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好!我的房间没人会随便进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让他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有没有人进来关他什么事?即使被人看见他赤裸的样子又怎么样?会进我这房间的除了赤扬就是罗明,他们难道还比不上那个阴险毒辣的三王爷?再说了,凉月就算再漂亮,人家也还不一样看得上呢!
尤其是赤扬,他大概只会嘲笑我吧?笑吧,超出了我忍耐的底线,你就等着看罗明在你面前强忍着痛苦的惨白笑容吧!
重新清理了自出现开始就没有经过好好治疗过的伤口,我以指尖醮着液态的疗伤药,小心地将之抹在那一条条、一道道丑陋的伤痕上。冰凉而略带刺痛的触感让凉月忍不住颤抖起来,与三王爷的残暴相比,他大概更害怕这种接触吧?
"你抖什么?我又不是那个变态!"被他的颤抖弄得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好象空气间弥漫着一股暧昧。我终于火大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也不再对他小心翼翼,索性将药直接倒在他背上,随便抹了几下了事,对他因为痛楚而发出的细小呻吟充耳不闻。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我淡淡地说完,收拾好小瓷瓶,端着污水就要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只听"啪"地一声,门被从外面使劲踹开了,"轻舞,你快来,罗明............"
赤扬站在门外,一脸愕然地看着因为水盆被打翻而浑身湿透的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后,那是一脸震惊与羞愤,随意拿衣物遮住自己身躯的凉月。谁都看得出他衣物后的身躯一丝不挂,而他的表情又极容易叫人误会............
我当然知道赤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双手的五指收拢、握紧、然后松开,再一次收拢、握紧、再松开,终于还是忍不住暴喝出声:"你就不知道有个动词叫‘敲门'吗!"
罗明犯病
"罗明怎么了?"丝毫不顾忌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量的眼神,我脱下身上已经全部被带血的污水泼透的衣裳,从内到外全部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这才慢条斯理地问赤扬。
赤扬老老实实地在我脱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背过身去了,而身无寸缕的凉月又不能动弹,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正对上他那双因为欲望而被染成金棕色的眼眸。对视一下,他立刻偏开了头,而我却心生异样。
"罗明头痛!你快去看看!"赤扬这才惊醒,一把抓住我就往外冲。
头痛?那份灵魂的消逝,开始影响罗明本身的灵魂了?我沉吟不语,任凭赤扬将我拉到他和罗明的房间。
真是报应啊!刚刚还在说赤扬看到凉月会嘲笑我的话,我就让罗明惨白着一张脸强颜欢笑给他看,还真就变成这样了。难道这也是天意?
屋里一片凌乱,可见刚才罗明的发作有多厉害,现在他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
"罗明!"赤扬扑了过去,确定他仍有呼吸时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将他抱上床,整理了一下他的发丝的衣物。那样自然、那样和谐,就像一对普通情人在一方受伤或难受时所会做的事一样。
但却绝不允许在我面前这样!是你们帮着那些人,夺走了我的爱人!让我再也无法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存在!
冷冷一笑,我轻轻五指,"痛!"无声的一个口形,已经足以让言灵术发挥作用。
原本已经安然入睡的罗明倏地皱起了眉,渐渐地连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那可怕的尖锐痛感,他扭动着身躯,将自己缩成一团,呻吟着,不自觉地用双手去敲打传来痛楚的头部。
"罗明!"赤扬愕然地看着再次开始发作的罗明,心疼地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抓住他不断自虐的双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让他从痛苦中挣扎出来。
"赤............赤扬............好痛............"罗明茫然地睁开双眼,却怎么也不能对准焦距,脑子里被不断打磨、切割的痛苦,让他几乎快要窒息。双手被赤扬抓住,他只好不停地摇头,让脑中的痛楚在晕眩的瞬间获得一点点缓和。
"轻舞,轻舞,他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痛苦?你就没有办法吗?"赤扬看着状若疯狂的罗明,除了惊慌失措,只能向我求助。
"我早说过他的运气是拿命换来的,你们是不是又想向谁求助了?好来摆脱我?"我冷冷地笑,一点儿也没有要去帮他们的意思,上一次我已经将那同伴的灵魂安抚了下来,如果罗明他们没有再去想着要求救,要摆脱我的话,怎么也不会让那灵魂有再来发出求救的机会,当然,罗明也就不会头痛了。
"不,没有,罗明只是想看有没有办法去见见辰妃,绝没有别的意思!"虽然这么说,但赤扬眼中一闪而逝的惊骇却是瞒不了我的,虽然他立刻就借着去看罗明的模样转开了眼,可我既然已经看见了,自然也就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没事,痛上一刻钟,就会过去的。"然后明天这个时候继续痛!在心里加上一句,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
"等等,轻舞,是,是我不好,是我想摆脱你才要罗明再试试的!你放过他吧!我会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罗明吧!"赤扬急切地开口,在我冷然的眼中,他大概看出了什么,只好先把自己的骄傲与固执放在一边。
"散!"五指一拂,罗明脑中叫嚣着的疼痛立刻停止下来,整个人无力地酥软下来,瘫在了床上。我一把抓起赤扬的衣领,用极冰极冷的眼神锁定他的眼眸,以极不耐烦地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罗明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只会不断地让他痛苦下去,他在透支他的生命,你若是认为罗明死了,我就没有办法操纵你的话,你尽可以去试试!没有了罗明,我还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叫你乖乖听话!我劝你们还是乖一点儿,我的篁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在我的怨气消散前,你们安分守己些,他自然不会有半分痛苦!若是再有下次,我保证,你没有机会再去照顾他了,你也会一样在那种痛苦中倍受煎熬!你不是爱他吗?那就陪着他一起痛吧!"
狠狠放开震惊的赤扬,我扭头就走,哼,跟我斗?这个世上,能对付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是你们不好,是你们帮着那些家伙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的篁,是你们让我尝到如此痛苦的滋味,所以,你们就该还给我!十倍不够,你们就还我百倍!百倍不够,你们就还我千倍!你们还不起了,就叫全天下陪着你们一起还我!
回到房间,千尾还没有清醒,凉月换好了衣服,也处理好了满地的污水和我换下来的衣物。见我神色异样,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那个罗明,情况很糟吗?"
他大概以为我们是朋友吧?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轻舞,不要这样笑,你明明可以笑得很开心的,明明可以笑的很轻松的,为什么要给自己加上那么重的枷锁?"凉月同情地看着我,眼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哦?"我轻一挑眉,放缓了声音,"凉月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能笑得很开心?你怎么知道我能笑得很轻松?对我,你了解多少?如果你的爱人被人害得与你阴阳两隔,你还能笑得开心?笑得轻松?"声音越来越利,最后已经几乎是嘶吼了。
"你不是我的谁,也没有资格来评价我的言行举止,你不过是我从三王爷手里要来的男宠而已,连赫卡的地位都高过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冷冷地说完,带着因为我的情绪不定而一直安静卧在一边的赫卡,离开了房间。
另要了一个房间,我带着赫卡坐在客栈后院的天井,望着眼前在黑暗中摇曳的两朵盛开的花儿发呆。
"篁,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不逃走?你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离开?为什么?"泪水化成一地碎开了的雨点,我从怀里拿出三颗晶莹剔透的神之泪。
"篁,‘神之泪,结成必立时现世,以众人之血偿。'这是我和我的同伴共同定下的规则,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同伴以神之体流下的泪,但是,用这泪来让天下大乱,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吧?我会亲手斩下那些曾参与此事者的人头,然后,我去陪你好不好?"我低声地喃喃自语,将三颗神之泪中的一颗取出,埋在那小小的花坛里,"第一颗,于众人来往之处,无人踩踏之地。"
然后取出第二颗弹上房顶,隐没在瓦片之间,"第二颗,于众人来往之处,无人着眼之地。"
至于第三颗,我又收入怀中,"第三颗,就还是放在我身上吧,反正两颗神之泪,足够了。"
神之泪,凡人服下可增千年寿命,修习印法之人服下可习尽所有印法。但既然是神伤心所流下的泪,自然不会只给人好处,"增千年寿命"不假,但却会以常人数倍的速度衰老,保持着垂垂老矣的姿态活过千年;"可习尽所有印法"也不假,却只能将印法的威力提升至三级,永远也达不十级的终点。
可这些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做完这一切,我轻声哼唱起一首歌:
"才话别已深秋,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独坐,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两头,爱了却要放手,
无事东风走过,扬起回忆如昨,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我却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前世末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减。
梦在前世发觉,我在梦里搁浅,
月光浸湿从前,掺拌了的想念,
你眺望着天边,我眺望你的脸,
谨记你的容颜,来世把你寻找,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我却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前世末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减。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
不管还要等待多少年............"
篁,真的,多想,再见你一面啊............
可是,办不到了,再也,办不到了............
凉月心思
"啪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掌声,惊碎了我对篁的怀念,篁刚刚在我脑中成形的模样,如同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散落于脑海深处,再也抓不住了。攥紧了拳,我已经做好要一拳打碎那个混蛋鼻梁的准备。
"真是很好听的曲子呢!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听的歌。"清新淡雅的女声,叫我放弃了转身挥拳的冲动。赫卡呲牙咧嘴地低吠,对来人一点儿也不客气。
"夫人夸奖了。"我浅浅,淡漠疏离的神情写明她打扰了我。
"好大的派头!不过是个戏子。"鼓掌的人已经很有礼貌了,却仍招来我的不悦,何况说话这么不客气的,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
"你家夫人应该也会吟词唱曲吧?也是个戏子不成?那你呢?侍候戏子的人还能清高到哪里去?"我冷笑,不与人争执,不过是嫌麻烦,并不是怕了谁。看到那位夫人正要出口斥责背后的婢女,索性干脆替她骂了了事。能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的婢女,还真是不多见呢!况且,恶仆欺主,这位美人看起来也是日子不好过呢!
"你............你胡说什么!"瞧瞧,这样的反应一点儿也不专业,看来是很少受到这样的刺激吧?
"辱人者人必辱之,不要自讨没趣,滚!"我知道自己太过易怒,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的情绪波动太大,都是为了篁,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无数的懊悔、沮丧、憎恨、嫉妒、仇视............等等等等的负面情绪压得我快喘不上气来,却找不到一个渲泄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