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断残阳————北色[下]
北色[下]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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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那么严重吗?竟然需要你们的协助?”
      “的确是有些顾此失彼,再加萧禾知的势力本来就不弱。我是从木子清婉到凤无崖来的,事先见过木难,可是他拒绝了我的帮助。”
      这是为什么?是为了颜面问题吗?什么时候他也变得那么爱逞强?
      “笑琴,我……”
      “谢谢你来看我!我也有点累了,就不送你了。”笑琴扬起笑脸,打断他的话,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当玉笑琴和关庭风在树下说话的时候,水无央正作贼似地躲在窗后偷看。
      “无央……你……太夸张了吧……”华宁修哭笑不得地说道。
      “什么啊!我可是在捍卫小笑琴的贞洁啊!”
      水无央义愤填膺,华宁修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笑琴哥哥是我的!”华陨嚷道。
      “死小孩,你还小呢!一边凉快去!”水无央急需扒在窗台上,无限感慨,“宁修啊,你有没有觉得笑琴已经跟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变了很多啊?”
      还没等华宁修接口,华陨先叫道:“是啊是啊,笑琴哥哥变了好多啊!”
      “唉,我老人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水无央叹道。
      华宁修又再一次要喷出茶水:“无央,你不是最讨厌人家说你老的嘛,怎么转性了?”
      “唉……我已经想通了……”水无央冲华宁修眨眨眼睛,“我要跟你一起变老嘛!”
      “师父!我还在啊!你们说话注意点!”华陨大声宣布自己的存在。
      “你不能装聋子吗?”
      “师父,你怎么可以让正直如我的人装聋子呢?”
      “非礼勿听,没有学过吗?”
      “唉,我的人生真是悲哀啊,居然在接受这种恐怖的教育。”华陨晃着脑袋,一蹦一跳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心爱的小孩跑出视线,华宁修笑着来到水无央身边,笑容渐渐收敛:“看到他这样,的确是有些伤感,不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你也不必过于庸人自扰了。”
      水无央默然点头,等他再次抬头,玉笑琴已经要送关庭风走了:“我去找他谈谈。”
      有些事情不愿去回忆,偏偏又经常在脑中浮现。有些人不愿去思念,却偏偏一直有人在耳边提起,想要故意去不在乎,也做不到……
      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却忘了湖面只要投入一颗石子,就会掀起层层涟漪……
      木难他究竟在干什么?不会就这么被萧禾知斗败吧?
      “笑琴……”水无央来到他身边,轻轻抚去他眉间的皱褶,“又在担心了吗?”
      玉笑琴只是摇头。不担心吗?好像不是。也许只是自己也不清楚吧……
      “呐,要对自己诚实点啊。”水无央揉着他的脑袋,近来他越来越喜欢做这个动作了,对此他的解释是自己变老了。
      “木难和我说,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来承担……那他现在是不是也在承担自己的命运?”玉笑琴看着水无央,似乎在向他寻求答案。
      “看来你还是非常介怀啊……”
      “我只是觉得他对我这么说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毕竟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也是始作俑者。也许上一辈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他对我设下的陷阱,是我所受到的最大的欺骗。”

      “对于他的欺骗,很伤心吧,即使他并没有迫害你,但欺骗依然是事实。”水无央若有所思,“我想他会对你说这句话,也是长久以来郁结在他心中的疙瘩吧。”
      玉笑琴迷惑,看他神情欲言又止:“教主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水无央的目光很是闪烁,从第一次看到他至今,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干脆。
      “造孽啊……真是我造的孽啊……”他感叹道,复杂地看着玉笑琴,“其实对于隐瞒这件事情是很不公平的,你完全有权利知道,反正那时候的当事人只剩我一个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好的预感又开始侵袭他,他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你从来没有对自己是玉笑琴产生过怀疑?”
      “什么意思?”依稀有人曾提过这个问题,可那时只当他是无聊的猜测。
      “意思就是……其实你根本不是玉家的孩子……”
      五十三
      玉笑琴先是一愣,随即神经质地一笑,狼狈地掩饰自己的失措。
      突然告诉自己不是玉家的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抱着头,只觉得浑身发冷,事情总是超过自己的想象,几乎就想打断他,阻止他再说任何事情!
      血色刹那间在玉笑琴脸上褪去,缩小的瞳孔,预示着他正走在崩溃的边缘,那一刻,水无央几乎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有一次被挑起……
      “如果我不是玉家的孩子,那我是谁?”玉笑琴虽然脸上是微笑的表情,但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笑意。
      “你真的想知道?”
      “除非是教主不想告诉我。”
      这一来一去,反倒是水无央有些无措了,他定了定神,慢慢沉浸到回忆之中。
      “我记得那个时候,清姐因为未婚先孕,有辱家门,结果被木家赶了出来流浪街头。我陪着她去找丁诩,偏偏那家伙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害得清姐在野地里就生产了。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虽然是学武之人没少沾过血,可还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流血,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我当场就吐出来了。因为失血过多,我没能来得及把清姐送到大夫那里,她就已经死了……”说到这里,水无央无限伤感,“后来到了我们三兄弟在不周山长留石前比武,丁诩追问我清姐的下落,我没有告诉他,结果我们两个就都斗了个你死我活,那时候就落下了龃龉。”

      这些过去的故事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说?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教主说这些是为了……”
      “不要急,待我慢慢说。”水无央缓缓踱了几步,“后来我只好抱着这个孩子到处东逛西荡。听说丁诩要找东林玉家的麻烦,于是也来到了玉家,因为有了给清姐生产的经验,所以替玉夫人生产就顺利多了。之后我抱走了玉家的孩子和玉华剑……”说到这里,他静静看着玉笑琴,“你要知道,那时候我手上已经有两个婴儿了……”

      如果一个是我的话,那另一个不就是……
      玉笑琴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疯狂地膨胀,砰地炸开了。眼看就要触摸到浓雾背后的真相,没想到事实竟如此惊骇,难道真的是命运捉弄吗?
      也许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既然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一度打算自己来抚养。可是没过多久,丁诩就知道清姐生了孩子,而且被我抱走了,于是就来找我要人。我当时气他负心忘义,所以坚决要自己抚养清姐的儿子,所以就把玉家的儿子塞给了丁诩,想来当初真的是很任性啊!”水无央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又有人来我要孩子……这次就是你师父了……”他定睛望着玉笑琴,“那时候我已经没有第二个婴孩可以给他了,只好把自己的嗜血红花充做风华剑连同婴儿,一起交给你师父,而这个婴儿……自然就是你了……”

      听完,玉笑琴不可抑制地笑了,那笑声有一丝凄惨。其实不用听到最后,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原来你说了半天,就是想告诉我,我真正的爹是丁诩,而木难才是玉家的后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原来我用我一生去恨的,是我的家人……真正的事实是应该木难恨我,而不是我去恨他……教主,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我的人生就被你的一念之差颠倒了,真的很可笑……”玉笑琴干笑,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水无央默默地承受着他的质问。
      “那木难他知道吗?”
      “我一直以为这个秘密隐藏地很好,可是似乎丁诩很早就知道了,也许是通过木难的外貌或者别的什么。而木难……恐怕是从丁诩对他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到的……”
      “那你一看到我便对我另眼相看,也不是因为我是玉笑琴,而是因为我是你清姐的孩子,对吗?”
      水无央点头,既然又摇头。
      玉笑琴跌坐在树下,一时无法消化水无央的话。人生原来是那么不堪一击的东西,到底自己家为了什么而活着,到底他的一切努力是为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还能秉持什么?

      “笑琴,其实有些事情的真假并没有你想象地那么难以接受。也罢,我看你也需要时间来静一静,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水无央转身,悠然离去。
      玉笑琴倚在树下,把自己蜷成一团。
      木府中,木难正对着赫连燕送上的有关萧禾知的情报发呆。面对这些东西呆坐了一下午,可是真正能看进去的又有多少呢?
      总是无法入神,脑中的胡思乱想让自己无法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从南海购得的价值百万两的珍珠,在运送的途中被劫,官府拖着不肯追查,卫暮迟远赴京城述职,自己的人手又被萧禾知缠住,资金一时也无法周转。
      萧禾知在明,瑞王在暗,这一明一暗两面夹击,木子清婉每况愈下,怎能令自己不心急如焚?偏偏自己还不能一心应对,一颗心还远远悬挂在凤无崖上。
      唉,木难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对笑琴又无奈又心疼,到底怎么才能平复他焦躁的心呢?
      回忆……又一次陷入回忆……
      那时候,是怎么会喜欢上他?怎么会想要保护他?怎么会爱到欲罢不能?
      早就知道自己才是被逍遥城屠门的玉家遗孤,每次想起自己的身份,都带着深深的嘲讽,每次面对自己的“父亲”,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被父亲派到江南来接近玉笑琴,伺机夺取风华剑。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代替自己活着的人。木难好奇。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街市上。初入尘世的他,正好奇地蹲在路边,手里捏着一支糖人,想要吃却又舍不得下口,又似乎在琢磨这个精致的小人是怎么做出来的,浑然不觉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终于下定决心要吃了,他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远远地对着他流口水,是想吃他手里的糖人吗?他为难似地皱起眉头,那幅模样令人心起怜惜之情。最终他还是笑眯眯地来到小乞丐面前,把糖人塞在他手里,极不舍得似的最后望了一眼,然后朝人流涌动处走去。

      他就是玉笑琴?就是担负起自己命运的人?这么善良?这么单纯?他真的是背负着仇恨长大的吗?
      他的存在无异于一个奇迹,木难突然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他凝固了……
      第二次看到他,他正在杀人……
      沉重的夜色,难掩浓烈的血腥,血色的宝剑在飞舞,落眼处只看到血花飞溅,魂飞魄散。虽然身受重伤,可他从未停息过杀戮,像着了魔的恶鬼,吞噬着每个阻挡在他面前的人。那种无畏骄狂,那种凌云气魄,震撼了木难,他近乎狰狞的笑容印入了脑海。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看似冷漠残忍的他,包裹着一颗温和易碎的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在他带伤逃窜的路上设置了路障,如意料中的那样,他倒在木子清婉门口。
      木难抱起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一丝缝,他笑了……
      那个笑容,是木难所见过最美艳却最纯净的笑容……纯净到连一滴清水都自叹不如……
      木难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不允许自己让这个人儿受到丁点儿伤害……
      五十四
      夜幕降临,笼罩在玉笑琴身上的是重重的黑雾。他坐在树下已经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
      这两个时辰,他想了很多很多,从幼时成长的点滴,到认识木难之初,从盲目地杀人,到如今地沉寂,一切的变化都太快,快到跟不上脚步,快到几乎要崩溃。
      一直很努力地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到头来却发现上天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是谁造成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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