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任梁只觉得内力终于从由丹田缓缓回来,顿时四肢百骸无比舒服,但是还是被封着行动。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张殿菲,心想你这就是放虎归山。
"你别得意。"张殿菲看着他"这药只能抵三个时辰,之后你内力还是全会失。"他解了乔任梁的穴位,瞪着他,眼中有火光。
以乔任梁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张殿菲的对手,这点,他们两个都清楚。
所以,乔任梁直接走到李易峰床边坐下,抬起他身子,手抵在后心。
李易峰被王传君封了穴道,用的是天山派的独特手法,而显然受了内伤,身上又有很多已经包扎过的口子。现在张殿菲要他做的,显然是解穴,要么无法替他运功疗伤。
"张殿菲,要想我救他......"乔任梁说"你把王睿叫来。"眼色决绝,手抵在李易峰的后心处,他现在只要一用力,李易峰绝对会命丧当场。
张殿菲还是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一个响指叫来了个亲随耳语一番,那人跑出去不出一会儿就回来了,后面跟着穿着锦衣的王家公子,亲随随即退出去。看那公子平常装束,头发随便绾了个髻,"殿菲你找我?"
但是马上就呆住了,盯着眼前穿着白袍,脸色苍白的乔任梁"小......小乔......"
"睿少爷,好久不见......"乔任梁看着王睿,轻轻一挑嘴角,那眼角一抹风情,明艳不可方物。他的语气嘲讽~"这几年过得可好?"
王睿初时有些惊惶失措,但看着乔任梁的笑容,马上也笑了,玉面月眼,笑得有如春花盛开。"还好......小乔,你脸色......怎地弄得这么憔悴?"说着向他走过去。
就一句话,乔任梁觉得心里被暖风吹了一下,嘲笑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住。
张殿菲就站在乔任梁所坐的旁边,双手轻垂但又蓄势待发。
王睿走到床边,看了下张殿菲,正对上他明亮的眼光,竟没再走近。
"我想杀要害你的人,"乔任梁撅着嘴瞟了一眼李易峰"但是这个人不但出手误我好事,还下药害我,你说我该不该救他?"说着话,姿势却一点没动,抵着不省人事的李易峰。
"哼~"就听得张殿菲冷笑一声。k
"谁能害我?"王睿笑着说"你要杀谁?"
"要害你的不是别人,就是~张殿菲~"乔任梁的声音顿时没了刚才的撒娇,变得十分冷"他是唐门的细作,难道你一点没怀疑?"
"小......小乔"王睿登时变色,看了看乔任梁,又看了看张殿菲。
"现在我手上的,就是毒手邪神李易峰,你别说你不知道,"乔任梁一刻不停"他们都是唐门的人,这个张殿菲就是为了害你,为了搞垮王家,才潜入金刀府这么多年的。"
"......"王睿望向张殿菲,希望他给一个解释,但张殿菲什么都没说,连脸色都没动一下。
"小乔,这里面可能有误会......"王睿说。
"哈......"乔任梁长笑一声,"张殿菲,你真行......"他笑完冲着王睿说"王小熊,我今生骗人无数,惟独从没骗过你!......"说到此处轻轻摇头,眼波流转,嘴角微抬,"没想到如今,你却不信我......你不信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小乔,我不是不信你......"王睿看到乔任梁这样,知道他是急了,从小都是他让着他,没想到十年没见面,他还是这个脾气。"我......"
"那你就是不信我......"一个很轻的声音如叹般说,张殿菲脸的唇上挂了一抹笑容,眼睛好像清水中的石子。
"我......"王睿现在根本没法考虑事情谁要害他这个事情的真相,两个人的逼视就让他无法喘息。
"王睿......"张殿菲一手伸出抚上了王睿的肩,眼睛直盯着他,有瞥向乔任梁,"我也没想到,堂堂天山双鹰之一,......居然是金刀王家的细作,棋子。"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乔,居然能为了王家,在苦寒的天山上呆了十年还多。
王睿在张殿菲过来的时候,没有做丝毫的躲闪,现在就直盯着他。他自己眼中的神色已经肯定了张殿菲的话,但是张殿菲眼中的神色,却让人看了都痛心。
"不错,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乔任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过聪明人都活不长。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我走出哪儿去?"张殿菲轻笑了一下,笑得王睿心里一颤。
"王小熊你还愣着干嘛?"乔任梁看见王睿还在那里站着不动,张殿菲的手还放在他身上,一阵气愤。
"乔任梁,"张殿菲回头看着乔任梁,丝毫不顾忌身后的王睿,"我劝你快打通他的经脉,要么我们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殿菲......"王睿抬起手来,握住张殿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如既往的凉,那手轻轻一抖,但没有挣脱,"那么说......程管家和四姨的暴毙,是你做的............?"
张殿菲感受着手上熟悉的温暖,没有回头,"不错......"
"那......二伯父......"王睿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可抑止地颤抖。
"我说不是,你信我么?"张殿菲没有回头。王睿少年丧父,却是三辈单传的金刀门继承人,二伯父对他甚好,感情甚深,却在三年前比武招亲后突然中毒身亡,凶手是谁一直没有查到端倪。
王睿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扳过张殿菲的脸,他平时从不敢这么做,不光因为张殿菲的武功比他还高出很多,还因为张殿菲的气势站在那里,如松柏挺立无人可以侵犯。但现在他就是想看着张殿菲的眼睛听他说不是他做的~"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他惊讶地看到张殿菲转过来的眼睛里面晶亮地闪着光,下巴上的手印鲜红,他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十年,张殿菲心想,我们一起呆了十年,十年的风雨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人的一句话,但是难道他能这么直接说出来?那置尊严于何地?
王睿也懵了,张殿菲这个样子他从来没见过,哪怕是二人混在江湖被人砍得九死一生也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而此时......他觉得自己身子僵硬,脑袋完全不能思考。
只觉得身上几处穴道一麻,他惊讶地看着张殿菲,却张不开嘴。
"乔任梁~"张殿菲仔细地看了王睿一眼,好像要把他的样子记住,然后决然转身看着小乔,"你如果不救他,我现在就杀了王家今天来翱城的所有人。"
"哼~"乔任梁冷笑"你忍心么?"
"......"张殿菲笑笑,眼中却少了丝生气"要么我可以杀你~反正你不救他,他怎么的都会死。"
"好我救他。"乔任梁答应的十分爽快,说着把李易峰抬起成坐姿,坐在他身后,缓缓轻拍揉着李易峰的解穴穴道。又把他反过来,对着他解穴。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只听见李易峰的呼吸声渐渐粗了起来,张殿菲一眼不眨地盯着乔任梁和李易峰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王睿。王睿无奈地把眼光在那三个人身上转。
"哇~"的一声,李易峰一口血吐在乔任梁身上,幽幽抬起眼帘,待看清眼前的人,嘴唇轻启,满口是血衬得那白牙触目惊心。他笑了一下,声音微弱"小乔,你救我?"
乔任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手没有离开他身上的穴位,现在进行到后段关键,撤力不光对被救人,就是对施救人都十分危险。
乔任梁自认并非亡命之徒。但他无奈的是,最近总遇到亡命之徒。
其中最头疼的是这个李易峰。
因为他感觉到李易峰已经抬着嘴角,向他靠过来了。
"你想死就继续过来......"乔任梁瞪着李易峰说,他手压在他的穴道上,不敢出力挡着。而李易峰干脆没理他,仍旧用全身力气靠过来。
"易峰,你别拿性命开玩笑。"旁边的张殿菲一声低喝,深沉有力。
这时候李易峰才抬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张殿菲,干笑了两声~只听见气没听到声音,然后他扳回一张平脸嘲笑着说"殿菲哥,我的生死,你怎么有空关心了?"
张殿菲抿着嘴唇,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他还是过去压住李易峰的肩,让他半点移动不得。
"张殿菲,你放手。"李易峰不大的声音里面已经参杂了怒气。
有人放手了,却不是张殿菲。
乔任梁收了内力的一刹那间手已经出掌拍向张殿菲,
王睿想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可是他的掌没有拍到张殿菲身上,就被挡住了。
李易峰听见自己左臂咔的一声,心里骂了一句。
张殿菲已经在一瞬间点了乔任梁的穴位,回身看李易峰的胳膊。
"你本用不着出手,他伤不了我。"张殿菲冷冷地说,用竹片夹了他胳膊,敷上一等的伤药。
李易峰脸色阴冷"我出不出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是大有关系,"乔任梁在旁边,看着张殿菲说"上次要不是他出手阻拦,我早就杀了你了。"他偷袭不成,心下愤怒瞪着李易峰,"李易峰你就是个偷窥狂,你一直......"本来他想说你一直在旁边偷看张殿菲,但是竟然没有说得下去。
因为,人的嘴只有一张,所以一时间通常只能干一样事。
乔任梁的身子突然被勾住,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嘴唇紧紧压迫了上来,乔任梁想退后却动不了,头也被从后背揽过来的手托住。
乔任梁就奇怪,这个人不是刚从阎王殿门口转回来么?怎么有这么大力气。他张开嘴等他进来咬,但是李易峰的舌尖却非常狡猾地在他嘴里游走,让他没法咬到。他只觉得吻得他天旋地转,满口腥甜发烫,胸口起伏,浑身难受,不知过了多久那边却还不松口。
"够了!......"张殿菲一把扯开紧缠着乔任梁的李易峰,眼光像利剑一样扫过乔任梁,又紧盯着李易峰。
乔任梁也向李易峰看去,他面无血色,满头虚汗,瘫在旁边倒气,嘴角鲜血淋漓而下,却连擦的力气都没有。加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十分诡异。
亡命之徒!!~乔任梁舔了下嘴边的血,呸一口吐在地上。
"张殿菲,你现在要把我们怎么样?"乔任梁说,凭他的聪明才智,他也摸不透张殿菲现在的想法。却感到晕穴一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束手无策。比如说王睿今晚,能看能听却不能动不能出声,心里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
张殿菲转过来,拦腰扛起他把他送回自己的屋子床上盖上被子。
第二天早上,张殿菲又过来,解了他的穴,冷冷地说"少公子,今天就是武林大会,辰时开始,不即时上山就要耽误了。"
王睿发现,自从点了自己的穴后,张殿菲就没有再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殿菲,小乔和李易峰他们?"王睿自己也想不出来,自己上次置疑张殿菲是什么时候了。虽是少爷,但是在张殿菲做决定的时候却从没拂过他意。
"少公子,你何必多问。"张殿菲背对着他走在前面,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易峰是我门的人,小乔是公子的人......"他轻轻地说"武林大会在即,我怎么能现在杀他们......"
王睿快走两步,轻轻赶上张殿菲,从后面搂住他,搂得很紧,能感觉到他身子微微颤抖。难道是昨夜他用内力给李易峰疗伤而致?是了,小乔只能打通经脉,断不会给李易峰疗伤的。
他探头向前,侧面看张殿菲的脸,清俊硬朗一如平常。此时却轻咬着嘴唇,眼神落在远方。
"殿菲......"王睿轻声说。
张殿菲心里一颤,闭上眼睛,动也不动,任凭王睿箍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
直到前面有人来报,老爷和车马所有随行人员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少爷和张公子呐。
王睿放开张殿菲,先一步走了出去。
张殿菲尾随其后,跟着那个背影,肩宽腰细,雄姿英发,又是那个万人羡慕的金刀王家单传的少公子。张殿菲知道,他刚才犹豫了,他犹豫要不要杀我,刚才他身上的杀气已经从背后笼罩过来,但是他还是没下手,就去了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谁都知道,今次武林大会争的是武林盟主。
只有武林盟主才有资格用龙吟刀。
而金刀王家,这次对龙吟刀势在必得。
只是,他得的了么?
第 6 章
第六章
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了。
王传君在黑暗中推断,武林大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不知道到时候师傅会不会去,那个井柏然要知道了师傅是当年剿灭井家的十家联盟的带头大哥,会不会对他不利啊?
王传君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道有多久,竟然发现这石室不但不小,而且还有间屋子,床桌台凳一应俱全,不光有干粮水缸,连蜡烛都有,却没有点火之物。让他不禁气恼,发誓出去以后一定随身带*折。
看来这是井柏然屋子的秘间,那么这里一定有机关出去,王传君不甘心地再一次摸索。强迫自己去注意没注意过的细节。摸到墙上字画,突然心中一荡。凑上前去,仔细闻辨。
装裱过的字画,本是很难摸出内容,但这幅却有所不同。
因为这幅,本就是王传君画的。
不但是他画的,还是他的得意之作。
王传君把消瘦修长的手指抚上,感觉着,自己曾经画的线条。
画面上是一条碎石水墨小径,小径旁边却星星灵灵地长了很多花草,小径延伸向右上远处一个黑点。
其实那个黑点,却是一口井。
而小径两旁的花就是汲水人偶尔洒水出来的水,日久所生。
王传君当时就觉得自己此意甚妙,还揉了兰花的蕊进了颜料画那花草,至今凑近闻来,仍有淡淡清香。
而左上几个苍劲狂草~阡陌幽香~
当时自己画完甚为得意,甚至不忍出手卖了,而终于在三年前那场乱局中遗失,自己悔恨不已,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重新见到。~准确地说,是闻到,摸到。
王传君竟然一时间心旷神怡。掉进石室的憋屈也减了几分。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落在井柏然手里。
怪不得他说"你若是要掩人耳目,就不要拿着写着‘君子'的画满街游走。"原来他也藏着自己的画。
他伸手向画上,他博闻强知,虽不是过目不忘但也差不多。更何况这幅是他的得意之作,他记得清清楚楚,这幅的"君子"二字,正是在"井"那个黑点处。
轻运内力,恰到好处,才能感触出那种微凸出纸的字。王传君浅笑了一下,这么复杂,恐怕只有有心人才能发现吧,原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却听咔嚓一声,一阵冷风从床那边传来,王传君奔过去,看见床边出现了一条走廊。
原来,那幅画井的后面,就是机关!!而开启机关,只是要用那么恰到好处的可以让"君子"显出来的内力。
井柏然,你......王传君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他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画,那么势必找不出来这个机关,难道他故意留下机关让他来猜?
王传君一边在不宽的地道里面匍匐而行,一边想着,我以天山武功封了他的内功心脉,又以天山六合掌打他,如果他现在还未解毒,那真是必死无疑了。
走到尽头出来,正是星垂平野阔。一面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城,想必就是翱城,而另一边是连绵群山,不用问,自是万剑山庄了。
王传君掐算时日,自己在地下应该呆了将近两日,那么此时,已经应该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晚上了。不知道井柏然怎么样了,不知道小乔又怎么样了,师傅有没有亲去大会。
草原寂静无声,群山黑压压的耸立,王传君的心情比天幕还浓,施展轻功,直奔万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