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灰湖[GL] [下]
灰湖[GL] [下]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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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军帐成了品茶之所,萧铎鲁斡只能无奈摇头。他是老实人,也不会品什么茶,在他的认知中,茶水是解渴的,而非用来消磨时间;他是个率直的人,有话憋不住,担心的话更是藏不住。

      "二殿下,这谣言对您极是不利,二殿下可曾想好应对之策?"
      "不利?那也好,"耶律弘稍稍移了下茶杯,嘴角难得挑起一抹弧度,道:"与我扯到一块儿,那个人现在定不好过了。"
      这话萧铎鲁斡不懂,可不表示林月不懂,乍惊之下茶水几乎洒了一地。
      讶然看向上座之人,俊脸上仍是不变的冷酷。
      看来真是自己猜错了,怎会认为这无情之人会动心呢?
      救他,却又陷他于不义,这是她早就算计好的么?
      心底发寒,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这招够狠!
      不费口舌,不费一兵一卒,便在敌人内部制造混乱,真真是高明的挑拨离间之术。
      如乙辛这狗贼怀疑了萧定一,无形中便去了一个劲敌。
      而她自己,实则并无损失。
      魏王乃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与他相近虽无益处亦无坏处。况且她的身份是英王殿下,又是乌古敌烈统军司及西北路招讨司的大都统,握有强大的兵权,谁敢动她?
      这样的人,岂会为那可笑的感情所左右?
      却说在上京,听闻传言的耶律乙辛本该高兴,这会儿却是在自家王府里摆了个冷脸,宰相孝杰同坐一旁,四目冷瞪对面之人。
      站在二人面前的,是这些年来越长越见俊俏的黑衣少年--萧定一。
      在官场打滚几年,似乎除了长高之外,这少年冷淡倨傲的脾性竟无磨去分毫。
      此刻,魏王与宰相停在她身上的目光虽说不上阴冷锐利,却极欲刺穿她的心。
      这少年,童稚之龄即有极深城俯,为他们谋划过不少上佳之策。然而,人虽为他们所用,其心教人难测。
      一个天赋异禀、聪颖神慧,却又无法掌握的人,留在身边岂非祸害?!
      若非这次的传言提醒,他们到还未想起,这几年对这少年过于放松警惕了。
      "见过魏王、宰相大人,不知二位大人召萧某有何事?"
      枯等半晌不见二人有开口的迹象,萧定一施礼打破沉默,虽是禀性傲然,仍不失了礼数。
      见问,耶律乙辛使个眼色给宰相,自己则靠着虎皮椅背,半眯起眼睥着堂下少年。
      宰相大人的脸换上笑容,颇为亲切地问:"萧副都统,听说你和二殿下很熟?"
      "萧某原不过一介百姓,能有如今这般风光也是得了二位大人的提拔,那二殿下经年在外,萧某护卫君侧,何来机会高攀皇子?"萧定一长身挺立,回答的不卑不亢。
      "哦,这到也是。"宰相微点了下头,又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二殿下的冷酷无情可算是闻名我大辽国的,听说他竟助你治病,这话本相却是不信了,不知萧副都统认为如何?"

      萧定一面色不改,抱胸施礼后朗声道:"宰相大人忙于公务,因此有所不知,这话却是真实的。萧某遭小人暗算得了怪病,幸得二殿下出手相助,否则萧某恐将成了一坯黄土。其实萧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依着二殿下的性子断不会做这等善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事至此时,还有何不明白的,原来她存的竟是这等心?
      心头升上一股怒气,却生生地压住。
      不能怪耶律弘出此手段,反而该佩服她的聪明狠辣,把握住这意外的机会善加利用。
      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小小的计谋能奈她若何?
      她还要留着自己的命与她在战场上见真章呢!
      想起来,至今她们都不曾真正的较过高下。
      又想到她那会儿不自觉中流露的真挈与关心,或许当时她并未生出这种想法吧?想到这个可能,萧定一的心头涌上别样情绪,搅得心中一片烦闷,眉头紧锁在一起。
      魏王及宰相见她脸色确实有些差,甚至浮现极少流露的情绪,暗忖眼前的这少年是真个与耶律弘不熟悉。
      若然如此,那二殿下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挑拨离间......是么?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魏王已起身到了萧定一跟前,比身材已够高挑的少年仍长了半个头,微低了头关怀道:"是本王过于粗心了,竟未闻萧公子的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曾痊愈?本王看你脸色差些,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罢,一会儿本王差人送些补品到府上。"

      也就是说,他也识破这是离间之计了?
      目光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萧定一辞谢:"魏王的关怀萧某铭记心内,萧某虽已无碍,然而身子仍感疲惫,少不得要跟皇上要假几天,万望魏王及宰相大人谅解萧某的不适之处。"

      "哎......萧公子说哪的话,刚病愈是该多休息。你这几年也为皇上鞠躬尽瘁,这假期皇上哪有不准的?"宰相可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既然魏王已改了态度,那他还不跟着变。

      "如此,萧某告辞了。"
      直到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乙辛、孝杰才面面相觑--
      "不知魏王认为他有几分可信?"
      "并非不能信任此人,而是,他的野心不小!"
      那如鹰般锐利,似虎般霸气的眼神,可知他绝非池中之物。
      虽然他不曾流露半分异样,甚至做到了所有的礼数,但凭他身上无法磨灭的孤傲,又岂会是甘心听命于人的角色?
      与这样的人联手,即使信他一分,亦是自取灭亡。
      若然江山在握,除去他便是第一要务。
      九月初,道宗巡幸鸳鸯泺。
      临行,萧定一告病,道宗纵有不舍,亦不得不准了他的假。
      一者,萧定一任职几年甚少告假,揖捕盗贼,保护圣驾,功绩卓越。二者,魏王及宰相等人亦为其说话,若不准奏岂非让爱卿们面上挂不住?
      带了一支浩荡的队伍出巡,道宗心里仍是有些不定。护卫队一个个身形高大,却独少了那个单薄少年给他的一种安全感。
      那边厢,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出了上京道,直往西去。
      "哥,你身子既不好,又为何去西京?若是出了一点点差错,爹可是会剥我的皮啊!"马车里传出一个苦苦的声音,听声线似乎只在十五岁。
      另一个声音轻笑几下,带了些许宠溺,"念经,哥会顾好自己,我们也好久没到处走走了,趁这会儿有时间,到西京看看也好。"
      "好,有哥哥陪着,到哪里都好!只是到西京还有两天的路,这一路上都在马车里不得闷死?不如哥哥你奏琴吧,我许久不曾听到你琴音了。"
      "也好......"
      方才应下,另一道声音突地插进来,"萧定一,你会奏琴?"
      浓浓怀疑,摆明了是不信。
      "寒大夫,我哥的琴艺更胜那宫庭乐师!"容不得人怀疑他敬爱的哥哥,萧念经立即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担心哥的身子,他是一万个不乐意寒风这个跟屁虫跟来。
      寒风不理这小孩子挑衅,沉默着。并非他怀疑萧定一的琴艺,而是一种感同身受。
      他是玄武冰城的大少爷,在寒冰未出生之前,他一直勤于武学,只因有一天他将成为玄武冰城的城主。自三岁开始他就每天练武,除了武学,他的世界里没有其余东西。可是十年后,寒冰出生了,带着一身天生的纯冰寒气,还有一双罕见的银灰异瞳,象征着守护神兽玄武的真正的主人降临了。从此,寒冰便是大家的焦点。他努力的练功,却怎样都不及寒冰这天生的练武奇才,他和其他兄弟沦落为寒冰的陪练。既然没有可比性,又不甘只当绿叶,所以,他放弃了武学,改而学医。

      而萧定一,与他有着相同的经历。
      音律,这世上无人能出凤九天的箫音。旁人或许不知,萧定一却是知之甚详,明知会让人笑话,她还敢碰音乐?
      叮叮咚咚的弦声,在马车内清脆地响起,直击人心。
      寒风瞠目,微一讶然,手支下颌看着萧定一,陷入沉思中。
      其实,他不如这女孩儿,已经注定了无法改变之事,他只会放弃。
      而她却偏要执意去做。
      那份倔傲,正是他所欠缺的。这就是自己与她之间的差别。
      静听琴音,淡淡的在耳边萦绕。
      弦声淙淙,似水流淌,切切若细语,习习如秋风,泻出精致的车帘,随着风儿飘向远方。
      二日后的酉时,马车到了隶属西京的云内州。
      马车内下来三人,其中一人脸色苍白,虚弱的由另二人搀扶方入得客栈。
      看样子那人病的不轻,掌柜的实不愿接这样的客人,如出意外岂不要倒霉?但另二人说他是因车马长途,再加水土不服所致,休息几日便可。而且,这三人衣着虽简却是气质不凡,出手更是大方。掌柜的又怎会自挡财路,赶紧让这三位爷上了天字号房。

      那稍微年长的男子吩咐掌柜的,将饭菜送到房里,烧些热水也送到房里,之后未经召唤不得打扰,说罢放下一锭银子。
      掌柜的收了银子,急忙点头应是,还热心地问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谢绝了掌柜的好意,三人入了天字号房。用饭洗漱完毕后,已近亥时,四下寂静,客栈外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灯火早已熄灭。
      天字号房内的灯仍然点着,三人围着桌子细语。
      "哥,你非要去么?"
      "非去不可!敢对我下毒手,我也要让他偿偿半死不活的滋味!"萧定一狠道。
      "此去来回少说也得五日,该如何掩去行踪?"寒风有些不赞成。
      然而萧定一是铁了心,挑眉对着二人道:"你们以为我为何装病?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因病在房内休息,必要时念经可以躺到床上装成是我的模样。寒风你把着门,防那老狗门下的狗腿子,五日之内我必定回来,断不会让乙辛老狗起了疑心。"

      拗不过她的倔脾气,二人无奈应下,只让她好生保重自己。
      推开厚重木窗,萧定一削瘦的身子如灵猫般轻巧地跃下,远远的消失在夜色中。
      离开客栈数里,在牧民的马群中随手牵了匹骏马,留下相应的银两后,夹紧马腹,连夜往西急奔。
      为了装成自己仍在客栈的假象,神驹乌星自然得留在客栈里,而她不得不将就着这等普通的马匹赶路。
      快马加鞭,两日后终是让她到了回鹘部落。
      达剌酋长的房子很容易找到,为了显示他的尊贵和权力,他的牙帐比普通帐篷要大上好几倍,华丽惹眼。
      牙帐外六人、内四人护卫着,可能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到深夜,这些人便开始打盹。对萧定一来说,这些人即使清醒着亦非她的对手,眼下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纤指点处,一个个护卫便进了更深的梦乡。悄声来到酋长的床边,一指点下黑甜穴,让他睡得如死猪般沉。
      掏出火折子吹燃,一看,他到是会享齐人之福,竟然左右逢源抱着美人儿呼呼大睡,怪道他微张着嘴,多半是在梦里乐着吧?
      暗中冷笑数声,萧定一自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拔了软塞后瓶口迅速往达剌口中倒去。
      突然,达剌怀中的女人动了动,似被火光惊醒,迷茫中眨了眨眼,并未清醒过来。幸亏萧定一眼明手快又是一指点下,顺便再点了另一边的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要做的事,她却并未离去,而是在牙帐里四处翻找着。半个时辰后,终于在床头的地毯下,暗嵌的木格中找到了要找的信,清点一下,一封不少,正是自己寄给他的数量。

      萧定一从容地点着手头的一叠信函,扔入炭盆中,直到化为灰烬。
      浓浓的烟味却呛不醒沉睡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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