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同人]斩愁(下)————璇儿
璇儿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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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地一声,琴弦断了。
顾惜朝也不管流血的手指,把头埋在琴上。
戚少商猛然站住了。他听到的,不仅是琴弦断掉的声音,也是——心碎的声音。
39
一场细雨之后,夕阳残照,湖光山色,如诗,如歌,如画。
人亦如画。
那个青衣男子,立于船头,手执一管碧绿玉箫,就唇吹奏。烟波浩渺间,发丝拂动,淡青衣袂在风中飞扬,映着残阳淡淡光影,真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戚少商靠在船上,手中端着一杯酒,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佩剑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想到,你便是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翻天覆地,颠了宋室半壁江山的顾惜朝。”戚少商轻喟。“惜朝,你的名字取得不错,人如其名,优雅淡定。不过……你的内在跟外表,实在不相符。”
顾惜朝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替他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的外表,跟内在不符?”
戚少商笑道:“当然不符了。我当初就是被你这模样给骗了。看你斯文秀雅的模样,哪想得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顾惜朝眼神一闪,戾气顿现。“你九现神龙的名号,一样也是杀出来的。”收敛了眼中杀气,轻笑道,“在这等风雅之地,确实不适合谈这等事。那跟焚琴煮鹤有何分别?”
戚少商笑道:“我如今恐怕也不得不提正事了。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顾惜朝闭着眼,道:“海外仙山,虚无缥缈。我既无时间,也不想碰这个运气。这个当然是忽略了。”
戚少商道:“你准备入宫盗那疗愁之花?”
顾惜朝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就算我把楚怜云行踪告诉唐门,在赵佚手中,怕也是讨不了好的。赵佚明知疗愁之花方可解我之毒,却设下圈套让我来扬州求医,最后还是要逼我回宫求他。他对我了解甚深,恐怕早已备下什么法门以对付唐门,我看唐门再派高手进宫,也必是有死无生。皇室中人的心机,哪是我们这等江湖人算计得了的。”望着戚少商,眼睛亮得惊人,“我绝不回宫。我若回去,才是永远不要想再踏出一步。”
戚少商哼了一声,道:“花是长在土里的,他又不可能随身携带。我也知道危险重重,但我们难道不能一试?反正终究是一个死字,怕什么?不如去宫中碰碰运气,你我都非庸手,何苦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己志气!”
顾惜朝冷冷道:“你莫忘了,你,我,加上铁手,还没在他手下讨得好去。你这是不长脑筋,自投罗网!死了便罢,我若再落在赵佚手中,哼哼,那恐怕就不是一个死字那么轻松的了!”
戚少商闷头喝了一口酒,道:“你是执意要到霹雳堂一试了?”
顾惜朝仰头一笑,眉梢眼角傲气横生。“我能铲平你连云寨,我就不信,我平不了它小小一个霹雳堂!”
戚少商闷声道:“你莫忘了,霹雳堂与你仇深似海,霹雳堂堂主也不是我戚少商!江南霹雳堂与蜀中唐门名震江湖,自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你如此小觑它,你会吃大亏的。”
顾惜朝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会小觑霹雳堂?我还没忘霹雳堂的天打雷劈之刑还在等着我呢!我也不会当天下人都如你戚少商一般,一见我便迷了心窍!”伸指轻叩桌面,喃喃道,“十天?十天?这个期限也太短了……”
顾惜朝抽出水龙吟,吹了起来。他不知中了什么邪,这次竟吹得宛如群鬼夜哭,凄凄惨惨,听得戚少商寒意陡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惜朝的手段,更何况,这个人,是铁了心想要那一生一世,为了此,他可以不惜一切,去求那一朵海外仙葩。
当年连云寨的血债累累,只为了一份功名。
为了性命,为了守住那份感情,及承诺,他是会不择手段的。
这就是我们的最大的区别罢。
戚少商实在听得难受,道:“你弹琴吧,别吹箫了。”
顾惜朝放了箫,坐到琴前,笑道:“要听什么?广陵散?我知道那个对你胃口。”
戚少商一怔,正欲说话,顾惜朝笑道:“如果连这都放不开,郁积于心,我还能谈什么以后,又何言快意恩仇?”
戚少商长笑一声。“不错,不错,顾惜朝果真不一般,总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之事。不过江南湖上,万般风情,何必用那等肃杀乐声来扰了雅兴?嵇康赴死前的千古绝唱,不适合这风月无边之地。若果真要弹,也该是在那大漠黄沙,朔寒北风之中吧。”
顾惜朝淡笑道:“顾视日影,索琴弹之,广陵散遂成千古绝唱。顾惜朝自惭,不敢与前人相比,还是另选一曲吧。”调了调弦,正要拨动,一只信鸽扑扑地落到顾惜朝手臂上。顾惜朝陡然添了喜色,自信鸽脚上取了书信,细看起来。
他慢慢捏碎了书信,脸色比灰暗的天空更阴沉。
戚少商道:“有什么消息了?”
顾惜朝阴阴地道:“好蠢的霹雳堂!把疗愁都种死了,只剩一株了,他们怎么样也不肯拱手送人的!就算你跟霹雳堂交情颇深,也不可能拿得到!”
戚少商道:“消息确实?”
顾惜朝左手一张,赫然竟是赵佚所赠玉佩。“不会有错,这边霹雳堂势大,跟官府交情也很深,消息很是灵通。”
戚少商脸色微变,低了头不言语。
顾惜朝眉心微蹙,翻来覆去地玩着那玉佩。赵佚,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玉佩可调动当地兵马,你这不是明明要我去毁了霹雳堂?你难道不是要我回宫求你?你究竟在盘算什么?霹雳堂再厉害,不过是江湖门派,跟涉及了政治因素的连云寨截然不同,你这不是变相地利用我替你办事?为什么?
赵佚,你未免算得太精了。我总觉得,从往扬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踏入了你设下的局里。可是我怎么样也猜不出,你布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局。
我行一步,便感觉,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总觉得是踏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一个无形的泥淖,越陷越深。
我一天比一天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一般。
楚怜云最后那句语焉不详的话,也让我耿耿于怀,甚至心惊肉跳。

回到客栈,戚少商看着他面色很不好看,道:“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吧。”
顾惜朝点点头:“我是累了。”倒上床合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你不会走吧?”
戚少商微微一笑:“不会。我就在这里。”
顾惜朝轻声道:“不要做傻事。我会想办法的。”
戚少商轻抚着他的发丝,眼中的温柔直要将他淹没。顾惜朝本来心神不属,待戚少商伸手制住他穴道时,方才发现,已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还未叫出声来,嚓地一声,他的衣服已被撕破。顾惜朝吓得魂飞天外,叫道:“戚少商,你敢动我?”
戚少商道:“为什么不敢?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喜欢我,我吻你抱你你都不拒绝,你却为什么这最后一关永远都拒绝我?”
戚少商再忍耐不住,伸手托住他后颈,嘴唇狂热地吻了下去。
我要你。欲望的热火已燃遍我全身。你就是我的毒药,你的身体是对我最致命的诱惑。传说西域有花名罂粟,可以令人迷醉,令人疯狂,令人做出一切想到想不到的可怕的事。你便是我的罂粟,顾惜朝,
戚少商的舌尖,从顾惜朝口中滑出,停留在他脖子上,胸膛上,小腹上,慢慢下滑……
顾惜朝从脸颊一直到身体,都开始泛起艳丽的红潮。那是冶艳、淫靡与圣洁的交织。你看过白玉的雕像上会出现一层桃花般的红晕吗?是了,便是如此。
顾惜朝再也抵受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开始慢慢扭动着身子。戚少商慢慢分开他双腿,顾惜朝感觉到他的欲望摩擦着自己腿根,神志微明,把上身半褪的衣服拉紧了些,闭了眼睛,等待这场狂风暴雨。
但戚少商却停住了动作,只听得他缓缓地道:“我不动你,我虽然很想,非常想,但我不愿意勉强你,伤害你。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
顾惜朝只觉背上凉飕飕的,衣服已被撕开。
顾惜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无所谓,唯有你,我绝不愿你看到我的屈辱!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杀了那个人!死人,就绝不会来嘲笑我的耻辱。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
月光如水,流泻在房内。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顾惜朝的嘴唇,已经硬生生咬出血来。
戚少商声音,似从很远之处传来。“原来如此。难怪你不仅不肯让我碰你,连沐浴更衣都躲着我。”解了他的穴道,把他揽入怀中,“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总有一天,我会杀了赵佚。”
感觉到顾惜朝在自己怀中发抖,戚少商这时才能体会,宫中这段日子,对他而言恐怕真是人间地狱。赵佚,赵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折磨到如此地步,你好厉害。他连听到你的名字都害怕,宁死都不肯回你身边。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爱,就不该伤害。可是,我不是也在说爱吗,我却也一直在伤害他。
那朵血红的罂粟,是你的罪。你怎能如此折辱他?不可原谅!赵佚,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你替我……毁了它吧。”
戚少商一怔,摇头。“不成,这两日不要再给自己添伤了。”
顾惜朝咬了咬牙。“如果我死了,我也不要带着这屈辱走。”
戚少商咬咬牙:“我答应你。”
顾惜朝淡淡一笑,笑容如水:“我相信你。”
顾惜朝酒意上涌,只想睡去。最后模模糊糊的记忆,便是戚少商的吻,辗过自己的唇,脖颈,还有背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发白的天空,还悬着半轮冰盘……那月光照到身上,凄清的美。以及,呢喃在自己耳边的呓语。你在对我说什么,我喝得太多了,我不记得了。


 
 

40
一轮冰盘悬空。月已慢慢出现缺口了。再圆的时候,便是顾惜朝的死期。
听打更的声音,一更,两更,三更。流逝的,是你的生命啊。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让时间停止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上天,告诉我,我如何才能让时间停止流动?
我不睡,让我就这样看着你。只要你活着,我就心安。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自己?
可是,你若活下来,我又怎么办?我没忘,我本来是要用你的血,洒在连云寨上的。
只有血才可洗清一切啊,你造的孽,太多了,顾惜朝。
我恨你,更恨我自己。我爱上你,却又摆脱不了仇恨。情,抵不上义。我戚少商枉被江湖上人人称羡,枉自豪气干云,枉自洒脱豁达,却输给一个情字。
若中了问情的是你,我也一样会救你罢。
可是,我能面对世人,把对你的感情昭告天下吗?你也一样,你敢吗?真想纵情狂笑,我们,难道真的连爱都不敢爱?
所以,注定了是悲剧的。可是,我不希望,再成为悲剧。
你知道吗,我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你死在我的逆水寒之下。剑穿过你胸膛的感受,真实得不像是梦境。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真的不愿失去你,可是,我总觉得,我终究会失去你的。我们,就像在那山崖之上,即使能够,也永远不会握紧对方的手。
我们惧怕的东西,太多太多。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变故。
就像天上那月,盈亏难测。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真愿我心,空旷浩渺如天空,可容下一切。真想抛掉俗世所有,与你策马远离红尘。

顾惜朝醒来时,天已全黑。手一动,竟发现被缚在床头,穴道也被制住。心念一转,又急又气。
“戚少商!你这是干什么!”
戚少商淡淡笑道:“我怎能让你去霹雳堂?你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你死,要么便是霹雳堂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两样,都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顾惜朝怒道:“你能以一人之力破了霹雳堂的雷火阵么?你出自雷家,你当然知道它的厉害,人力怎能与上天造化之力相争?你这不是去送死?”
戚少商笑道:“就算是,我也要试一试。你独自前往,那岂不也是送死?”
顾惜朝更怒,道:“你这是逞英雄,我若去,胜算决然超过你!”
戚少商目光一冷,道:“你答应过我的,再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你再胡作非为,我必杀你。”
顾惜朝咬牙道:“莫非你真忍心看我取不到疗愁之花,经脉尽断,口不能言,眼不能睁,生不如死?你当真愿意要个废人?”
戚少商淡淡道:“你自己也曾说过,若真有一天,活着变成绝望,与负担,就让我杀了你。”
顾惜朝怒极,无奈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我舍命为你解问情之毒,你却忍心见我死?”
戚少商轻抚他眉心,道:“我不忍,如果我此去死了,我岂不是再也看不到以后了?你的情,我岂不也是还了?”
顾惜朝心中一凉,叫道:“不……”
一言未毕,戚少商点了他的睡穴,看他在自己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我不舍得那样子让你活,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杀了你。同样的,如果你手上再敢沾一点不该有的血腥,我也会要你偿命。我为你,违背了两次原则,但,绝不会再有第三次。戚少商本来便是义重于情,即使是你,顾惜朝,也不例外。你若敢再来尝试,逆水寒此次染的血,必然是你的。”自嘲似地一笑,道,“不过,若我也在九泉之下了,你做什么,我也管不得了。”

江南霹雳堂。以火器威震江湖,与蜀中唐门同是传奇的霹雳堂。
如今站在戚少商面前的,便是霹雳堂堂主,雷扬。
雷扬注视着戚少商,慢慢道:“你想要疗愁?你知不知道疗愁有多珍贵?”
戚少商道:“疗愁是珍贵,但用处也有限。只要雷堂主肯把疗愁给我,不论有何使命,戚少商愿听差遣。”
雷扬笑道:“我却没忘,戚大侠可是从我霹雳堂出身的。戚大侠当年为江湖第一美女,与雷家一刀两断,如今却亲自上门来求疗愁?诚如你所言,疗愁用处,实在有限。以你人品,不至于用它下毒害人,必是救人?”
戚少商道:“不错。”
雷扬面色一沉,冷冷地道:“若没有当年恩怨,以你九现神龙江湖上的侠名,我不该拒绝。”转过身,道,“跟我来。”
戚少商跟着他走入内堂,脸色一变。此地是雷家供奉历年来死者的灵堂,雷卷的牌位,赫然在目。
戚少商只觉心中起伏,半日,叹道:“是我害了卷哥,这是实情。”
雷扬道:“雷卷求仁得仁,他既然无憾,我也不能怨你。事实上,害他之人也非是你,而是顾惜朝。你若将他人头带来,我就将最后一株疗愁送你。其余,我一概不要,我愿意再交你戚少商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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