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男生的房间————GIVENCHY
GIVENCHY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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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没想。。。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去想!"
电话断了。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突然消失。宁川合上手机,颓然的坐在床上。抬头却看见微风中摇摆的绿色叶片。
我只是碰巧碰到一个人,想跟他聊聊天。
宁川看着阳台上的迷迭香,在心里对自己说。
三分钟后,宁川重新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雨,我爱你!"
"。。。。。。"
"雨,我爱你!"
"。。。。。。"
"雨。。。"
"我现在要去上课了。"
"。。。我也是。"
谈话的氛围突然变的很奇怪,宁川放下电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只是想牢牢的抓住些什么,不要他随着时间而逝。
可是他能够留住的到底是什么呢?
就像这些繁盛的植物,走过夏季,也会在秋季来临的时候撒下落叶。
宁川开始给小雨写信,冗长的一封邮件。重复混乱的语句表达,宁川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他写到了父亲,母亲,哥哥,还有隔壁的姜逸飞,他写到了他的爱,恨,恐惧,期翼,所有的一切,这茫然若失的生活。
点击send,宁川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潮湿。

六点,宁川停止发呆,他更衣出门,却正好看见对面姜逸飞在锁门。
"Hi。"
"Hi。"
"你去哪?"
"嗯,教会有活动。"
"噢。。。"
"你呢?"
"出去吃饭。"
电梯到了一楼。出了大厅,宁川向左,那边是公车站。姜逸飞向右,推着轮椅到路边,招手拦车。
"宁川,你还没吃饭吧?一起怎么样?"
"好啊!"
宁川假装没看见眼前就是自己要搭的车,看着不远处姜逸飞向自己招手。
"你想吃什么?"
"牛排怎么样?"
"好。。。去那间叫花样年华的?"
"成啊。"
宁川看着姜逸飞坐进后排,他的双腿软软的垂在车门外,一阵风吹过,勾勒出它们细弱的轮廓。宁川下意识的把头扭到一边,他不想看到他不得不用双手来搬动它们的困窘。宁川坐在司机旁边,一路上都想回头跟姜逸飞说点什么,但是开着的车窗,呼呼的风声,压抑住他的声音。
宁川推着姜逸飞慢慢的走过牛排馆的店堂,他的手心有点冒汗。第一次为别人推着轮椅,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宁川感觉到自己手里沉重的仿佛某种依附或者叫做依靠。他俯视姜逸飞的头顶,黑色的长发垂在他肩头,随着宁川的脚步微微晃动。宁川突然很希望他们能够就这样走下去。他在他身后,而他安稳的把自己交付在他的手上。
"就坐这里吧。"
姜逸飞抬头看着宁川,让他在一瞬间有点走神。
"。。。好啊。"
服务生正准备撤去了餐桌一边的椅子,被姜逸飞拦住。于是,宁川再次看着他把双脚从踏板上挪下来,双手撑着桌子,费力的移动下肢,在自己对面慢慢的坐下。宁川暗暗的呼了一口气。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水果沙拉。"
姜逸飞打开菜单向侍者示意。宁川看着对面的男子温婉优雅的动作,听着他略显低沉的声音,恍然以为自己在某个老电影的场景里。
侍者询问宁川才让他回过神来。
"嗯。。。跟他一样。"
姜逸飞有些疑惑的看着宁川,然后从眼角眉梢绽放开一个好看的笑容。宁川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刀叉,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你不用那个。。。那个什么,也可以。。。走嘛。"
"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刚才。。。不是也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呵呵。。。"
姜逸飞的眼神有些飘,笑容里面也渐渐有了些别的味道。
"。。。对不起。。。我就是。。。"
"你又来了。。。对了,等下愿意跟我去吗?"
"教会?"
"是啊。愿意吗?"
"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就。。。"
"好,我去。"
侍者端上来两分清淡的意大利面和罗宋汤。宁川挑了挑眉毛。
"不喜欢吃就再叫牛排,没关系。。。"
"不,我喜欢。"


"就是这里了。小心。。。低头。"
姜逸飞领着宁川穿过曲折的巷子抵达。这里显然是某个人的家里,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已经坐了近十个人,宁川推着姜逸飞从他们中间穿过,看不出他们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找到一个空当,姜逸飞把轮椅停好。宁川自己找了椅子坐在姜逸飞身边。
"再等一会就开始了。。。还有人没有到。"
姜逸飞附在宁川耳边说。宁川点了点头。他很有些局促的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也都显得很安静,各自想着什么心事吧。
客厅里已经有了大约二十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子站起来,开始带着大家齐声唱歌。
宁川呆在那里。歌声悠扬而朴素,确实让人有些感动,听了一会,他便也可以跟着哼起来。这时身边的阿姨递过来一本歌词,宁川就跟着人群一同唱起来。
隐约的他听见了哭声,望向四周,好几位女士在抹着眼泪。身边的姜逸飞闭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只是小声地唱着。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坐在正中的传道人开始讲圣经,说到事奉,什么祭司,什么钉上十字架,宁川一头雾水,仿佛身处中世纪的欧洲。
终于接近尾声,在座的人们开始无声的祷告,有一些也开口说出来。宁川看着姜逸飞的嘴唇却听不清楚他在说着什么。
"我想出去抽根烟。"
"好。我陪你出去。"
姜逸飞和宁川一前一后离开拥挤的客厅。
门口也不过是最过寻常的生活景象,宁川回望那扇门,却是另一个世界。
"我真是听不懂。。。"
"无所谓。。。听听而已。"
"。。。那你常常来吗?"
"没事的时候就来,有几个很熟悉的朋友。"
"噢。。。那,你常常祷告吗?像那样?"
"嗯。"
"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为我着双腿,那我不如去找大夫。。。我的祈祷,不过是希望。。。ECHO他能够得到原谅。。。能得到神的眷顾,而远离地狱的苦难。。。"
姜逸飞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宁川看着西边翻卷起来的乌云,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下了这几场雨大概就要到秋天了吧。"
早晨,宁川和姜逸飞又隔着阳台聊天,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仿佛隔绝了纷扰,还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天地。
"秋天了。"
宁川觉得姜逸飞的声音有种失落,隐隐的从雨帘后面透过来,带给宁川隐隐的心痛。
大概就要走了吧。
昨天,小雨回了邮件,说他希望宁川能早点过去,他不在他身边他不放心。。。"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早点过来吧。。。签证也差不多了吧。。。"算起来,也还真是差不多了。宁川把这封信放在邮箱里,还没有回。
真的就要走了吗?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国家里,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俯视细雨中的楼层和街道,他发现自己唯一想到的不过是姜逸飞而已。还好,还好,只是他而已。
看过去,姜逸飞又闲适的靠在那里看书,宁川想,只要他在那里就很好,真得很好。而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就会不在那里了。
宁川深深的看了姜逸飞一眼,转身进屋。
一周以后,宁川拿到了签证。
晚上打电话去订机票,宁川握着手机报出那个遥远的地名,突然觉得那个地方远的像是另一个星球。大概那是一个没有香草的地方吧。

"我想,你曾经说过要请我。。。"
"我以为,那顿牛排已经算是。"
"噢,那算了。"
看着宁川沮丧下去的脸,姜逸飞笑起来。
"今晚七点,准时来。"
"谢谢!"
看着姜逸飞的笑脸,宁川却觉得无比沉重。最后一次,就让我最后再放纵自己一次吧,放纵自己去好好的闻一闻他的香草,闻一闻他身上胡椒和豆蔻的味道。宁川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以后大概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宁川数着秒针的跳动,慢慢的爬过6走到12,然后是分针,然后是时针。五点,他敲开了姜逸飞的门。
"你是不是闻到了香味?饿得忍不住了?"
"我。。。"
站在门口的宁川,面对姜逸飞的调侃更加尴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进来坐吧。。。不许偷看哦!"
看着姜逸飞推着轮椅回到厨房,宁川忍不住拿起电视机旁被放倒的像框。是一张合影,其中可以认出是姜逸飞,另一个搂着他肩膀的男子应该就是ECHO了吧。宁川摸着自己的脸,自己长得像他吗?就算是吧,算是上帝给姜逸飞的一个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有一个不能改变的期限。宁川想起房间里放着的机票,心里无限黯然。
※※※z※※y※※z※※z※※※
姜逸飞煮的意大利面也仍旧是意大利面。宁川这样想着。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吃的,不过这一次,他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不喜欢吃意大利面的。
坐在姜逸飞对面,倒了酱汁很多在盘子,他吃的很香。
隐隐的,眼睛里面被胡椒呛得像要流眼泪。
"慢点啦,又没人跟你抢。"
宁川点点头。又塞得满满一口。
看着空空的盘子,宁川突然觉得口腔里回旋着某种苦涩的味道。
"谢谢!。。。我,我帮你洗碗吧。"
"不用了。。。厨房你用不惯的。"
"那。。。"
"好了,把嘴巴擦干净,去那边休息吧。"
宁川在姜逸飞面前总是一幅乖乖小孩的样子,他的嘱咐他照单全收。窝在沙发上,宁川想知道为什么。
直到姜逸飞推着轮椅从厨房里出来,打开电视,打断了宁川的冥想。
"你怎么了?总是发呆。"
"没什么。。。我呆嘛。"
宁川打趣了一下自己。他很想跟姜逸飞说,他就要走了,离开的时间被提前了,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怕,怕看到姜逸飞无所谓的神情,怕听到姜逸飞对他说一路顺风这样的话。
看到姜逸飞顾自拿起支具,宁川无声的闭上眼睛。是的,他不想看,不想看到他的不便,他的困境,他的无谓,他在艰难生活中绽放出来的笑容。
"你有没有想过试一试?"
"试什么?"
"。。。不要用这个。。。"
宁川指指姜逸飞手中的支具。
"我不行。"
"就试一试。。。我在这里。。。"
姜逸飞的动作停顿下来。宁川的话让他动心,可是他不知道,他不确定,自己的双腿是不是还可以争气的支撑起身体,还能够勉强的迈出一步。
可是,当宁川说出,我在这里。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闪而过的勇气,他是可以相信的人,是可以托付的人,对吗?
他会在这里,还担心什么?

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姜逸飞拄着拐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试图去感觉地板,但是还是徒劳无功。用力的把膝盖绷直,再凭借手臂的力量,勉强的保持着平衡。
宁川轻轻的移开轮椅,自己站在姜逸飞背后。
"试一试吧。逸飞。"
姜逸飞的身体微微的震动了一下。是谁?是谁在喊他逸飞?是ECHO还是宁川?他已经恍然的分不清楚。
努力的提起左胯,但是这样用力打破了姜逸飞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平衡,他的膝盖失去控制,颤抖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整个人就要跪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姜逸飞的身体。
"别怕。我在这里。"
宁川紧紧地抱着姜逸飞的腰,以减轻他双腿的负担。姜逸飞过于紧张的脊背紧靠着宁川的胸口,热量透过衣料抵达肌肤。宁川的唇边就是姜逸飞乌黑的发,散发出诱惑的香气。
"我。。。我真的。。。"
宁川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他知道姜逸飞看来是真地坚持不住了。靠在胸口的身体,甚至要开始往下滑落。
"我想我可以抱你到轮椅上。。。不过似乎需要你放开。。。拐杖。"
尽管在某一个瞬间宁川希望就这样抱着他不要放开,可是怀里的身体似乎在疲惫中无法支撑。
"左手,松开你的拐杖。"
听着宁川的话就在耳边响起。姜逸飞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是宁川的耳语却让他不能拒绝。
一声闷响,一只拐杖跌落在地板上。
"转过来,搂着我。"
宁川的呼吸,让姜逸飞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混乱了。他有些迷惑于紧紧抱着自己的男子,他的呼吸言语间,有些东西,渗进了他的身体,他的心。
"靠在我右手上。"
宁川的话音未落,就一弯腰,从姜逸飞的膝盖后面把他的腿给兜了起来。随之是右手的拐杖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现在没事了。"
"谢谢你!"
显然这样被人抱着让姜逸飞感到难堪。他低着头,搂着宁川,却把脸埋的很低。
其实是需要转个身,宁川就可以把姜逸飞放在轮椅上,可是此刻,他却不想放开他,他想让他瘦弱的身体牢牢的靠在他的怀里面,想让他因为害羞而把脸埋下,让长长的头发覆盖了他的面容。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
小心的把姜逸飞放在轮椅上,圈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放开了,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也远离了。低头看姜逸飞,也是一幅如梦初醒的表情。
"真,对不起。"
"没什么的。。。是我,没用。"
"你别这么说!"
宁川伸手拂去姜逸飞额上的汗水。姜逸飞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开,只是刚才的那个怀抱让他渴望,因渴望而恐惧,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的最好不要去碰。
相对无言的尴尬。不是无言,而是太多的话都不能说,没有说也没有听的立场。
"我。。。我,走了。"
"嗯。再见!"
"再见!"

尾声

再见的含义永远是再也不见。
宁川拖着他巨大的旅行箱站在机场的时候,这样想着。

在那一天之后,宁川每天忙着为即将到来的离开做着准备。他躲开了和姜逸飞每一次见面的可能,他怕他控制不住,他怕他看了他一眼,他便要把机票退掉,他怕。
阳台上那盆小小的迷迭香托付给房东,让他在自己离开之后还给姜逸飞,并且跟他说他不能带走它,请他原谅。
这样想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可是,可是还是很多得不放心。如果自己不在那里,是谁在姜逸飞站立不稳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作为支撑?

七个小时,冗长的飞行。宁川在昏沉的睡意中想。
如果,旅行箱够大,装得下姜逸飞的轮椅,他的拐杖,还有他,可以带在身边,抵达下一个城市,打开阳台上那扇门,便可以看见他镇定自若的笑脸。
宁川侧过脸,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在肩膀。

一万英尺的高空,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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