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恐惧，也不是什么冷静，只不过是即将知道真相的松弛罢了。
    他知道一旦艾萨克说出那个困扰他许久的秘密，那么接下去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死亡。
    艾萨克不可能让知道秘密的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杀死一两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是被称为亡灵之父的男人。
    "你要从哪里开始听呢？"
    "就从你拿到那个吊坠开始好了。"
    他们互相对视着，但谁也没有办法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那是复制品，没错，真的在我手里。"
    "Black Tail的毒品配方是你捏造的，还是迪戈·弗朗哥在故弄玄虚？"
    "我不知道，也许真的有那种东西，但我对它没兴趣，我和deaconess的那些家伙不一样，贩毒当然是黑手党买卖的一部分，我个人却比较喜欢军火交易，能够得到配方固然很好，得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那么让你如此执著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你把那个吊坠打开过么？"
    "是的。"
    "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但真正的吊坠里有东西。"艾萨克仍然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他："除了那份不知真伪的西班牙文配方之外，在吊坠的内部刻着一个数字。"
    露比没有再接着问他，因为艾萨克如果要告诉他，就一定会自己接下去。
    "圣母的吊坠里写的是L1-1-26，另一个写着J-20-1。"
    "那是什么意思？"
    "你阅读圣经吗？"
    "是的。"
    "也读过路加和约翰福音？"
    "数字代表圣经的章节。"
    "你很聪明，路加福音1章的1-26节‘到了第六个月，天使加百列奉神的差遣，往加利利的一座城去，这城名叫拿撒勒'和约翰福音的20-1节‘七日的第一日清早，天还黑的时候，抹大拉的马利亚来到坟墓那里，看见石头从坟墓挪开了'，这里有三个数字，6、7和1，我很想知道最后一个吊坠中的数字，这样它就会组成一个密码。"
    艾萨克忽然站起来，他慢慢地走近露比由上至下地望着他。
    "中断一下，你先告诉我，从Tyrant那里得来的最后那个吊坠在哪里？"
    露比浅蓝色的双眼中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癫狂者的话】
    露比忽然明白了。
    他并不是知道那三个十字架拼凑成的密码究竟能让艾萨克得到什么，但他明白了Tyrant为什么会放他们走。
    Sade
    Mary的地下君王的确超乎他的预料，露比一直在揣测他的心思，想知道他后面的计划，但是他没有想到Tyrant能做得如此彻底并且滴水不漏。
    把一切全都推在他和艾伦麦克的身上。
    Tyrant从一个阴谋的指向者瞬间变成了隔山观虎的旁观者，艾萨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刺伤他的利器，但Tyrant却轻而易举地让这利器变成保护自己的盾牌。
    露比不动声色地望着艾萨克，他飞快地整理自己的头绪，并且迅速得出了结论。
    "Sade Mary的暴君，他来过了？"
    "他不会亲自来，但他的部下给了我一份很好的见面礼。"
    艾萨克几乎不会喜形于色，他冷冷地对露比说："那家伙在我的地盘上大肆破坏，还毁了我一栋别墅，并且扬言要从我这里拿回那东西，是被我的情妇骗走的东西，我是个禁欲者，我的情妇，指的是谁？"
    露比甚至不能辩白东西并不在自己手里，因为艾萨克根本不可能相信他，或者说，并不是不相信，而是没有必要。
    杀掉一个职业杀手的中介人，然后搜查他的住所，这些事情不管如何看，都比和Tyrant火并容易得多。
    安格斯之所以说他缺乏魄力也在于此。
    艾萨克始终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胜利，取巧当然是非常好的手段，但应当硬拼的时候如果畏首畏尾，反而会失去赢的机会。
    露比心中衡量的结果完全倾向了Tyrant，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是个让露比感到恐惧的男人，但对于艾萨克，他有更多的方法可以应付自如。
    "我说不，你一定也不会相信。"
    "是的。"
    "如果我稍微强硬一点，不告诉你东西藏在哪儿......"
    "你最好能清楚，我只是顺便问你一下，以节约时间，如果你不肯说，那我只好去逐个搜查与你相关的地方，例如你的家，你有一个妻子是么？"
    "是的，我有妻子，我很爱她，所以不会把那种危险的东西放在她的周围。"
    露比望着艾萨克，立刻进入表演状态。
    "你答应不伤害我的妻子，我会把东西交给你。"
    "如果你欺骗我......"
    "如果我欺骗你，你就杀了我。"
    "我会的。"
    露比紧盯着他的双眼，试图得到某些承诺，要让艾萨克深信不疑，他只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软弱。
    "最后的十字架在White Falcon那里。"
    艾萨克不说话，只是反复地扫视着露比浅蓝色的眼睛。
    "是真的。"露比带着点焦虑而又急切的语气强调自己的话："你以为我会把东西放在哪儿？"
    "那很难说。"
    艾萨克离开他的视线，忽然道："让我找个人来证实你的话吧，他应该会给我正确答案。"
    他吩咐部下把克里斯带进来。
    他仍然昏迷不醒，艾萨克的部下用一盆浸满了冰块的水泼醒他，克里斯发出痛苦的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露比正坐在他的面前，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妙表情。
    "克里斯，来见见这位客人，你们应该见过面，在Tyrant的俱乐部里，你对那里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说没能从Tyrant那里得到剩下的十字架，是这样么？"
    艾萨克冷冷地用目光穿透他："但是这位，White
    Falcon的中介人--先生，他说东西在白猎鹰那里，现在你来告诉我，究竟是你在说谎，还是他在说谎？"
    克里斯的目光从露比的脸上移向艾萨克的眼中，他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句话，就会令其中一个人死亡，或者是露比，或者是他自己。
    艾萨克不会手下留情，对他来说想要欺骗他的人死多少都无所谓。
    克里斯的目光又转向露比，他被冷水浇湿的头发一连串地往下滴着水珠，冰冷的寒意在他赤裸的上身缠绕，令他瑟瑟发抖。
    "是他。"
    克里斯用清晰的声音回答道："他在说谎。"
    露比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他甚至站起来向克里斯走去，但是身后的两个男人从两边拦住他把他重新按进沙发里。
    "你这个骗子。"露比回过头来望着艾萨克："我没有说谎。"
    克里斯静静地道："Tyrant什么也没有交给你，我们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你根本连最后一个十字架的样子都不知道，如果你没有说谎，告诉德瑞克先生，那个十字架是什么样的？"
    露比安静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微笑："我当然知道，是我亲手把东西交给艾伦，那是伯大尼的马利亚，双手捧着香膏举过头顶，身上有五道绳子，两条过胸，一条在小腹，还有两条捆住双腿，这样你满意了吗？"
    克里斯的双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他刚想说话，艾萨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够了。"
    他冷冷地望着露比，然后又望着克里斯："这个卑劣的男人从来不对我说实话，你只对我的父亲忠心是么？我父亲死了，你是否要去天国陪他？"
    艾萨克的部下把克里斯按倒在地上，他们的动作粗暴且有力，克里斯根本无法抵抗。
    "特罗西先生。"艾萨克对露比说："现在你带路，我很想知道有名的白猎鹰，究竟会住在什么地方。"
    露比被拖起来，他看到压住克里斯的那个男人从身边拔出手枪，对准了身下的人。
    "我有一个好建议。"
    "现在不需要你的建议。"
    "但是如果你不需要那个男人的话，把他留给我。"
    "你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露比的目光冰冷："我只是想让他为诽谤我而付出点代价。"
    艾萨克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一样望着即将被处刑的克里斯。
    他们目光相对，克里斯知道自己的处境，艾萨克对他比任何人都要苛刻，甚至是仇视，他的父亲布兰特死后，克里斯就像是被丢弃了一样，没有任何命令要他回来，如果不是Tyrant拆穿他的身份，也许他还会在那个地狱里待更久，Tyrant只是在浪费和消耗他的时间，不会有任何有用的消息让他带走。
    "你真是个废物，克里斯，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带他走。"
    艾萨克吩咐他的部下，他们用绳子把他捆紧，从地上拖起来。
    露比和他四目相对，但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四周围全都是武器上膛的声音，露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参与这次的行动，但艾萨克不会吝惜部下的性命，而且对两个在Tyrant面前无能为力的职业杀手，即使手段再高明，也不过如此。
    那并不是轻敌，那是数量上的悬殊所带来的必胜预兆。
    就好像现代战争已不再是白刃战，从双方的军事实力就能够计算出伤亡人数。
    露比坐进车里，他吸了口气，第一次在心里祈祷那两个问题人物不要再出差错，他现在能做的事仅此而已。
    午夜十二点。
    艾伦打了个哈欠，他感到很困倦，但是却不能睡。
    因为麦克还在院子里安装防侵入系统，他在这方面的确很专业，艾伦从来都不会干这些事，他只懂得如何绕开这些东西，但没想过安装。
    "有必要么？"
    "当然，反正你也很空闲，看着监视器，我很快就好。"
    这个很快持续了近20分钟，麦克满身灰尘地上楼来。
    "你总算好了，鼹鼠先生。"
    艾伦把双腿放在桌子上，来回地摇着椅子："接下去做什么？"
    麦克拍掉身上的灰尘："我本来想说轮流守夜，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去睡觉吧，到早上再和你换班。"
    "想出换班制的人真是没人性。"
    "好了，艾伦，别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们有正经事要做，而且露比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有联系到他么？"
    "他的电话一直响，但是没有人接。"
    麦克皱起了双眉："露比不会不接电话，除非他出事了。"
    "别担心，那家伙不会有事。"
    艾伦又打了个哈欠："即使有什么他无法解决的事，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推给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放心吧，我打赌天亮之前不是他自己回来，就是临阵变节，带着一大群敌人来攻打这里，也许他还在阵前替他们摇旗呐喊，所以麦克，你记住永远别对那家伙妥协，尤其是他跟你提分成的时候，绝对，不要让步，知道么？"
    麦克苦笑："我还不够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不需要了解我和露比之间的关系，只要时刻注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足够了。"
    艾伦抓住麦克的手，让他弯下腰来，轻轻地在他嘴唇上一触。
    他微微一笑："美妙，再来一次。"
    两人的唇再次相碰，麦克深吻了他一下说："你该去睡觉了，我们至少要有一个人保持精力，否则很难应付那一大群敌人。"
    "来不及了，亲爱的。"
    艾伦托住他的下巴继续吻他，然后目光望着他身后的监控器。
    "瞧，已经有人来了。"
    【杀手之家】
    兰德尔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麦克在摇晃他的身体。
    "醒一醒，兰德尔。"
    麦克一边摇醒他一边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发生什么事？"
    "一点小麻烦，你去地下室待一会儿好么？"
    他拉起兰德尔的手把他带到地下室去。
    艾伦正在那里整理装备。
    "睡醒了么？"
    兰德尔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下室来，他曾经跟着怒气冲冲的艾伦来过这里。
    一个地下武器库，甚至比真正的军火商人的仓库还要应有尽有。
    艾伦脱掉自己的衣服从衣柜里找出战术装备。
    "这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