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时三十分————日向和季
日向和季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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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歧篇

我在图书馆。
拿著看完的几本图书,我站在还书的队伍中等候。
队伍的人数有点多,我想,大概得要得等上一下子吧。
手表坏掉的我,拿出银色机身的手提电话,我看了萤幕一眼。十六时二十分。
时间很充裕。
每日准时下午四时三十分,翻译小说的书架都会有归还的图书上架。在图书馆混久了的人都老马知途,知道图书馆人员的工作程序。想要找书的图书馆常客,都知道应该在什麽时间在书架前守候。
我并不是每天都到图书馆。
我只有在星期六的下午,出现在图书馆。每星期一次,除了特别假期休馆外,风雨不改,毫不例外。
这个每星期报到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虽然我的外表看起来比较年轻,但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从中五毕业後,我没有再读书。我对读书没兴趣。父母看了我会考(注:香港的学生中五升中六时的必要全港性考试)成绩单後,便打消了让我继续升读中六的念头--毕竟,我的成绩太惨重了。
经济一分、美术二分(注:会考合格为一分。成绩越优异,分数越高。最高分为五分)。除此以外,我再无得到分数。
连升读中六的最低分数十四分也达不到。
因为主科不合格,而我也没兴趣,所以也没报读任何进修课程。
後来我工作了一年。
是服务性行业。
不,说是工作,不如说是打工。
工作很简单,只需站在柜台,露出笑容。偶尔拿著扫帚、吸尘器随便清洁一下地方。
客人都是太太与小孩为主,只要和他们聊上几句,他们就会很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轻松的工作对我来说,却是痛苦无比。
我个性阴沉,不善与人交往。每次站在柜台,我都得要努力挤出虚假的笑容;和顾客聊天,都得要努力想出该说什麽得体话语而不得罪客人。
至於小孩,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天敌。我嫌他们吵又跑来跑去;小孩们则是老瞪著我看。每次我向他们回以笑容,他们不是哭就是跑掉。所以我很怀疑,我是不是笑得很吓人。
有此想法後,我曾经尝试在镜前练习笑容。但当我第N次弄哭孩子後,我就完全放弃了。
自此,露出笑容成为我的难题。久而久之,我都不怎麽笑了。
後来,公司不幸倒闭。所以我到一家电子工厂上班。
说是电子工厂,但我的工作只是包装电子卡。
那些电子卡有什麽用途,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需要知道的只是,如何把卡贴上贴纸,和封入纸箱的方法。
一个月後,我辞职了。
虽说这工作不需与人接触,极适合个性阴郁的我,可是每次上班时我都极为紧张。
因为工作时间过长,医生以我患有轻微的精神衰弱徵状,劝我把工作辞了。
此後,我就没有再工作,成为家中的米虫。
家中并不富裕,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工作的念头。
我大概就是所谓〝社会的寄生虫″吧。对此,我也极为厌恶自己。
一想到,世界还有千万个和我一样的NEET(注:指不上学又不工作的人),我的厌恶就被自私的懒惰压倒。
曾经尝试过两个月间不曾踏出家门,被母亲骂臭头。之後,她以健康为由,要求我每星期至少外出一次。
要说我有什麽健康的兴趣,就是阅读。
零用钱不多的我,不能随便挥霍。连到书店买书的金钱也不足。
所以,图书馆就成为我常去的地方。
2
伊织篇

我常常到图书馆。
身为身心健康的十七岁中五会考生,到图书馆自修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并不是为了学业而来。
我只是想看图书。
家境富裕的我,常常到镇上的书店,寻找心头好。
喜欢日本翻译小说的我,第一本看到的日本小说是高村薰老师的〝抱著黄金飞翔″。
初次迷上日本小说的我,就这样栽进书本的世界里去。
那是我念中一的事情了。
之後,由科幻的田中芳树,到推理的岛田庄司,都无一不看。
家里的书架上,都放了不少日本小说。
因为日本的翻译小说中,推理系出版的比较多,所以我的收藏品也多以推理小说为主。
像法月纶太郎老师、有栖川有栖老师等书,入手比较麻烦。因为我所居住的市镇的书店,竟没有在卖。我得花费三十分钟乘车,到别镇的书店购买。
但是像京极夏彦老师的书,我就没辙了。
老师的新作还能买到,可是出道作〝姑获鸟之夏″这类年代有点小久远的书,早就绝版了。它们出版时我还念小学,根本不可能入手。
想要看到,只能在旧书店或图书馆中碰碰运气了。
於是,图书馆就成为我的常去的地方。

每星期六到图书馆,我都会看见那个人。
遇见的次数太多,让我对这个陌生人错有熟人的亲切感。甚至,我会在图书馆花上一个下午等待到他出现,只为看他一眼。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我对他变得很在意。
这个总是在下午四时三十分守候在书架前的人,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但衣服样式却有点旧。真实年龄可能要大上一些?
他长得很秀气。戴著幼框眼镜的他,有点书卷味儿。可惜,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像个病君,糟蹋了他的美貌(呃,对男生应该说是俊朗?)。也可能只是因为不常接触阳光。若是如此,他一定常常躲在室内吧。
头发有点长,大概不是学生。在香港,大概没有任何男学生能留著这种长度的发型而不被学校警告。
每次看见他时,他都穿著同一件墨绿色、防水的长袖外套--不论在多雨的春天、还是炎热的夏天,他也照穿不误。冬天时则总是穿白色厚褛。
我想,若他不是过於喜欢他的外套,他就一定是个固执得过火的人。
所以,我在心里为他命名为〝碧″--因为他总是穿那件绿外套。
碧总是面无表情。有时会皱著眉,或露出一脸凶狠的表情想事情、发呆。
可是,碧从来不笑。
我很想看看他露出笑容,可是从来不曾如愿。
今天,星期六,下午四时二十三分,我又遇见他。
他身穿白衬衫、蓝牛仔裤,和那件如他的招牌般的墨绿外套。
碧抱著几本书,在还书的队伍中排队。图书馆虽然设有自动借、还书的机械,但他似乎却不打算使用。
他拿出手提电话看了一眼,又放回外套的口袋里。
然後,他低著头,看著地板,似乎在发呆。
他在想什麽呢?
我观察著他的表情。
当他快排列到队伍的前方时,他突然像从恶梦中醒过来似的,露出安心的表情,呼了一口气。
为什麽露出这种表情?他刚才到底在想什麽呢?
我很想知道。
可是,我总不能跑过去问他吧?
无论我对他有多熟悉,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个陌生人。
我只能沉默地注视著他。
他还了书本,经过儿童图书区的入口,熟稔的来到翻译小说的书架。
我笨拙地尾随著他。
他细细地看了书架上的书本一眼,然後站在一旁,等待负责把书放上书架的图书管理员到来。
我随手拿起书架上的推理小说,装作看书看到入迷,其实暗中地看著他。
他对於我笨拙的观察,完全没有察觉。
图书管理员把书放好後,推著木架车离开。
碧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小说,掀了几页,閤上,然後拿在手中。

大概看上这本书吧?
他又看了书架一会。
最後,他只拿著那本书,走到借书处。
目送著碧离开图书馆,我叹了一口气。因为,又要等一星期,我才能看见他。
我把推理小说放回书架上,准备离去。
无意中,我瞄到书架上放了另一本与碧借走的书相同的小说。
并不是我最喜欢的日本小说。
可是,我还是把那本小说借走了。


这是突然杀出来的坑。
会否完成尚不可知。
至於魔王坑......
相信我,我有在掘。(泪)

家中有人住院,我必须照顾她。
填坑的速度一定会有所减慢。
不过,又没人会我看的坑,所以......慢慢来吧,呵呵。
3
那歧篇

这本书很好看。
由於我是米虫,时间很充足,所以很快就把书看完了。
记得我看书看得最疯时,曾经一气借了二十本小说。当然,图书馆的一张借书证只能借五本。
那是我念中四时的事情了。
那套书不是翻译小说,而是武侠小说。
对於武侠小说,我不是很擅长。
我只看过金庸和古龙。那次借的却是温瑞安。
我一向对系列化的书很感兴趣。
因为它是一个系列,所以我请几位同学代我借书。
在繁重的准会考生时期,一星期竟然啃掉二十本课外书。现在回想起来,难怪我会考会落榜。
今年,换我妹妹当会考生了。
她今年十七岁,是重考生。
因为今年以後,会考制度会被废除,也就是说,来年春天的会考,是她升读中六的最後机会。
只要考上了,就可以念上去。
要是她能念大学,我会很高兴。
我妹妹和吊车尾的我很不同。
她的成绩比我好很多。性格也是。
她勤俭、乐观,有很多朋友。也很会做家务,和只会煮烂泡面、做焦掉的炒蛋饭的我很不同。
父母对有这个好女儿很骄傲,对我则是很担心。
我可是邻居口中〝脑袋坏掉的儿子″呀。
想起来,我和妹妹真是差上十万八千里。
今天,妹妹念书念得厌烦,便趁假日与朋友相约去溜冰。
父亲要我一起去。
可是,我以不擅运动为由,勉强拒绝了。
开什麽玩笑啊,妹妹的朋友都是女孩子,要我一个男生混在她们中间?想也别想!
再说,我不懂溜冰。要别人花时间教我,打扰妹妹与朋友的享乐时光,我怎可能这麽不识相?
於是,我仍然窝在闷焗的房间里,一次又一次翻看著书本。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再到图书馆借书吧!
偶尔看向房间,窗户都被海蓝的厚重窗帘布遮盖著。
我不能看窗外。
我家所在很高,是三十楼。
我并没有畏高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病了。
我想,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的脑袋〝坏了″。
或者说,我可能疯了。
由高处看向街上,我会有想要跳楼的冲动。
我也不能看刀子,因为我会想用刀子自砍。
听说过这可能是某种精神或是心理病,可是我没看过医生,所以我并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做这些事很蠢。
我并不想死。
所以,我都会努力忍耐那能致死的冲动。
也不会去接近窗户。
不过,偶尔发呆时,我会想像自己由高处坠下的境像。
可怕的失重感;接触地面的刹那;神经因冲击而麻疹,不能动弹;痛楚缓缓浮现;全身出血,呼吸困难。
那是很可怕的想像。
每次回神过来,我都很庆幸那只是想像力过盛的产物,而松一口气。
电话响了。
我讨厌电话。因为它很吵,而且通常都不是找人缘稀薄的我。
我拿起听筒。
4
伊织篇

今天,又是久违了的星期六,一星期中我最期待的日子。
为了这一天,我特地别穿上新衣。蓝色的恤衫,让今天的我看起来比平常更理性、聪敏。
虽然碧是不可能留意到的。
碧总是不怎麽留意四周的环境。不然,他早该留意到,每星期都会出现的我。
或许,碧把他的注意力,全贯注在书本世界中吧。
可是,一想到我的身影也许有可能留在碧的视线中,我就兴致勃勃。
我现在的心情,大概与即将和女友约会的小男生没有两样?
我手上拿著那本内容有趣的翻译小说,轻哼著小调。
指针式手表显示著时间:下午四时二十九分。
我站在图书馆门前,看著升降机的显示灯。
升降机正在上升。
要在赶上四时三十分的上架时间,碧一定得乘上这班升降机。
只要升降机门打开,我又能看见他。
那个总是穿著绿色外套,不苟言笑的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咧嘴微笑。
升降机门打开,期望却落空了。
怎麽回事?
为什麽不在?
不可能的,他从不迟到。还是,今天他不会来?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焦躁地瞪著升降机的显示灯,猜想现在的事态。
时针指著下午六时。
我已经等了很久。
也许,今天碧真的不会来了。
那个从不迟到的碧,今天不会来了。
我感到很失望。
手中的书本似乎也不怎麽有趣了。
现在的我,就像约会时被放鸽子的男人,心中充满著怒气与不爽。
还有苦涩。
以前,从没有人在与我相约时失约。
碧是第一个。
啊啊,不知不觉间,我早已经把碧当成约会的对象了。
是的,不曾相约的约会对象。
走吧,今天碧不会来了。
我对自己说。可是,脚底却像长了根,硬是不肯动。
心中的感情,郁积在胸口。
我想见他。
想见碧。
闭馆时间是晚上八时,就等等看吧。
我,不想放弃。

故事发展很微妙......。
一不小心,故事就变得很诡异。
果然是因为我是外星人吗?(被巴)

最近,有点想写校园系的文。
好吧,我承认,这是篇超乱来、完全贯彻恶搞与暧昧友情、和季个人坚持的怪坑。(啥鬼)
(个人坚持:文章是暴走出来的!)
咳,总之,是和季自己写来乐的坑。(逃)
5
那歧篇

天色,已经黑透了。
从医院的窗户看出去,日间外面的绿树,在此刻全化为黑压压一片。
甚至有点阴森的味儿。
所以我讨厌在晚上,还得留在医院。
记得上一次晚上来医院,是因为我服药自杀。
我吃的,并不是像普通人会选择吃的安眠药。是心脏科药物。
它能抑制心跳过快等症状。虽然不是药性猛烈,但我服下了两个月的份量。
想死的话,当然是把药尽量地吃呀。
结果,被送院急救时,我的心跳一度低至一分钟三十多次。
由此至终,我都保持著清醒。
强烈的晕眩,让我感到头痛。
之後,我住院一星期。
这是因为,我吃的不是安眠药。
如果是安眠药,後遗症并不严重。
因为安眠药的致死原理,是一瞬间麻醉掌管呼吸、心跳等的脑部区域。所以说,服安眠药致死毫不痛苦。
相反,我服用的药品是渐渐减慢心跳,让血压下降,脑部缺氧。
这算是很痛苦的一种死法。
虽然我被救回,可是心脏却从此变得虚弱。
身体也变差了。
头痛、低血压成为我的伙伴。
也不能做剧烈运动--虽然不知道做了以後心脏会不会罢工,可是在我有了珍惜生命的念头後,我并不打算试试看。
而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消毒药水味道甚重的病房内,妹妹穿著洁白的病人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脸色苍白,用黑白分明的美目凝视著我。
今天是她入院的第二天。
昨天,妹妹在溜冰时,被人恶意撞倒。脊骨的某一节有轻微的裂痕,强烈的痛楚让她连站立也很勉强。
恶意撞人的那个人,却逃之夭夭了。
父母都需工作,到医院照顾她的责任,便落在我身上。
其实,我很不愿意。我讨厌工作,讨厌麻烦。
可,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的血亲。
所以,我只好呆在她身边。
「哥,很晚了,你走吧。」
妹妹说。刚服用了止痛药,她的情况好多了。
我摇了摇头,拒绝。
即使我对她的病情无能为力,但待在她身边,至少能让她不致无聊。
住院的经验,让我清楚知道住院时孤独一人的滋味。
「回去吧。探病的时间也快完结了。」
她用哄小孩的语气,微笑著对我说。让我觉得,她反而像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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