到了足有四层楼高的地方。 “胜率低于0.3%……放弃暗杀。”德尔塔机械的自言自语,把锯齿军刀收回腰间。 和雅各相处的几天,瓦西里对“野生”的非注册心灵学者有了更多的了解。雅各的危险性比瓦西里在新西伯利亚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一个手势就能制造出数十米的火障,用燃烧的手掌塑造金属……不愧是最危险的心灵现象之一。 瓦西里戳了戳德尔塔:“放弃吧,凭实力你是赢不了他的。” “机体目标是歼灭目标生物活性,并非‘战胜’。”德尔塔说。 雅各听到了车后座的谈话,非常不高兴的看着后视镜里的瓦西里:“你就这么想杀掉我吗?” “不是这样!”瓦西里辩解着:“德尔塔只是遵循程序而已。” “趁睡觉的时候用链锯剑砍我的头也算是‘遵循程序’?”雅各不满的说:“幸好我反应快,才没有受伤。” “但是雅各先生你把帐篷烧成了灰。”瓦西里还记得从帐篷中爆发出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青色火柱:“还把我的衣服也烧光了。” 雅各脸涨得通红:“这个可以算成事故。但是在马桶盖下面装炸弹又是怎么回事?”雅各还记得苦忍半小时后终于等到德尔塔从厕所中出来,然后自己掀开马桶时发现马桶盖上已经被安放电浆炸弹的事情。 “雅各先生不也没受伤吗?”瓦西里说:“只是把旅馆炸塌了。”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雅各皱起眉头:“机器人怎么会上厕所!害得我忍了半小时就是为了让他在马桶盖上装炸弹!” “因为雅各先生不习惯在外面解决。”瓦西里平静的说:“其实像我一样打开窗户,脱下裤子就行了。” “那是小便!和我的情况不一样——”雅各突然发现话题朝尴尬的方向跑去,连忙闭上了嘴,打开了车载电台。 车载电台中传来电波单调的沙沙声,雅各不断调试着电台,却发现根本收不到频道。 “早知道不贪便宜买二手车。”雅各绝望的旋转着电台上复杂的旋钮:“什么鬼东西!瓦西里,你身边的铁家伙会修理吗?” “拒绝。”德尔塔面无表情的说:“以及,机体内尚有33%仿生蛋白质成分以模拟人类大脑思考。” “让我来!”瓦西里不想浪费时间,于是采取了常用的修理方式——飞起一脚踹到电台仪表盘上。 “啊!你这个笨蛋!”雅各大叫起来,指着仪表盘上的鞋印:“这是花钱买的!并且,还没投保呢——” “投保是什么?”瓦西里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雅各伸手准备关掉车载电台。 电台突然发出了人声,雅各的手僵在了半空。 “东斯拉夫守备军第二十七连,第四十四连,全连向大裂隙进军,歼灭目标为六级以上变异人类,无关战斗人员立即撤离……”机械的电子音在车载电台中不断的重播着。 “大裂隙?”瓦西里的脸刷的白了:“我记得阿尔沙的卫星坐标也在那里。” “东斯拉夫守备军?”雅各的头顶上突然升起一团火苗:“看来他们有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长官和阿尔沙先生现在很危险吗?”瓦西里急得语无伦次:“守备军都是疯子。” “我什么时候说阿尔沙和那个家伙有危险?”雅各头顶的火苗不断的跳跃:“有危险的是那两个连。” “你是没见过阿尔沙的实力。”雅各把车载电台的音量调小,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我用尽全力也打不过他。” “骗人。”瓦西里怀疑的指着雅各头顶打旋的小火焰:“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打不过阿尔沙?何况,他也不像会打架的性格。” 雅各头顶的火焰砰的一声炸开了。雅各猛的踩住刹车,汽车轮胎在公路上摩擦出凄厉的尖叫。 “你这样评价我,我很高兴。”雅各捻着食指,指尖上冒出不断上升的青色火焰:“没错,我的确很厉害。但是阿尔沙这种类型是纵焰者和心灵之刃的克星。” “纵焰者和心灵之刃,他们的心灵屏障十分薄弱。”雅各晃着手指,指尖的火焰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舞动:“阿尔沙很容易就能控制我们。”雅各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像用废纸替换钱币,让人在无意识中掏出钱——” “你的火烧到车顶了。”瓦西里面无表情的指着不断炫耀火焰的雅各:“没闻到糊味吗?” 雅各尖叫一声,用手拍灭了已经被烧焦的车厢顶:“该死!我的车没有投保!这个世界也没有保险公司!” “一开始你就在说我听不懂的话。”瓦西里拍了拍德尔塔:“你帮我翻译下。” “历史数据检索。”德尔塔歪着脑袋检索着数据——他的中枢运算器被雅各烧得变了形,每次检索数据时都得歪着头进行运算:“无此词条。请求录入。” “就是花一笔小钱为某件东西设置保护,如果那件东西被毁掉的话,‘保险公司’就会赔偿你的损失。”雅各说。 “搞不懂。”瓦西里说:“为什么别人的错误要‘保险公司’来承担?” “因为之前就给了‘保险公司’钱!”雅各感到阵阵无力:“那是战争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房产经纪人。” “房产经纪人?是纵焰者的特殊等级吗?” “不对!”雅各说:“意思是销售房屋的人。” “房屋不需要销售。”瓦西里疑惑的说:“住房都是新西伯利亚政府分配的。死掉的人从房子里送到回收站分解成物品,新的人又住进去。” “我不想说这个话题!”雅各突然生起气来,头顶上又冒出一簇火焰:“我早说过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瓦西里咬着下唇思考了几秒钟:“如果我不喜欢那个‘投保’的东西又没钱买新的。我可以故意把它弄坏让‘保险公司’赔钱吗?” 雅各沉默了几秒钟:“你还真有潜质。” “我才不要成为纵焰者。”瓦西里瞪了雅各一眼。 厚重的铁门在无形的力量下从边缘逐渐分崩离析,用于固定铁门的螺钉一点点的向反方向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阿尔沙站在实验室的门口,脚下的金属地板不安的震颤着。阿尔沙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正在利用念力移物打开封锁实验室的铁门。 “明明可以用透视直接移动铁门内的枢纽的,根本用不着这样辛苦。”阿尔沙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默默的想着,他的能力侧重于精神控制,并非念力移物。 阿尔沙现在的情绪无法使用精密的移动能力,焦躁和不安限制了心灵学者的力量精度。 598号的手臂被紧缚在身后,伊万用一根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伊万拉着598号,离阿尔沙足有三米远——阿尔沙告知过伊万他现在的力量非常不稳定。 “多么强大的力量……”598号盯着阿尔沙,眼中满是嫉妒和崇拜:“他的真正力量绝非如此。” 伊万瞟了598号一眼,并不说话。598号并没有察觉伊万逐渐阴沉的表情,继续说着:“现在原型的能力和资料中展示出来的力量差的太远了。换在以前,要打开这样的门,他只需要动动指头。” 伊万拉了拉绳子。598号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伊万。“我没兴趣知道这些。阿尔沙更没兴趣听到这样的话。”伊万把绳套越收越紧:“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安静。” 598号知趣的点点头,同时从伊万的瞳孔中发现了一丝红色边缘。 就在这时,阿尔沙已经将实验室的大门扭曲成铁球,远远的丢开。“伊万先生,实验室中应该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阿尔沙大踏步的走进实验室,向离他最近的文件柜打了个响指。 三层文件柜的六个抽屉被打开,几十本砖头大小的实验笔记悬浮在空中。伊万亲眼看到离他最近的一本笔记被翻开,用于装订笔记的缝线自动崩断,淡黄的书页像蝴蝶一样围着阿尔沙高速旋转。 “这本不是。”阿尔沙叹了口气,围在他周围的纸张失去了悬浮的力量,纷纷飘落在地。阿尔沙向墙角一指,一张椅子飞到了伊万的面前:“伊万先生,要休息一下吗?” 不等伊万说话,阿尔沙已经拆开了第二本笔记,浏览着悬浮的书页。 一张图片飘到伊万的脚边,伊万捡起图片,图片上用罕见的彩色墨水打印着东西。泛黄的纸张上,金发男子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分外显眼。照片拍摄地点像是在幽暗的地铁隧道,金发男子用手挡在身前,面前是汹涌的洪水和四分五裂的地铁列车。 “这是神迹……”598号凑到图片前,用崇拜的口气说着:“原型的力量。” 阿尔沙的眉头跳了一下。纸张挣脱了伊万的手指,在半空中被绞成碎片。 “这个东西不是我们要找的。”阿尔沙望着被越绞越碎的纸片:“伊万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发烧。”伊万按着额头:“其余一切都好。” “我找不到那个叛徒。”阿尔沙沮丧的说:“他的心灵波长太隐蔽了,范围也比我大得多。”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拆开了两本封皮最新的笔记:“等我翻到472号最近的实验记录之后再说。” 实验室陷入了寂静,只有书页在空中飞舞的沙沙声。 当阿尔沙看完一本笔记,即将拆开下一本时,1502号从阿尔沙头顶上的通风管中发动了袭击。 心灵之刃切开了通风管口的铁丝网,1502号挥舞着白色的光刃从阿尔沙的头顶落下,一剑劈向他。 在阿尔沙进入实验室前,1502号已经通过监视器发现了他们。1502号不敢直接对抗能力已经基本恢复的原型和伊万,只好躲在实验室天花板的通风管中准备偷袭。 “危险!”伊万扑向阿尔沙,一脚踢向1502号的后背。 出乎伊万的意料,1502收回了攻击阿尔沙的心灵之刃,双臂交叉在胸前挡下了伊万的踢击。借助伊万踢击的力量,1502向后快速退到了598号的身边,一拳打在598号的手臂上。 598号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感觉已经通过手臂的血管向全身蔓延,小腿上的疼痛也神奇的消失了。1502号紧紧的抱住598号,在他耳边低声说:“带我走!” 通过598号的心灵传送,他和1502号从实验室中凭空消失了。两只被阿尔沙抛射出的堆满厚书的沉重铁皮柜正好砸在598号原本所在的地方,书本纸张四处飞舞。 “我找不到他了。”阿尔沙按着太阳穴,喃喃的说:“我的精神捕捉不到心灵传送的速度。” 伊万走到阿尔沙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别管他,继续找资料。” 伊万的手很轻,一点也没有把阿尔沙弄疼。阿尔沙打了个响指,所有的实验笔记都浮在了空中,缝线和订书钉全部崩断,数以万计的书页在阿尔沙面前飞速掠过。 几张新旧程度不同的纸张被阿尔沙挑了出来。阿尔沙目光凝重,抚摸着悬浮在身前的纸张:“竟然是这样——” “伊万先生,472号在研究辐射。”一张纸飞到伊万面前。阿尔沙一边说话,一边指点着实验笔记:“控制‘辐射’的力量。东斯拉夫也曾经做过这样的研究。” “把引起异变的辐射物进行控制,制造出人工的心灵学者。”伊万面前又多了好几张实验笔记:“组建超能力军队。” 伊万脱口而出:“他疯了。” 阿尔沙握着一张看起来最新的纸:“472号的笔记上写着,如果要大量制造辐射源,净水芯片是最重要的东西。”阿尔沙苦笑了一下:“第二个是我的血液。现在,他两样都有了。” “那我呢。”伊万说:“我的异变?” “472号把药物注射在普通人身上进行观察。”阿尔沙不敢去看伊万的脸:“如果连普通人都能适应药物剂量开始变异,对于心灵学者会更加安全。” 伊万怔怔的说:“我现在……” “伊万先生,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阿尔沙坐在椅子上,把手插进金发,陷入了低落情绪。 “472号有逆转基因的药物。”阿尔沙又拿起一张研究笔记:“被注射了这种药物的变异者会变成普通人。伊万先生,我们必须要得到它!” “谁会研究这种东西?”伊万冷不丁的问。 阿尔沙顺着实验笔记看下去,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472号想变成普通人。” “如果我不想变回普通人呢?”伊万说。 阿尔沙震惊的看着伊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不能这样!”阿尔沙语无伦次:“你不知道我们的处境。如果你回到新西伯利亚,会失去大部分的自由,随时接受能力测试,不时还会被监视……” 伊万冷静的说:“472号身上不可能随时携带这种药物。我必须先做好后来的打算。” “是最坏的打算?”阿尔沙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是。”伊万说:“比起这个,还有更坏的结果。” 598号仓促的心灵传送把他和1502号送到了位于地下基地的上层走廊。1502号一言不发的解开598号的绳索,随后从前胸口袋里摸出金属注射器,紧紧的抓住598号的手臂。 “你想干什么?”598号挣扎了一下,却毫无效果。1502号的力气比他和472号都要大,598号的手臂被1502号捏得发青。 “472号叫我来救你。”1502号平静的说:“你是怎么落到他们手上的?” 598号看着墙角,并不回答。直到1502号把金属注射器用力刺入他的手臂,598号才发出一声惨叫:“你在干什么!” “军用镇痛剂的副作用很大。”1502号把注射器里的蓝色药水注入598号的血管:“为了避免呼吸肌麻痹,这是必要的措施。” 被注射完药水的598号靠着墙边,捂住手臂不断倒抽凉气。 “472号在大裂隙。”1502号说:“最终计划就要完成了。” “最终计划?”598号问:“难道472号已经完成了研究?” “比原计划更刺激。”1502号又摸出一支空注射器,在598号的另一只手臂上扎下。 “疼!”598号哀嚎起来。1502号不为所动,直到鲜红的血液充满了注射器,才丢开598号。 被连续扎了两针,598号疼得周身无力。 “472号叫我抽你的血。”1502号说:“我已经被他抽过一次了。” 1502号一把拉起598号,手掌无意间按住了他手臂上的针孔。 “我们快点过。守备军的两个连正在向那边进军。”1502号假装没有看到598号痛苦的表情,拉着他不断前进。 “两个连!”598号的眼睛瞪得滚圆:“472号会不会有危险?” “不可能有。因为这两个连是得到472号泄露的消息后赶来的。”1502号说:“一切都在472号的计划之内。” “原先的计划不是这样!“598号说:“明明是用复制人的军队——” “比起依靠不稳定变异的复制人,还是直接使用精神控制更好。”1502号说:“现在472号基本掌握了‘原型’的力量。同时,再加上你和我。” 最终的计划就要推行了,但是598号心中却涌起阵阵不安。 从九十年前472号前往新西伯利亚进行潜伏到现在,所作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不安的情绪在598号的心底逐渐蔓延,越来越重。 “我觉得不太舒服。”598号冷不丁的说:“能休息一会吗?” “不能。”1502号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基地就要被毁灭了。472号在走之前启动了自毁系统。” 598号吓了一跳,连忙跑到1502号的身边:“为什么?” “原型和试验品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1502号耸耸肩膀:“472号是这样说的。实验已经成功,他们没有存在的必要。” 想到自己的基因原型将要死在爆炸的基地里,598号有种莫名的感伤。 “非要杀掉他们?”598号脱口而出:“那个普通人就算了,但是原型他……” “你在质疑472号的决定?”1502号的声音转冷,手中弹出了银白的心灵之刃。 “你也在质疑我的决定。”598号不快的说:“给我收起那个发亮的小玩具。” 传送者对上心灵之刃,胜利的一般都是前者。598号的瞬间位移能完全克制锋利的心灵之刃,从任何角度方位对1502号进行诡秘的攻击。 “一百九十多岁的老家伙。”1502号小声的咕哝着,收回了心灵之刃。 第十六章:风暴前夕 从地底传出沉闷的轰鸣声。伊万和阿尔沙所在的实验室有节奏的摇晃了几下。 一只装着不明液体的瓶子从书柜上滚落下来,直直的砸向趴在地上看书的阿尔沙。 伊万敏锐的发现掉落的玻璃瓶,他正要跑过去接住瓶子,眼前却猛的一花。等伊万的视觉恢复正常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移动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坠落的瓶子悬浮在阿尔沙的头顶,然后被心灵力量移回了柜子里。 伊万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我究竟是怎么了——” “基地要爆炸了。”阿尔沙快速翻阅着面前厚厚的书本,头也不抬的说。 “为什么不早说?”伊万难以理解阿尔沙的思维逻辑:“你还在看书!” 阿尔沙吃力的翻着陈旧的装订本:“我在看基地的结构图,一共有五千多页,我得全部记住。” “那是不可能的!”伊万伸手想要去拿阿尔沙面前的建筑图纸,阿尔沙却突然合上了厚书,差点夹到伊万的手:“我记住了。” “伊万先生,我们快点从这里出去!”阿尔沙露出焦急的神情:“我们在基地的倒数第二层。” 放在实验室桌台上的一瓶墨水突然自动拧开瓶盖,黑色的液体像丝绸般从细小的瓶口高速涌出,悬浮在空中组成立体的倒宝塔型。 “我们就在这里!”阿尔沙指着两滴圆润的墨水液滴:“基地的最低层是垃圾焚烧中心和仓库。自毁系统启动后,垃圾焚烧中心首先被炸毁,基地底层塌陷。”随着阿尔沙的话语,组成基地底层的墨滴化成了黑色的波浪,不断向上蔓延吞噬:“整个基地低于水平面。地下河河水将通过垃圾焚烧中心的断层上涨,漫过实验区,居住区——直到将基地的地表建筑彻底吞没。” “我们的脚底下在发洪水?”伊万倒抽一口冷气:“还有多久会淹到这里?” “我已经感应到地下河水就在附近。”阿尔沙反而十分平静:“伊万先生,这种情况我很久之前遇到过一次。”阿尔沙打了个响指,实验室的抽屉打开了,从抽屉中飞出半个手掌大小的银色蛋状金属物,轻轻的落在了伊万的手上。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伊万抚摸着银色的蛋状物,认真的说:“这种蛋状物体一般是橡胶做的,可以以不同频率震动,用于缓解疲劳。” 阿尔沙的脸突然红得像发烧:“不是那样的!这个是实验计时器。”阿尔沙把金属蛋的上方扭了两圈半:“伊万先生,这个计时器会五分钟报时一次。如果它叫了第四次我们还没有逃到最上层……我们就永远逃不出去了。” 伊万小心翼翼的把计时器收进口袋:“我们该怎么出去?” “跟着我走。”阿尔沙一边说一边走出实验室:“我知道基地中所有管线结构的排布,保证是最近的路线。” 阿尔沙的鞋子刚刚碰到实验室走廊的地板,只觉得脚底冰凉。阿尔沙低头一瞧,原来走廊的地板上已经被一指深的河水浸没,冰冷的地下河水弄湿了他的便鞋。 “这回真是幸运。”阿尔沙拉着伊万的手向走廊尽头走去,自言自语:“河水在我的脚下,身边不仅没有敌人,还有我喜欢的伊万先生。” 最重要的一点是,用于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都在。阿尔沙默默的想着,同时用精神力场弹开了从头顶崩落的天花板碎片。 一路跟踪着守备军的大部队,雅各和瓦西里在离守备军一公里左右开始扎营。 雅各从车后背箱里拿出一堆东西,丢到瓦西里面前:“还好我早有准备。”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瓦西里接过雅各递过来的花环戴在头上,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雅各。 雅各披着用树叶编成的斗篷,头上插满了树叶和杂草:“当然没有问题。这是伪装的一种。” 瓦西里拨弄着花环上的一圈小红花:“这根本不算伪装!你以为披上树叶就可以藏在森林里吗?” “光披上树叶肯定不行,但是——”雅各晃动着指尖的青色火苗:“我也会精神屏蔽。” “我还以为你只会放火呢。”瓦西里说。 雅各哼了一声:“我好歹也是和阿尔沙同一时代的人。”他摸了摸头上的树叶:“幻象方面我我比不过阿尔沙,只好借助这些东西了。”雅各斜视着一言不发的德尔塔:“机器人就没那个必要了,我没法屏蔽他。” “拒绝。”德尔塔面无表情的说,同时从背后拔出双手链锯剑,死死盯着雅各的脖子。 雅各吞了口口水:“瓦西里,让那个铁家伙离我远点!” 话音未落,德尔塔已经启动了链锯剑,向雅各挥砍:“战斗测算,胜率超过9%。” “这会出人命的!”雅各双手在身前一拍,放出三枚西瓜大小的青色火球。 火球无声的落在德尔塔的身上,将德尔塔击退了十米左右。守备军的营地离他们仅有一公里,雅各不想弄出太大的响动。 德尔塔被无声爆炸的火球击退,后背撞断了一棵树。德尔塔缓缓站起,再度挥动链锯剑高速向雅各冲锋:“清除目标。” 瓦西里突然从后方接近了德尔塔,双手环抱住机器人的腰。 “够了!”瓦西里训斥着,一脚踢在德尔塔的膝弯上。德尔塔失去了平衡,瓦西里大叫一声,身子后仰,借助德尔塔的冲力将机器人数百公斤的身体摔在地上。 德尔塔脸部着地,后背吱吱的冒着电火花,嘴里不断喷出青烟。 “红头发的家伙好可怕……”雅各后怕的看了趴在地上的德尔塔一眼,又看了看瓦西里:“幸好不是我的敌人。” “我命令你,战斗机器人德尔塔。”瓦西里踢了德尔塔一脚:“在合作时期,禁止对雅各发起任何攻击。” 德尔塔冷冰冰的说:“拒绝。” “这个机器人坏掉了。”瓦西里耸耸肩膀:“看我怎么修好他。” 瓦西里话音未落,已经一脚踢在了德尔塔的头上:“对机器就该这样修理!” 德尔塔的脖子转了整整180度,金属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机体停止了运作。 “你把他杀掉了!”雅各抓着头发:“他是个机器人,只是服从程序而已——” 德尔塔突然睁开了金属色的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扭转的脖子看起来十分诡异。机器人伸出双手,用力把扭到身后的脖子转了回来。 “机体重启完毕……历史数据检测……一级权限,瓦西里·罗曼诺夫特工,请下达命令。” “看到没有,机器就得这样修理。”瓦西里说:“坏的时候踢一下。现在德尔塔不会伤害你了。” 德尔塔半跪在雅各身后,不轻不重的给雅各按摩着肩膀:“你已取得二级权限,雅各先生。” 计时器嗡嗡的震动着,发出单调的蜂鸣声。 “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阿尔沙握着银色的金属计时器:“还好,我们只要再往上再前进一层就能离开这里。” 情势严峻,上层走廊内的积水已经淹过了小腿。 伊万点点头:“要怎么走?” “我们的头顶上已经快被河水淹没了。”阿尔沙用手指着天花板:“我能‘看’到河水就在露天走廊上流动。” 伊万仰起头,眯起眼睛。他的视线穿过了天花板内复杂的管线结构,汹涌的河水漫过了基地的地表建筑,形成地上湖。 “我也看到了。”伊万说:“我们在湖底的下面。” “我们的移动速度根本比不过垂直上涨的地下河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阿尔沙小声的说。 阿尔沙的脸色发白:“伊万先生,这在计划之内。”他用手指着走廊尽头不断渗水的密封金属门:“感谢东斯拉夫的建造工艺。这条走廊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伊万刚要说话,眼前却闪过无数的图纸画面,画面像高速摄像机的胶片般一张张掠过,最后停在了上层走廊的结构图。 通过精神力瞬间完成信息传送的阿尔沙有点担心的看着伊万:“伊万先生,你的意识受得了吗?” “还好。”伊万摇了摇脑袋。对于普通人,一瞬间接收数千张图纸足以导致精神失常,而伊万也只是觉得有点眩晕而已。 阿尔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伊万先生的变异速度比我还快——” “搞不懂阿尔沙在想什么?”伊万的声音在阿尔沙耳中响起:“现在最该担心的事情是逃出去!” 阿尔沙惊讶的抬起头。伊万却根本没有说话,而是不耐烦的抱着手臂走来走去。 “他,读到了我的心,并且无意识的对我使用了心灵感应。”阿尔沙脸红了。 能够被动的接受到伊万的意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472号?阿尔沙不敢再去想, 阿尔沙突然抓住了伊万的手掌。身前的积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银色的心灵护盾化为实物围绕在两人身边。 “伊万先生,我有恐水症。”阿尔沙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能抱我一下吗?” 伊万迟疑了一下,伸手生硬的抱住了阿尔沙,然后又放开。 “心灵护盾有点小……”阿尔沙把头埋在伊万胸前:“一直抱住我,不要松手。” 伊万把阿尔沙拉进怀里:“能快点吗?” 阿尔沙点点头,伊万看到走廊尽头的密封金属门开始有规律的摇晃。 “为了避免湖水大量涌入,我会慢慢打开密封门,让水位和外面持平。”阿尔沙的声音在发抖:“水会一点点漫上来,直到没过我们的头顶。伊万先生,请放松,深呼吸。” “你的呼吸很乱。”伊万的脖子感到了阿尔沙急促的炽热鼻息。 金属门被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冰凉的河水像箭一样从缝隙中射出。 水位漫过了两个人的腰。阿尔沙的牙齿上下打架:“伊万先生,我很害怕水。” “不要想那么多。”伊万笨拙的低下头,用下巴蹭着阿尔沙的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河水太冷的原因,阿尔沙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曾经在幽暗漫水的地铁隧道独自逃生。”阿尔沙紧紧抓住伊万的手臂:“被人追杀,差点淹死……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逃出去的。” “你是幸运的。”伊万低声安慰着阿尔沙:“现在,至少还有我。” 密封门发出一声巨响。走廊外一根断裂的承重钢架被水流裹挟着,狠狠的撞上了密封门。汹涌的水流立刻涌进了走廊。心灵护盾勉强挡住了第一波水浪的冲击,随后变成了碎片。 猝不及防,伊万眼前一黑,冰冷的河水已经漫过了头顶,他下意识间只能紧紧抓住阿尔沙的手臂。阿尔沙则惊慌的抱住了伊万的身体。伊万借着一口气想往上游去,阿尔沙却用尽所有的力气拉住伊万妨碍他划水,两个人开始下沉。 “这是错误的做法……”伊万的特工知识不断提醒着自己:“拯救疯狂的溺水者之前得打昏他,不然两个人都得死!” 透过河水,伊万看到阿尔沙不断的大声喊叫,因为呼出太多肺中的空气而情绪失控,直到最后阿尔沙无力的丢开了伊万,失去知觉,脸色苍白而无助,头发像水底的金色海葵一般散开。 “只有这样了。”伊万一把捞住了阿尔沙的手腕,吻上了他柔软的嘴唇,将空气吐进嘴里。 千万不能有事!伊万默默的想着。做这件事的时候,不知为何伊万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阿尔沙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伊万看到他的白色瞳孔已经完全被血红覆盖。 “滚开。”阿尔沙向上方抬起手掌。 伊万耳中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头顶的天花板被巨大的力量轰得粉碎,周围的水位快速下降,形成了漩涡。 阿尔沙的眼珠完全填满了鲜血的颜色,湿透的金发漂浮在半空中。他拉着伊万,身体向空中飞去。 伊万看了一眼脚下。地下河形成的大湖中出现了直径数百米的漩涡,而巨大的建筑碎片在漩涡中像失去重力一样逐渐上浮。 阿尔沙和伊万悬浮在漩涡中心,四周是如碧蓝色摩天大楼般高大的漩涡水墙。阿尔沙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响指,水墙顿时失去了支撑,咆哮着落回了湖中。 “这就是‘原型’的真正力量?”伊万突然相信了598号的说法。 “伊万先生,这就是‘原型’的力量。”阿尔沙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陌生:“连我也不相信。” ****** 今天上午没有什么事情,决定补写一点背景设定 1.心灵能力者的等级,双重标准? 东斯拉夫和新西伯利亚有截然不同的等级划分规则,东斯拉夫以破坏力和能量为标准,而更开明的新西伯利亚则以控制力为标准 东斯拉夫划分表 1级 微弱的能力 例子:经过三个小时的冥想和凝聚心灵能量后,伊凡诺维奇终于读出了他的朋友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食物,正确率低于20% 2级 普通能力 例子:马克洛夫和他的情夫拥吻了五分钟,准确的读出了他情夫在五分钟之前曾经吃过新鲜大蒜面包 3级 强能力 例子:雅利安突然感觉到肚子疼得要命,他打了个响指,他便传送到了三十米远左右的某公厕无人隔间,皮带自动解开,等待他来释放存货 4级 次级强能力(心灵之刃和纵焰者的最低标准) 例子:沙维斯用心灵之刃精准的切着面前的咸肉,每切一片,肉都自动飞到旁边的盘子里摆成花瓣型 5级 高级能力 例子:阿尔沙(未觉醒)坐在餐厅里漫不经心的搅动着香蕉牛奶,方圆一公里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情绪影响,换上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搅动着面前一切能搅动的东西 6级 次级高级能力 例子:雅各丢出一股直径为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火焰龙卷风,龙卷风持续了半小时后才熄灭 7级 ???(目前已知仅有原型) 例子:阿尔沙对火焰龙卷风打了个响指,火焰龙卷风瞬间湮灭,雅各被传送到了离地两公里的高空。外太空的一颗小行星偏离引力轨道变成了陨石砸向半空中的雅各。 新西伯利亚划分表 伽马级 难以控制,一旦释放便失控 例子:亚历山大面对从天而降的花盆,机智(仓促)的发动了心灵传送,然后他出现在了街边的垃圾桶里,以及,那个垃圾桶原本是放在离他两公里远的餐厅。 贝塔级 需要在特定条件下才可稳定发动能力 彼得戴着耳机,听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同时释放着紫色的火焰柱清除荒地上的杂草。虽然这张CD已经听了几千遍—— 播放器突然停电了,彼得的火焰柱立刻失控,烧掉了隔壁田野里的麦子。 西格玛级 精准的控制本身能力(和能量无关) 沙维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彼得和烧焦的麦田,顺手挥出心灵之刃,心灵之刃精准的割断了彼得几根鬓边的金发:“今晚再收拾你。” 阿尔法级 极为精准的控制能力,同时范围和能量等级大得惊人(太过危险) 雅各的头顶上搁着煎锅,煎锅里面的牛排吱吱作响,青色的心灵火焰把牛排煎成了漂亮的棕红色。 与此同时,雅各的身边围绕着直径上百米的青色火焰风暴,变异鸟群的末日。 ???(以原型单独划分的等级) ”想看流星雨。“阿尔沙咬着黄油香蕉条,望着被浓厚云层包裹的漆黑夜空。 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撕得粉碎,大气层的水气高速蒸发,夜空重新恢复晴朗。近地轨道的引力发生了改变,陨石呼啸着落向新西伯利亚。 2.废土时代的食物,真正的蔬菜? ——摘选自新西伯利亚美食家自传《快速热熔枪烹饪手册》 毫无疑问,传说中拯救新西伯利亚的阿尔沙博士对于食物的执念是非常强烈的,一切甜食,尤其是香蕉,除此之外他还非常喜欢胡萝卜。 现在我重新走在了阿尔沙博士曾经的路上,调查就近观察他的饮食习惯。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黑发船长在用他的心灵之刃切着面前的咸鱼干。鱼类来自轻度辐射的水域,通常体型巨大,身体布满各种溃疡和肉瘤——船长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照样可以做成咸鱼片:“反正撒上盐之后谁知道是什么部位的肉?并且这种鱼滑溜溜的不用刮鳞。” 说到刮鳞的时候,船长无意识的摸着指头上的一处小伤疤。 当天船长的午饭是烤鱼片和面包。烤鱼来自钴蓝湖的鲜美大鱼,船长把这种鱼称为“哥萨克”。 “不是很像哥萨克么,又大又凶猛,嘴边还长着弯刀一样的锋利鱼腮——”船长笑着回答着我,同时摸着手背上的一处小伤疤。 面包来自蓝钴湖的培育中心,通过营养水培系统,基因改造的小麦能供应勉强糊口的口粮——也只是口粮而已。 船长拿出一罐水果糖:”这也是阿尔沙喜欢吃的东西。“ 通过化学合成的水果糖也是流行的食物之一,它们的前身是废弃橡胶和人类动物的脂肪,我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 ”要喝饮料吗?“我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小包在船长面前晃了晃。 东斯拉夫的边境经常能买到这种蘑菇干,由于东斯拉夫的地表几乎不能种植作物,于是他们利用地下工事种植不用阳光就能生长的蘑菇。 某种特殊味道的蘑菇晒干后能够作为泡水的饮料,喝起来令人感到清凉又提神。 ”我不要喝这种东西!“船长做出见鬼的表情:”这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蘑菇!“ ”尸体又怎么了?难道这盘烤鱼不是尸体做出来的吗?“我把深紫色的蘑菇粉倒在杯子里,用热水冲开:”你们心灵能力者的关注点真是奇怪。“ 地下工事缺乏土壤,而蘑菇的好处就是能在腐尸和朽木上生长,大量尸体堆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培育者在上面撒上不同的蘑菇孢子。 船长捂着嘴,厌恶的说:“不要在我面前喝!” “我是美食家。“我捧着蘑菇茶喝了一口:”刚冲泡好的蘑菇饮料是最完美的时期,就像十六七岁的美少年——“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无法用文字描述,你们只需要记住这件事:外貌看上去温和的船长会用心灵之刃驱赶客人,千万不要坐他的船。 在阿尔沙毁灭地下基地的同时,他所爆发出的心灵力量像海啸一般向四周扩散。“原型”所拥有的庞大能量像湮灭中的超新星一般耀眼。几乎整个东斯拉夫的心灵能力者都感应到大裂隙中了传来平生所见的最强能量。 距离大裂隙还有五公里的东斯拉夫守备军营地外,正在嚼烤肉的雅各突然僵住了,酱汁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落在衣领上。瓦西里用手在雅各的眼前晃了两下,雅各仍然纹丝不动。 “不会是噎住了吧。”瓦西里嘀咕了一声。 德尔塔敏锐的捕捉到了瓦西里的说话声,他大踏步走到雅各背后,温柔的环住了雅各的腰——机械手握成拳头,向上一拳打在雅各的腹部。 雅各惨叫一声,两眼翻白,嘴里的烤肉正好喷在瓦西里的脸上。 “太好了,雅各先生,你没事!”瓦西里扯过德尔塔的衣袖把脸上的碎肉和酱汁擦干净。 雅各蜷曲着身子在地上打滚:“你想杀了我吗?” “查询历史记录——”德尔塔面无表情的抚摸着腰间的链锯剑:“肯定。” 雅各在恢复正常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德尔塔的衣袖擦拭着唇边的烤肉酱:“我刚才感应到阿尔沙了。” “他在哪里?”瓦西里急切的问。 雅各指向远方:“大概在那边。”不知是否是因为深秋的原因,雅各的牙齿上下叩击着:“那种可怕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要过去!” 瓦西里抓住雅各的肩膀:“你在害怕什么?你是阿尔法级的能力者!” “你不可能感觉到的——”雅各语无伦次,头顶上的火苗毫无规律的跳动着:“那种力量……光是正视就会让人害怕得疯掉!” “这个和等级无关。”雅各蹲在地上,小声的说:“我的火焰在阿尔沙面前简直不配被称为‘能力’。” 瓦西里耸耸肩膀:“因为他懂精神控制吗?” “不!”雅各显得更害怕了:“在绝对优势之下,觉醒后的阿尔沙根本懒得使用心灵控制。”雅各死死的抱着睡袋:“他能在一瞬间将火焰分解,然后抛起几百吨的巨石向你砸过来!” “你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件事。”瓦西里说:“你说阿尔沙用的是精神控制。” 雅各靠近瓦西里,不断往他身上蹭,想要缓解内心的恐惧:“阿尔沙修改了我的记忆。” “……修改记忆?”瓦西里拍了拍雅各的背:“阿尔沙有这么厉害吗?” “这对阿尔沙来说比剪指甲还简单。”雅各抚着胸口:“他将我的记忆修改成是被他的精神控制击败的,和我还是好朋友……” 雅各有气无力的说:“如果不是刚才受到巨大心灵能力的冲击,也许直到死我都无法找回真正的记忆。” “你为什么要和阿尔沙打架?”瓦西里问。 “是他主动攻击我。”雅各回忆起了许多事情:“我在阿尔沙面前不堪一击。我用尽所有力量放出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火焰龙卷风反击他——”雅各模仿阿尔沙打了个响指:“然后,阿尔沙一下子就让我的火焰全部消失了。” 瓦西里挠着后脑:“足球场是什么?” “就是很大的意思!”雅各没好气的说:“瓦西里,我得回去了。我不要再看到阿尔沙。” 瓦西里激动的抱住雅各:“你不能走。” 雅各想要挣脱瓦西里的手臂,却无法动弹。 “雅各先生,阿尔沙是个好人。”瓦西里说:“他修改你的记忆应该也没有恶意。” 瓦西里实在无法把雅各口中那个危险而强大的阿尔沙与自己一直接触到的学者联系在一起。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雅各说:“他杀掉我们两个比拍死蚂蚁还简单。我……害怕他。” “我算不算你的朋友?”瓦西里认真的说:“雅各,告诉我。” 雅各舔了舔嘴唇:“勉……勉强算是!”他的脸红得发烧。 “伊万先生是我的长官。”瓦西里说:“我不能让他陷入危险。” “你长官和阿尔沙在一起,随时可能会被杀掉的。”雅各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再帮你一次。我不知道阿尔沙为什么会变成那种软绵绵的样子,刚才我还感觉到了他的能量波动。” “谢谢你,雅各!”瓦西里说,把雅各抱得更紧。 “肋骨快断了!”雅各惨叫着:“你胸前的铁盒子弄疼我了!” 在德尔塔的驾驶下,直升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机舱中的众人透过玻璃圆窗,隐约看到了湖水的轮廓。 “对待机器要粗暴。”德尔塔在仪表盘上高速操作着,让直升机的发动机超频工作。 阿尔沙靠在伊万的肩膀上,无声的笑了。 “你喜欢我吗?”阿尔沙小声的问伊万。 伊万郑重的点点头:“喜欢。” “伊万,对不起。”阿尔沙突然抱住了伊万:“我,还是那样做了。” “怎么回事?”伊万抬起阿尔沙的脸颊:“你做了什么?” “我不想伊万遭到变异的厄运。”阿尔沙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所以,请安心的等待幻象结束吧。” 阿尔沙的身形像泡沫一样消散了,伊万伸手想要去捉住那些粉碎的幻象,却什么都没碰到。 于此同时,机舱中的所有人也消失无形。随后机舱的四壁也逐渐崩塌湮灭,机舱外是一片混沌的灰色。 伊万的心跌入了谷底,他绝望的看着四周的混沌灰色,心脏停跳了一拍。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酷似阿尔沙的声音回荡在灰色的世界上空,伊万惊喜的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方向,却看到了1502号的脸。 灰色的混沌像被狂风吹散的云雾般迅速退去,伊万回到了现实中。 耳畔仍然是熟悉的直升机引擎轰鸣声。身旁的座位上,阿尔沙以惊异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阿尔沙,你……”伊万一把抱住了阿尔沙:“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笨蛋!快点放开我!”‘阿尔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伊万推开:“我是598号!” 伊万这才发现对面的金发青年比阿尔沙看起来要年轻那么一点,声音也更加稚嫩。 598号满脸通红,扭过头不去看伊万。 “还真是个笨蛋。”坐在后座的1502号耸耸肩膀:“明明差别就很大。” “也只有你们之间才分辨得出吧。”雅各坐在1502号旁边,仔细的看着1502号的脸:“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比598号黑一点。”1502号说:“598号比我矮。” “只是半厘米!”598号理了理下半身的树叶裙子:“你在年龄上还不是小不点!” 伊万从震惊中回过神:“阿尔沙呢?你们两个怎么在飞机上?” 机舱中陷入了死寂。最后还是驾驶座上的瓦西里回答了伊万:“他带着德尔塔去大湖边夺回净水芯片。” “472号的计划是令充满放射性物质的湖水溃堤。”雅各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对震惊的伊万说:“洪水会将周围上百公里的区域淹没,造成不可逆转的辐射污染。” 瓦西里点点头:“阿尔沙让我开直升机去救后座的两个家伙撤离这里。”他叹了口气:“真是两个麻烦啊。” “阿尔沙让你睡了一会。”1502号接话:“但是,我觉得控制人心是不对的。没有谁能决定其他人的意志,于是我把你叫醒了。” 雅各递给伊万一支从基地中抢救出来的恢复药剂:“这是阿尔沙要我趁你沉睡时注射的。”雅各叹了口气:“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本人来决定比较好。我没有权利去决定你的命运。” “阿尔沙,他还是不自信。”伊万突然扑倒了雅各。 雅各刚要反抗,伊万已经用娴熟的格斗技巧把雅各的手扭到了身后。 “疼……你想要干什么!”雅各惨叫起来:“骨头要断了!” 伊万从雅各的衣袋中摸到了金属药盒。他从盒中取出一整支增幅药水,当着所有人的面注射进了手腕。 “你疯了!”598号往后缩了缩:“这样会变不回来的!” 伊万却无法回答他,高剂量的药水随着血液在全身蔓延,已经初步变异的细胞在药物的作用下迅速重组增殖,基因链纷纷断裂,随后排列成诡异的序列。伊万身体内传来的剧痛像海浪般拍打着大脑。 “这样,阿尔沙就没有理由了。”伊万因为剧痛口齿不清:“我为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伊万向机舱一挥手,机舱门立刻被巨力轰飞。 “对组织说我已经殉职了。”伊万用心灵链接对瓦西里说。 瓦西里点点头:“长官,我支持你。” “别!”雅各想要阻止伊万,伊万却毫不犹豫的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在落地前的一瞬间,通过心灵传送平稳着陆。 “长官真是勇敢。”瓦西里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学习的对象。” 药水带来的变异令伊万浑身像着了火。他全凭本能向大湖的方向不断进行位移传送,掌心中弹出嗡嗡作响的深蓝色心灵之刃。 “一定要找到阿尔沙!” 黎明的前夕,一望无际的湖面上被晨风吹出涟漪。 寒冷的深绿色湖水在幽微的曙光下不断折射着深深浅浅的光泽。天边露出朝霞的痕迹,太阳的边缘时隐时现,灰白云层中像在流血。 472号站在湖边,久违的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这是新黎明的开始。”他仰头看着地平线外即将升起的太阳:“也是末日。” 地下河淹没了整个大裂谷,形成了地上湖,而湖水中的成分已经被吸收能量的净水芯片重组过,成为危险的放射性物质。 472号手中握着闪耀绿光的芯片,在湖边缓慢的散步。湖岸边白色的细沙在破晓的光芒下映射如银白的溪流。 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平静。“我们是从培养器中的一堆肉块中诞生,毫无尊严的生命。”472号的金发被湖风吹起,轻柔的扫着同样是金色的睫毛:“终于等到今天了。” 充满辐射的大湖即将溃流,形成难以阻挡的奔涌洪水彻底污染东斯拉夫的土地,只有遭受辐射的变异人才能在这场污染的浩劫后存活。 “你们都得被毁掉。”472号把吹乱的金发梳到脑后:“只有我们才是被选中的。” “在这之前——”阿尔沙愤怒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我得把你彻底清除!” 果然来了。472号感到头顶上狂暴的心灵能力像陨石一样落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你可以试试。”472号惨白的瞳孔染上了血红的颜色:“现在谁更强大?”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细微的波纹。周遭的景物像被笼罩在夏天的热晕中,一点点扭曲融化了。 阿尔沙悬浮在472号的头顶上方,金发的发尾像失去了重力般漂浮在空中,而鲜红的双眼无神的望着下方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作为原型体完全觉醒后的阿尔沙,所拥有的能力“物质分解”足以将物质彻底裂解成微米级的粉尘,此刻对472号完全释放出来。 “呼——”472号将右臂往天上一举,咬紧牙关准备和阿尔沙正面对决。 难以想象的心灵力量将472号身侧的细沙卷起,在压强下聚合成高强度的沙墙,拦在472号的头顶上方。 “这就能挡住我吗?”阿尔沙将“物质分解”的能量纹波毫无保留的轰向沙墙。 像昆虫啃噬树叶,沙墙表面不断发出细碎的响声。被阿尔沙能量纹波扬起的沙粒被粉碎成微米级的细粉,消失在空气中。 分解掉两米厚的沙墙,阿尔沙连半秒钟都没有花到,余下的能量纹波毫无阻碍的轰向地面。 遭受物质分解的心灵力量轰炸,湖岸边立刻多出一个深达十二英尺,半径二十四英尺的凹陷圆锥形大坑。 472号却早已经不在物质分解的范围中。 利用从598号基因中提取的变异序列,472号传送到了半空中,挥动由1502号基因中得到的心灵之刃,向倾泻力量的阿尔沙后背砍去。 血花飞溅,鲜红的血滴在半空中失去了重力,随后纷纷化为微粒消失不见。 阿尔沙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后背被心灵之刃从肩胛到脊椎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的风衣。 而472号跌落在离阿尔沙不到五英尺的位置,用手掌紧紧捂住小腹,指缝中渗出鲜血——他小腹位置,一块巴掌大小的皮肤已经被彻底分解,狂暴的心灵力量甚至撕开了他的一部分腹腔。阿尔沙在后背被偷袭之时,以物质分解毫不留情的进行了还击。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都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的那个黑发‘玩具’呢?你把他玩腻了?”472号恶毒的笑起来:“或者说,他终于受不了你了。” 阿尔沙冷笑一声:“你的两个复制人奴仆也不在身边啊。”他知道472号在扰乱他的思维。 “孤零零的家伙。”472号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哪怕到了最后一战,还是孤独一人——” 阿尔沙已经利用心灵移物把自己搬运到了472号面前,向他的脸挥出一拳:“混蛋!我可是有人在等我回去的!” 不擅于肉搏的阿尔沙,处于愤怒中挥出的拳头在472号眼中看起来也软绵无力。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472号心中窃笑一声,掌中弹出心灵之刃。 即便是吸取了598号的心灵传送基因,1502号的心灵之刃,再加上一部分“原型”的能力,472号仍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和完全觉醒的阿尔沙正面对抗。 故意激怒阿尔沙,472号决定硬扛这完全没有杀伤力的拳头,同时以早准备好的心灵之刃刺穿阿尔沙的心脏。 阿尔沙的拳头离472号的脸越来越近,472号突然发现阿尔沙的唇边荡漾着微妙的笑意。作为阿尔沙的复制人,472号清楚的明白这表情的含义:计划成功。 “不对劲!”472号想发动心灵传送闪避。阿尔沙的拳头却在末尾突然加速拐弯,一拳击向了472号的肩膀:“这是伊万常用的格斗技巧。” 当阿尔沙的拳头碰到472号肩膀的一瞬间,472号传送到了三米开外的空地上,面色苍白。 472号捂着肩膀,手掌沾满了粘稠的猩红液体。阿尔沙的拳头上布满了“物质分解”的力场,分解掉了肩膀处的衣物和一部分皮肤细胞。 “你这个拙劣的冒牌货,别把我当傻子。”阿尔沙甩着拳头,冷静的说:“我比你年纪大多了。” 472号晃了晃手中的心灵之刃:“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呢,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别开玩笑了。”阿尔沙的发尾逐渐失去重力,慢慢的漂浮起来:“你不过是一堆碎肉里生出来的赝品。” “那就让你知道‘赝品’的厉害!”472号的身影突然消失,以心灵之刃攻击阿尔沙:“我早就想干掉原型了!” 以472号的体质,使用起心灵之刃来并不娴熟,完全比不上1502号的攻击速度和刁钻的角度,但是他利用心灵传送弥补了速度上的不足。 “只有你懂得用武器吗?”阿尔沙把手在地上一抓,掌心出现了由银白色细沙组成的长剑。以伊万曾经使用过的动力剑为原理,被分解成微粒细沙在心灵力量的催动下超高速振动,锋利无比的近战武器。 阿尔沙手中握着嗡嗡振动的沙剑,回忆起伊万战斗时的场景,谨慎的进行防御动作。 472号的精神防御强的难以置信,阿尔沙擅长的精神攻击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寄托于新觉醒的”物质分解”能力。 并且,面对这样灵活机动的对手,只要冥想凝聚精神,就会被传送而来的心灵之刃干掉吧? 472号举起不断变幻色彩的心灵之刃,纹丝不动的站在阿尔沙面前,寻找进攻的时机。 原型的实力大大超过472号的估计。因为轻敌,472号连续遭受了两次“物质分解”的打击,小腹和肩膀上的皮肤被剥掉了一层,损失惨重。472号拥有阿尔沙一样谨慎的性格,于是也静静的等待着攻击时机。 只要能在阿尔沙分心的时候发动心灵传送就行了! “越来越疼了——”阿尔沙咬紧嘴唇,后背被心灵之刃斩击的伤口被汗水侵蚀,像无数的蚂蚁钻进了皮肤。 但是阿尔沙不敢分心。对手十分危险,阿尔沙连使用精神力隔绝疼痛都不敢去做,任凭疼痛蔓延全身。 简直就像在旧地铁中逃生一样,伤口疼得要命,却没法治疗。 并且,自己也欺骗了伊万,让他昏睡在幻觉中。从地铁中逃生的那次完全是因为单纯的求生而压抑痛苦,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累了。”阿尔沙突然开口说道:“背上好疼。”他手中的沙剑逐渐失去心灵力量的支撑,从剑尖慢慢消失。 472号仍然戒备的打量着阿尔沙,怀疑他又在使用战术。 “我真是个笨蛋。”阿尔沙自言自语:“我让伊万恢复了正常,并且要求雅各和瓦西里把他送回新西伯利亚。” “为什么要武断的替伊万做决定呢?”阿尔沙飘舞的金发一点点垂了下去:“我不该抛弃他。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于是你还是什么都没得到?”472号突然狂笑起来:“软弱的家伙——我只为自己活着!从被‘制造’出来后,我就只为自己而活。” “我只是流水线上组装出来的低劣复制品。”472号的眼珠变得通红:“像一件毫无尊严的物品,被打上耻辱的条形码,用编号来命名,被高高在上的研究人员称呼为‘缺陷能力’。”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要让人类付出代价。” “你已经把基地中的研究人员全部杀掉了!”阿尔沙说:“我承认我也被人研究过,也杀死过研究人员。但这不是用放射源摧毁整个东斯拉夫联邦的理由!” “谁说我要摧毁他们?”472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是在给他们‘进化’的捷径啊。”472号顿了一顿:“只有我们这类人才能在重度辐射中活下来。然后,受到某种当量辐射的人类将会变异成我们的同类。”他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有‘缺陷’的人,让他们死掉好了。就像那群人之前对我们做的‘筛选’一样。” “你疯了。”阿尔沙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以为自己在审判谁吗?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东斯拉夫有穷凶极恶的奴隶贩子,但也有善良单纯的酒保。 “审判他们的是放射性元素。”472号冷漠的说:“我们是通过审判的人。” “还有,你的那个‘小玩具’伊万也应该被1502号杀掉了吧?”472号突然以厌恶的吐出一口唾沫:“那个无能的人类。” 就在472号陷入疯狂的时候,阿尔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阿尔沙表情平静,伸手抓住472号的领子,把他往地上摔去:“打架的时候不要分心。” 在格斗中用上了心灵力场,阿尔沙的动能在一瞬间达到了小型炮弹爆炸的等级。472号重重的摔在地上,吐出两颗牙齿。 “你以为自己是谁?”阿尔沙死死抓住472号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不断撞去:“伤害伊万的人,我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472号的脑袋被撞了两下,鲜血顿时从额角流出,染红了阿尔沙的手掌。 “现在,正式开始!。”472号突然抓住了阿尔沙的手腕,指甲扎进了他的皮肤。 阿尔沙正要甩脱472号,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辨不清方向。 “他在用心灵传送!”阿尔沙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冰冷的湖水猛的灌入了阿尔沙口中,周身所触及到的都是湖水。472号利用心灵传送,把自己和阿尔沙一起传送到了深达百余米的湖底。472号趁机摆脱了阿尔沙的控制,死死的抱住阿尔沙的腰把他按在水中。 阿尔沙的恐水症记忆被唤醒。他高声尖叫,湖水却呛进了肺里。对于水的恐惧让他的心灵力量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472号在水中逐渐失去知觉,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阿尔沙挣扎的手臂:“你才是我计划的关键!” 不,不要死在这里。阿尔沙因为溺水,意识越来越混沌,心灵力量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该死的湖……应该被毁掉。阿尔沙泡在水中的手指动了一动。 湖面上风平浪静,不时有湖风吹皱涟漪。伊万站在湖边,气喘吁吁的半跪在地。 消耗了大量的心灵能力,伊万围着大湖“跑”了整整一圈,却看不到阿尔沙和472号的踪迹。 “阿尔沙,难道已经走了?”伊万怔怔的望着大湖,心里空落落的:“究竟在哪里呢?” 湖底突然传出沉闷的轰鸣。伊万抬起头,却看到湖面上翻涌起巨大的浪潮,疯狂的拍打着堤岸。 就当巨浪即将拍打到伊万所在的岸边时,伊万敏捷的传送到巨浪无法波及的范围。翻着白沫的巨浪不甘心的退回了湖中,伊万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原本坚实的岩石地面,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并向整个堤岸伸展蔓延。翻涌的湖水更加猛烈的冲击着产生裂缝的位置,溅起数十英尺的白沫。 “伊万·伊万诺维奇特工。”德尔塔的声音出现在伊万的身后:“建议立即撤离。” 德尔塔的金属眼珠慢吞吞的扫描着伊万的脸庞:“目标已被重度污染——” 伊万没有回答德尔塔的话,纵身跳进了翻涌不止的湖中。他脑海中的意识展开,扫描到了阿尔沙的位置,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游去。 不顾一切,伊万使用心灵力量向湖底传送,水压越来越大,几乎要碾碎周身的骨骼,但伊万毫不在乎,在黑暗的湖底不断搜索着阿尔沙。 在暗流漩涡最激烈的地方,伊万看到了悬浮在水中的阿尔沙。阿尔沙双目紧闭,满头金发在暗流中疯狂的舞动着。 伊万刚准备游过去,划水的手指指尖却传来一阵剧痛。他猛的收回手,发现指尖的皮肤被无声分解了,鲜血在水中迅速晕开,又消失无迹。 捡起湖底的一小块石头,伊万将石头借着暗流,抛向阿尔沙所在的位置。 灰褐色的石头顺着水流接近了阿尔沙,接着从表面开始分裂崩解,最后湮灭在水中。 阿尔沙的身侧围绕着可怕的力量,接近他的水流都被分解,连脚下所在的湖底也开始崩裂出缝隙。 “再这样下去,阿尔沙会溺水死掉。”伊万的心砰砰跳着:“连整个湖也会被毁灭的。” 留给伊万呼吸的时间越来越少,伊万咬咬牙,发动了心灵传送。 位置是阿尔沙的正前方,毁灭性力量的核心位置。 伊万身上的衣服瞬间化为尘埃,周身每一处地方都传来刺痛,鲜血大片大片的扩散在湖中——但他紧紧的握住了阿尔沙的手掌,同时吻上了阿尔沙冰冷的嘴唇。 狂暴的水流突然归为平静,阿尔沙睁开了眼睛。 “别怕。”伊万无声的在阿尔沙耳边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阿尔沙传送回了湖岸上。 从水中跃出的伊万浑身赤裸,周身的皮肤创伤渗出大量的鲜血。阿尔沙跪在伊万身边,满脸泪水。 “伊万先生……对不起……”阿尔沙脱下身上的衣服想去遮挡伊万身上遭到“物质分解”的伤口:“都是我的错……” “别担心。”伊万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眩晕:“我没事。” “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的!”阿尔沙哽咽起来:“我真该死,我——” 伊万摇了摇头,失血让他眼前发黑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不要有事!”阿尔沙抬起伊万的手臂放在肩膀上:“我带你去找医生!” 空中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伴随着雅各的大声呼喊:“我认识一个收费很贵又很厉害的医生!” 阿尔沙抬起头,发现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在朝自已所在的位置飞来,背景是橙红的日出。驾驶座上的598号打着手势,示意机舱门边的1502号丢下绳梯。 “发现目标物品。”浑身湿透的德尔塔双手递给阿尔沙一只银色金属片:“本次任务目标。” 阿尔沙把净水芯片紧紧的握在掌心,眼中噙满了泪水,望向天边的朝阳。 从来没看到这样美丽的日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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