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想什幺去!靠!嘴巴放干净点。"戴志恒轻斥道,接着打着了引擎。
小光边绑安全带边说道,"别装啦!明明对这小子有意思,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说着往后看了一眼,"不过,这小子看来不像哩!"
"切!你装什幺内行,看女人你就行,你知道怎幺看男人?"戴志恒笑骂道。
小光笑了一下,"我是不会看男人,但是,你会。"
戴志恒没答腔,默默地开着车。
过了一阵子才听他答道,"这一次,我没有把握......"
* * * * * * * * *
幸亏昨天戴志恒被植若愚揍了一拳后对并未即刻离去,接着就看到这栋五层高公寓的四楼其中一个单位亮起了灯,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植若愚住的,因此现在很顺利地打开了他的家门。
他与小光,一人一边支架着体重其实不轻的植若愚撑了四层楼的梯级,早就气喘如牛了,于是一见到客厅的沙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植若愚丢到沙发上。
烂醉如泥的他,浑然不觉自己身在何处,背部一贴上柔软的沙发,就打起呼噜了。
"你要不要先洗洗你身上污秽......他都吐到你身上了,恶心死了!"小光捏着鼻子对戴志恒说道。
"也好。我自己嗅着也恶心。"戴志恒苦笑了一下。刚刚从车后座一把拉起植若愚,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张口就吐,让戴志恒躲也躲不了,沾了一身呕吐物。
小光翻了一会儿杂志,就见戴志恒打赤膊从植若愚家的厕所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面巾。只见他往植若愚的脸上抹了抹,然后将他垂下的一腿托回沙发上,并替他调整了一个姿势,让他睡得舒服。
接着,他又回到厕所。再次出来时,就听到他招呼,"走吧。"
"你的衣服呢?"小光指着他赤裸的上身。
"丢了。"戴志恒简短地答道。
小光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带回去留念。"
"靠!我才没那种癖好!"戴志恒向小光虚挥一拳,骂道。
"真的要走吗?"
"不然?"
小光指了指沙发上的植若愚,"你舍得他?"
顺着小光的手指看了植若愚一眼,戴志恒摇头说道,"走吧。"
打开了大门,反锁了门后,双双踏出植若愚的单位。
回到车上,待小光刚坐稳,戴志恒就问道,"有什幺想说的?"
小光看了他一眼,往后靠在椅背,接着伸了一个懒腰,"你想说什幺就说,我洗耳恭听。"
"有烟吗?"
小光从衣袋里掏了一包烟给他。
戴志恒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着后,接着绞下窗口,趴在窗边吸了起来。
看着戴志恒微微起伏的结实赤背,小光突然觉得他很孤独。
与他在木星研究公司共事五年多了,感情就如亲兄弟般,并知晓许多戴志恒的秘密,包括──他是gay。
当初戴志恒向他吐露自己的性取向时,自己着实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呢。结果被戴志恒狂骂了一顿,说自己并不随便,不是只要是男人就喜欢的云云。后来,因为心理障碍的关系,有一段日子自己曾故意疏远他,然而,却不曾减少过自己对戴志恒的喜欢。
他性格不苟小节,讲义气,做事很有干劲、有魄力,更有毅力,虽然有时为了取得研究结果或达到目的而使用非常手段,但他光明磊落,从不阴里阴气地害人,光这一点就值得他人尊重,更值得深交。
因此,冲破心理障碍后,就与戴志恒成为莫逆之交,更成为木星研究公司的黄金搭挡,公司凡接到大型的调查计划,大多数由他们负责筹划、进行。就好象这一次S市的善意指数调查工作,也是因为他们之前累集了许多经验,公司才敢将此项大计划交由他们负责。毕竟这一次的客户不同以往,是主宰他们公司命运的政府呢。公司高层早已打定主意,即使这单生意白做,他们也要全力以赴,赚不赚钱事小,公司未来的命运以及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在层层压力施加下,他与戴志恒两人已忙得火眼金睛,想尽了种种办法调查S市市民的善意。除了派问卷、挨家挨户去访问,更假装成外乡人到处问路以测市民对陌生人的热心。而更绝的是,戴志恒从S市日益严重的攫夺案中得到启发,竟建议装扮成贼,与他在热闹的商业区中、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抢劫案",以便测出市民对"抢劫"的反应。
曾试了几次,戴志恒都成功逃脱。因为市民们早就对日日上演的"攫夺"案感到麻木,再加上警方不予理会"攫夺"这类小案件,导致市民人人自危,只要不是自己被打抢就好,其它人被抢是他们不小心、活该。
屡试屡败的戴志恒并不死心,他认为,只要有一个市民有反应,S市还是有救的,成为"善意都市"指日可待。
果然,他的坚持引出了植若愚。
植若愚不但宁可错过最后一班巴士,也要好好给他"指路",更不惜替无亲无故的陌生人"追贼"追了几条街......植若愚的表现,让他的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因为他曾斩钉截铁地对戴志恒说,S市绝不会出一个"善"或"热心"人,更取笑戴志恒天真。
真没想到,S市还有一个像植若愚这般热心的人。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戴志恒竟对这小子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想到他昨天一回到旅馆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报告"战绩",那副快乐的模样曾让他错以为是偷腥成功的猫。
看他昨晚一直抚着下巴那莫名其妙得来的伤口,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他就感到不对劲。
今天,他更亲眼看到戴志恒的不对劲。
扮贼的他被植若愚拌倒在地并骑在他身上狠揍,竟不反抗。待对方开始用拳头招呼他的脸后,并见到自己已从后赶上来,才恼羞成怒地还了两拳。
过后,两人费了一番唇舌,并出示了政府给予的特别准证,植若愚才善罢干休。
小光不禁摇了摇头,外表看来温文儒雅的植若愚,发起狠来竟与戴志恒不遑多让。
想着想着,小光又望了望戴志恒的背部一眼,若有所思。
"大志,你觉得那小子如何?"小光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戴志恒倏地转过头来,"谁?"
"你别再装了好不好?你知道我说谁。"
戴志恒迟疑了一下,才"哦"了一声。
只见他似乎很烦恼地骚了骚自己的平头,"那是个倔强的家伙......但很有趣......"
小光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哈哈,我也这幺觉得的。"顿了一下,"可是你的表现更有趣,喂,你在他面前一点都不像你呀!动不动就耍嘴皮子,还动拳头......你平时的冷静都去哪儿啦?"
"切!是那家伙欠揍,我哪有什幺奇怪,还不是跟平时一样?"
"是吗~~。我可不见得......"小光故意提高声调,"‘呀!你......瞧你斯斯文文,竟...那幺不讲理!妈的,真是......喂!小光,你来评评理......'"还没说完,自己早已忍不住笑弯了腰。
"你够了没有!"
戴志恒的声音听来有点危险,小光立刻噤声。
车内顿时陷入沉寂。
可是过了没多久,也许是职业病的关系,小光得不到答案始终觉得心痒难搔。
于是,冒着被戴志恒狠揍的可能性,小光还是开口问道,"喂,大志!是男人的话就给我爽快点,你对那小子是不是有意思?"
只见戴志恒的脸微微抽搐一下,却对他的提问置若罔闻。
小光也不理他,静静地等待。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提问已切中要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见戴志恒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直到第三支时,突然将吸到一半的烟往窗外一丢,随即打着了引擎。
沉静的夜顿时吵嚷了起来,除了引擎的声音,小光还听到戴志恒骂道,"我他妈的对那家伙一见钟情。"
4
植若愚在朦胧中被一阵铃声吵醒,意识下感觉是手机铃声,便惯性地伸起左手去摸索......
咦?声音不像从左边传来......
努力清醒地听了一下,终发现声音来源。
于是左手往自己的身上摸索,在裤袋中摸出正长气地奏着《秘密花园》音乐的手机。
"喂......"宿醉刚醒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是愚仔吗?"对方迟疑地问道。
"嗯,老吴......"
"你到底在哪里?现在几点了,你还没上班?"老吴在电话另一头压低声音道。
植若愚"霍"一声坐了起来,眼睛胡乱地四处乱扫,终在壁上看到他想看到的。
"糟!十点半了!"植若愚失声叫了起来,本来混沌的脑袋立刻清醒了。
"喂喂,愚仔,你怎幺啦?"
植若愚紧握着电话,"老吴,拜托你替我跟林生请半天假,我很快就会到的。"脚早已迫不及待地跨下沙发,欲往洗澡间冲。然而却由于睡了一整晚沙发,睡姿不对,身体早已麻得不象话,还没站起来,又重新往沙发坐倒。
"那总得说个理由吧!"老吴说道。
植若愚想了一下,"说我昨晚生病,吃了药睡不醒。"
"好。"老吴立刻挂断了电话。
植若愚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手捧着头,双手拇指按在两旁的太阳穴上猛撮。
好疼!不是没听说过醉酒隔天,头会疼得几乎裂开。
妈的!真的好疼!
感觉疼痛在按摩下似乎减轻了一些,植若愚手上不禁加把劲。
真没想到,不爱喝酒的他,竟会在昨晚狂饮,而且还是跟陌生人一起买醉......
啊!
植若愚突然站了起来。
我怎幺会在家?是谁送我回来......
不一会儿,一张可恶的脸就蹦出脑袋,植若愚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个混蛋怎幺知道我住的单位?难不成他挨家挨户去试钥匙?
一想到钥匙,植若愚的眼睛就忙着到处搜寻。最后在饭桌上发现了它。
他走过去拿起,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又放回桌上。
他确信那个混蛋真的会这幺做。
瞧他为了得到调查结果不惜假扮抢匪就可以知道,这个家伙做事不按理牌、胆大妄为,而且......脑筋有问题!
莫名气愤不晓得打哪处来,似乎只要是与那混蛋有关,就能让自己上火。
植若愚举手扫了扫头发。
突嗅到一阵异味......恶!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一阵恶心,连忙冲进洗澡间。
抱着马桶,连黄胆汁也吐出来后,植若愚终感到一阵舒泰。
冲了马桶后,他觉得自己也该冲冲了,又臭又油腻的自己,让自己感觉很不自在。
一阵洗刷过后,宿醉的不适感似乎也一并冲洗掉了。植若愚此刻才感到真正的自在。
咦?怎幺还有一股臭味?
植若愚嗅了嗅自己......不是......再拿起自己脱下的衣服嗅嗅......好象也不对......
左嗅右嗅之下,终在洗澡间的垃圾桶找到了"源头"。
好臭的衣服,恶心死了......
植若愚立刻将臭衣丢回垃圾桶。
「死混蛋!竟把臭衣丢在我家,妈的!」不禁在心中狂骂那个人,然而心底深处其实有丝丝歉意,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在那人身上呕吐的情景。
恶心死了!......糗大了!
植若愚自我发誓,以后绝不喝得烂醉。
* * * * * * * * *
不到中午十二点,植若愚就回到公司了。虽然请了半天假,但他觉得自己临时请假,理亏在先,也就不好意思斤斤计较那一时半刻。
陆陆续续遇到出外用餐的同事,植若愚除了一一点头打招呼外,更提起手中的午餐向他们展示以婉拒他们的邀请。
回到自己的部门,早已空无一人。看来大家都出去用餐了。植若愚顿时松了一口气。想象自己被几双审视的眼睛盯着就感到不自在,幸亏此刻避开了窘境。
他轻轻地放下手中午餐,然后开了自己的计算机,打算先检查一轮邮件再开始工作。
呣~一个早上没处理,就溜进来了百多封邮件......全都是广告垃圾......植若愚默默地做着他每天开工前的重复动作。
过滤了邮件后,植若愚便抓过自己的饭盒,边吃边看邮件。
突然,一阵吵杂的声从上司的房间传出来,吸引了植若愚的注意力。接着就见一个人从上司房间出来,并大力关上门。
是老吴。
看他一脸涨红、领带也扯个半脱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跟林生为公事吵得面红耳赤了。
植若愚举起手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老吴见到他,先是惊愕,然后也举起手响应,并向植若愚走来。
"怎幺?又为了哪一个project吵?"
"诶?"老吴索性将领带扯了下来,"妈的!别说那个鸟人了......没有一件事不吵的!"
植若愚见老吴发狠的样子,笑着说,"你最近火气很大......是不是你家那只......"聪明地在此打住。
只见老吴搔了搔头,顿时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那个......更不想提......总之,麻烦就是了。"
植若愚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继续吃饭。老吴的烦恼他不想知道,更不想介入他的生活。大家虽是旧识,然而却因为是同事的关系,不多不少都有一些利益冲突,因此最聪明的方法就是保持距离。所以,即使老吴多次诚邀他与他以及Linda吃饭或喝酒欢乐,他都一一推辞。
一只手倏地伸到植若愚的饭盒中拈了一块鸡肉。
"呣,味道不错......"老吴将鸡肉完全丢进口后,又再次伸手。
然而这一次被植若愚挡住,"喂!适可而止,你吃了我的菜,我吃什幺?"
"切~干嘛这幺小家子气,才不过一块鸡肉......咦?"老吴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捏住植若愚的下巴,将他的脸往左转,"啧啧啧,好大一块瘀青,怎幺弄的?打架?"
同样的动作,昨晚那个人让他感到火烧脑似的,而老吴则让他感到无所谓,于是"嗯"了一声,当作是承认。
"你小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原来也会打架地......啊!难不成你是因为打架而趬班?"老吴后来压低声音,"小子,你到底干了什幺来,看你一副生龙活虎,嘿嘿,生病,鬼才信!快说,昨晚干什幺去了?真的去打架?"
植若愚杓了一口饭进口,粗粗咬了几下,吞了才答道,"你别乱猜,谁会无聊到为了什幺打架而趬班?"于是,将昨晚的追"贼"事件说了一遍,却隐瞒了在误会冰释后,自己跟他们去酒吧喝酒。真是鬼使神差,晚餐还没吃,就跟他们去喝个烂醉,真是说出来也丢脸。再加上若被老吴知道自己这边厢拒绝他和Linda的邀请,那边厢却与陌生人共饮,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还是不说为妙。
"那调查员好酷!扮贼也给他想到,真是他妈的行!"老吴听后,竟称赞起那个"贼","而最行的竟往你的脸上揍,酷!揍得好,你这张脸,我也想揍你很久了!"举起拳头,作势往植若愚脸上揍。
植若愚懒得跟他疯,转过身体,面向计算机,继续读邮件。
"喂!你回家记得弄一粒熟蛋撮撮那瘀青,瘀血散得也快。"老吴吩咐道。
"哦。"
"你别敷衍我,那家伙下手太重了,不处理不行,若在皮下硬化了,你别向我埋怨。"顿了一下,"那家伙干嘛打你的脸?难道是妒嫉你长得俊,趁机揍你?"
植若愚虽然讨厌那个混蛋,但是却不想让他担上坏名,于是摇摇头,"我先揍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