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千里之外
写在前面的话:
折腾了两天,一直没有定准番外的感觉,郁闷的很。直到看到小翠的回帖,正好又听着《千里之外》,忽然心有感触,灵感如潮,片刻间写下此番外。(果然,好的回帖是作者的动力啊~~深有体会!)匆忙间,或有不周,请指正!合掌!(另,题目跟内容其实没啥关系,纯属乱用。)吼吼~
霪雨四月的西湖,弥漫着醉生梦死的惆怅。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诉不尽那千古风流。
画舫顺流轻轻移动着,只在水面泛起微微的涟漪。没有撑篙的,也没有掌舵的,仿佛无人一般,静静的在西湖上漂泊。
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撩起窗上的帘纱,一阵细雨飘进了窗内。
袭灭天来枕在银锽朱武的大腿上,慵懒的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渴。"
银锽朱武将一杯清酒递到袭灭天来唇边,袭灭天来眼睛也不睁,就着他的手边就喝了。
银锽朱武宠溺的抚摸他柔顺的长发,"天来,西湖的景色这么美,不要睡啦!起来吧?啊?"
袭灭天来睁开眼睛,从窗子看去,远山、高塔、寺院,朦朦胧胧的象裱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确实很美。只是,我没兴趣。继续睡。
银锽朱武苦笑着,刚吃饱就困,象只懒猫......帮他拉了一条锦被盖住了身子,又怕他真睡着了积了食,就跟他说话。
"哎,天来,我昨天去帮你买梅子的时候,卖梅的老丈给我讲了西湖十景的传说,你要不要听?"
袭灭天来哼了一声,爱讲不讲。张开嘴,等着。
银锽朱武一看,赶紧从旁边搁着的白玉碗里捡了一粒腌好糖的梅子塞进袭灭天来的嘴里。袭灭天来仿佛酸到了,抽了口凉气,然后一脸满足的继续养神。
于是银锽朱武开始讲故事,"诺,你看外面,那边就是十景之一的‘雷锋夕照',这里边还有个凄美的传说。话说,有一位蛇仙修行了千年,化作人形,来到这西湖,爱上一名书生。两人郎才女貌,合合美美,还生了个儿子......后来,有个法海和尚,看不惯人家恩恩爱爱,就把白娘子打回原型,吓死了许仙。白娘子又费尽千辛万苦去盗灵芝,救活了许仙。许仙却因害怕蛇仙,就跑到了金山寺出家躲了起来。白娘子一怒之下,水漫金山,最后被法海和尚镇在了这雷锋塔下。十几年后,白许二人的儿子考上了状元,终于救出了娘亲,一家人就团圆了。"
袭灭天来坐起身来,看着银锽朱武,"你讲的故事,真的很白烂!"
银锽朱武一笑,把你弄清醒了,目的就达到了嘛!
银锽朱武拉着袭灭天来起身,走到船头。船正缓缓的靠近岸边,银锽朱武撑了把竹纸伞,扭头对袭灭天来说,"走吧,上岸去逛逛?"
细雨如丝,绵绵密密的,很快的濡湿了衣裳。青石板的路沾了雨水,也越发的明净光滑。
银锽朱武一手撑伞,一手搂着袭灭天来的腰,仿佛怕他摔倒一般。
袭灭天来推了两把没推开,也只好由他。
他们自己不知道,那一付四月霏雨里颠倒众生的幻象留在了多少人的记忆里。
俊美神逸的公子多情,眼如秋波的娘子含羞,袅袅婷婷的走在黑瓦白墙下,通向金山寺的小道上。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他们两人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那些路人才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半山上,金山寺里香烟袅袅,诵经声阵阵,木鱼声敲得袭灭天来脑仁疼。
袭灭天来冷笑一声,什么四大皆空,什么宝相庄严,都是虚妄!瞪了银锽朱武一眼,谁你叫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转身就走。
银锽朱武赶紧跟在屁股后头追着,"哎呀呀,等等我啦!"
袭灭天来没有目的疾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寺后。与前面的香火繁盛相比,后面竟是杂草丛生,破落颓败之景。正在诧异间,看到一个老和尚坐在一棵树下,望着远处,嘴里念叨着什么。
袭灭天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对面正是高耸的雷锋塔。
银锽朱武上前一揖,"老丈,雨湿地凉,您为何坐在此处?"
老和尚摇摇头,"我错了,我错了,错的离谱啊!"
银锽朱武问,"什么错了?"
老和尚闭着眼睛,仿佛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我悔不该听信法海的话,什么斩断尘缘?什么人妖殊途?都是昏话啊!昏话......我错了,素贞......"
袭灭天来和银锽朱武对视一眼,问,"白素贞不是已经被状元从雷锋塔下救出了吗?"
老和尚老泪纵横,"哪里来的状元?哪里来的救赎?我们的儿子早就死在那次水漫金山了!都是我的错啊!"
......
故事往往离真实很远,都是人们编出来安慰自己的。
银锽朱武拉着忿忿不平的袭灭天来赶紧走,以免他一把怒火烧了金山寺。
袭灭天来哼了一声,"许仙活该!谁让他自己没主见?宁可信别人,也不信自己的老婆呢?悔死他算了!"
银锽朱武噗哧一乐,久不见他这般孩子心性。"好啦,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个地方很美的地方,叫做桃花庵,我们去找找好不好?不过,听说有桃花妖,你怕不怕?"说着,故意做了个鬼脸,想要吓吓袭灭天来。
袭灭天来五指一张,推开银锽朱武的脸,懒得理他这么幼稚的玩笑。
翻过这个小山头,豁然开朗,一大片桃花林跃入眼帘。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桃林里的气温仿佛比外面低了一些,雨水仿佛都凝结在了空中。桃花上的水珠啪嗒一下落进土里,没有了声息,仿佛美人的泪。
袭灭天来深吸了一口气,到处沁着淡淡的花香。
银锽朱武得意一笑,似乎说,怎么样?不错吧?
两人在桃林里走了半晌,仿佛进了一个迷宫,绕来绕去,都不得出去。这才意识到,竟是一个法阵。于是袭灭天来手捏法印,阵阵有词,末了,咬破一只手指,将血珠弹了出去。
"走吧!"袭灭天来看了一眼傻呆呆望着他的银锽朱武。
银锽朱武干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他家的阿来,为什么随便干什么都这么帅呢?怎么看也看不够!咳咳。
两人出了桃花障,远远看到水边的两个人,一愣。
一个白衣银发之人,跪在青石板浣洗衣衫。棒槌敲击在衣物上,发出叩叩的鸣响。
他垂着头,微笑着,专心的敲打着衣裳,浑然不知身后长长的银发拖曳在地,沾湿了桃花雨。
另一蓝发之人走上前去,拿了一把玉梳,将他的头发理顺,又从怀中取出一条蓝丝带帮他将头发挽起。
"莲华,总跟你说要记得将头发挽起来,你总是忘记!"善法天子说。
一步莲华抬起头来,歉意的笑笑,"你真的说过?我真不记得了,而且我不会弄啊!"
善法天子拉起一步莲华,"还跟你说过什么?不要跪在地上洗衣裳!都不记得了!回头湿气进去,又要喊腿疼!"说着,俯下身去帮他揉了揉膝盖,又抬头责怪的看了他一眼。
"走吧,回家去。"说着,善法天子把衣裳捡了捡,扔进大木盆里,端了起来。
一步莲华跟在善法天子身后,乖乖的走着。
走到上山的小石板路上,与朱武二人打了个照面。
善法天子心中一惊,回头看一步莲华,没有任何反应,才悄悄松了口气。
一步莲华问道,"两位施主,你们是来游览的吗?此处地处偏僻,没有客栈,不妨到庵里稍作休息?"
袭灭天来看了一眼银锽朱武,面上已经露出不满。
银锽朱武装作没看见,答言道,"好啊,好啊!那就有劳了!"
善法天子暗地里哼了一声,还真是厚脸皮啊!
其实,这桃花障乃天子设下的法阵,一般人难以进入。原来,有人曾经得窥一步莲华天颜,惊为天人,一传十,十传百,惹得多少登徒子来骚扰。善法天子一怒之下,惩戒了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于是又有人传言,山上有妖怪,杀人不眨眼的。从此才得了清静。又避免有人再度闯入,于是设了桃花障。可是这阵法又怎么难得倒袭灭天来呢?他也是精通佛门阵法的高人啊!
山上的桃花庵不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寺里也种了几株桃花,比山下的那些开得更好。
一步莲华请二人在庵堂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善法天子开门见山,"你们来做什么?一步莲华如今已经没有了记忆,你们最好不要再来打扰他的清修!"
袭灭天来冷笑一声,"你想太多了!我才懒得理会他的死活!"
银锽朱武见袭灭天来说话不似往日,知道他是生气了,赶紧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慰一般。
"善法天子,你误解了。我们只是恰好路过,没想到竟是这么巧合!"
善法天子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三人正箭拔孥张呢,一步莲华端了一盘桃花糕和三盏桃花茶走了进来。
"没有好的招待,这是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见笑了。"
只见粗瓷盘内,桃花糕清香扑鼻,粉粉嫩嫩的,十分精致,看着就食指大动。桃花茶也是晶莹清澈,不见花瓣,只闻花香。
银锽朱武连忙称了谢,又偷眼去看莲华。人虽是瘦了,却看着精神还好,眼底那一抹流波,纯净如水,没有一丝的杂质。银锽朱武心底打翻了五味,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惆怅,难以名状。
夜里,雾深露重,一轮昏黄的月亮低垂树梢。
银锽朱武看看身边的袭灭天来,呼吸均匀,已经熟睡。悄悄的爬起身来,走到一步莲华禅房之外。
房里还亮着灯,里面还有人说话。银锽朱武悄悄蘸湿手指,点破了窗纸,向内看。
只见善法天子端了一只紫玉的小盏,递给一步莲华,"该喝药了。"
一步莲华乖乖接过来喝了下去。
银锽朱武皱了皱眉,因为他闻见一种熟悉的味道,但是又想不起是什么。
看着善法天子服侍一步莲华睡下,熄了灯,才赶紧趁着善法天子还没走出大门前溜走了。
次日,一步莲华见到朱武二人,温柔的打了个招呼,问道,"两位施主,你们是善法天子的客人吧?何时来到庵内?让我好好招待一番吧!"俨然一付初次见面的样子。
银锽朱武甚感蹊跷,脑中火光忽然一闪,明白了过来。难怪那味道如此熟悉,竟是彼岸花的花香!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孟婆汤里的最重要的两味便是彼岸花的的花和叶。一起入药,便能洗净前尘往世。若只是采花入药,便是忘情之水。你可以说它是醉三生,梦三生的毒,也可以说它是抛去一切悲伤的良药。
银锽朱武暗自恼怒,转到后室寻到善法天子,怒气冲冲,"你,你怎么给他喝那个?!"
善法天子拍开银锽朱武抓住他的手,冷笑,"不给他喝那个,他死的更快!你不知道吗?他已经没有了功力,身子现在全靠药维持着,只要动情即刻便老!求求你,放过他吧!就让他安静的在这深山中陪伴青灯古佛,无欲无求,长生不死好不好?!"
对于一步莲华,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个昨天都不复存在。也许,这便是永生。
银锽朱武急急的追着袭灭天来走在下山的路上,"哎呀呀,天来,来这里真的是巧合啦!你等等我啊!"
袭灭天来哼了一声,忽然停步,转过头来,银锽朱武险险撞到他,急忙刹住脚步。
"你别当我是傻瓜行不行?一路上你走到哪里见寺就进,见佛就拜!别告诉我你已经成了佛门的善男信女了!"原来你早有预谋,到处寻找一步莲华的踪迹!袭灭天来气得不轻。
银锽朱武苦着脸,拉着袭灭天来的袖子摇晃着,"真的,真的没有!求求你,你别不相信我!我就是想给你学做素斋来着,你不是只肯吃素吗?"
袭灭天来发泄了一通,火稍小了一些。其实他早就知道银锽朱武的目的,一直不肯拆穿。只是真的遇到了一步莲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哼,我要吃糖藕!"
银锽朱武一听,连忙应承,"没问题,没问题!这就回去给你做!"说着,抱起袭灭天来,一溜烟的跑下山去。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