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时三十分————日向和季
日向和季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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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梓哥哥......?」
--「那歧,我爱死你了。」

少年伸手发出一记飞吻,然後转身跳出栏杆,跃向三十楼外的高空。

「你们都是一样的。」
那歧用愤恨的眼神看著我。
我无奈的摇摇头。
难怪那歧会对我的话语反应这麽大,原来曾经有人这麽对他。
所以,那歧会对幸福、爱感到不安,感到害怕,不相信任何人。
我的心感到更痛了。
15
那歧篇

「不一样。我和梓不一样。」
伊织露出悲伤的笑容。
「我爱你,但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丢下你死掉。」
他温柔地向我伸出手。
「相信我,那歧。」
伊织的笑容看起来令人很安心,让人想要相信他。
我悄悄地伸出手,抖震著,缓缓伸向他。
在我的手与他相触之前的一刻,梓幸福的笑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梓笑得很幸福。
於是,我甩开伊织温柔的手,奔跑离去。

回家後,我瑟缩在自己的房间中打抖。
我知道伊织与梓不一样。
可是我就是甩不开梓的影子。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讨厌梓。
不过,这也只是迁怒罢了。
想到以後不知道用什麽表情面对伊织,我不由得伤脑筋。
我拒绝了伊织,他会讨厌我吗?
......慢著,我为什麽要在乎伊织?
难道我喜欢他......?
正当我在黑暗的房间中暗暗思考,头上的照明灯突然亮了。
我回头一看,看到妹妹俏生生地站在门边。

「哥,你怎麽了?」
凝珊关上门,向我走过来,一面担忧的神色。
她腰间正戴著固定腰部的素材,很辛苦,但她现在担心的却是我。
想起伊织的话,我想,也许妹妹是真的关心我。
於是,我告诉她伊织向我表白的事情。
她皱著眉,咬了咬下唇。
「你怎样回答他?」
我摇了摇头。
凝珊呼了一口气,良久才挤出一句话。
「很好。」
「凝珊?」
我向妹妹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拒绝了伊织,是很好的事吗?
「哥,你听著,你千万不能跑去当同性恋者。你已经被人说是脑袋坏掉,我可不想再当同性恋的亲人。」
妹妹词正严肃地告诉我。
「......可是,我好像喜欢他了......怎麽办?」
我悄声地说。
妹妹瞪大著美目,愣愣的看著我。
沉默了半晌,她又咬了咬下唇。
「不能不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我说,感到有点委屈。
喜欢这种事又不能控制的,能怪我吗?
「我明白了......」
她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凝珊?」
我不安地问。
她想做什麽?
她忽然走出房间。回来时,手中拿了一杯水。
她把水塞到我手上。
正当我不解她为何给我水,我的视线被她另一只手上的事物吸引住,久久移不开视线。
是我曾经用来自杀、控制心跳的心脏药。
家中曾有人患病,所以家里有很多这种药。可是为了避免我再次自杀,父母都把药藏起来。
妹妹把药拿出来干什麽?
我很想发问,但我的视线离不开药,声音也像丢在角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声音。
「把药......拿走......」
「......因为你的脑袋坏掉,很想吃掉这堆药吗?」
我的眼睛依然看著药物,妹妹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再继续看下去,我一定会把药吃掉,可我正苦於移不开视线,对眼前的致命吸引力实在抵抗不了。
忽然,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想......杀了我?」
我发出乾涩的声音。
耳边传来妹妹遥远的声音。
「这是三个月的份量。」
妹妹把药交到我手上,没有否认。
「为......什麽?」
我虚弱地问道。
「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个喜欢男人的哥哥。」
妹妹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决。
伊织,关心我的人要杀我了,你知道吗?
不,她从来没有关心我吧。
我是知道的。
把药全部吃光,我感到全身虚弱。
并非药效这麽快就发作。而是我感到很冷。
虽然我并不喜欢家人,但我认为自己毕竟是〝家″的一份子。可,现在家人要遗弃我了,我感到心寒。
妹妹扶我上床躺下,替我盖了被子。
动作间很轻柔。
她关上灯,脱出了房间。
我要是死了,谁都不会怀疑凝珊吧。大概只是认为,脑袋坏掉的我自杀了。
可是我没有求救的念头。
因为,这是妹妹的幸福啊。
药效发作了。我感觉一阵熟悉的晕眩。
我要死了吗?
真奇怪,脑海中最後的画面,全是伊织的笑颜。
16
伊织篇

自从那一夜後,那歧再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拨电话没人回应,下午四时半的图书馆不见他的行踪。
我向小冷打听那歧的消息,却失败而回。
小冷知道了我喜欢他兄长的事。
她狠狠地念了我一遍,并说那歧永远不会再见我。

曾经登门造访,想要找那歧。
可是那家房子里已经没有那歧居住的痕迹。
那歧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出现在我眼前。
也许,那歧讨厌我,所以避开我了。
我心想,可是八年来这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是的,离那歧离开我以後,已经过了八年。
时间匆匆流逝,显得格外的残酷。
小冷已经结婚,武藏过世了,小次郎则过著隐居的生活。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只有我想见那歧的心情不曾改变。

「邓院长,请走这边。」
李医生笑嘻嘻地说道,一脸讨好的嘴脸,带领我走进医院的一楼走廊。
今天是我第一次步进邓氏医院。
今年二十五岁的我,是一个医生。
因为当年那歧的身体似乎不怎麽好......咳,我发誓,我当医生并不是想看那歧的身体......。
虽然与那歧离别,但我还是毫不犹疑地决定当一个医生。
「请不要叫我院长。我只是个医生。」
我板著脸,道。
父亲自从知道我决定当医生,便著人经营私人医院,打算以後由我来出任院长兼当经营者。
个中要花多少工夫我是不知道,但一定花了不少金钱。
难怪那歧从前总是说我家的富有程度是〝梦幻级″--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我家有多富裕。
对於父亲的安排,我并不赞成。我只想当个平凡的小医生。

可是父亲执意如此,我也只好敷衍了事,说院长之事将来再说。
「是、是。邓医生,你真的要当留守医生?在医院夜间当值可不好过呀。」
有著肥肚子的李医生紧紧皱了眉,样子说有多滑稽就多滑稽。
「我只是代放产假的张医生一段时间罢。张医师做得来的事我不会做不到。再说,」我瞄了李医生一眼,「不是你说我们医院没有重病和急病病患吗?」
「虽然是......」
「死不了人就没问题。」
我道,结束了李医生的劝说。
他明明一脸〝死小鬼真麻烦″的表情,却不敢得罪未来老板。
势利小人。
我背著他作了个鬼脸。

「只有五个病人?」
我看了看手上的五个病历文件夹。
「是的,因为我们是私人病院,医生人手很充足,每个医生负责的人数不多。」
与另外三个医生一起为五个纯粹休养的病人值夜......父亲,你开设的医院人手是不是太充裕了点?
我哑然地看著病历表,李医生悄然脱出值夜的医护间。
天色渐暗,医院内的电灯一个个的亮起。
我细细地看著病历,直至看到最後一个病人的名字。
冷凝翠。
是那歧?
不,不是的。那歧家境不富裕,不可能住进收费高昂的邓氏医院。
可是,我仍然忍不住步出医护间,来到病人冷凝翠的病房门前。
虽说是病院,但其实邓氏医院不过是酒店式的休养中心。病人住的都是套房,不能随便乱闯。
我敲了敲门,门没上锁。
「失礼了。」
我推门内进。
室内没有亮灯,一片漆黑。在漆黑中,我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在黑暗中移动,走向电灯灯键。似乎要亮灯。
我仍然站在房间的入口,不敢乱走。
突然,那人的方向传来响亮的喀的一声。
「哎......」
黑暗中传来呼痛声。
「怎麽了?」
我担忧地问道。可是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我自然不知道情况。
「又撞墙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心中一动,冲过去打开电灯的电源。
头上的照明灯亮起。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歧惊讶的脸庞。
哎,那歧死掉文章完结不就好了?
我是自讨苦吃啊。
17
那歧篇

电灯亮起的一瞬间,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我梦见伊织。
眼前的伊织比八年前高大,看起来没有从前的青涩,却多了一份成熟。
他哑然地张大口,呆呆地看著我。
既然是梦,为什麽要一副蠢样,不对我笑呢?
不过,这个梦看起来很真实。感觉伊织就在我的眼前。
「好真实的梦......」
我咋舌。
突然,我被他抱了个满怀。
「那歧,这不是梦吧?我真的再见到你了!」
拥著我的体温与伊织哽咽的声音告诉我,我并非做梦。
这是现实。
强烈的幸福感占据了我的心头。
不擅与人接触的我,悄悄地拉著他的衣角,算是回抱他。

「为什麽你在这里?」
伊织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问。
「在回答以前,可以先放我下来吗?」
我红著脸道。他紧紧地抱著我,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这种亲腻的举动令我感觉很不习惯,也很羞耻。
我的年纪比他大呀,为什麽我要被他抱著?
「先告诉我。」
伊织用请求的语气说。面对这样的伊织,我很没辄。
因为我是心肠很软的人。
於是,我把当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时母亲见我面色不对,将我送院,这才捡回一命。
当然,我没有说药是凝珊给我的,与她想杀我的事。
至於住院费用,是妹妹负责的。她四年前与富有人家结婚後,就将我从廉价的疗养院转到邓氏医院。
「你竟然自杀,你真是疯了!」
他大声喝道。
「哎,有很多原因啦......」
我甩甩手,苦笑说。
「......是因为你说的〝脑袋坏掉″吗?」
伊织放轻了声音。
他知道这是不可抗力。
「但是,为什麽不联络我?」
「伊织......」
伊织一脸快哭的表情,紧紧地抱著我。
「我就这麽不可信赖?还是你讨厌我?」
「不是的。是妹妹......凝珊她不想我与你见面。」
我轻轻抱著他的头。
「那歧,我好想你。」
他在我的怀中,哭了。
我也好想你。
可是我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情,只要我自己知道就足够。
「乖乖,不哭......我在这里喔。」
我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
伊织拭去泪水,瞪了我一眼。
「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笑了。

18
伊织篇

「邓医生,回来了?」
天亮,回到医护站,一个很年轻、穿医生袍的青年问道。
我看了他的名牌,姓蔡。他正与另外两名医生在聊天。
我向三人点头致意。
「昨夜到哪里去了?」
蔡医生问。
「昨天遇到一个病人,是熟人。」
我简单地回答。
「去了一整夜?」
他问,三人暧昧地一笑。
「别乱想!」
我急红了脸,道。
「那你干了什麽?」
他问。
我涨红了脸。
我怎能告诉你们,我在那歧怀中哭了一整夜。
他们窃笑了几声,又在聊李医生的女儿长得有多美丽。

下午,我的休息时间。
匆匆睡了几小时,我又跑去找那歧。
分别了八年,难得重聚,我是一刻也不想与那歧分离。
但是,那歧似乎并不这样想。
「我很累。」
应门的那歧披了一件外套,一脸疲倦。平常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淡无光,看起来病恹恹的。
这时候我才想起,之前那歧陪我到天亮时才入睡的事实。
「对不起......」
我向他道歉。
「......找我有事?」
那歧揉了揉眼睛。动作很轻柔,让我觉得很可爱。
我笑著点了点头,拉开领口,拿出一条项鍊。
项鍊上挂著两只款式典雅的银色指环。这是我在很久以前买下,想要再见到那歧时送给他的指环。
我摘下一只,又把另一只指环连项鍊一并塞入那歧手里。
那歧看著手中的指环,毫无表情。
「讨厌?」
我战战竞竞地问道,深怕那歧讨厌我的心意。
而那歧,则只是摇摇头。
「你的爱意,我不能接受。」
他垂下眼帘,说。
曾经以为,那歧有一丁点儿喜欢我。但,相隔八年,我还是被甩了。
心中沉甸甸的,感到受伤的感觉。这就是失恋的滋味吗?
「因为你喜欢梓?」
我苦涩地问。
没想到那歧眼中露出了笑意,似乎觉得我的说话很可笑。
「我从来没喜欢过梓。」
那歧道,叹了一口气。
「他就像我的兄长。我对梓,只有没能救到他的罪恶感。」
我们沉默了一会。
然後,我瞥了那歧一眼,道。
「即使你讨厌、想要丢掉也没关系。这就像我的心,我只想将它送给你。」
说罢,我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背後还隐约传来那歧的呼叫声,可是我没有停下脚步或回头。
下午四时三十分(完)
那歧篇

看著手中的指环,一股复杂的心情浮上心头。
我喜欢伊织。
但凝珊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所以,我只有拒绝。
天知道伊织要送指环时我有多高兴?
八年!他等了我八年!
八年後的今天,他还是喜欢我!
可是,不能做的事就是不能做。
为了凝珊,我已经避了他八年。
做事不可中途放弃。我已经避了八年,就不差避他一生一世。
想到这里,我决定通知妹妹,有关再会伊织的事。
即使我会再被杀一次,我还是得这样做。
临死之前,能够再见伊织一次,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对伊织,我只能欠他一份情。

挂上公众电话,我叹了一口气。
在这家医院,我住了四年。说要离开,还真有点依依不舍。
我在走廊上漫步,看著医院内熟悉的风景。
凝珊在电话里说,她立即就会赶来接我出院。
不管下一站是回家,或是另一家疗养院,这次我是走定了。
想到这里,我的手不住把玩著指环。
指环上彷佛还残留著伊织的体温,让我留恋不已。
要把指环还给伊织吗?
这是必要的。
虽然我很想留下它,但它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伊织命定的另一半,而不是我。
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一边把玩著指环,一边在医院里寻找伊织的身影。
终於,我在医院的正门看到伊织。
他正面向门外,和一位少女在聊天。
由於伊织正背向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少女的笑脸,两人似乎谈得很热切。
那个少女长得亭亭玉立,如雏菊般可爱。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对了,她是胖子李医生的女儿。
......知道李医生的女儿这个人已经几年了,但到现在我还是很怀疑,李医生为什麽生得出这麽可人的女儿?
父女不像也该有个限度吧。
就在我感叹遗传基因的奥妙时,我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少女抱著伊绪的颈项,两人接吻了。
他们在做什麽?
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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