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之雪————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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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的身子已经从贝壳里面滚出来,虽然一点也不恶心,但他觉得残忍,终于流
下泪来。黑罗基呀黑罗基,你自以为聪明是吧?是,你是"聪明",自作聪明的
蠢驴!连这种小事都安排不好,连两只螃蟹都要死掉!你还能保护住什么东西!
还能保住什么!

听见电话又响了,他走回去,是白值成打来的。"喂?是黑罗基家吗?我是
白希瑞的爸爸。我刚才打电话给学校,说让希瑞过了周日就去上学。可是校长说,
这次的事情本来可以不追究,但是他平常也很让人头疼,其他老师很难再接受,
除非他转学。其实嘛,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他们都说你是乖学生,这次差点就
给人卖了--有这种事吗?不是我护短,我们希瑞是你好朋友,他的所作所为你
应该很清楚。这件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希瑞也是受害者啊!为了拆穿谣言,我
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学校澄清一下。我们希瑞很乖的,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你说对吧?他还小,不上学怎么行?""我知道了,我会
去的。""那就好,到时你可别乱讲话,要讲出事实。麻烦你了,我不多说了,
手机费贵。"

黑罗基觉得自己像被人泼了一盆臭烘烘的烂菜汤,晦气十足。这就是人的嘴
脸吗?真滑稽。一味地替自己开脱,将责任推卸给别人,还说这是为了什么人好。
或者伪善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作任何争辩。就好像那次,他为父亲哭泣,母亲
却以为他因为她叫他做事而心怀不满。他没有解释,他以为母子连心的,他以为
她懂的,可是现实不是童话,他没说,她也没有理解。

他把这归为虚伪,认为人都是利己的小丑。他反驳过这一论调。水清则无鱼,
但臭水沟里同样也没有鱼,所以这人间虽然浊气,却也不是绝对的丑陋。他违心
地说了一句:我开始有些喜欢这个世界了。但同时,他还是始终憎恶着这个世界。

校长室里,所有的人都很平静。"是我,怂恿他出走的。这一切,都是我计
划的,我还准备把他卖掉。""校长,你听见了,这跟我们希瑞没有关系,他毫
不知情啊!""黑罗基,你不要为了维护他而说出有损于自己名誉的话。""我
没有,您看见了,我一直很乖不是吗?真正危险的人才会如此地掩人耳目。而他,
只是一个冲动的小孩,有什么好处罚的?我今天说出事实是因为我心情好。"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当事人既然这么说,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按照校
规,给予黑罗基开除学籍的处分。"黑罗基笑了,又做了一件虚伪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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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校长室,空荡荡的走廊里面秋风吹拂。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吧。身体
感到一阵的虚热,他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烧得卧床不起了--每次换了另一
个环境生活几天,再回到原来的安闲中去,松懈下来的全身就会陷入紊乱。
已经明显感到头重脚轻了,他从把他熏得晕乎乎的浊热车厢里出来,踏上那
条亲切的水泥大道,感到空气清新了许多。煮完水,他热热地喝着咖啡,没有加
糖,很好。他确实不喜欢甜食,而喜欢用莲心泡茶,其他的茶叶也必须是老叶子,
那样才有味道。他也许是有些喜欢苦的味道的,一旦口腔发炎,他总喜欢往嘴里
丢一粒甲硝唑,并不咽下去,一直含着它等到它化尽。直到有一天,他终于知道
了什么叫做吃不上的苦。他到药材店抓了一剂处方,里面有几根黄连,直煎剩下
一碗汤,他给那生病的老狗喝,那狗就是不喝。他想也许味道不好,他不喜欢,
于是自己尝了一下,黄连那味儿就整整留在舌头上一下午。他责怪自己虐待老狗,
于是又加了一碗水,还往里边撒了大把大把的糖。尝尝,还是没一点变化,心想
:这算是掉进苦海了。才知道原来并不喜欢苦的。

末了,他洗净杯子,刚过十二点。他到园子里剪下一打血红的月季,那颜色,
红得发暗,触感却像绸缎一样,还有细小的尖刺贴在枝上,惩罚着伤害它的人。
大红大绿是很俗气的搭配,但越是追求不俗的人他就越俗,所以,并不存在凡与
不凡的差别了。何况这一树高大的血色月季确实充满着诱惑。它是黑罗基唯一没
有修剪成矮树的一棵,因为有人说它像玫瑰。玫瑰和月季的差别本就只有大小和
叶子不同,只要不去修剪,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把花捧进屋,放一枝到微波炉里。很快,它就变成一朵干花。黑罗基把枯
萎的花朵取出来,很不满意地用手将它捏得粉碎--经过刚才的烘烤,花瓣已经
像饼干一样松脆。多少次了?他总是想把花蒸干,仅仅蒸干而已,而不需要烤焦。
可每次火候都不对。有时候白希瑞会目睹他的这一举动,"你是花痴啊?好好的
花都给你糟蹋了。花也是有生命的嘛,你把它们摘下来就缩短了它们的生命。"

其实,我是想延长它们的生命。如果做成压花,不就能更久地保留它们的美
丽了吗?可是我啊,总是失败,呵呵,真可惜。

他抱着剩下的十一朵月季走在大街上,赢得200 %的回头率。他也用眼睛不
甘示弱地死盯着别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几个大眼美眉羞怯地叫住了他,欲言又止的举动使他不怎么好的脸色近乎失
去天生的优雅。如果有认识的人在身边,一定要说他今天怎么这么没气质。"有
事吗?没事的话,我自己还有事。"他觉出自己的不耐烦,一向讨厌对别人不耐
烦的人,现在自己似乎也该被列入这个黑名单了。他想睡,沉沉地睡上几十天,
那样,就会好起来吧?现在就好像一个被弃尸荒野的鬼魂,找不到回去的路。没
缘由的,感觉好累......好累......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什么?一秒钟前还一本正经的黑罗基"噗"
地笑出声来,这一笑不打紧,竟然止不住笑出眼泪,怔得美眉们目瞪口呆。黑罗
基好容易笑定,"My God!不是我骗你们,我只用肥皂洗头的。建议你们补充维
C ,少做头发。呵呵,Bye.""啊--请等一下。你现在有事吗?""笨蛋小帆,
他不是已经说有事了吗?看他拿的什么?当然是去约会啦。""是啊,你就不要
指望他会对你有什么企图了。""你们不要说得那样嘛,我只是想认识他啊!不
觉得他笑得很可爱吗?""好吧,看你是没救了,就让我帮你一下吧。""你别
越帮越忙啊。""你什么意思啊?你行!那你去帮小帆说啊!""......"

"诶!你叫什么名字?"黑罗基撇嘴一笑,"你很粗鲁诶,我会以为你打劫
的。我叫做黑罗基。""电话!""你要这个干什么?""你少装蒜!快说!"
黑罗基不想让一个粗鲁的女生知道自己的电话,找了个借口说:"我家没有电话。"
"骗人,省点买玫瑰的钱就有电话了。""这不是玫瑰是月季,不信你拿一枝,
就当我送你的。""我才不要呢,我收到的花都多得可以开花店了!谁稀罕你这
一朵!"黑罗基不语,将一枝月季插在她的手中扬长而去。

他在仓库的门上敲了三下,问道:"可以进来吗?"没有等待回答,径直走
进去说:"我想你现在应该起床了,所以就来追杀你。路上遇到一点小麻烦,耽
搁了几分钟。"秦皓笑嘻嘻地说:"我早就起床了。""你又睡不着吗?""欧
阳说你失踪了,我这几天就没睡好过。这花是--给我的吧?""哈,什么时候
变得这么自信?""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我爱你?是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
不是爱你......也许,人最难了解的真的是自己吧?但是我觉得我很了解自己--
说那样的话,仅仅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掩饰吧?或是......愚蠢之人因为不了解自
己而找的借口?

并且,我发觉,我对你......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涩涩的,像是一碗毒酒。
你们总是说我游戏感情,其实,又有哪一个人肯真正放下心来把自己交给别人?
害怕呀,害怕受伤......我说我不怕受伤,因为我冷血--不然我的身体不会一生
下来就是冰冷的......所以把杯子给我吧,我不会拒绝死亡,不会向穿肠的疼痛皱
眉......我不相信我会痛......那真的是痛吗?原来,所谓的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
所以我曾经一度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以为他们的痛也不过这般。

任性、自私、放荡。说我任性,是因为我固执;说我自私,是因为我只顾着
自己的想法,全然不理他们失去我的痛苦;说我放荡,是因为我像水一样到处都
可以流......但是终有一天我也会累,我也会停,那天,你也可以同他们一起,举
起手中尖利的刀子刺向我的心脏。

爱是什么?什么是爱?为什么要说爱我?为什么要这样贴近我?我那本该冰
冷的身躯感染了你的温度,我那平静的心因此开始跳动,带起了身体的每一处神
经......原来我也会怕--怕你离开我,怕冷......我更怕......你所害怕的事......

"呵呵,拿好了,这是十全十美哦!"秦皓伸出手去接,碰触到黑罗基的手
指,"你的手好冰啊!""呵,别管这个,当心花的刺。"秦皓绕过办公桌走到
离他更近的地方,花朵于是因为他的拥抱而散落一地。

黑罗基挣脱开他温暖的双手说道:"别碰我,离我远点。"秦皓立刻脸色大
变,"为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发烧,怕传
染给你。""发烧也会传染吗?""我觉得有可能......""我看你真的是烧坏脑
子了!"秦皓余怒未尽地吻上他的嘴唇,见黑罗基没什么反应,生气起来:"你
不要是吧?那我给别人去!"秦皓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他为了惩罚黑罗基对他
的冷落,当然说得出做得到。黑罗基伸出一只手使劲把他拽了过来,"啵--"
一个响亮的吻落到秦皓光滑无瑕的脸上,黑罗基有些吃力似的说道:"这里可不
是在我家......"
"嗯哼......我没打扰你们吧?"站在门口看到有可疑距离的两人,欧阳取越
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黑罗基回过头朝他笑了笑。"连声哥哥也不叫。""哥哥
好。""挤牙膏一样的。别人都说我该学学你,怎么你自己反倒这样没礼貌了?"
"我以为我没必要跟你打招呼的。""没必要?"欧阳取越吹起额前的几丝头发,
二话不说地走出门去。
黑罗基知道自己又文不达意了,急忙对秦皓说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就
来。"就跟着出去。"取越!取越你没理解我的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
......我......"欧阳气得连话都组织不起来了。"对不起。""......"

秦皓在远处观望着动静,然后走到欧阳取越身边问道:"你怎么打发他走了?
我好不容易才见着他的。""呵,少假惺惺了,你又不缺他一个。""你......说
话放尊重点。""呵呵,开玩笑的嘛,何必当真呢?瞧把你急的!我是看他脸色
不太好......"欧阳的欲言又止使得秦皓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跟他说什么?"
"我叫他今晚不用打电话给我了。""什么意思?他经常打电话给你吗?"秦皓
觉得欧阳取越的话苗头不对,皱起眉头质问着。欧阳取越依然漫不经心地吐着烟
圈笑道:"我们天天通电话啊。"秦皓气极了,夺过他手中的烟,将烟头逼向欧
阳取越的外衣,烫出一个洞来。他把烟头随手一扔,直追黑罗基。

"黑罗基你给我回来!"最受不了跟自己熟悉的人叫唤他的全名,黑罗基停
下步子问道:"怎么了?我知道我没等你是我不对......""不是因为这个!"
"那我又哪里惹你了?""你和欧阳什么关系?天天通电话,好甜蜜呀!我怎么
就从来没接到过你的电话!""你吃什么干醋呀?我和他还能有什么关系啊?不
就是兄弟吗?况且说白一点,他都够当我叔叔的年纪了!""真的?""当然真
的。""好,我相信你。""当然应该相信我,难道还要给我扣一个莫须有的罪
名啊。"

这时欧阳取越也慢悠悠地踱过来了。黑罗基顺道问他:"你跟秦皓说些什么
啊?怎么会讲到电话的事情?""没什么,随便聊聊就谈到了,对吧秦皓?"秦
皓朝他哼了一声,他笑笑,转而问黑罗基:"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黑罗基
怕给秦皓火上浇油,断然拒绝道:"不用,我认得怎么走。""我不放心你呃,
你就不要推辞了。"秦皓看欧阳不容分说就抓着黑罗基的胳膊往车棚方向拽,暴
跳起来:"你放开他!""我要是不放又怎么样?"黑罗基急了,劝道:"取越,
好哥哥,你就别再惹他生气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啊。"欧
阳也不示弱:"我为什么不能惹他?他算我什么人啊?"秦皓也杠上了:"我非
要求你不成了?他还没娶你小妹呢!搞不好他跟我结婚了呢!你神气什么!"
"秦皓!你也少说两句吧。""没你的事儿!你说!你要他妹妹还是要我?今天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哼,跟他结婚?你做梦去吧!你别自以为是
了!他真的会爱你吗?你真的爱他吗?""你!好!算你狠!他不爱我还跟我耗
着干嘛!你那宝贝妹妹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要!"

"你们......"黑罗基想伸手拦阻,只觉眼前一黑,什么想法也都是徒劳了。
他也终于是睡下了,虽然没有睡上100 年那么多,却也始终昏沉沉地到处游荡着,
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那些家具是多么清晰啊!还感觉得到触摸的温度--凉丝丝的。他撞上了墙
角,还感觉得到痛,那痛也很明显,不像是在做梦。

他揭开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把双脚伸进宽大的拖鞋走进书房,里面已经有一
个人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面。从那个人的穿着就可以辨认出是欧阳琪月。他走近
她,轻呼道:"嘿,怎么在这里?"他很少会叫她的名字,总是"你"、"我"
相称,她也一样。他以为她应该还在学校,可是他完全记不起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持续的高热使他忘却了自己在那之间醒过没有?醒过多少次?还以为仍是那个下
午,仍是那爿天空。

"放假了,快过年了嘛。难道我不能来吗?"即便是穿的像个电饭煲,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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