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闪闪亮的不知名碎物飘晃在眼前,好像是樱花的花瓣折射了太阳的光辉。
Sun,在世界的各个地方照耀着大地,我想起那尊阿波罗小像。
我想大声地对你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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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的父母花了八年的时间接受袁朗,但是好在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也没给过吴哲难堪,第八年除夕前吴伟坚给儿子打了电话,很委婉地提到要他别一个人回家,那个时候吴哲知道他们家终于给袁朗留下一个位置,以后面对的只有外界,再没有来自家庭的苦恼。
袁朗那年除夕上吴哲家的时候有些小紧张,尽管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吴哲的父母了,第一次是三年前吴哲小姨家的表妹结婚的时候。吴伟坚和林岚并不讨厌袁朗,但是怎么也不能那么容易接受多年疼爱和让他们没有过多操心的儿子带一个男人回家。袁朗刚到的前一个小时大家都比较尴尬,不过后来一起包饺子的时候说上话儿就好多了。袁朗父母早逝,林岚听他说起因为十年前一场天灾失去父母和亲妹妹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她看得到这个人平淡话语下隐藏的悲伤,这是年长者能够一眼分辨的东西,所以当时林岚脱口而出一句话:袁朗,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叫我妈。
这句话一出口,吴伟坚手里的擀面杖险些掉在地上,袁朗怔怔地看了林岚一会儿,再自然不过地喊了一声"妈"。林岚听后再撑不住借口去了洗手间,吴伟坚也匆匆跟去。剩下吴哲和袁朗站着发愣,手里拿着饺子皮和筷子忘记放馅儿。用了八年的时间终于得到接受,这惊喜来的太晚,他们都过了能够欢呼雀跃的年纪。
那一年,吴哲三十二岁,袁朗三十九岁。
晚上袁朗怀里抱着吴哲躺在床上忽然间冒出一句:现在我知道你有时候没头没脑地问问题是像谁了。吴哲一手肘搥在他胸口:说谁呢!我妈才没有那样呢。袁朗一面装疼一面笑着纠正:是咱妈了。吴哲一下子有些怔,他扭头去看那双黑夜里依然闪亮的眼眸,然后恍惚着重复:对,是咱妈了。
这一天,等得太久。
初调去新部队的时候,吴哲适应得很快,副队长一职得心应手,萧烨大胆下放权力给他让他全队普及光电知识,于是三中队每个人在应付了萧烨白天的软笑折磨后,晚上往往还要挑灯夜战,完成吴少校布置的作业。萧烨让吴哲负责选拔新人,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平日里笑着如临春风的年轻人,折磨起人来花样层出不穷,他有一次在射击场看着吴哲训斥一群射击成绩不理想的新人,"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南瓜!就是一群南瓜!我从来没见这么差的成绩!从来没有!"他声音不是特别大,不过这话说着格外地难听。然后那十几个可怜虫被罚跑了两万米,吴哲吩咐了几句,身边的苏朝阳大笔一挥,记分册上刷刷地扣分,萧队长晃出去,"吴哲!"
吴哲跑过来,萧烨不喜欢听他叫队长,于是微微一笑,"萧烨,啥事儿?"
萧烨一挤眉毛,"你和他们有仇啊......"
吴哲侧头看看那十几个跑圈的人,一咧嘴,"以前有一个教官告诉我,‘做得鬼中鬼,方为人上人'。"
萧队长仰天长叹,我不惜色相辛苦给三中队赚来的好名声就这样被你给败坏了,"你知道这些人私底下都怎么叫你的吗?"
江朝阳这时正好过来,笑嘻嘻插嘴,"我倒是听隔壁咱自家的老人说过这小子,什么‘惟小人与吴哲难养也'。"
吴哲一记眼刀飞过,江朝阳立马跑去监督新人跑圈。吴哲对萧烨一笑,"这小子外号‘日不落',说他没日没夜跟班跑,还有心思来嘲笑我?"
萧烨和吴哲直翻白眼,"他没日没夜跟班跑是谁的意思?反正我这队长没说过。"
吴哲装傻干笑着戳在那儿。
"你有一手,我真没想过你能这么快让我手底下这群人服帖,现在我倒想知道知道以前带你的中队长是哪个。"
"一个中校,袁朗。"吴哲坦白交待。
萧烨听了大笑,"我说是谁,原来是他。"
吴哲有些惊讶,"认识?"
萧烨冲吴哲挤眉弄眼,这位帅气队长最对不起他那张脸的时候很多,这种表情也算是典型的暴殄天物了。"应该说是不打不相识。"萧烨记起和袁朗初次见面的事就忍不住喷笑,"对了,吴哲,这个礼拜天放假。"
"哦,那我想请一天假。"
"连着礼拜六一起?"
"嗯。"
"你小子没事总往外跑,女朋友?"
吴哲嘿嘿笑,"萧烨你这么帅都没有呢,我哪儿找去啊。"
萧烨准备回去了,一挥手,"赶明儿有空带回来我看看就行。"
萧烨后来和吴哲关系一直不错,四年后萧烨在一次任务中受伤,复员后他开始经商,没事就找吴哲去,死活缠着要看他对象,等他真见到袁朗的时候,吴哲听到萧烨很没水准地骂了一句脏话,最低级最难听的那种,一张俊脸拧成了麻花状,直拉了吴哲的手说,这个烂人你都敢要?吴哲大笑着说袁朗你没救了,原来烂人这名号不是我叫响的啊。
袁朗某日和铁路说完正事,铁路扔给他一个包裹,眼神古怪。
袁朗拆了看,最顶上有一张照片,是他和吴哲在夕阳下的那个影子,背面是吴哲熟悉的字:周六周日,请假出来,B市AA路TT小区C楼XXX号。还有一个信封里装了一把钥匙,包裹里的是一套休闲装。
袁朗和吴哲分别3个月,这是第一次吴哲提出要见面,虽然打过电话,但是哪里能和见到人相比。袁朗看完信,抬头看一眼他的大队长,铁路在沉默。
"你可以拒绝我请假的要求。"袁朗先开口。
铁路瞄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拒绝?这个人是你自己选择的,他的存在也没有改变你什么,你和他之间如何相处,什么时候见面都是你们的私事,我有权干预你这个?"铁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只是想叮嘱你们凡事小心些。"
"我会的,我们都会珍惜。"
铁路站起,他靠在窗边看那一群新人,齐桓正驱赶他们抗着原木跑过,"这批新人有对双胞胎?"
"秦火、秦风。"
"有意思吗?"
"哥哥秦火是光电学士,弟弟秦风也是电子营出来的,目前看是不错,分数也都不少。"袁朗想起那哥俩被他训斥时倔强的样子,很像以前的他,那样细微地拧紧眉毛,不大彰显的怒气隐隐地浮现。
铁路又看了会儿,"周越洋以后不能和你凑合一起,我看再这么整下去我辛苦挑来挖来的不全被你们撵走就出了奇了。"
袁朗有些无奈地笑,"这批人的选拔快完了,这两个兄弟挺好,您甭担心了。"
"下个月有一次联合特种部队大演习,对手未知,具体通知过些日子就下来了,你看看挑几个新人,我要看看你和周越洋捣鼓出什么东西来了。"
袁朗应是,手里捏着那个吴哲邮寄过来的包裹,手心里不自觉地温暖。
袁朗敲响那扇门的时候,还从楼梯间的窗玻璃里扫了一眼外面,有鸽子成群飞过,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区,在B城不算出众,但给人感觉很好,他处理了一些相关事宜才开车出了A大队,到了这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门敲了几下没人开,他才想起口袋里的钥匙。
我曾经给你的那一串被你带走去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他穿了那包裹里的衣服,黑白条纹上衣,牛仔裤,还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袁朗是有日子没这样穿衣服了,多少有些不习惯。
门开了,客厅里看上去简洁宽敞,南面有厨房,与客厅之间只有玻璃门隔断,门口放着一双鞋,应该是吴哲的。
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袁朗随手推开一扇门发现是书房,那么,他一定在另一间。
果然,一张极大的双人床上,吴哲睡得正熟,外套随便撇在单人沙发上了,被子卷得极乱裹着半边身子,他趴着睡的,手抱着一个大枕头,不知道睡了多久,呼吸声这样的沉重。
袁朗侧了身子坐在床边,想把被子拽上来一半给他盖好,吴哲身子压得死死,也不动弹。袁朗看着这个人,多久没见了,三个月吧,眉毛还是那样的浓,睫毛还是那样的长,嘴角挂着笑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东西,这么安静的时候真是少有,平日里他话多的时候总是絮叨个没完,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的时候那眼神都是灵动的。想起上次自己病了他急起来的样子,袁朗微微笑,眉梢却纠结了有些难过。他轻轻唤他名字,"吴哲,吴哲......"
吴哲翻个身,没理会,袁朗拉了他的手,还是轻轻地叫他名字,"吴哲,把被子盖好再睡......"
吴哲睡梦里被人扰了颇不高兴,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小声念叨,"妈,我再睡一会儿,上学还来得及。"
袁朗笑了,这真是做梦呢,然后轻轻抱了他肩膀摇一摇,"吴哲,来,把被子盖好再睡,咱不起来。"
吴哲舒舒服服地在袁朗怀里翻过身来,袁朗顺着他把被子扯起来给盖好,吴哲不知道怎么就倚他怀里了,头半靠在他胸口上,手一下子就环住袁朗的腰了。
袁朗看这架势一半会儿也醒不了,干脆也歪在那个大枕头上睡过去了。
等吴哲醒过来都已经是五点多了,他睁眼就看到袁朗的脸,吓了一跳,又看看自己,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抱着睡的,吴哲睁大眼睛左想右想:我没把他怎么样吧......
他一醒袁朗就醒了,看吴哲又瞪着大眼睛就笑,吴哲不清晰地问,"你怎么不睡了?"
"怀里那个人滚来滚去的,我要是能睡着那就是死人了。"
吴哲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才滚来滚去呢!"然后看着袁朗轻笑的样子,忍不住上去摸他的脸,"我不是做梦,是你吧......"
袁朗本来是笑着看他的,听了这一句就没了笑意,梗了一梗才说,"不是做梦,是真的。"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谁都不想起来。
结果没抱多久吴哲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袁朗看他,"你那新上司克扣你钱粮吗?饿成这样了?"
吴哲从床上爬起来,用脚勾了拖鞋带上就去厨房,"我中午等你,一直没吃饭,昨晚上睡太晚了,有些困,就先睡了一觉。"他来之前在饭店要了几个菜,从冰箱里都拿出来准备放微波炉热一下两个人好吃饭。
袁朗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这房子是你家的?"
吴哲一边在厨房里摸索东西一边回话,"不是,是我小姨家的妹妹的,那姑娘和男朋友跑去青岛了,这里要卖掉,我就说那卖我得了。"
"你还有钱吗?上次的不都拿给许三多了?"
"自己妹妹,还不能先欠着啊。"
袁朗心里盘算一下这样的房子的市价,"算我一个,这房子我也要拿钱。"
吴哲从厨房里站出来,他刚找到围裙,"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我要买的,你拿什么钱?"
"你买这里干什么?"袁朗淡淡地问。
吴哲没回答,"冰箱里好像有啤酒,你自己去拿,冰水也有。"然后又钻回去继续研究那几个菜怎么热。
袁朗正想继续把这个事说完,突然屋里电话响了,吴哲让他先接了,他去洗手。
"喂,请问您找谁?"袁朗拿了话筒。
一个干脆的女声传过,"啊?不是吴哲啊,我按错号了?"
"没有,他在,您等一下。"正好吴哲过来,袁朗就让他接了。
吴哲接过去就开始放枪一样地讲话,"沈冰,你这房子不错啊,我还以为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儿了呢,挺好挺好,值得表扬,哥没白疼你......"
他话没说完,袁朗就听那边打断了,声音还不小,"滚!少和老娘扯,你小子不知道金屋藏的什么娇呢,等我去和你妈打小报告去。"
"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脾气,哪个男的要你啊......"
"嘿,你别管,我家那口子还就乐意要我,怎么了吧......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个破少校,不就书念得早点儿,人长得高点儿,又不是乔治·克鲁尼,没事儿你美什么呀,你有人要啊,哪个人愿意要你这个话痨,成年在部队看不着影儿的,哪个?"
吴哲得意了,瞅着袁朗乐呵呵地说,"你别说,还真有一个。"
那边又声调高起来,"谁家孩子这么傻啊,脑子拎不清?"
吴哲笑得愈发得意,袁朗的脸却黑了几分。
电话说完,吴哲继续去热晚饭,饭端上桌,"那是这房子的原主人,我小姨家的妹妹,沈冰,拉小提琴的,用我妈的话就是搞艺术的。"
袁朗帮他把碗碟都收拾好,两个人坐下吃,都饿了,于是两个男人风卷残云似地消灭了这一桌子菜和饭,虽然是中午的,不过那家饭店做的味道不错,两个人都吃得挺高兴。
吴哲没怎么看袁朗喝啤酒,他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下午睡多了,脑袋有些涨,吃完饭是袁朗洗的碗,他窝在沙发里看体育新闻。
不多时又有些晕晕的,可能是没睡好,然后刚才又喝了凉的啤酒,吴哲按着太阳穴,心想这是怎么了。
袁朗过来看他,就用手帮他按着那里,问,"没睡好?"
吴哲嗯着,"没事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他靠在袁朗身上,背对着他。
袁朗掰他的脸转过来,"真没事?"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我不在,没人和你斗嘴啊。"
袁朗仔细想了一想,"真没有。"
吴哲侧着身子看他,好像是很落寞的样子,眼角有一种淡淡的沧桑感,心里面酸了几个来回,"袁朗......"话没说完,嘴被人先堵上了。
袁朗环着他在怀里,然后细细密密地吻,好像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坐在这里,不管电视开着世界变着,吴哲扭着身子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自己转过来双手紧紧扣住袁朗的背,想了这个人三个月,终于抱在怀里摸到手里,有些不相信现实的虚幻感。
袁朗断断续续地说着,"衣服你选的?挺好看......"
吴哲咬着他的耳朵,一面笑,"我的眼光,不好看才有鬼......"
两个人吻着吻着,就变了质,袁朗扯了吴哲身上的衣服轻轻往上带,他略凉的身体已经升了温,压了吴哲两个人倒在长沙发上。
再等一会儿,吴哲感觉整个房间都是袁朗的气息,他微微仰了头想躺得舒服点,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额头,两个人顶在一起微笑,吴哲急着想要更多,贴近袁朗被他拉过手,按在他心口上。
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心跳。扑通、扑通。
两个人再次贴近了环抱,袁朗的声音环绕着吴哲,"去床上......"
吴哲死拽住他不松手,"要去你自己去......"
袁朗邪气十足地笑了笑,"谨遵圣谕。"
身体交缠,两个人都在欢愉的一刻忘记了整个世界,或许这个世界上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能舍弃另一方。
遇见你,是我今生最美的风景。
最后的时候吴哲听到袁朗压低了声音唤他的名字,阖上眼睛任汗水从额头滴落,他紧紧缠住他不放手,两个人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板上,然后一路纠缠着进了浴室,吴哲明亮的眼眸里的光在袁朗看来几乎遮掩了灯光。
水汽弥漫过后他们才回到床上,吴哲枕着袁朗,用手轻轻摸着他的心口。
袁朗说起吴哲的那些"妻妾们",讲起自己怎么伺候着那些花儿。
吴哲给他解释一些那些花儿常有的毛病。
袁朗说那些夕阳的照片他都留着,将来要和他一起去看遍那些美丽的景致。
吴哲说他刚去的时候那个部队里的人都不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