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拥有‘凤凰泪'的人可以要求栖凤山庄为其做任何一事。"
松手后,白衣上的血色玉石散发着妖媚而又温和的光芒,萧定一看的一愣,而后微微一笑。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只靠自己的力量。"
耶律弘目光炯炯地注视她,然后,她俊美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一个纯粹的,美丽的笑,笑的萧定一为之失神。原来她也可以笑得灿烂,笑得真切。
犹如昙花一现,笑容过后,是她遗憾的叹息声:"可惜,真是可惜!"
萧定一先是不解,很快就明白了,亦叹道:"是可惜。"
可惜,她们本可成为知己,却偏要行同陌路。
二月,道宗巡中京,皇太子监国。
戊子,黄龙府饥,赈之。癸丑,南京路饥,免租税一年。
滦州,滦河流经,域内以汉人农耕为主。滦河两岸水草丰美,辅以畜牧,真乃民富马壮。
在饥荒时期,这里是块肥肉。因此,不少部族将贪婪的目光盯在了滦州。
二月末,南京女直兵发滦州,万余女直人金戈铁马践踏而来。
汉人浴血抵抗,一面上报辽庭,一面向邻近的梁王求救。
梁王派兵五千,其年方十五的长女萧莺莺,长相酷似汉人般柔美,却素爱舞刀弄枪,听闻女直犯乱滦州有险,竟跟随父亲所派的五千援兵抵达滦州,出军入阵身手敏捷,大有巾帼之风。
萧莺莺尽显大辽女儿风采,可军队却吃了败仗。由于援兵将领指挥失误,梁王手下损兵近半,被困滦河湾。
女直人放话,只要梁王愿意联姻,将萧莺莺嫁与女直酋长,女直人自会退兵。若一个时辰内无回讯,女直必毁萧莺莺。
时道宗巡中京,皇太子命二皇子耶律弘从东南面招讨司调军一万援之,耶律弘领命,却只调三千人马直杀滦州而来。
三千轻骑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后赶到滦州,一路上不时可见死伤惨状,哀吟哭泣声随风入耳。
军队为首者白衣飞舞,正是耶律弘,见得惨状眉头都不动一下,冰冷目光直射前方。
滦河岸上,铁器相交,血花迸溅,杀伐之声在草原上飘荡,血水喷到河中,染透滦水。
那是一场激战,一场兵力悬殊之战。两千梁王的援兵与两千多本地居民,联成的杂牌军奋力抵抗如狼似虎的女直人。
女直人伤亡三千,尚余七千人。联合军死伤两千八百,余一千二百多人。
不可相提并论的兵力,因为联合军已力战一个时辰,甚至越杀越勇,以一当十。保卫家园,绝不能让女直人抢了粮食。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左突右冲的萧莺莺煞白着脸,咬牙挥鞭,手却渐感力不从心。
正感绝望时,前方扬起尘土,一支骑军悄然而至,远远望去,森严之气令人望而生威。这支天降骑兵在那白衣将领的指挥下以包抄之势飞踏而来,人数不多,却如修罗降世,马蹄过处,眼前飞溅血红。
女直将领喝令手下休得惊慌,见对方只有自己一半的兵力,立即作出决断,由副将率三千人继续围巢萧莺莺等人,自己则带四千人反扑援军。
然而,就如飞蛾扑火一般,女直军撞上援兵便被击溃。看那援军将领,不过一削瘦少年,白衣俊颜,纵马横剑,眨眼之间风云顿起。行止挥洒,似画般美丽,如冰般冷酷。
乱军已然呆愣,而援军如入无人之境,手起刀落,人命不过手中一粒尘沙。
耶律弘并不阻止,只是盯着乱军之将,剑搭雪肩冷道:"你是引颈自刎,还是由本王送你一程?"
冰冷的目光让那人缩了下身子,蓦然忆起,眼前这美若仙子,冷若冰霜之人,不正是传说中的英王耶律弘!倒吸一口气,畏惧目光瞟过前方,森严骑兵如铜墙铁壁包围着他们。心凉之际,忽听身后一声娇叱,乃是萧莺莺与副将正在交战。眼前顿感一片光明,乱军将领突然调转马头,如电般冲向交战处,加入战圈。
萧莺莺正欲大骂,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刀光剑影具已消失,两声闷哼后,脚边倒下两具尸体,正是前一刻要杀她的两个人。眼角余光瞟到白衣人离去,手已伸出扯住那沾血的白衣,对上他回首的俊颜,刹那间失神。
耶律弘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只等她放开自己的衣袖。看她模样及装扮,可能是汉人牧女吧?
"你就是英王殿下?"萧莺莺的柔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耶律弘点了点头,而后提了提手腕,示意她放手。
女孩,尤其是美丽的女孩,冷冰冰的英王素来是唯恐避之不及。
萧莺莺乖乖地放手,嘴角已勾起深深的笑意。早闻英王耶律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乱军之将已除,余下散兵不足为患,不过半柱香工夫,乱军溃逃被杀,唯有投降者方得留一命。
夜风四起,清理战场后,英王军队原地驻营,温暖的篝火在瑟瑟滦水岸边燃烧。
萧莺莺几次求见耶律弘,皆被守卫拦在营外。
倚在门口,从门帘缝中可见那娇美女子默默离去的背影。林月摇摇头,望向已和衣躺在床上的耶律弘,叹笑:"英王殿下好大魅力,引得人家美丽的小姑娘一倾心,要不要我让她进来会一会?"
丢给她一个冰冷的眼球,耶律弘冷哼一声,而后转身朝里抱剑而眠。
"啧啧,好冷淡哦。"林月颇感无趣地耸耸肩,朝另一张木板床走去。
一夜安眠,次日回朝述职,该奖则奖,该罚则罚。
皇太子私下感叹,二弟已成为大辽的常胜将军了。
三月初,道宗回朝。梁王得知,从封地赶来,与耶律洪基于偏殿密谈。
不久,梁王告退,道宗宣英王。
耶律弘进殿,感到有道目光紧盯着自己,视之,乃是萧定一。此刻她当职,只是这目光怎的有些怪,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没有疑惑太久,耶律洪基已给她解疑,"阿弘,再过四个月你就十六岁了,你皇太子哥哥在这年岁都生儿子了。由于你经常征战,也是父皇疏忽,竟忘记给你选妃,若非梁王提出朕还真当忘光了。"
耶律弘眉尖上涌,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道:"正如父皇所说,儿臣征战在外,确实不适合成家。"
"此言差矣!家即是国,国即是家,若无家,何来国?"耶律洪基呵呵一笑,注视着微皱眉峰的儿子,命令道:"朕已决定,梁王之女萧莺莺,美丽大方,能征善战,与阿弘你是最配不过,待到选个好日子就让你们成亲。"
耶律弘怔愣半晌方道:"父皇,你我都不曾见过萧莺莺,光凭梁王之言岂能信之?"
"唉?梁王可是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在平南京女直之乱时,听说那女娃娃可是勇敢的很。"
"啊?"见过?耶律弘想了想,脸色忍不住变了一变,"是她!"那个看起来像汉人的女孩。
耶律洪基笑意更深,"既然认识,这么定了也好,你等着当新郎吧。"
"可是......父皇......"耶律弘微张着嘴,瞪着远远离去的道宗。
欣赏够了她难得失态的神情,萧定一经过她身旁轻轻地留下一句:"恭喜二殿下。"
"你......"耶律弘握紧拳头,目光射出冰冷的光芒,幸而偏殿内无人,否则恐已体无完肤。
冰冷眸光直射那修长削瘦的黑衣背影,直至消失方闭了双眸,黑暗中忆及萧定一适才那怪怪的神色,眉头不由地更皱紧几分。
第十回
三月,江南已是霏雨飘飘的柔媚景色,染透了小楼的红瓦,淋湿了深深的青巷。
烟雨飘渺,雾霭轻笼,柔柔淡淡如女子般婉约,此情此景只属于江南。
大漠,有的只是壮阔无垠的草原,连着天际。看雄鹰遨游苍穹,豪情便油然涌上胸怀,直冲云霄!
豪爽直率,粗犷勇猛,热情如火是草原人的天性,唯大漠草原方能养育出这样胸襟广阔的子民。
大漠的三月无雨,阳光明媚,只是迎面春风依旧带着寒意。然而春天就是春天,在这样的季节据说会走桃花运。
天色真的很好,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悠然自得。
冰封已久的草原上抽出了新绿,远远望去似一片无尽的绿毯,以致在这渺无人际的天地间,那一团黑色是显得那么的不和谐。
细一看,这团黑色并非一物,而是十几个人与十几匹马。他们正团团围着中间的黑衣少年,脸上是一触即发的神色,仿佛只要这少年妄动一下就是死罪。
而中间的黑衣少年倒也配合地端坐马上,连他胯下之马亦是通灵,在这等凶险气氛下仍定在原处,一动不动。马背上的少年赞赏似地摩挲着马颈,将目光调到外围,那个面貌精明身材壮实的首领身上,挑起半边好看的眉毛道:"真是稀客,达剌酋长竟然亲自来到庆州,一路辛苦了。"
"哼!"达剌酋长冷哼一声,盯着少年的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剥,阴森森道:"萧定一,你竟然敢杀我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久之后。黑衣少年,也就是萧定一,俊俏的脸上无一丝惊慌,反而瞄着他似笑非笑道:"达剌酋长,你确信凭这些人就可以杀了我?"
回鹘酋长的脸色变得难看,确实,萧定一的身手不是普通蛮力能赢得了。达剌冷笑:"只要让耶律洪基知道你们父子俩的野心及阴谋,你即便不死,大势亦去!"
被人威胁,萧定一却是气定神闲,目光停在天边悠然的云朵上,淡笑道:"达剌酋长,兀古违约在先,后又设下圈套致我于死地,小爷留他全尸已是给足你面子了。"不等酋长大人发难,萧定一接着道:"我想酋长也是觉得兀古并不能继承你的志向,因此才将他派来做接应吧?毕竟做这种事易让人发现,虽说用自己的儿子做接应最可靠,却也容易断送性命,若非你已放弃他了,又怎舍得让他来做这事?"见他面色更郁,知是说中,话锋一转又道:"想必酋长也知道萧某已升任到殿前副都统,萧某几次救驾有功,皇上对萧某非常信赖,而你却曾派死士暗杀他,虽说皇上不知道,但萧某知道。你说,他是相信我这豁出性命救他的人,还是信你这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之人?你我说话的份量,孰轻孰重?酋长大人,不若你我抛开往日恩怨,继续合作如何?"看着浮云的懒散目光终于定在酋长脸上,变得诚恳而又锐利。
看着他的眼睛,达剌酋长静默沉思。话已让他说尽,千思百转间,便是心有不甘亦无可奈何。半晌方道:"即是合作,不若亲人来得令人放心,我有一女年方十五,容貌虽不及你却也算是美人,你若真有心与我联手,就应了这亲事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呵,萧定一唇角微弯,眸中并无一丝笑意。
春天啊,果真是容易走桃花运,而且还是桃花处处开。昨日向耶律弘道喜,今日竟是轮到跟自己道喜,不知是否该笑?
且笑这桃花即便能开亦不能结果,何况这大漠的桃花总是迟迟才开。
"此事恐怕要让酋长失望了,非萧某不应这亲事,实在是不愿误了令千金一生幸福。"萧定一说的诚挚真切,目中亦是一片坦荡。"你即与我合作,自该清楚似我这般的人,可说是命悬一线之间,不成功便成仁,你忍心让你的爱女守着这未知的将来么?萧某实不愿误人一生,望酋长大人三思。"
达剌酋长的利目盯了萧定一半晌,面上无分毫表情。他的手下更是屏了气息,只等酋长一个动作便行动。
而萧定一则是平静相望,镇定从容。她并无绝对的自信,只是在赌达剌是否真的疼爱女儿。
"萧定一,你真是巧舌连簧,若我强迫这门亲事便是断送爱女的幸福,倒落了个冷血之名。"话中之意,显然是萧定一赌赢了。未行之前已是料到这样的结局,自己可能会被萧定一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说服,但他此来绝非跟萧定一示弱。目光瞟向其中一个手下,见其微微点头,唇角不禁弯起个弧度,冲着萧定一道:"即是说开了,你我之间误会已消,以后我再派人与你联络。眼下我们也该走了,否则被人察觉才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