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怅是清狂————非寒
非寒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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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的地方是"笺南箫坊"。我瞧见了费楠怔仲,敲了门,开门的是盲仆。我把剑交给他,问,"公子呢?"
他没有接剑,又推给了我,"公子来过,可是又走了。"
我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公子接了一封信,然后对老奴说。他要出去一会,要是主人回来就说他马上就回。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我回头,"费家?"
费楠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摇头,"段掌门的武功......"
"也是,除非你们真的不想让费游活了。"
他的嘴唇动了又动,终究没有说话。我对盲仆说,"信呢?他带走了吗?"
"是的。"
我挑眉,"我不是吩咐过你,遇到这种情况,要把--"
"在这。"他不等我说完,已经把从清离那里偷来的信递上,我明显感觉我身后的人的不满,也懒得去理,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西门苍治。
"当日一别,未能尽欢。既知兄弟在此,何不一叙?"
我抓紧信笺,恨不得当它是西门就碾碎。西门苍治,你欺我太甚!"飞鸽传书,要他在三个时辰内回来!"
我抓起费楠的废臂,咬牙切齿,"笑么?等他回来就自求多福吧!我一定会要费家负出代价的。"
"他既平安无事,那费游呢?"
我看向他,他看着我,我发现在他眼里的倒影和他的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我心头一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么?"
我低低地笑起来,他倒是又成一片雪白,他垂下眼睛,"是的,原来如此。"

14
两个时辰后,清离就赶回来了。走进大厅里,站在正中,垂头抱拳,"掌门师兄,清离回来了......"
我走上前,扣住他的命脉,瞧他的脸色,问:"西门苍治给你吃了少林寺的大补丸?"
"是......"
我放开他,盲仆端来两杯茶放在桌上,鞠了个躬又下去了。于是就剩我们两个人站着,对视--不,在这对视中,没多久他就低下了头。
我叹了口气,幽幽长长的,简直不像是我发出来的,"少林寺的大补丸。"想当今世上,便是做此等珍品的少林寺也不轻易用出,西门苍治却是一次便给了他三颗,这样的恩情以他的性子,不是真正看重之人怎会容得自己欠下?
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应答。我于是换了个话题,"费楠,你认出他了?"
他吓了一跳,点了点头,抬起眼,"可是他--"
"我把他带回来了。"我冷冷地说,看他的脸色果然如预料中的一变,扣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再回避我的视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他们明知道你经脉被震断的事,还用了毒,你却让他毫发无伤地走了?"
"不要杀人。"
"什么?"
"你曾经说过的。"他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勾起我的回忆,"大师兄曾经对二师兄还有师姐说过的,‘不要杀人'。"
我愕然,从他的眼睛里几乎看到那一天的情景,你又要颠覆我吗?清离,你要故计重施到什么时候?十多年前,我们都还是华山意气风发的弟子,江盛和漓漓仗着武艺高强、师傅宠信在外面为所欲为,我带他下山求医就亲眼见过那两个人在路上杀人的样子。他的眼睛也是现在这样寂静,甚至比我的更加清冷,看着平时就不断欺侮他的师兄师姐杀人的样子,"原来我们学武就是为了这个。"我听到了他的低喃,全身电击一般地震动,想也没想地就冲上前阻止已经杀红了眼的两个人,"不要杀人。"这是我说的话,这是我对恼羞成怒的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随后在十招之内卸掉了他们手中的剑,让他们这一辈子都记得他们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偶真的觉得岁远从小就很惨,555555555从小就被控制得死死的55555555偶一定要给他幸福)
"不要杀人?"我看向他,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自从我当上华山派掌门杀了几个人,你还记得吗?"我恶意地问,恶意地加重手中的力道,恶意地看他隐隐浮现的痛苦,"当上掌门的第三天我就杀了江盛,你记得吗?不单止杀了江盛,参与过那件事的人我差不多都杀了,你记得吗?"
他记得的。对他来讲,那是永远都逃不了的噩梦。他的颜色变得亦加青白,额上渗出了冷汗,"大师兄--"
"不要叫我大师兄,我说过的,我是华山派的掌门,要叫我掌门师兄。"我放开了他的脆弱,甩袖坐回自己的座位,看他的失态和无力,"你放走企图危害华山的费家人,擅自离开华山路线,私下和对华山意图不明的人见面,光这三条大罪,我身位华山的掌门就不得不办你!"
他在默然半晌后,一语不法走到我跟前,我挑眉等待他跪下,却听到他说,"费楠不想伤我。当时他下的不是毒,是迷药,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所以我以为......"
"所以你以为是我下的?"
他咬牙,点头。

我狂怒--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明知你身体受伤,还拿迷药给你!?"好哇,怪不得没有反抗,我还当你是想和费楠连手呢!"我咬牙切齿地蹦出残忍的话,"毕竟我这个掌门师兄怎么看都碍眼,你也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了,联合他们一起把我给--"
"大师兄!"他在尖叫中落了地,我看向他眼里的倒影,原来如此落寞,却只有看在眼里的他没有发觉,"你变了......"
我从头冷到脚。
如果可以杀他的话--
如果可以杀他的话--
如果可以杀他的话--
当年,他噙着冷然的嘲讽等我的剑砍下的时候,我都没能下得了手,到了如今我怎么可能?!好想将手中灌满真气,一掌要了他的性命,这样再不用烦恼得到或失去的问题,好想一剑刺穿他的心脏,这样再也不用担心伤害与被伤害的事情!
"我变了......"我都有些讶异,自己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端出一副决然的冷笑去压迫他,心都痛得要碎掉了啊,怎么还可以用这样虚妄的姿态去掩饰自己的爱意?"我变了......是的,我变了,早就变了,你也变了,我们都变了,不是吗?"当我发觉自己是真的陷进你的蛊惑的时候,当我发现怎样都无法放弃你的时候,我就变了,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我用心地期盼、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要你不要变,永远不要变,你这个罪魁祸首--你对谁都没有变,惟独对我!惟独对我!
"我们都变了......"他茫然而无意识地重复我的话,闭上眼凄凄凉凉地一笑,宛若朝露尽逝的光芒,让我的心一阵刺痛,"我们都变了,十四年了,我们都变了,他们死了我们变了,师父他一定、一定、一定......"
我好想将此生所有的伤痛随着这声叹息逝去。"这笔帐,我回去再和你算。"放缓了语气,示意他起来,"费楠我可是给你带回来了,作为北武林的盟主,对于费家插手的事情总要处理一下。"
想来他差不多要忘了这事,经我一提醒,竟是一惊,"掌门师兄!"
"你可不要再跪下去了,为了北武林下跪我可受不起。"我对一直站在外间的盲仆吩咐,"把那个人带过来。"
"掌门师兄,费楠、费家......他们......他其实是迫不得已......他们--"
我没有看他,看到的是被带进来的费楠。他的精神不错,看到清离时似乎还有些激动,眼角微微张了一下,却又把眼光投向我,"段盟主、林掌门。"
清离回头,"你的手?!"
那手明眼人一看就出,没有力道地垂落,手指灰白不见血色。我扬起下巴,冷眼看费楠的苦笑,清离自是明白是我下的手,但即使外人在场,他也是不会端他盟主的架子来质问,更不必说用师弟的身份恳求。
"费楠,你算计北武林盟主在先,想控制华山派在后,可由此事?"
"确有此事。"他抬头回应我的问题和注视。"但在下想说明一点,此事乃在下一人谋划,和舍弟无关,还望段盟主和林掌门明察。"
"费家似乎应该给华山一个解释--"我望向清离,"你说是不是,段师弟?"
他的身形一震,蓦地回身望着我,在我的视线下低下头,"掌门师兄,他......他......他......不知道我虽然被震断经脉,但武功未失......"
好有力的解释啊。我几乎要大笑起来,施害者和受害者站在同一条线上,真是精彩。"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武功尽失,被他费家抓去要挟我华山,也是华山罪有应得?"
他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费楠反倒更加爽快,出声道,"假若华山答应不危难费家其他任何人,在下愿以死谢罪。"
我当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他在世上,只是,"理由?费家的理由 ?"
他摇头,"没有。"
我看到清离在一瞬间的焦急,心下怒火重重,"是吗?你不在意费游的伤?"
"林掌门,你不是给了他内功心法?!"他慌乱起来 ,但是因为穴道被点,无法行动。
"我是给了,但是要没有药物辅助,他必定会功力全失,和废人无异。"我知道这样的人所有的弱点所在,看他就等于是照镜子一般痛苦。
不明白的只有清离,他略一侧头,瞄了眼费楠,虽然面上又不忍之色,但终究是不敢再开口。
"林掌门!"他惨呼,"你要杀要剐,费楠绝无怨言,只是舍弟是无辜的!"
"这个时候,你自然会这样说,要是我段师弟不是拥有经脉被震断后能自己恢复的内功,现在受制于人的岂不是我华山派?"(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武功,但是具体缘由,以后会写的,汗......大家将就一下)
"掌门--"
我眼睛一横,让他硬生生地把话逼进去。
"费家。"我拉长了音调,"出了什么事情竟把注意打到华山的头上来了?"
费楠痛苦不堪地闭上眼睛,我等了良久,才听到缓缓地说道,"‘圣凌天'。"
果然和那离不了关系。我不动声色地问,"圣凌天又怎么了?"
他闻眼,悲愤地抬起眼睛,"圣凌天重现江湖,可是北武林却毫无动静!"
"这是北武林的事情,费家已经退隐江湖多年,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二十年前费家退隐江湖,为的就是圣凌天!"
我一怔,看清离的面色似乎早就知道,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冰冷地回应,"说下去!"
"当年,费家收留了一个女子,当时不知她的身份,直到后来青城派的弟子见了她,才知道她是圣凌天的人,但是当夜她便走了,一起走的还有......"
"费家的人?"
费楠羞辱地点头,这的确是费家的污点。当年,发动武林攻灭"圣凌天"的青城派咄咄逼人,必是用了什么法子,令得费家从此退出江湖。想来,费家必定极不甘心。
"所以为了要讨回公道,你们费家就想出了借助华山的法子?"这样天真的家族,是怎么能在江湖上立足那么多年的?我不能不佩服他们的思考方式。"好,你和我回华山,叫费广源亲自来解释。"看他担心的样子,我又加了一句,"到时,我自然会给他救费游的方法。"
我看到他舒心的表情,清离也是微微一笑,世界突然变得寂静起来,清离,你知道吗?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只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
这是在我回华山前的事情,当夜,我在卧房里,狠狠地要了他,惩罚他竟私会西门苍治。三天后,我们才启程,然后我收到了一个足以令江湖震荡的绝密消息--任流影重伤失踪,逍遥庄和西门秘密搜寻他的下落。
江湖,终于真正地开始了,腥、风、血、雨。

15
到了华山时,才发现有人比我们的速度更快。是费广源,还带着受伤尚未痊愈的费游。
"林掌门。"费广源抱拳看着我,故意忽视我身后的人。
我回了礼,"费大侠。抱歉,我刚刚回来,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说完,已经有弟子上来服侍,我示意清离先下去,他看了看费楠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照办了。
我原以为费广源来无非为他的弟弟们,谁知他竟是为了"圣凌天"而来。
"林掌门,圣凌天祸害武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害不除,武林难得有安宁之日啊。"
我细细地喝着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费游站在他的身后,面色死灰,看来是发觉自己功力全失的事。
"林掌门,如果华山愿意领导整个北武林抵御‘圣凌天',费家将时刻待命。"
我放下茶杯,条件已经开了,而且还很优厚,但是,"费大侠似乎弄错了一点,北武林并不是只有华山一个派别,少林、武当、娥眉江湖三大支柱都在北武林,北武林不是华山说了算。何况,就算华山有北武林的盟主,但也不是我。"
我看到他的脸色霎时和他身后的弟弟一样难看,"林掌门此言差已。现在谁人不知华山已经是北武林之首。段大侠之名也响砌整个武林,林掌门更是北武林中最年轻有为的掌门。"
迷魂药灌得不错,可惜我不受,"我想,现在费家要解决的不是这个问题吧?"看他面露疑惑,我好心地提点,"费家打算挟持武林盟主一事,似乎还没有给我们一个交待。"
费广源没有想到我咬着这件事不放,正在烦恼这怎么周旋,突然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后的费楠走出来。
"林掌门,这件事情因在下而起,和费家没有任何关系。"他笑了笑,然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心口,"费楠愿意以死谢罪,但求林掌门念在舍弟年幼无知的份上,放他一马。"
费游见他这样,尖叫,"不!五哥--"
我无动于衷地看他就要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口,等待血溅一刻,"费大侠。"我冷冷地说道,"你再不出来,就为自己的三个弟弟收尸吧。"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脸色俱是一变,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失礼了,林掌门。"
这才是真正的费广源。虽然和坐在我对面的人一模一样,但是气势完全不同。
我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怒气。逍遥庄是这样,西门是这样,现在竟然连费家也是这样。都把我华山当成什么了?!将来华山称霸武林,非要把他们逐一铲平不可!
费广源沉着脸站在我面前,那三个人立刻都到他的后面抱拳,"大哥。"他点点头,但还是看着我--这才是费家真正的老大。
我把茶饮尽放下,慢慢悠悠地开口,"看来费家对华山不是那么尊重,就不知道费家到底是什么打算。"
费广源默然一阵,忽地叹气道,"林掌门,费家出此下策其实是有苦难言。"
我冷笑道:"这些我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费家怎么向北武林交待。"
真正的费广源当然不是好应付的,他反倒说,"费家其实也是心系武林安危,才会铤而走险,如果不是北武林对‘圣凌天'熟视无睹的话,怎会轮得到费家出头?"
好一个本末倒置。我哼了一声,"北武林的行动是由北武林各派决定的,费家未免把华山看得太重要了,何况挟持武林盟主,在道义上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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