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蛊之乱(汉武同人)————月色如殇
月色如殇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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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眼眸一转,落到床边的古琴上。琴弦一尘不染,想来是经常拂拭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刘彻抚琴。
刘彻低头看著他笑,竟然站了起来,朝那古琴走去。
卫青吃了一惊,心头不禁有些欢喜。
刘彻坐了下来,将卫青放在膝盖上,调了琴弦,思索一阵,手指轻舒,也不如何作势,一阵悦耳的琴声便从指下流泻出来。
卫青不懂乐理,平阳公主虽然精通音律,却也只是偶尔弹给他听,因此他也不知道刘彻弹得好是不好。但是琴声叮咚,忽急忽缓,忽轻忽响,眼前竟然开阔起来,好像来到了高山之上,幽泉之畔。那琴声愈急,水流也愈急,拍击两岸,水珠飞溅。那琴声和缓,水流也和缓,如绸如缎,泊泊绵绵。到了後来,卫青竟然忘了他在清凉殿里,只觉周围均是水雾缭绕,青草蔓蔓。不由微笑起来,梦里千百回,不正是这番景象麽?
刘彻一曲抚毕,低头见猫儿一脸悠然神往。心中无比柔软,心想:仲卿既然喜欢,朕弹给他听又有何妨,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了。
卫青却不知道刘彻这番心思,尤在品味方才那首乐曲。奇怪刘彻怎麽弹得这麽好,忍不住好奇,趁刘彻不注意,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琴弦。只听"咚"的一声,吓了卫青好大一跳。连忙缩著脑袋,不敢作声。刘彻却一点也不恼怒,反倒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整天,门外的阳光由明亮到黯淡,终於渐渐隐没了。刘彻却始终抱著他,有时自己摆谱下棋,有时涂两笔水墨。整整一天,除了春陀,刘彻没有见任何一个人。卫青不禁怀疑刘彻是不是发现了他,如若不是,为什麽下棋画画时总和他说话呢?虽然心中疑惑,但卫青却很喜欢这样,或许他本就厌恶处在人群的中心,长平侯也好,大将军也好,对他来说,都比不过这一刻的恬淡宁静。
传了晚膳,刘彻似乎满腹心思,只动了几筷就命人收下去了。
夜幕降临,卫青觉得很疲倦,也不像往常一样在地板上跑跑跳跳了,安安静静依在刘彻怀里,不一会儿就睡了。但作为猫儿,却是怎麽也睡不沈的,更何况外边每隔一个时辰就传来打梆子的声音。一整晚,卫青睡睡醒醒,每次醒来,昏昏烛火下,总能见到刘彻那双疲惫又期待的眼睛,每次见到这种眼神,卫青就觉得心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絮,闷闷的难受至极。
卫青一晚上打了好几个盹,到天快亮时终於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见到刘彻一脸疲惫。卫青吃惊的喵了一声,立即站了起来,但起得太快,一时站立不稳,竟然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刘彻也没有像昨天一样立即抱他起来,只是定定看著他,一夜没睡的眼里满是血丝,又是失望又是恼恨。嘴唇用力抿了抿,忽然站了起来,大步像殿外走去。
卫青知道刘彻是真的发怒了,可是又不知道他为什麽发怒,连忙跑了上去。但刘彻步子很大,走得又快,卫青跟他不上,最後只能呆呆的坐在高高的门槛旁边,等他回来。
刘彻出了清凉殿,立即让人把方士找来。
"你说吃了汤药後就能变回来,可是现在什麽动静也没有!"
方士瑟瑟发抖,"陛下,或许是时日太短,药效没有发挥出来......"
"时日太短?"刘彻微笑,"那什麽时候才能发挥出来?一年,两年,十年?"
春陀立在一旁,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伺候了刘彻这麽多年,他知道刘彻是那种真正发怒时反倒让人看不出他在发怒的人。眼前就是这样,春陀看著刘彻嘴边的笑,手心满是冷汗,恨不得自己代那方士,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话来。
那方士心思飞转,虽然他不明白刘彻的性情,但是他也知道,若是一句话说得不好,不单是他,这满殿的人都要跟著他一起腰斩。
叩头连连,"陛下,那误食的药丸叫绮心丸,它与别的药丸不同,寻常药丸药性与身子有关,它与心神有关。仆臣虽然炼出了解药,但那解药也不过是引子而已,若要完全恢复,靠的还是那人的心意。"
"......心意?怎麽说?"
方士小心翼翼的道:"若是那人心里没有强烈的念想复原,就是吃了解药也无用。"
刘彻立时就想痛斥那方士一顿,怎会有这麽荒唐事。但想了一想,又慢慢坐了回去,连卫青都能变成猫儿,还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呢?
"若是你说了谎话,你该知道会怎麽样。"刘彻盯著他,冷冷的道。
方士冷汗涔涔,"仆臣不敢。"
刘彻看了那方士一阵,直到确信从那张卑微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可疑的神色,才命人将他拖下去看押起来。
春陀上前,正要开口,见刘彻挥了挥手,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刘彻呆呆的坐在亭子里,只觉四肢无力,站也站不起来,实在是伤心失望之极。心头反反复复都是那方士的话"若是那人心里没有强烈的念想复原,就是吃了解药也无用。"他想,或许那方士说得对,卫青自从跟在他身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安分守己得唯恐触怒了他,或许在卫青心里,做猫比做人好,至少做了猫儿就不用再揣测君主的心意,不用再唯唯诺诺如履薄冰。
想了一阵,又恼怒起来,自己又有什麽错,是卫青将他的好意视作粪土,一边以最卑微的姿态叩拜在他面前,一边又心心念念盘算著怎麽摆脱他。再没有比卫青更可恨的人了。
想到这里,刘彻立即拂袖起身,大步朝清凉殿走去。他这双手,能够翻云覆雨,又怎惧一个卫青?
到了清凉殿,刘彻反倒犹豫了,在门口徘徊不前。忽然殿内传出一道悦耳的声音,"陛下。"
那个盈盈拜伏的虽然女子一身红衣,却让人想起皎皎月光下的空谷幽兰。
刘彻心头火起,不愧是姐弟,一模一样的恭谨守礼。"皇後怎麽来了?"
"陛下。"卫子夫温婉的侍立在一旁,声音轻柔,"方才平阳公主到椒房宫,和臣妾说了一会话。"
刘彻挑眉,"她没有要紧事是不会进宫的,她说了什麽?"
卫子夫看了刘彻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平阳公主说,卫青已经几天没有回府了,陛下是不是让人找寻一下?"
刘彻饮了口茶,"怎麽,她夫君丢了,反倒同朕要人?"
卫子夫急忙道:"公主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咬了咬唇,"臣妾心想,卫青向来本分,从来没有几天不回府的事情。更何况,现在长安经常出现行刺......臣妾以为......"
刘彻目光一转,落到脚边,猫儿仰著头,乖乖的蹲著。"皇後以为怎样?你不要小看了卫青,以前郭解行刺朕,多少个侍卫都打不倒他,最後还不是卫青将他杀死?朕看,卫青的本事大得很,他自己不愿回来,又有谁能够勉强他?"
卫子夫不敢再说,坐了一会,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回去了。
刘彻心头火气未消,见那猫儿依在脚边,忍不住一抽袍子避了开来。可少了那团毛茸茸的温暖,心头丝毫不觉舒服,反倒像空了一个大洞,到了後来,刘彻越是怨恨卫青薄情,就越是怨恨自己懦弱,只得反反复复的对自己说,卫青算个什麽东西,他又不是少了他就不行。
刘彻心思兜兜转转,卫青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见刘彻脸上阵红阵白,以为他生病了,心中担心,扑的一声跳到了案台上。小爪子推推茶杯,喵喵的叫著。
刘彻一动不动,冷冷看著他,一字一字的道:"卫青自己不愿回来,朕又有什麽办法?"
说罢再也不理卫青,自顾自的进了寝宫。
□□□自□由□自□在□□□
卫青追出几步,刘彻却在他面前怦的一声把门甩上了。卫青被吓了一跳,在门口转了几圈,乖乖蹲了下来。从早到晚,那紧闭的木门也没有打开,卫青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却静悄悄的,什麽也听不到。
直到清凉殿点起灯火时,寝宫里终於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春陀,你进来。"
春陀小心的把门推开一条缝,卫青想跟进去,却被春陀轻轻推了出来。过了一阵,春陀出来了,卫青先看他脸上神色,眉宇间多了一点淡淡的哀伤。卫青越发忐忑不安,目光落在那堆奏折上,刚想跳过去,春陀却捧著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几碟精致的小菜香气扑鼻。卫青放轻脚步,紧紧跟在春陀後面。不知春陀是没有发觉还是刘彻授意,这次再没有把他轰出来。
房里只有一盏灯火,虽然不至於伸手不见五指,但比起外面终究是太过黑暗了。卫青眯起眼眸,踱到床榻旁边,小小的身子正好被锦被落下的阴影挡住。刘彻也坐在床边,眼睛盯著烛火,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发抖。卫青又走近了些,听见春陀小声的劝皇帝多吃些东西。刘彻抬起头,脸上光影交错,越发显得消瘦得厉害。卫青说不清心头是什麽感觉,只愿刘彻多吃点东西。
刘彻执起箸,随意翻翻菜肴,见到那一碗熬得浓浓的羹汤,不知想到什麽,目光一寒,一把将托盘掀了。
"陛下......"春陀急忙跪下请罪。
刘彻冷笑,"你有什麽罪?有些人犯下的罪过比你大,也没见人家怎样!"
春陀不明所以,不敢多说,默默退了出去。
刘彻神色冷峭,见猫儿要爬到他腿上来,狠狠一巴掌将他挥开。
"喵......"卫青被打得滚了几滚,挣扎著爬起来,吃惊又迷惑的看著他。
刘彻哼了一哼,将那托盘抽了出来,随意在上面丢了一块布巾。"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卫青眼睁睁的看著刘彻将托盘丢在露台上,连委屈的叫上一叫都忘了。
刘彻回过头,见卫青茫然的站在原地,眉头一皱,冷冷的道:"猫就要有猫的样子,朕的寝宫难道是给猫睡的麽?"
卫青垂下头,低低的咪呜了一声,慢慢走到刘彻脚边,抬起头看他。
刘彻偏过了头不理他,自顾自的上床吹熄了灯。
卫青孤零零的蹲在地板上,望著托盘好一会儿,终於还是慢慢爬进了托盘,把爪子尾巴缩到肚皮底下,蜷成毛茸茸的一团。
刘彻虽然盖了被子,但睁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翻来覆去,终於忍不住,轻轻撑起身子,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向卫青。卫青好像真的乖乖睡著了,耳朵偶尔抖上一抖,毛茸茸的一团在淡淡的银光下分外可怜。
□□□自□由□自□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彻就起来了,顶著两个浓浓的乌青圈走到露台上。想不到猫儿也起得很早,正用脚掌洗脸。刘彻本来有些心软,但见到他这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火气又腾的一下窜起来了,他真是越来越有猫的样子了。
卫青见刘彻过来了,乖乖蹲在刘彻脚边,眨著眼睛望他。
刘彻理也不理,转过身子,一边让人伺候梳洗一边命春陀奉上早膳。
早膳很快送上来了,香甜的羹米粥,软软的绿豆糕,酥酥的炸虾仁......自然,少不了那一碗专给猫儿备下的软软的肉羹。
刘彻执箸,似乎完全没有留意案几旁的卫青,只对春陀淡淡的道:"以後不必送肉羹来了,朕从来都不吃这种东西。"
"陛下,您忘了?这是给猫儿备下的。"
刘彻一脸漠然,"哪里有这麽娇惯的猫,肉羹是给人吃的,猫哪里能吃,猫就要有猫的样子。去,把御厨房的剩菜拿一些过来。"
"诺!"春陀去了一阵,果然拿来了剩饭剩菜,将它们倒在了碟子里。如果是吃剩的饭卫青也不觉得什麽,毕竟他什麽苦没吃过?但那剩菜显然是从炉灶旁边拾来的,表面上一层黑黑的灰,散发著一股浓浓的馊味,里面还有一些小虫子爬来爬去。
卫青"呜"了一声,垂头对著碟子,耷拉著脑袋,过了好一阵才用爪子拨拨菜屑。
看著卫青抱著尾巴蹲在地上发呆的样子,刘彻丝毫不觉得高兴,反倒越发闷得难受,连早膳也吃不下去了。"春陀,把桑弘羊的奏折拿来。"
春陀连忙去找,但他识字有限,那些奏折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卫青见了,飞快的跑过去,从一堆高高的奏折里面硬是扒拉出一卷竹简,四肢并用将它推到刘彻脚边。
刘彻将竹简拾了起来,却不看卫青一眼,只对春陀说,"你记著,这里是未央宫,天子居所,不是猫该来的地方。如果把东西碰坏了,你有几颗脑袋赔?"
卫青喵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不能听见。
"奴才记得了。"等刘彻走出几步,春陀忽然想起什麽,又追了上去,"陛下,陛下,上次陛下命奴才找寻的猫儿,已经找到了。"
"哦?"刘彻停下脚步,想了一阵,才想起来。
春陀击了两下手掌,一个小内侍将一个竹藤编成的笼子呈了上来。刘彻掀开布帘,里面乖乖蹲著一只银斑的小猫,大小倒跟卫青很像,但在刘彻眼里,也就只有身形像而已。当下不高兴了,板起了脸孔,"朕让你找寻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儿,一根毛也许差。瞧瞧你给朕找来了什麽,这样的猫儿,去病一眼就能认出不是殿里的那只了。"
春陀仔细看了看,怎麽看怎麽觉得像得很,怎麽陛下竟然说一点也不像呢?纳闷了一阵,心想或许是陛下现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人看什麽东西都是不好的。转转眼珠,讨好的道:"奴才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样一只。陛下觉得不像,或许是这只猫还野著,等奴才调教几个月也就好了。"
刘彻嫌恶的摆摆手,"把它拿走,朕从来都不养这种小东西,你自己看著办好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抬腿便走。
这下卫青连叫也不叫了,静静蹲在殿内,孤单又伤心。
春陀听了刘彻的话,满腹疑问,虽然明知此事触怒帝王是十分不明智的,但跟著刘彻,到了太液池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陛下,您不喜欢猫儿,为何您又对清凉殿里的那只猫那麽好呢?"
刘彻停了下来,望著波涛翻滚的太液池水,声音悠长而坚定,"它是不一样的。"
直到夜幕降临刘彻才回到清凉殿,其实他是不想回的,一想到卫青为了逃避他,连人都不愿意做,心里就好象被人扎了一根毒刺,这种尖锐的疼到骨子里的滋味让他几乎发狂。在门口徘徊了好久,他对自己说,他只是到这里把那些奏折拿回去,并不是来看那只猫儿。反复说了几次,才迈过了那道门槛。
进了殿,眼光四处搜寻,却找不到那只猫儿。卫青向来很温顺,除了清凉殿,从不跑到外面去,心中惊慌起来,赶紧唤来春陀,问他,春陀也说没有看见。刘彻再也顾不得什麽矜持体面,让春陀带了一帮内侍去找。
春陀找了一整夜,刘彻担忧了一整夜,但卫青还是没有踪影。
刘彻脸色苍白,木然的坐在席上,只是一迭声的让人去找,最後连卫尉中尉都动用了。皇後闻讯赶来,听说是为了找一只猫,嘴上虽然没有说什麽,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那些侍卫内侍也和皇後一样,只当刘彻使性作狂,他们却不知道,刘彻其实担心卫青已经快担心得发疯了。
卫青毕竟不是真正的猫,他不懂得捕鼠捉鱼,也不懂得见了从街边翻找出残羹冷炙来吃。长安街头又多的是地痞流氓......万一卫青被人捉住,万一卫青在街头饿得饥肠辘辘,万一卫青想回来而进不得宫门......刘彻不敢再想,用力推开拦阻的内侍,大步出了清凉殿。
出了清凉殿,才发现天上不知什麽时候下起了小雨。
"陛下,陛下,明日再去吧!"
刘彻绷紧下颚,用力挤出一声"滚!"
他太清楚卫青,表面恬淡温和,内里却铁骨铮铮,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就是死了也不会回头的。他既离开了未央宫,便不会主动回来。刘彻站在树下,任由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他会去哪里?他会去哪里?
一连五天,只要下了朝,刘彻都会让春陀驾著马车,在长安街头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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