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八贤王————景文[上]
景文[上]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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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觉得二叔比父亲好多了。对我们这些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亲切和蔼的,不像父亲常常冷着脸呵斥我们。"德芳的声音渐渐小了。
皇帝转头看他,看见德芳眼角的泪光,不由心头一颤。
"那时候除夕,父亲、母亲和二叔、三叔一大家人在一起过。那么多兄弟姐妹里,就属我和元佐最调皮,四处惹祸。父亲每次总是只责罚我,却不怪元佐。每次都是您和母亲来替我求情。"德芳抬手轻轻擦眼睛,轻笑,"我记得因为这个,父亲常说你婆婆妈妈,太宠小孩。"
皇帝沉默下去。
德芳却依然笑着说:"如今宫里过年,那些族兄弟不知怎样。"
皇帝转眼看他。
"今年南清宫里,真是特别冷清。昨夜除夕,只有一个管家丫鬟和我一起过年。不知怎么搞得,突然觉得屋子好大。今天一早,来这里站着等您时,看见这些开心的百姓,心里才觉得是在过年。想起来元佐如今也是平常百姓了,一定也可以像他们这样幸福吧。至少,应该会比我幸福。"德芳眼眶渐红,泪水顺着脸庞流下,口中却依然淡淡的说。
"德芳。"皇帝声音有些暗哑,"你该进宫过年。"
德芳低头轻道:"陛下,事已至此,我哪来面目面对元僖和其它兄弟。如今您也不再是我的二叔,只是陛下。这世上我就再无亲朋,也无好友,真正是孤身一人了。"他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泪水却止不住,睫毛上莹光点点。
皇帝愣愣的看他,不能言语。
德芳轻叹一声,拉起衣袖擦去泪水,抬头笑道:"微臣失仪了,陛下见谅。未能进宫参加朝仪,就在这里给您拜年了。"他退开一步,欠身施礼,"恭祝陛下福寿延绵,幸福安康。微臣御前失仪,先请告退。"说完,他头也不抬,转身快步下桥,策马离去。
桥上皇帝有些仲怔的看他离开的背影。想着他转身时,眼角的泪光。
那个十岁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在人前掉泪的倔犟孩子,刚刚真的哭了?
他有些怅然的踱下桥,慢慢缓步回宫。
身边的喜庆再也与他无关,心里满满的都是德芳微笑流泪的模样。

南清宫里,德芳一边快步冲进宫门,一边大喊:"萍儿!快点打水!"
萍儿匆忙跑来,看德芳通红的眼睛,不禁笑了:"水早就备好了。"说着递上手里的湿布巾。
德芳赶忙接过覆在脸上:"你到底搞了什么在衣袖上?"
萍儿掩嘴轻笑:"按您吩咐,是让人泪流满面的东西啊。"
德芳放下布巾:"太过了,都快要变成痛哭流涕了。你到底擦了什么?眼睛都睁不开。"
"葱和辣椒水。"
"什么?怎么还有辣椒?"
"是您说要逼真的嘛。葱的劲道只怕不够,奴婢就加了辣椒。"
"哎呀,不要说了,快点端水来!"
萍儿笑着端来洗脸水:"王爷,今日进展如何啊?"
德芳从脸盆里抬头微笑:"不错。"
"是吗?这么哭一下,寇大人就能顺利调回京?"
德芳擦完脸,放下布巾,轻叹:"按照政绩考核,他本来今年就该调入东京了。不过这件事会不会顺利,我也没有绝对把握,只能用这样的下策来赌一回了。"说完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一句话,好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终于无奈的笑出声。

34 掌门
齐王赵廷美去世不久,赵普再次罢相。而皇帝开始准备筹划新一次的北伐。枢密院和中书省里人人日日忙得不可开交。
相较南清宫里却是一片安逸。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
德芳偎着镏金铜炉,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读着寇准的来信。
信里说到已经接到调函,开春就将升任御史,进京赴任。他放下信笺,轻出一口气。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赌,可是真的得到结果,心里又开始不安。
原来真是爱自己的么,原来不止是占有么......
本来只是恨,可是如今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或者...又能如何自处?叹息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忽然传来推门声,抬头一望,竟然正是皇帝站在眼前,靴上袖角依然带着点点细雪。德芳急忙想要起身施礼,不想手里的信封中落下了一张蓝色笺纸,他愣了一愣。就这一会儿功夫,皇帝已经几步走到近前,弯腰拾起。
那笺上寥寥写了几行小字,大约是首词。
皇帝默默看了,神色竟然是千折百转,愣在那里。半晌他终于转手递给德芳: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短,萍满汀洲人未归。"皇帝淡淡道:"是首好词,是个才子。"
德芳抬头,皇帝的眉稍眼角皆透着无力的疲乏,他微闭上眼,淡然道:"这几日忙得顾不上你。今日有空,于是过来看看。"
"谢陛下。"他低下头静默,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凝神望他,轻声问:"他就是你朋友吗?"德芳抬头,察觉到皇帝眼中的疑虑后,竟然有着不安和惊惧。只是一刹那间,他不知道为什么,马上点头道:"是。这是他在信里提到的新作。要我也做一首,和他切磋一下。"
皇帝默然看他,缓缓点头:"今年他就要调入东京了吧?"
"是。"德芳低下头。
"那你该开心一点才对啊。"皇帝轻叹,"我好像很久都没见你开怀笑过了。"
德芳抬头,正于皇帝的目光相碰。那般温柔怜爱的眼神实实在在的让他心里一惊。皇帝微笑:"怎么了?好像很吃惊。"
皇帝的手慢慢扶上他的肩,拉正他的罩衫:"冬日不要坐在地上,烤火仔细点不要靠得太近。"
有些忐忑的低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生愧疚。
"德芳......"皇帝轻轻唤了一声,"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啊?"他抬头,惊讶的眸子正落在皇帝微笑的眼里,突然间被抱了个满怀。皇帝将他紧紧收入怀中,伏身吻他。
双唇已经被堵住,挣扎已晚。心急间猛地扭过头,双臂却推不开皇帝的禁锢。
皇帝埋头在他的颈项间,臂上又加了几分力,低低的说:"别动,德芳。我什么也不会做。你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感觉着怀里的人剧烈的心跳,颈项间淡淡的瑞脑香气袭过,他默默闭上眼,轻叹一声,"你知不知道,只是这样,也能让我安心一刻。"
德芳站着不能动弹,默默仰头。窗外大雪飘飞,密密层层看不到雪片尽头。
不知道站了多久,皇帝在他耳畔轻道:"德芳,春天一到。我就要去北伐,你帮助元僖,替我监国。"
德芳默默点头。
皇帝终于松开他,见他眸中竟然一片澄明,心里微痛:"你到底..."脱口只道了半句,后面却再说不出。
两人对望半晌,德芳终于轻笑一下:"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力。"
皇帝久久望他,再无表情:"好。明日上朝来。"说完转身离开。
德芳长出一口气,掩上双眼,精疲力竭的慢慢坐下,重新偎着铜炉。手里还拿着那张蓝色笺,慢慢抬手,细看之后,他将其扔进身畔的铜炉。
看着那蓝笺碰着火红的木炭,慢慢燃烧起来,卷做一团灰烬。

第二日朝会,皇帝宣布亲征北伐。
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骑水陆都部署,向雄州、霸州方面推进;命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率军出雄州;以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飞狐。同时,又以潘美、杨业为正副统师,率领云、英、朔诸州宋军出雁门伐辽。八王德芳和许王元僖监国。
朝会直到近午十分才结束。
回到南清宫,就见萍儿神情雀跃的迎上来,说是有位老先生到访。德芳看她神神秘秘又一脸兴奋的样子,只得朝服未换就和她一起往偏厅去。
刚刚踏入厅门,突然一道白光飞快袭向萍儿,她惊叫一声。德芳手中无剑,只有那把死沉的金锏。只得极快的一把拉过萍儿,堪堪闪过那道白光。
萍儿惊魂未定,那白光落地,再看呼呼生风的暗器竟然只是一个纸团。
德芳抬头,眼前出现一个苍老而熟悉的笑脸,他愣了一愣,随即惊喜的大呼:"吴先生!是您?"
吴卫子捻胡子微笑:"哈哈,不错啊,娃娃身手还不赖,你还记得老头我啊?"多年不见,吴卫子并不见得更老,依然精神抖擞。微笑时,小小的眼里精光四射,脸上皱纹依然似个核桃。
德芳微笑:"先生,我已经二十多了,你还叫我娃娃么?"
"哦,看我这脑子。"吴卫子脸色变得严肃,"我该参拜八贤王千岁才对。"
德芳几步上去扶住他:"先生,不敢不敢!赵德芳原该拜您才是。若不是您传授的那套剑法,我怕也死了数回了。"
吴卫子大笑:"好!为人坦荡,有我江湖风采!王爷,你我当年朱家商船一别多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死前要来再看一眼你的剑!"
德芳听闻,心里一惊,不禁担心起这位老人,可是看他豪气勃发,于是大笑道:"当然记得。萍儿去把剑拿来!"
"好!哈哈!"吴卫子大笑,"老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今日就是来专程再看一眼你的剑!另外还有件事想要托付你。"
"何事?"
吴卫子掏出一个事物递给德芳:"这是我快剑门下的掌门信物。托你交给顾祺瑞。"德芳看着眼前的那块好似墨玉的小牌子,并不伸手。
"先生,难道不知......"
"我知道,说他战死的事。不过王爷,我知道他一定未死。他的身手我最清楚,辽人的弓再强,马再快,不可能杀得了他。他一定还在世上!"老人斩钉截铁,"而且只要他能脱身,你就一定会再见到他。"
德芳有些惊讶的看他。
老人接着道:"我快剑门近日遇到强敌,门徒死伤惨重。老夫明日也要出战,此行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此事一定拜托给你!"
"强敌?"
"强敌!来自西夏的强敌。他们一行十五个高手,号称祭雾堂。杀了江湖上两个大大有名的高手。"
"西夏?"德芳低头思索,"他们为什么千里迢迢来中原挑战?"
"树名号!"吴卫子长叹,"江湖之上,不是为名便是为利。他们都是顶级杀手,早先扬言要取江湖上三颗人头,来树它的名号。老夫有幸就是第三人!哈哈!"
德芳皱紧眉头:"先生要去应战?"
"江湖便是如此,既然出道,自然刀山火海也不会回头。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吴卫子大笑,"娃娃,你到今天还不明白这句话吗?"
德芳一怔,然后慢慢点头,"先生放心,只要祺瑞还在人世,我就一定不负所托!"
吴卫子大笑,将玉牌递给德芳:"好,我大宋出了你这么个少年豪气的王爷,真是托我太祖皇帝之福!"
此时萍儿已经拿剑过来,德芳接过递于吴卫子,郑重的说:"先生,此剑你带去应战。"吴卫子惊讶抬头,随即大笑:"哈哈!王爷,你在担心老夫?"
德芳微笑:"是想回报先生。"
吴卫子淡笑摇头,接剑在手:"名剑有灵。不是谁都可以用。"说着剑身出鞘,但见纯钧剑上寒芒四起。吴卫子一笑:"可以有你这样的忘年之交,我也不枉此生绝学尽授予你。没找到顾祺瑞之前,这快剑门,就交于你了。大江南北十二堂都尽归你指挥调遣!我若身死,近日他们各堂堂主不日都会来找你。"
"啊?"德芳没想到,"找我?"
"不错,学过回风剑的,只有你和祺瑞。你虽未入门,却也算是半个弟子。这就算是你对我的回报吧。"吴卫子笑的得意,"你已经答应接掌门牌,此时后悔,就是毁约。"
"啊?"实在不能不吃惊。
"我已经传过口令,如果我死,以后你南清宫就是快剑门总堂。"
"啊??"更加吃惊了。
"好了。"吴卫子不等德芳反对,将剑抛回德芳手里,"娃娃,但愿后会有期!"说完几步冲出院子,纵身翻上墙头,"记得,你现在就是快剑门的代掌门了。交给你了!"他说完大笑一声,纵身离开。
德芳几步追到院子里,喃喃道:"代...代掌门?"
萍儿跟出来,轻声说:"王爷,是不是和监国差不多的意思啊?"
"嗯,不过监的不是国。"德芳抬手揉眉,"比监国麻烦很多呢。"
把亲王府变成了江湖门派,父亲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跳起来责罚他?

35 刺客
寇准站在南清宫外,焦急的等待。看见萍儿从侧门出现,他几步冲上前:"怎样?"
萍儿望着他,轻轻摇头:"王爷不见你。"
寇准满脸的期盼渐渐消失。看他失望,萍儿很不忍心:"寇大人,你最近还是别来了。王爷说过了,有事到中书省找他。"
"他就没说为什么不肯见我吗?"
萍儿依然摇头。
寇准眼里不知是愤怒还是焦急,他上前几步似乎要说什么。可是看着萍儿,他迟疑了,最终还是咽了嘴边的话。
欠身施礼,缓步离开。

上任一个多月了。王爷一直不见他。
寇准心思纠结。王爷不愿见他的理由,他其实是清楚的,心里却不知道是恼还是痛。
......我懂你,为什么你却不能懂我呢?
他抬头看着沉闷的天空,长出一口气。
萍儿回到书房,就见王爷正坐在廊下看战报。她走到近前,轻声道:"王爷,寇大人走了。"
德芳手上顿了一顿,继而淡淡道:"嗯,下次再来还是赶他走。"
"奴婢看他,很苦恼的样子。"
"不必理会他。"德芳起身,"我去睡一会儿,过一个时辰唤我。"
"是。"
萍儿进屋伺候德芳睡下,看他眉目淡然,有些心惊。
最近王爷总是这样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萍儿只是隐隐觉得和寇准有关,却又不能完全明白。真是一团乱麻,只能看着担心。

房门悄悄掩上。德芳睁着眼睛,如何能睡着。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短,萍满汀洲人未归。
平仲,这样的幽怨,这样的离愁,你怎么担的起。
可笑自己虽然烧了那张诗笺,字字句句却依然还在眼前。
到底是谁的心乱了......
他拉过软衾,蒙住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有人大呼:"有刺客!保护王爷!"声音未歇就变成了一声闷哼消失。
德芳急忙起身,刚拉开房门,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院落里南清宫侍卫已经俱倒在地上,连统领慕云风也不例外。院子里站了四个蓝衣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只有手里的长剑都是一样。那剑的式样德芳认得,顾祺瑞屋里现在就摆了一把。
"快剑门?"
那四人突然齐齐拜倒:"快剑门十二堂,参见掌门人!"
虽然被拜过很多次,可是人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在手,这种架势还是让德芳暗吃了一惊,愣了一下才道:"嗯~诸位英雄~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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