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认识你."那群人倒是齐心,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知道,诸位找在下有什么事?"
"杀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众人举起兵器冲了过来.戚少商想也没想拨脚就跑.
在继追杀顾惜朝后,江湖上第二轮大型痛打落水狗活动现在正式开始.顾惜朝就站在城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他很清楚,戚少商在之前的花石纲事件中,得罪了天下侠道,但有官府的庇护这帮人不敢做什么,但现在戚少商没有官职在身,也就是一普通的江湖人,江湖的仇杀,官府是不管的.对于这种大号型落水狗,现在不打还待何时.而且打落水狗原本就是他们所擅长的.
七 何当共剪西窗烛
这一场追杀相较于顾惜朝对他的千里追杀来说,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完全是一群疯狗在撕咬.咬的戚少商全身是伤.大侠最后让侠义道人们追杀至死,这种结局太讽刺了.也许顾惜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玩了这么久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摧毁他的信仰,告诉他,戚少商,你是错的.现在差不多他也想认同顾惜朝的看法了.并非人情薄凉,而是这个世道无情.
连着几天不眠不休的恶战,戚少商觉得自己的生命快要到了燃烧怠尽.击倒最后一名敌手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他倒在了大地上."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他想笑,心出奇的平静,曾经的恨,曾经的怨,好像也随着这场撕杀的结束而结束.他已无力去恨也无力去怨了,疲惫一种深深的疲惫之感袭击心头."就这样吧."他想,就这样死去吧.他真的很累."顾惜朝."深藏在心中的那片青影此时反而清晰起来.他想看看他.如果此时还有什么留恋那就是他,顾惜朝,这个他恨了一生却无法杀之的人.
顾惜朝一如即往的来验收他的胜利成果.他蹲下来看着戚少商,就像小时候蹲在地上看虫子一样.看着让蚂蚁围攻的虫子在地上翻滚,挣扎,然后慢慢的没了声息.他欣赏着他死前的容颜.他加诸于他的,他全还了.把自己失去一切的历史重新在戚少商身上完整的演绎了一遍.这种感觉真好.他很想看看上天会不会给戚少商也创造一个奇迹.
"惜朝."濒死的戚少商竟然向他伸出了手,那一声温柔的呢喃令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青山深处,茂木修竹,有小屋一所,屋后溪水潺潺.月如钩,人不眠.有红烛拖曳,烛影翩跹.顾惜朝拿起一把剪子,剪落纠结的灯花.
床上的人睡的很香.饱经沧桑的脸此刻如婴儿般恬净.顾惜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在最后一步把这只满身血污的大侠给捡了回来,而且还按到浴桶里洗刷的干干净净.他那满身的泥垢用了整整两桶水才洗净.还有他那头发,简直一堆乱稻草,好几次他都想拿剪子给剪了.咬咬牙弄了半个时辰才把他梳理好.完了再把他中的乱七八糟的毒呀暗器之类的给清了,那些东一刀西一剑的皮外伤给包扎了.还好都没伤筋动骨.并为他推血过宫治疗内伤.做完一切自己累个半死,这家伙可好美美的睡去了.一想到这他就恨的牙痒痒的,这次自己是亏本亏大了.
"还睡."顾惜朝磨牙,伸手使劲捏了捏他的包子脸.床上的人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顾惜朝笑了,戚少商也笑了."你始终也杀不了我."顾惜朝愣了一下,戚少商肯定而又有些讽刺有些无奈的语气像极了自己,而这话话也是他曾对他说过的.
"是呀,我若真的想杀你,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顾惜朝并不否认.
"现在满意没有?"戚少商问的云淡风清.
"还没有."顾惜朝摇头.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戚少商非常好奇.
"你."顾惜朝邪邪的笑了,一把扯掉他的被子.被子下的戚少商身无寸缕.戚少商畏寒的缩了一下身子.伸手想去拉被子,却被顾惜朝按住了双手.然后他的唇印在他他的唇上.戚少商呆了一下之后抬脚使劲踹了下去.顾惜朝猝不及防从床上摔了下去.
"你还真是疯了."戚少商拽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缩在床角怒冲冲的说."你看清楚我们都是男人,你要做这种事,找女人去."
顾惜朝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索性脱掉外袍,解下腰带.对晚晴他一向是怜香惜玉,对戚少商,没那个要."你始终也杀不了我"这句话彻底的刺激到了他.戚少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男女情事,他一直都看的很淡.欲望常常让自己的理智压制.这一次他不想再委曲自己,事到今日,他再也不必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下还有什么他顾惜朝不敢做.他盯着戚少商目光渐渐变的冷酷.
戚少商习惯性的去找他的剑,这才想起逆水寒已经断了,而现在他的体力根本不足于与顾惜朝相抗,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中跳动的火光,他感觉自己从头寒到了脚.接下来便是赤裸裸的强暴.一向温文尔雅连杀人都斯斯文文的顾惜朝,此时却像只发了情的野兽,被子让他扔到了墙角.戚少商双手使劲想推开他,只听"卡嚓"一声,顾惜朝捏着他的手就那么一折,他的双腕脱臼了.戚少商闷吭一声.反射性的咬住了唇,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去.顾惜朝低头舔舐了一下,然后顺着血向上舔到了他的唇.戚少商张口想咬,顾惜朝比他更快一步,牢牢捏住了他的下巴.粉色的舌尖伸了进去,霸道的与他纠缠着.直至两人都不能呼吸,顾惜朝才丢下他.戚少商脱力的倒在床上,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着.
"戚少商."顾惜朝冷笑."你好听,我留你一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羞辱你."
戚少商呆呆的看着他.目光在震惊之后即而变的麻木.他挤出一丝疲倦的笑容.淡淡的问了句,"顾惜朝,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你?"顾惜朝一时没有说话.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对你而言我是又什么呢?"他没有回答而把问题扔回给戚少商.
"仇人,永远的仇人."戚少商想也没想,轻轻吐出心中早已准备好很久的答案.
"很好."顾惜朝笑了.他的问题让他很气恼,他回答不出,戚少商对他来说算什么,曾经以为是知音,现在却是他时时算计报复的仇人,但要他动手杀他,他却是万万不能,也无法容忍他在他面前死去.他很矛盾,他不会忘记当初就是这种矛盾毁了他的一生,断送了晚晴的性命.一想到晚晴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去.
"顾惜朝,你这样做对得起晚晴吗?"戚少商看出了他的迟疑,依旧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是你自找的,戚少商."顾惜朝冷笑一声.低头咬了下去.
他近乎残忍的蹂躏着他的身体.疯狂的在他身上啃咬.仿佛想把他带皮带骨给吃肚.今天的戚少商有点怪,不该聪明的时候反而耍起小聪明.跟他顾惜朝玩心计,那是找死."该死的戚少商."顾惜朝有点赌气的想,他的身体渐渐让他感觉到了迷乱.那只不过是一具普通男性的身体,比自己美丽的妻子差太远了.可自己生理上的冲动却越来越强.一时间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疯的连自己的身体也忘记了它的本性.还是禁欲了太久,身体也感到了寂寞.
自己真的是什么也没了,当顾惜朝进入他身体的一瞬间他悲哀的想着.连尊严都让他无情的撕碎.这个人难道仅仅是为了折磨他而存在.然而心中却无恨,一片的空灵,没有半点杂尘.窗前的红烛摇晃着,滴滴烛泪落下.夜还很长.
这一夜,让顾惜朝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酣畅淋漓.多年来那壮志难酬,受尽世间白眼而郁结于胸的气闷,全部消弥于无形.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往日总是轻颦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戚少商,唇边泛起了会心的微笑,原来,他的身体竟然可以给他带来如此的愉悦.自己留他一命真是留对了.
戚少商睁开眼的时候,顾惜朝并不在身边.他慢慢的看了一下自己.昨夜欢好的痕迹早已让顾惜朝清理干净,脱臼的手腕也恢复了.只是全身都在痛.像是让拆散了架再一块块的重新拼起的痛.可奇怪的是心却感到了放松,那是一种被卸下了所有重负的轻松.无力的扯了扯被子,把自己包的更紧些.他冷.一无所有的感觉是什么?答案只有四个字,心灰意冷.他无聊的看着床顶的帐幔,动都懒得动一下,就这样死了吧.他想,现在生命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那自杀吧.死在这里还是出去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再自杀.是上吊还是投河,是服毒还是自刎.死了后会有人给他收尸吗?会不会放任自己的尸体让野兽吞噬.也许过个几年,路边偶尔露出的一截风干了的白骨那就是他.九现神龙这个名号在江湖永远成为一个笑话.
那么会有人因为他的死而悲戚吗?红息应该会吧.想到那个等了他五年的女子,心抽痛了一下.此生所负唯红泪.那么顾惜朝呢,他会不会伤心,突然他感觉到了好奇.目光飘到了门外,并不见那片青影."他会不会不回来了?"戚少商心中震了一下,让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还留下来做什么呢.难道陪我这个仇人.他不会了,他应该扬长而去,留下我自生自灭.一个人在失败与失意中慢慢腐烂至死."他笑了,上天终于给了他最严重的惩罚.罚他的毁诺,罚他的软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苟且偷生的孤独.
顾惜朝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戚少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面朝着门,目光的越过床前那架素净的竹制屏风茫然的飘落在门外,看到他的时候,裂开嘴笑了.那表情像足了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顾惜朝来到床前摸了摸他的头把一包衣物放下.轻声说."起床了,戚少商."
"嗯."很意外戚少商竟然温顺的点了点头.顾惜朝笑了笑转身打算去厨房.宽宽的衣袖似乎让什么东西挂住了,他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扭着就看到戚少商的手指正死劲的扯着不肯松开."怎么了?"顾惜朝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戚少商垂了眼,什么也没说,却也不肯松手.顾惜朝顺势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说."我只是去做饭."戚少商抬眼看了看他果然松了手.
寂寞谁都讨厌,孤独没有人愿意承受.戚少商也是人,他也不例外.顾惜朝渐渐明白了他此的心境.他在害怕,害怕把他一个丢下,他无力去面对所发生的一切,昨日还是众人眼中的大侠,百姓口中名捕.今日却成了一个跌落泥坑的乞丐.所有的人都弃他而去了.他受不了,他的神经并没有他相像中的坚强.这份深深的悲哀他不堪重负.这个时候真的留下他的话,可能他能做的,唯一会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放任自己生命的流逝.
戚少商摸着柔软的衣料.心中却突然一酸.自己沦落到要乞求敌人的怜悯,他始终还是不够狠,不能像顾惜朝那样,斩断一切.他的心还有牵绊.命运故意嘲弄着他们,当时他没有离顾惜而去,今日顾惜朝亦没有弃他而去,这个天下到头来,只有顾惜朝陪在他身边.他们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可以唯一知他的却只有顾惜朝.衣服的大小正合适,衣料柔软而厚实.很保暖.也很轻便,不像自己以前的衣服厚重难看.看样子顾惜朝倒是很花了一些心思.刚刚穿好衣服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的香味.肚子很不争的气的叫了起来.他快步转出屏风来到餐桌前坐好.接过顾惜朝递过来的饭就开始吃.菜不多只有三两样,清淡而精致很合适他这种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菜的味道非常好不亚于尤知味的厨艺.吃着吃着戚少商想起了红泪.记得当初红泪给他炖的鸡.虽然一片柔情可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不过当时他全吃了.红泪做的东西就是毒药他也吃."红泪.红泪."他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就端着碗发呆."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顾惜朝冷笑一声去拿他的碗.戚少商急忙向后一躲.低头大吃.顾惜朝只好缩回了手.戚少商吃饭比较快.可能早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细嚼慢咽这个词对他来说跟一只鸡腿,一根青菜一样没什么区别.当顾惜朝一碗饭才吃到一半的时候,戚少商就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与锅里的饭.然后他打着饱嗝,很不好意思的看着顾惜朝.顾惜朝略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慢条斯理的吃完自己碗里的白饭.吃完饭他又漱了漱口,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边的水滴.戚少商就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他.他有点不服气,同在江湖飘,这顾惜朝怎么就没染上一点江湖的匪气.顾惜朝放下手帕,瞟了一眼餐桌对戚少商说."你去洗碗."
"我."戚少商显然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惊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小二那会洗碗比我快."顾惜朝想起他们旗亭相识的日子.一丝浅笑浮出.戚少商却摇了摇头,他不想想,过去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想."知道了."他爽快的答应着.利落的收拾好桌子.顾惜朝等他洗完碗出来,便拉着他,想一起出去散散步,哪知道刚走到门口戚少商却像触电似的甩开了他的手,一个人在屋里找个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顾惜朝想了想放弃了散步,拿了本书在他的对面坐下.晚晴的医书顾惜朝看过不少.戚少商这种情况,他很清楚是心理疾病.在外受了太多的伤,所以他潜意识中开始恐惧,从而排斥外面的世界,就像受惊过度的蜗牛一样再也不想从他的壳里出来了.堂堂一代大侠,竟落魄如斯.虽然这是他报复的目的.但却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看着他,顾惜朝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他还记得在鱼池子乍看到戚少商变成药人时的震惊与心痛.那时他宁可杀了他也不想变成药人.现在的戚少商虽然不是药人,却锋芒尽失.再也看不到昔日的英姿.不错他是成功的剥去了他身上的侠义,把他由大侠变成了人.却也斩断了他飞翔的双翼.让他失去了最迷人的风采.这真是他想要的吗?顾惜朝在思考.过了会,他豁达的一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当自己多了一个玩具人偶.他顾惜朝什么时候会好心去为别人担忧,尤其是这个给予过他致命打击的戚少商.
戚少商在角落内,只是简单的呆着,什么不想,什么也不做.他只知道顾惜朝没有把他丢掉.这就够了.以后的日子他只想简简单单的过.不管顾惜朝如何看待于他都没关系,只要他别丢掉他.他不想,他再也不想一个人.
夜晚,顾惜朝又抱了他,这次他没有丝毫的挣扎.很意外,顾惜朝的动作温柔了很多.抚摸着他削瘦的身体,心中莫名的轻叹了一声.生死之间,他,顾惜朝蜕变了,可是戚少商却躲在了蛹中,"算了."他想."就这样乖乖的呆在我的身边也好.放心吧,这一生我都不会把你丢下."
八 罗衾不耐五更寒
戚少商的生活简化到了,吃饭,发呆,睡觉.日复一日.无喜也无忧.最近周围的积雪在融化.虽然已到了春天,但温度很底,尤其是夜晚接近黎明的时候.丝丝寒意从泥土中冒出.渗过小屋的墙壁.钻进帏帐之中.厚实的棉被渐渐变凉.戚少商使劲裹了裹还是冷.
床上本来只有一床棉被的,自从他来了后,顾惜朝又加了一床,可他仍然不觉得暖和.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钻进顾惜朝的怀中.才能安睡.可是今天顾惜朝不在.早上一早他就出去了,临行前给他做好了午饭与晚饭.他张了张嘴想问他去哪.却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把话咽了下去.
无聊的吃着饭,洗着碗,然后接着发呆.平时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之余,偶而抬头,总可以看到顾惜朝的身影.今天,他总是无意识的抬头,眼中却空空的,他有点想他,却又不想想.原以来他晚上会回来,不过等到玉兔东升也没见他的影子.有点失望的一个人上了床,却辗转难眠.冷,彻骨的寒冷令他睡不安枕.本在江湖飘,寒冷是禁的惯的,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怕冷了呢.戚少商想了想.那大约是上了连云寨以后的事了吧.边塞苦寒.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大帐里总感觉到冷.所以他喜欢把自己裹的厚厚的.年复一年,他一年比一年怕冷.
小屋很安静,静的可以听到烛泪滴落的声音.他不敢把红烛吹息,无边的黑暗会像怪兽一样把他吞噬.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有点混乱了.自从进了这个小屋后,他的思绪便再也没有乱过了,近年来一直为恶梦缠身,这几日倒是睡的非常的安稳.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寻常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