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公主，如果你想要那个女人，我会让她永远待在你身边。」精灵阴险地轻笑著。
「真的吗？克尔卡奴拉……」伊兰娜哽咽著抬起头，她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华尔克莉就快要来了。「不许她离开我！永远不许！克尔卡奴拉，杀了她！」
「遵命，亲爱的公主。」
伊兰娜身边的空气微微被搅动，彷佛有什麽东西冲了出去。华尔克莉才刚到门口，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要防御却已经来不及。一阵细微的撕裂感划过她的颈部，接著切穿她的手脚和躯体，凉风灌进喉管，发出诡异的嘶嘶声。
「莉！」
就在伊兰娜眼前，华尔克莉自颈部以下整个被扯裂。她高傲的头颅首先掉落到地面，鲜血濡湿了黑曜般的长发。接著，手掌、手肘、肩头也落了下来，和破碎的黑衣散落在一处，渗出宝石红的鲜豔血迹。
「交易完成，我自由了！自由了！」克尔卡奴拉尖笑著在空中回旋，从窗隙钻了出去，留下满屋子邪魅的回声。
「莉…莉……」
多麽安静啊，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房间，静寂得连风声、鸟鸣都没有。伊兰娜颤抖著抚摸华尔克莉的黑发，她再也不会蹙眉，再也不会拒绝了。她的双唇还是冷艳的血红色，肌肤还留有馀温，却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了。伊兰娜跪到她面前，轻轻抱起那颗头颅，眼前突然多了一条人影。
「洋娃娃，你杀了她了。」
柔和却沉痛的声音，是培尔赛尔。他站在鲜豔的血泊中，低头看著华尔克莉的尸体，像在哀悼什麽。
不，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恐惧漫天覆地地袭向伊兰娜，有那麽一刻，她突然看清怀中了无凭依的头颅，刺眼的血光一下子全跳入眼帘，像在提醒她犯下的罪行。
「莉──」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莉！她想放声尖叫，却只发出喑哑断续的抽泣声。华尔克莉死了，再也不会离开她到别处去，但她要的不是这个，她要华尔克莉完完整整地站在眼前，即使是打她、骂她、把她卖掉也好！
「後悔了吗？洋娃娃。」培尔赛尔淡淡地说著，弯下身捡起华尔克莉的手臂，将它放在肩膀下方。他为她接起躯体和四肢，神情像丧女的慈父，又像丧妻的丈夫。
「莉死了，你竟然一点也不伤心！」伊兰娜怒视著培尔赛尔，对他平淡的语气极度不满。
一抹苦笑扭曲了培尔赛尔的嘴角。「别找我分担你心中的罪恶感吧。洋娃娃公主，人是你杀的，你可有什麽赎罪的办法没有？」
「你说什麽……」伊兰娜茫然不解。
「很显然，你没考虑过自己行为的後果，是不？」培尔赛尔瞳孔里的蛇影突然锋利起来，向伊兰娜吐出冰冷的凶焰。
「你……」
「我认识一个叫八千夜的女人，在这城里开了一家〝妖精的红月″……洋娃娃公主，请你带著莉去找她，至少为莉做些什麽吧。」培尔赛尔转过头，视线重新落在那拼凑好的尸体上。接著，他用自己的银黑色大衣覆盖了她，像奥丁神离开女武神布琳希尔德(Brynhild)之前，用长盾掩盖她的睡眠，在她身畔燃起一圈熊熊烈焰。
「华尔克莉，我是齐格蒙，是你引领的培尔赛尔啊。」他喃喃低语著，不可见的泪水滴落在血泊中。「没了你，我的灵魂该到何处去呢……」
第四节 八千夜
「对谈结束了吗？两位。」
慵懒而带著讽刺意味的女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正往伊兰娜和兰移近。王女惊惧地立刻切断意识同步，影像就在培尔赛尔的部分戛然而止。兰疲累地放开手，转向半敞的房门，八千夜正好踏进此间，还一面抽著她的长烟管。
「看到最後一幕了吧？这三个人，简直可以写成言情小说了。」她在伊兰娜的躯体前停下来，转头对兰笑了笑。「你和她长得很像哦，难怪华尔克莉会选中你，又说她对你有责任。」
八千夜的话兰只听懂了一半，他迷惑地摇摇头。「八千夜小姐，後来呢？」
「後来？」八千夜颇感兴味地反问，见兰还是不明其意，不禁对他的单纯大感折服。「後来你就差不多都知道啦。王女抱著华尔克莉的头闯进酒吧，求我救她。但，我可不是慈善家，是〝披著人皮吊眼睛的死老太婆″，得签契约才行。」
「所以，你〝做″了耶吉尔先生出来？」兰的声音微微颤抖。
「好孩子，你不笨嘛。」八千夜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烟。「不过，这个新身体可不简单喔。华尔克莉可以自由变换两种性别和外貌，也几乎不会变老，我的做工很不错吧？」
「可是伊兰娜……」
「你还可怜她？」
「不是的，八千夜小姐，即使是杀人偿命，为什麽不乾脆杀了她？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我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你看，她这样不是很漂亮吗？」八千夜为王女的活体整了整衣服，慢条斯理地说。「是她羞辱帕提亚国王，使巴比伦灭亡、首都遭屠；是她给那些贵族难堪，任意践踏他人，最後又杀了华尔克莉……罢了，我没必要跟你细数她的罪状，那是你们人类的事。分裂她的灵魂跟身体、抹消华尔克莉对她的记忆，我之所以这麽做，完全是因为我高兴。」
「八千夜小姐，难道这样的痛苦永远没办法结束吗？」
「也许会吧，那要看我什麽时候高兴罗。」
不行，根本无法沟通！兰绝望地想。尽管伊兰娜做了很多错事，但兰认为认为她这二十几年来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应该放她自由。如果八千夜坚持不让她的灵魂回到身体，至少兰可以解放灵魂这一部分，了结这无穷无尽的悲哀。
「孩子，我劝你别白费心机吧。只要是我的东西，就没人能动得了。」八千夜呼出一口轻烟，用斜飞的眼角睥睨著兰。
「八千夜小姐！」
「你是好孩子，但这里有更适合你的场景哦。」她一面说，一面缓缓转过脸来。
啊啊……兰惊骇得连退两步，直到撞上一丛晶簇才停住。他看到一张兰花般鲜丽的面孔，顶著两只黑色革质的兽角，妖魅的邪光在四只眼睛里流转，嘴角还噙著噬人的微笑。
「你…你不是八千夜小姐！你是……」
「看好了，我怎麽不是呢？」
慵懒而稍嫌散漫的女声，分明是八千夜没错。兰再眨眨眼睛，眼前还是挽著高髻、涂著紫黑眼影和唇膏的熟悉面孔，那根长烟管还尽责地冒出嬝嬝轻烟，一切依旧。
「吓著了？别怕，我对你还没有兴趣。」八千夜嘲谑地说。「如果你变得邪恶一点，或许我还可以考虑……」
「那麽，哈利曼或许比较适合您。」兰有些动气。虽然早就知道八千夜不是人类，但她分明是用自己的原形来吓唬人，兰有被摆一道的感觉。
「唉呀，被发现了。」八千夜像被窥破机密般露出心虚的表情，但很明显是装出来的。「哈利曼拥有那麽庞大的负能源，一定很美味吧？但现在时候不早，乖孩子该回家了，要不然耶吉尔教授可是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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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少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八千夜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觉得如何呢，我美丽的洋娃娃？」她用烟杆挑起王女垂落的金发，放在掌中把玩。「听过这首诗吧？你们巴比伦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吉尔伽美什史诗》……
「你想成为我的妻子，可是我该给你什麽呢？
你只会伤害人而已。
你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呢？
你年轻时所爱的塔木兹，现在每天都为了你在苦叹。
你也曾经爱过牧羊人的鸟，却把它的翅膀折断。
你曾爱过狮子，却设下陷阱害它。
你曾喜爱的牡马，也受到你的鞭打，又喂它喝泥水。
你还爱过牧人，最後又打他，把他变成狼。
你因爱慕父亲的园丁伊士拉姆却遭拒绝，而把他变成土拨鼠。
所以，你爱上我，那麽我一定会像他们一样，有厄运在等著我。
「很适合你呢，和伊兰娜女神同名的你……」八千夜呼出一口轻烟，无声地笑了起来。「接下来，看看那可爱的金发少年会怎样面对华尔克莉吧！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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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胡！八千夜，还吟诗啊...
第七章 追魂曲
第一节 耶吉尔
回到华尔克莉的「家」，兰惊喜地发现，好久不见的耶吉尔先生正坐在毛地毯上看书。他穿著不知从哪弄来的旧上衣，长裤跟以前一样皱巴巴的，头发也邋里邋遢，有说不出的熟悉亲切。若是以前，他这副德性准挨兰一阵唠叨，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兰一见他便扑过去，连书都撞掉在地上。
「耶吉尔先生！」
「唉唷，你撞到我的眼镜了，好痛！对付欧吉桑要温柔一点，知不知道？」耶吉尔笑著把镜框扶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