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喜欢越前。
越前喜欢手冢。
那手冢呢？
手冢也喜欢越前，平平淡淡中尽是宠爱。
还有，手冢是不二最好的朋友。
而不二最好的朋友死於车祸──原因是手冢为了救马路对面急於见自己而没注意红绿灯的越前。
这一场以死亡为终结的爱情，不可改变、不可征服。所以，手冢在越前生命里刻骨铭心，而不二，只不过云淡风清。
越前一度变得很自闭，整个世界只剩下网球和不二。网球拿来回忆手冢，不二拿来对打网球。
不二能忍受这种对待，只不过因为爱他，因此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另一些人的死穴。
不二想，说穿了，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越前利用他来填补空虚，他利用越前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越前在一起的欲望，不论以何种方式。
*
不二喜欢越前，从见他第一眼，就知道宿命中的劫难结於这个孩子。他在手冢身边乖巧温驯得像只小猫，脸上尽是依恋，仿佛独占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样满足欢喜。不二偏爱这种依恋，婴儿般全然的信任依赖。每当手冢出现，那份引以为傲，那份痴心仰慕，全都毫不保留地展现在那双晶灿猫眼中。
从未见过这麽单纯细致的孩子，他的眼神有著难以言喻的清澈透明，如同他根本不懂如何掩饰情绪的鲜活表情。在那双聪慧、爽朗、倔强桀骜的剔透眼瞳中，藏有一份娇弱特质。无论是喜是怒，是嗔是倔，都娇弱的让人想一口吞掉。不二喜欢他扬起一边嘴角说"你还差的远"时的神情，倨傲得意。他一开口，他便完了。
尽管不二喜欢越前，却从未想过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成全他们。不，应该是成全他。手冢爱极了越前。那份爱意强烈到即使人已不再，却总能让越前感觉到他就在身边，象空气一样，触摸不到却又无处不在。越前梦中唤的，仍是手冢的名字。
是，他趁人之危，不二承认。但他也只不过是想拥抱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那天晚上他帮他热牛奶，有助安眠。黑暗煽惑了最原始的感情，修长的手指穿过小猫的细软的发，指尖滑过他的颈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停留在唇上，缓缓抹去唇边残留的白印。
越前的身体僵硬起来，心中大叫著那个慢慢婆挲的手指快点离开，可是并没有。那个指尖撬开了他紧闭的口，触碰到他的舌。越前觉得自己像被卸光了所有的力气，倒在身後温暖的胸膛里。长长的睫毛闪动著，猫样的眼眸弥漫著茫然的雾气。
身後的人抱紧他，细细亲吻著他纤细的颈项，海洋般深邃的眼睛里，有著疯狂而炽热的执著与迷乱──"我会照顾你。"
越前沈默後，继续沈默。任由身躯不断地往下沈，深深地沈入天地初开的混沌深渊......
沦陷的那一刹，不二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只在乎自己的幸福，不在乎伤害谁，哪怕越前。
於是，手冢离开两个月後，不二顺理成章地取代了他的位置──在身边，不在心里。
越前对不二显示出极度的依赖与顺从，一如以往对待手冢，除了偶尔连名字也一起叫了去。不过，这没什麽大不了的，不二想，不能急，耐心地坚持就是胜利。他还有一辈子可以用来努力。
他爱越前。
哪怕心痛，还是爱。
*
可惜事情似乎没有朝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小猫乖巧依旧，温驯体贴像呼吸一样自然。只是，他从来不说爱。不二刻意地忽略他的无心。既然这层纸捅到现在还是薄薄的将破未破，又何妨继续等下去。
吵架是保持恋爱中激情的有效方法，不二有时真的嫉妒手冢，总能轻易撩拨得小猫撒娇使泼，纯稚如越前，耍起小性子来也是甜蜜的。如果可以勉强自己不去理会他人的心情，也许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可是不二做不到，他的责任就是照顾好越前，维持住现在这种表面的平静幸福，好得一时便是一时，有他一刻便是一刻。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著自己的底线，不二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他只知道，自己是真的爱著越前呢，已经爱到危险程度了。
越前不会明白......
不二心口有一个大洞。那一句"如果没有哥哥你就好了"，理应让他变色的，他却一直微笑著，仿佛什麽都没听到。但是，那个笑容却是冷冷而空洞的──从此以後，他就一直只会这样笑了。
该怎麽告诉越前，自己是多麽渴望他的依恋。
人最大的需要就是被需要，他的依恋是他的全世界。
只可惜，依赖不是依恋，越前不爱他，只是依赖他。
不二知道，只要自己不说分手，小猫是不会离开的──那孩子单纯到不懂什麽是拒绝。
手冢是清楚他的，尽管锁在越前身上的目光深情爱怜，充满浓浓的不舍，旁人统统在他视线之外。然而当著众人的面，手冢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竟然是──"请照顾越前"。
不二一听，哀伤像卷云般旋转入侵他的神经，但只侵袭了一刹那，他便把哀伤抑制住。努力挂上一个微笑，回答他的挚友："放心，我会。"
*
一个星期天，越前去图书馆帮忙年度整理，不二来到手冢的墓前，和手冢说话。
手冢，这一年来，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和你争什麽。但，不包括越前。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是和你在抢他。那麽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可以等。
最近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渐渐会笑了，而且，某些神情像极了当初和你在一起时的样子。我不应该怀疑的。但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总是跑到不知名的网球场去练习──坚持不需要我的陪伴。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於是，那天放学，我跟踪他，在他後面见到一个熟人。手冢，那个人有著和你一样犀利的眼神和冷漠的气质，然而在看著越前的时候，居然也有著跟你一样的温柔神色。
手冢，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关於不朽的爱情吗？你说你相信，你说，相信的话，比较幸福。
但其实，所谓不朽的爱情，实际上只是短暂的来不及变质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天长地久的曾经拥有。
只可惜，和你爱了同一个人。
你用死来永恒你的爱，我该用什麽方式让他跟我天长地久呢？
*
回到家，做好小猫最喜欢的饭菜，坐在桌前等待。人总喜欢索取承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即使承诺的同义词是束缚，奈何他向往束缚。
我只想要一句话。越前，请说给我听。
门前传来脚步声，钥匙声。
越前打开门，开灯，骤然看见桌边的不二，吓了好大一跳，手里的钥匙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越前走到餐桌旁坐下，睁大那双晶灿大眼等著不二开口。
但今天，不二想他开口。
"越前，你相信永恒的爱情吗？"
"......不相信。"
"为什麽？"
"不相信的话，比较幸福。"
"哦，那吃饭吧......"不二哑声回应，深邃的眸子里有微微的星光，"对了龙马，你爱我吗？"
"......唔。"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狼吞虎咽的动作在此刻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真正的残忍是什麽？是在伤人的时候，自己全然不知那叫作伤害。
晚上，循例热了杯牛奶，端到房间。
看小猫一饮而尽，不二嘴角含笑，但眼睛寂静荒凉恍如冬天的大海。
很快，小小的身子便倒下了。
不二爱恋的轻啄了一下依旧温暖并散发著乳香的唇瓣，缓缓喝下自己的那杯牛奶，搂著怀里的人躺下。
闭上眼睛的瞬间，依稀看见有泪水从手冢水晶般的棕眸蓦然滑落。
手冢，请原谅我。──呢喃的最後一句话。
越前，请成全我的天长地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