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你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洋平说。
"我也知道,可是惠里......"迈克尔看了惠里一眼。
"洋平,对不起,是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我现在很后悔,所以,也想做点补偿。大家一起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惠里说。
"你们先把高宫和大楠载走。我不能走,我还没找到泽北他们。"
"可是洋平......"惠里眼中有泪,焦急逾恒。
"惠里,我很感激你,哪怕你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但我一定要找到泽北才行。"
"不行!"惠里泪流满面地大声喊道。
这时爆炸声又是连连,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流川说:"你们都快走吧。我一个人去找就行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水泽,你也要走。"因为还没找到仙道和泽北,他当然不能离开。
"那怎么行......学长......"水泽说。
"我也不会走的。我要是临阵脱逃,岂不是脓包一个?"樱木说。
"你当然不是脓包......你是天才......"洋平笑着对樱木说。他这么说时,突然上前对着樱木脑袋就是一拳。樱木没想到他会笑着袭击自己,一时猝不及防,就此晕了过去。
"迈克尔,野间,你们帮我把樱木抬上飞机。这个莽汉要是死了,晴子怎么办?"洋平说。
"洋平,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大楠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你们都受了伤,是不是想留在这里拖累流川、水泽、野间和我?我答应你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洋平心想,如果他为了活命,就这么丢下泽北不管,那还说什么一起为将来努力?而且,他该怎么面对今后的惨淡人生?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走。
"迈克尔,快走!"洋平说。
迈克尔点了点头,拖着惠里上了直升机。
当直升机离开河田会社,掠入夜空,洋平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快去找吧,再迟就来不及了。"水泽说。
"没错。是不能再耽搁了。"洋平点了点头。
这时,大批消防队员已经爬到了火势凶猛的十六层附近,开始忙着救火。
特警队员和防爆专家也在紧张工作着。
但场面好像更加的失控了。
而天边也渐渐翻出了鱼肚白,就要到黎明了。
流川他们又回到了十八层。
在那间整面都是落地玻璃窗的宽敞展示厅里,他们在得遇仙道他们的同时,也和高头他们狭路相逢。高头押着泽北,正要登上直升机离开这幢岌岌可危的大楼。
"泽北!"
"泽北学长!"
众人都大叫了起来。
"你们还想不想救泽北了?"河田冷冷地问。
"想又怎么样?"洋平问。
"水户洋平,你这么想救泽北,你来换他吧。一个换一个,很公平。"河田说。
"好啊。"洋平说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洋平,不要!"野间大声叫道。
"洋平......"泽北对着洋平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仙道、流川、南烈和水泽也说。
"河田,你最好说到做到。"洋平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极力阻止。
"当然,我河田雅史是什么人,何况,我恨你水户洋平一点也不比恨泽北荣治少。水户洋平,你最好爽快一点,别再婆婆妈妈的了。你没看到,天就要亮了吗?"
洋平扔下武器,举高双手向河田他们走去。
他当然知道,在这之后的每一秒钟,他和泽北都可能会一起送命。但他这时只是凝视着泽北,目光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眷恋。
他想,在这之前他都没有为泽北做过什么,现在,如果能用他这条命换取一点解救泽北的缓冲时间,那也没什么不好。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泽北。高头这时也推了泽北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高头握枪的手突然一抖。泽北趁这一空隙,快疾利落地抢过了他手中的枪,枪口迅速反转对准了他的头。这一瞬间变起仓促,但都被洋平一一看在了眼里,他当即停住了脚步。
高头伸出左手握住了鲜血直流的右手手腕,冷冷地说:"泽北荣治,你是不是故意被我们绑架的?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你可以这么想。虽然这么做很冒险,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不是吗?高头警视正,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泽北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仙道一眼,"仙道,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高头由此知道了,那一枪原来是仙道开的。
仙道苦笑了一下:"我能让你失望吗?泽北,你实在是太冒险了。"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能放过我的杀父仇人,也不能一直都做那个恶梦。"泽北说。
"泽北,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你和仙道的父亲是自杀的,不是我杀的。"高头说。
"抱歉,我并不这么想。"泽北说完扣动了扳机。高头不由眼睛一闭。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泽北这一枪竟然反手射向了深津,深津顿时扑倒在了地上。
在众人一怔之间,高头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创口,也倒地而亡。
"泽北,流川,真是好枪法!"河田冷笑着拍了拍手,"不愧是暗黑公正,配合得如此默契。"他现在成了孤家寡人,被敌人团团围住了,却依然从容自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但仙道他们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果然,只见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支电话,就在他按下某一按键的同时,南烈一枪射中了他的心脏。
刹那间,这间展示厅成了爆炸场,响声不断,硝烟迷蒙,人在其中,可以说是耳不听声,眼不见物。
"流川......"
在仍然能看到流川身影那一瞬间,仙道大叫了一声。但这一声呼唤立刻被无边的爆炸声给吞噬了。
突然,他觉得某种异常炙热的东西飞进了他的眼中,顿时双眼一阵剧痛,还伴随着眼前一黑。
视线模糊之中,他似乎看到泽北叫着他的名字向他飞奔过来。
接着,便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七十三/尾声/大结局/终章)
2003年12月30日上午,日本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一股办公室里,三井、宫城和越野在聊天。
"你们看新闻了吗?梅艳芳今天凌晨去了。"越野说到这件事,不胜唏嘘。
"看了。再有一天就是2004年了,竟然都过不了,真是......我以前很喜欢她和李连杰主演的那部《赤子威龙》的。"宫城叹了口气。
"因为她在里面演的是女警吗?不过,说实话,彩子和她真的有点像,都是男人婆。我倒是很喜欢她和周星驰主演的《审死官》,她在里面很可爱。"三井说。
"都是好女人哪。"虽然三井把他最心爱的彩子和一个已经过世了的人相提并论,但宫城却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什么叫人生难测呢。"越野若有所思地说。
"对了,三井,彩子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宫城问。
"她现在变得怪怪的,可能是因为流川......"三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起出生入死的拍档就这样突然没有了,任谁也会觉得难过的,何况,彩子一直都把流川当作自己的弟弟。不过,老实说,流川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了。那天,河田会社都断成两截了。连我们在现场参加求援工作的同事都有不少人受了伤。"越野说。
"唉,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都怪那个河田雅史太狠了,竟然想出拿整幢楼作陪葬的毒招。"宫城恨恨地说。
"不知道流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三井说。
"既然没找到他和水泽的尸体,他们就肯定没死,一定好好活在某个地方吧。"一直在赶报告的神突然插话了。
彩子这时停在办公室大门外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眼泪也止不住地静静流淌着。
但听了神的话后,她开始有些释然了,心想,是啊,流川他们没有死,还好好地活在某个地方,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就好像一首歌里唱的:"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人生于世,聚散无凭,或迟或早,也许终究是免不了要这样各自奔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她这样想着,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迹,微笑着走了进去。
二股办公室里,木暮笑着说:"那个水户洋平竟然会留一大笔钱给晴子治病,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当然,我并不是只针对那笔钱做出这个判断的。那晚他会豁出性命去救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有,那个樱木虽然比较粗鲁,但人也很不错啊,天天都有去看晴子。"
"你还敢说。要不是他们,晴子会变成那样吗?樱木花道......他还要等着去坐牢呢。"
"赤木,你也别想太多了,医生不是说晴子目前的状况很不错吗?也许明年春天她就会醒过来,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可爱的晴子。"
"但愿了。"
同一时间,藤泽会社惠里的办公室里,惠里正和迈克尔通电话:"迈克尔,你说洋平还活着吗?"
"当然。警方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所以,洋平一定还活着。"
"他会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惠里,你别再想他了。我想,洋平现在不是和泽北在一起,就是在去找泽北的路上了。所以,你还是把他给忘了吧。"
惠里没有应声,惟有两行清泪沿着她的两颊静静地滑落。
下午,医院里,樱木坐在病床前,对晴子说:"晴子,洋平和野间都还活着,终有一天,他们会回到这里来的。还有,泽北和仙道,以及那个......流川应该也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也很开心,对不对?"
他以一种对他来说少有的柔和而富有感染力的语调耐心地叙述着。以前,他在晴子面前简直是一句象样的话都说不出来,然而现在,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滔滔不绝地说出任何自己想说的话了,甚至是细致地描绘出少年时代和洋平他们参与的每一场群架......他现在就像是在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面前试着总结自己的过去,同时也试着畅想自己的将来。
是啊,他也知道,他和晴子沟通的希望就像是随风飘落的浮萍,无依也无据。
然而,他对自己说,只要不死,他就绝不能让晴子永远这样无知无觉地沉睡在冰冷而漆黑的世界里。
而且,他始终相信,在他那些貌似毫无意义的倾诉里,自有某种东西某种力量会帮助他拯救晴子。
晴子依然一动不动地静静躺着,然而,这一刻,樱木分明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右边的眼角慢慢地滚落下来。
他的视线顿时被盈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心中悲喜交加地想,果然,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晴子还是有知觉的。
所以,他更加确信了一件事:晴子终有一天会完全醒过来。
晚上,安西家,安西正在看报纸,突然听到安西夫人问:"老头子,你说,洋平、仙道、泽北和流川他们,现在会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安西沉吟片刻,"不过,只要还活着,就没问题。"
"我也这样想。他们一定会再和我们联络的,对不对?"
"我想会的。"
相田家,彦一走到弥生房门外,伸出手背敲了敲门。
"是彦一吗?进来吧。"
彦一走进去,看到弥生坐在电脑前加班,于是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姐姐,你说仙道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了。"弥生这么说时,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想也是。他说身份暴露之后,会离开日本,也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不过,他说过会和我联络的。"
"彦一,别想太多了,仙道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也说不定。"弥生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南烈和水泽一定也好好地活在某个地方。"
深夜,藤真和花形在酒吧外面分了手,独自开车回家。
途中,他突然接到了牧的电话:"藤真,我是牧。"
"牧,这么晚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问问你,明天平安夜有没有节目。如果没有,不如和我一起吃饭喝酒,怎么样?"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牧,真是对不起,我那天刚好有工作,要去香港一趟。我不得在外国过平安夜了。"藤真微笑着说。
牧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啊,那么等你回来,我们再约吧。"
"好啊。"藤真挂了电话,继续开着车走在东京灯火阑珊的街路上。
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已经过去十天了。
因为警方并没有发现南烈的尸体,所以,他坚信南烈依然还活着。
辉男那晚也获救了。藤真有时会想,如果南烈还活着,一定会和辉男联络的。但南烈会不会和他联络呢?也许会,也许不会。他真的不确定。
他现在决定和命运和解了,对于之后的人生,就让它顺其自然,绝不苛求完美。他想,这样,也许还能时时在生活最黑暗的时刻收获意外的惊喜。
2004年2月29日深夜,美国西海岸城市西雅图某个街区,流川和水泽路经一家音像店,流川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啊。"
他们走进音像店,流川说:"水泽,你问问他,有没有蔡琴的歌。"
水泽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猜到流川想找那首《一生都给你》。他用英语问了那个店员,店员疑惑地摇了摇头。
"学长,他说没有。这里是西雅图,的确不太可能有蔡琴的歌。"
流川听了,失望顿时写在了脸上。不过,他想,也对,西雅图怎么可能找得到那首《一生都给你》呢?
那晚在混乱中,他和仙道他们失散了,不过,后来,通过收看新闻,他也知道仙道、泽北、洋平和南烈都还活着。他想,只要都还活着,总有重逢之日。
他无意识地侧头向外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昏暗的路灯下,对面街边停着一辆计程车,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侧影像极了仙道的东方青年。他的心不由猛地一跳,快步奔了出去:"仙道!"
"学长!"水泽不明所以,连忙也跟了出去。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面那辆车就人间蒸发了。流川看着空荡荡的街对面,他这时的心也是空荡荡的:"仙道......"
"学长,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仙道了。"
"真的吗?学长,你以前是不是有和仙道学长约好在这里会面?"水泽问。
"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流川摇了摇头。
水泽柔声安慰他:"学长,你别太紧张了。既然你说,仙道学长曾经提过很想去新西兰定居,那么,我们应该很有希望在惠灵顿遇到他的。学长你说,现在,仙道学长会不会是和泽北学长在一起?"
"我不知道。希望是这样了。"流川站在灯火阑珊的西雅图街头,有些茫然地说。
水泽万分怜惜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