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哥之意是,”卫灵儿立时通透:“那声惨呼乃有人伪造,以混淆案发时间?”
:“于情于理,当是如此。而且,”展昭接着写到:“武林中有门功夫叫‘密入传音’,即以内力将声音凝成根直线,送入欲传之人耳中(武侠小说里面确实常用这招)。且流传极广,稍有内力根基之人,皆可习练。反用其理完全可将声音传至船头发出。而这样一来,就无可避免地涉及一个问题——共犯!”
:“是啊!”杨文广合拳一捶,恍然大悟:“当时诸人皆有不在场证明,特别是嫌疑最大的那四拨客人,当晚皆有一名花魁,一位‘玉人箫’头面人物作陪。若单是潜出作案还可避人耳目,不为察觉。施传音之术便没这么简单了,必得旁人配合不可!”
:“而且,还必须得有一位女性高手。当时的声音确为女子,想必施术者必为女性!”卫灵儿补充道。
:“就是如此!一般仆从暂且不论,一组只得二人,玩手腕的可能低得多。”说着展昭长身而起,左手一扬,一张宣纸铺于桌面。饱蘸墨汁,略一思索,挥毫而就:
一组:老板”黄真,“樱吹雪”琉璃姬,“利以信立”四剑少:叶利、叶以、叶信、叶立;秦嬷嬷; 梦蝶共八人。
二组:“铁索横江”刁灼慎,“铁划银钩”白振,“花蝴蝶”花冲(实为襄阳王四子:赵潆);秦禄 ; 雨晴;雨晴丫鬟:鸾舞、凤吟共七人。
三组:吴铭(已死),吴铭老仆吴鑫,“雪华玉女剑”柳抱琴;秦福(实为“千面公子”关锷);燕婉共五人。(注意:这张表很重要!)
:“第一组嫌疑很大!”不待搁笔,杨文广便抢“道”:“柳抱琴乃‘天下七大剑手’之一,是女性高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秦福身份诡异,底细来意皆自不明;吴铭主仆又与燕婉有旧。他们这帮串通一气的可能最大!”
:“这倒未必!”卫灵儿不服“道”:“琉璃姬乃黄真之妻,身兼辽、宋、倭三国武学之长,远胜于那华而不实的‘雪华玉女剑’!且柳抱琴出身华山剑宗,,内力未必高超。更何况这一组中有五人为其亲友之辈,她行动起来岂不更为方便?展大哥,你说是吗?”
展昭却苦笑摇首,轻轻提笔:“若是在今日午间之前,以上两说皆可成立。可目前血案又起,吴铭遭劫,完全打乱了以前的推论:这吴铭之案与环翠之案有何干系?更为重要的是,凶手的动机何在?又是如何与此二人产生联系的?而且……展某还有了另一个怀疑。”
:“另一个怀疑?”杨卫二人皆不明其所指。
:“我在怀疑天波府军符失窃的真正原因!”
:“……”文广灵儿面面相觑。
:“严靖与襄阳王之约定于半年前,若是交易内容即是军符,为何会十日之前方动手,如此般仓促,还让你二人千里迢迢地跟了过来。且此行之关键:‘翠缕曲’,四个月前即为在下大师姐所获,万蝶门下与开封府皆已有所动作,严靖一伙又怎会丝毫不觉,无所行动?所以,我怀疑这次仓促的窃符行动以及花冲等人堂而皇之的登场都不过是障眼法,一次为掩饰此行真正目的,为掩饰‘翠缕曲’而施的障眼法!”
:“但他们所掩饰的到底是什么?抑或是什么人?‘翠缕曲’所指到底为何?现在都还不得而知。”
一时三人俱默,于茶馨水气间苦苦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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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于蒙蒙间,不知已沉沉睡去多久。
半昏半醒之间,半点清明的意识忽抓到个亮点:那是一丝香气,一丝香甜微腻的花香,茉莉花的味道。
好熟悉,在回忆的哪个角落?
是很久以前了,有关家的记忆。记忆中,娘亲很喜欢这玉扣般的小小白花。簪上鬓边,别在领口,摆于案头,困顿间,甜甜的花香总和着轻柔的摇篮曲送自己进入梦乡……
不幸爹娘早逝,伴着自己长大的便是这花香与大哥锦堂——虽说常笑话阿婷那丫头老爱粘在哥哥身边,但何尝又不是一种羡慕呢?自己连这种机会亦是没有了——到今年腊月,便满锦堂哥哥的八年忌辰了。
后来便多了四双同样疼爱自己的哥哥婶婶,日子同样过得惬意,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再后来,就是盗三宝,闯陷空,淹玉堂……再往后身边便不知不觉地多了只猫儿,见面动嘴动手总少不了,但家那种温馨的感觉又回来了。再来也不知怎的又多出只母猫,虽说阿婷那丫头尖酸刻薄,蛮不讲理,心狠手毒,目中无人,不守妇道,毫无家教,手上口上从不轻易饶人,但实际心软口硬,外冷内热,是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有这么个女孩,不管是妹妹还是恋人,都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私底下,不知多少次这样偷偷盘算过。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直……这样……
:“……华山‘千蛟从龙,万剑归宗’盛会后,白玉堂正式登临天下武林之巅!而此时,那对在他生命中划下深深印迹的兄妹已经逝去三十多年了……”
——摘自百晓生《兵器簿·历史卷·北宋篇·剑圣章》
(众:……清明呐!!!!!晴:……[抓起铁甲钢盔防弹衣,光速开溜~~~~~~~~~~大人们先别抓狂,这还不算什么,偶很担心结局真正出来了之后,会出现如《活着》结尾一般大家一拥而上把作者活埋了的盛况……])
对了!现下猫儿他们都还在那舟上,他们还不知那严靖他……得将此事尽快告知猫儿,得回去帮他们脱离险境!!!
:“啊……呼,呼……”终于挣脱昏厥的桎梏,恢复了意识的白玉堂只觉冷汗满额,似乎身下的褥子也已微湿。习惯地翻身而起的动作,却被胸口不轻的闷痛所阻止。
:“呃……”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过去,却意外地发现伤势比自己想的来得要轻。原本被严靖一掌打断肋骨,又轰下大海,这伤自是非同小可,这般乱动,早该伤口迸裂,昏死过去,自己却只不过感到疼痛而已。看来相救自己之人。医术内力皆已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痛楚略减,稍微轻松,方有闲暇细观自己所处之地:青纱帐子,湘缎被面,“双飞燕”(指二椅一几的三件套),五斗橱,梳妆台上略摆了几盒胭脂水粉并着些散乱的梳篦钗钏……一间很朴素的中年女子的卧房。
白玉堂的目光却为墙上挂着的面令旗所吸引。那面令旗不过一尺见方,正红底色,上用金线绣条五爪金龙,昂首怒嚎,张牙舞爪,意态生猛。其颀长身躯卷着一双既似短剑又象水刺的奇形利刃,四周饰以海浪纹饰,再以金线滚边。
:“屠龙令旗!”白玉堂眸子一亮!
但凡江湖人都知道这么句话:“水界至尊,令旗屠龙。号令湖海,莫敢不从。”(默……鞠躬,偶知道偶改得烂)但凡水路上跑的江湖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么个人——“屠龙娘子”韩绯蔷。常言道:“武无第二”,当今武林中所公认的水上第一人,便是这个纵横七海,所向披靡的女人。其人甚恶海盗水匪,专与其为难,出道近二十年(那个时候一般十四、五、六岁就出道),灭在她手上的不义之徒,恐逾千百。沿海百姓皆对其奉若天神,户户立生祠以祭之。八年前,东海七大海盗,黄河五大水匪联手设计,欲将其除去,不料却被她单刀赴会,独人匹马,全身而退,并着十二匪首内六人当场为其击毙!又加之为人任侠,水道上的朋友一多半都受过其恩惠,“屠龙令旗”在水上怕是比圣旨还灵验。手下掌管四海水兵,黄河六大船帮,长江七十二水寨,是出了名精明强干,雷厉风行的巾帼豪杰。甚至有传说,因辽宋征战而形成的渤海“四不管”地带,便在其掌握之中。
江湖传说,多有其夸大之辞,白玉堂却清楚此说不虚:因为他的结义兄长“钻天鼠”卢方,“翻江鼠”蒋平皆曾是韩绯蔷手下“十二蛟”。说得夸张一些,陷空岛也可算是“屠龙娘子”在长江的暗舵之一。
看来自己是为‘屠龙娘子’所救。这韩绯蔷一向急公好义,又与自己有旧,若是说明情形,请动她出手相助。在东海之上,纵使严靖这般绝世高手也断断从她手里讨不到好去!
正自盘算间,只听得“吱呀”一声,门户轻启。白玉堂忙整衣起身,正待道谢,却被来人震得目瞪口呆,那份惊讶绝不输于初见严靖真面目之时!!!
:“怎……怎么会是你???!!!!”(插花:来的不是偶家阿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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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黄昏,晓月隐现。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五仙祠(旧时妓女信奉“五大仙”[即刺猬、黄鼠狼、老鼠、蛇、狐狸],敬于老板专设之密室,称之为“五仙祠”)香火鼎盛的档儿,今日却门可罗雀。因为,现在祠中搁着两具尸体,方才初亡的吴铭与昨夜遇害的环翠。
:“噫——呀——”晚风轻轻推开了祠门,淡淡的月光在地上拉出条浅浅的人影。
跨过门槛,月光晃亮了他的脸,竟是化名李正的仁宗赵祯!
踱入祠内,步子略微踉跄,竟似醉酒般站不住脚。好容易立住身子,呆呆地盯住一具尸身,白帆布的掩帘下,露出一幅绘着水墨山水的白纱衣袖。
环翠……不,听展昭说你本名叫赵沁,朕可以叫你沁儿吗?想来你不会反对吧!
他还说你是叛臣云王的女儿,是庶女,后来又被牵连官卖,这之间一定吃过不少苦吧?说起来咱们还是远房堂兄妹,以前在京城怎么没见过面呢?若是朕早些见到你,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折磨了,朕会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是的,朕想朕是喜欢上你了。明明咱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不是吗?看到你的第一眼,朕就坠入了个深深的梦里,再也醒不了,更不愿醒。这,大概就是老师讲过的“一见钟情”吧!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你的眸子,神色,身影……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什么?你笑话朕?笑话朕说大话,明明见了还是一样保不住你?没错,笑吧!你尽量笑吧!!朕就是这么个没用的天子!!!居然连自己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
苍天呐!!!!!!!!!!!!你对朕不公!!!!!!!!!!为什么连一点希望也不给朕!!!!!!!!!!为什么刚刚开始追求就宣告了彻底失败!!!!!!!!!!!!!!那是……那是朕平生头一回的心动啊!!!!!!!!!!!!!!!!!!!!
……对不起,吓到了你罢?是朕不好……你放心好了,今日朕在此起誓:必定擒获凶手,还你个公道!!!还有……朕不会再逃了,朕要宣战!去取回属于朕的东西!!朕会拿到天下给你看!!!
沁儿,你就在那儿看着朕,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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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千头万绪,疑案扑朔迷离,展昭三人于屋内冥思半日,仍无丝毫头绪,正自烦恼间,只听门板轰响般地拍起来。
门一开,滚进个人来,竟是吴铭老仆——吴鑫。
只见他扑至展昭跟前,老泪纵横道:“展大人!您要为我家主人伸冤呐!!”
展昭连忙舒臂相扶:“老人家,不必多礼!明狱查案乃我辈分内中事,无须相求,展某亦当倾力而为!”
:“那大人为何还不擒拿凶手?还我家主人个公道!”吴鑫气得直吹胡子瞪眼。
杨文广可有些看不过去了:“案发不到半日,我们还无法确定凶手何人!”
吴鑫差点儿跳起来:“不是燕婉那贱人还会是谁?”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指控,令三人俱为一震。看来,转机,出现了!
展昭柔声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那个贱人,负我家主人久矣!”吴鑫目露凶光,炙人若焰,若是燕婉在此只怕已被其碎尸万段!:“我家主人出身江南望族,八年前进京赶考之时,就在这‘玉人箫’上与那贱人相遇——当时她还不过是初升花魁的雏儿!那时主人便对她一见倾心,互许终身。后因急于赴考,无力与她赎身,便自约定:高中之后便来迎她!并留下祖传龙凤宝钗中之金凤八宝钗为证,还带走了她的妹妹——婉若小姐。后主人虽高中榜眼,但由于换代之时(先为天圣七年,八年前正是真宗仁宗两代皇帝交替之时),官场倾轧,主人恩师家族,尽皆失势。主人亦受其牵连,险些获罪下狱,此时又遇婉若小姐病重,主人为其倾囊相救,最终是人财两空。此等逆境之下,我主人仍对那贱人倾心不改,甚至对当时礼部尚书小姐刘静的青昧,不予理会!谁料这贱人听闻主人失势,竟在‘玉人箫’上开房接客,对主人不再理会!害得主人心灰意懒,一蹶不振。后因当今皇上天恩浩荡,主人一族,世泽重延。贱人得到消息,竟又接近主人,百般讨好,狐媚惑人,引得主人与她重修旧好!如今主人遭难,凶手除了她,还有谁??!!!”
杨卫二人本来眸子晶亮,岂知愈听愈自不赖,唯有展昭仍是端坐不懈,洗耳恭听。听完之后,正色道:“老人家,您提供的线索极为有用,但这案子事关人命,展某自不敢罔下断言,还得细细查访才是。今日到此为止,展某恭送老丈!”说罢,亲自扶起吴鑫,送自门外。
迈出门槛,吴鑫回过身来,颤微微地向着展昭又是一礼,展昭不及相让,也只得受了。他抬头之时,正遇着夕阳之曦打在青年面上,金色余晖细细地描出他柔和的轮廓。吴鑫心头“咯噔”一下,口里喃喃道:“……生得好像她……”
展昭亦感惊讶:“老丈!老丈,您是怎的了?”
吴鑫方自回神,忙笑道:“只是看到大人想起一位故人而已……展大人请回,老夫打搅了。”
掩上房门,展昭犹自惊疑不定。这边厢,杨家小子却已按捺不住,闹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好线索!说穿了不过一件风流公案而已,竟拿来恼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