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脆弱的霄，他是第一次看见。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人可以让霄如此的......脆弱，就好像一具精美的白瓷娃娃，一碰......就碎！
"霄，不准睡觉。"他轻拍着凤风霄的脸，让他保持清醒。此刻的霄，似乎就要一睡不醒了。
好沉！凤风霄看着醒过来的龙凌岳，心里的气舒缓了下来，醒了吗？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原本勉强保持的体力，一下子没了，鲜血在手腕处停止，从嘴里冒了出来，他不停的咳着，血流过了他的白衫，越来越多。
"莫儿。"轩辕燏焦急的唤着凤风霄的名，上前，想要握紧他的手，想要让他的血不再留下去，却被......一掌挥开，虽然软绵绵的，却充满决心。
"不要碰我！"很轻很轻的声音，犹如蚊子叫一般。
所有人都有着隐约的想法，只有龙凌岳一个人，心里清楚，霄快要死了，快要离开他了，永永远远！
他瞪了轩辕燏一眼，这个人......和霄有什么关系吗？他太了解霄，所以知道霄的自私，他可以为了救活自己东奔西走，牺牲一切，唯独他的生命。霄不会轻易的放弃活下去的权利，从来不会！所以，一定是这个人！一定是这个人......让霄不像......活下去！
这是伙伴间的默契，不需要言语，只要看着，就能明白。
"嗬、"咳声不止，凤风霄试图开口说话，"不要这个样子，我自己选择的路，不要难过好吗？"微弱的音波在空气中慢慢的散开。
龙凌岳的眼里只有伤心："你......好自私。为什么作决定之前，不考虑考虑我们呢？在你眼里，我们都不重要吗？"他们......都没有重要到可以让霄在作出决定之前好好的想一想吗？他就不可以，为了他们活下去吗？
凤风霄的手揪着龙凌岳的衣服，靠在他的怀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拖下去的话，也不一定来得及拿到鬼雪莲，反正我都决定不活下去了，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没有你的西荻，我不要啊，我们，延麟，夜，都不会要的啊！用你换来的命，我又要它如何？没有你的生活，我又要它如何？"龙凌岳泫然欲泣，紧紧抱着凤风霄，感受着他渐渐失去的温度。
"龙，让我走，不好吗？我真的好累了。"凤风霄的脸上尽是疲惫，"但是，也让我没有遗憾的走好不好？"
龙凌岳的眼眶湿润了，他不住地点头，还能如何？他还能说什么，又还能做什么呢？霄作出的决定，他本也就没有阻止的权利。只是......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我只想要告诉你们三个人。记住，我希望你们都幸福，既然我得不到，就请你们牢牢地抓住你们的幸福。不要再去追究我的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要你们答应我，绝对不对圣楚动武，绝对不伤害轩辕燏。"
"还有，把我葬在畑云山，至于怎么葬，昴会知道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勉强。
凤风霄转向众人，看见了轩辕燏的担心，视线却停在了骆筠的身上，"骆筠，转告随飏哥哥，一死万事休。"他不要随飏哥哥追究自己的事情了。
然后是拓跋澈，"澈，对不起！"他只有这三个字可以对他说。
"莫儿，不要再说了，让自己休息一下。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轩辕燏阻止凤风霄的多话，莫儿现在......就好像是在告别一样，甚至连......葬身之所都已经决定了，他不要，他不要！！！一定！一定可以治好的，"你们......谁去叫御医，快点啊，快点啊！"
凤风霄笑笑，终于开口，对着轩辕燏说话："燏，我问你，你爱我吗？"
"我爱你啊，莫儿，我爱你啊，不要走，不要走啊......"轩辕燏在床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就生怕凤风霄听不到。
轻盈的笑声扬开了，然而，伴随着这悦耳笑声的......确实刺目的血红！"是吗？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你知道吗？我要死了，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的，莫儿，你不会的。"该死的，御医为什么还没有过来，"我爱你，所以不会忘了你，你会好的，我们还可以......还可以......"
"嗬......不会忘吗？那就够了。"眼睛......也越来越沉了，他似乎......没有力气了，可是，他还是有话没说啊。
"我从来不相信会有人不后悔，在我选择放弃生命的时候，我后悔了，不是因为我的选择，而是因为......我后悔回到月长，后悔跟着你到了圣楚，后悔爱上你，后悔这段感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凤风霄，情愿选择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从来没有......嗬！"咳声又起，伴着的是血，更多的血，"从来没有爱过你。好蠢啊，我的幸福明明就在西荻，明明就在延麟身边。"
心痛，莫儿说的不是气话，是真话。"不准，我不准你这么说，不准你后悔，御医，御医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呵呵，我问过你的，你要骆铃的命，还是要我的，是你自己选了骆铃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件事，你不相信，燏，你知道吗？没有信任的感情等于没有。我不要了，不要......"血越流越多，揪着龙凌岳衣角的手也松了下来。
龙凌岳抱紧凤风霄的身体，继续他没有说完的话："轩辕燏，霄，他不要和你之间的感情。"
"不可能的，他还活着，他不会放弃的。"轩辕燏失了神，"莫儿是爱我的，他不会放弃的，没有死，你、你怀里的人不是莫儿，不是。仲言，离开，离开，我们，我们去找莫儿，这里......这里都是一场恶梦。"是的，是一场可怕极了的恶梦，不是真的，不是！他冲出了彦翔阁。
眯起眼，看着这个冲出去的人，他应该......很爱霄啊，那么......为什么......要伤害霄呢？
轻抚着怀里依然温热的身体，龙凌岳抬起头，看着拓跋洌......自 由 自 在
忽然......不能阻止自己将要开口的话："用霄的命来换我的，拓跋洌，你快乐了吗？"
26.
王历366年
圣楚皇朝
翔彦阁
站在翔彦阁的门外，拓跋洌愣愣的看着里面的龙凌岳......当然，也包括那白色的......已经冰冷了的身躯。
为什么他所有的预料都必要成真呢？
[用霄的命来换我的，拓跋洌，你快乐了吗？]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没有你的西荻，我不要啊，我们，延麟，夜，都不会要的啊！用你换来的命，我又要它如何？没有你的生活，我又要它如何？]
原来......岳也是可以这么刻意的说出伤害人的话啊，凤风霄换来的命他不要！没有凤风霄的生活他也不要！
在岳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凤风霄一人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对他说他喜欢他，又为何要说爱他？让自己......摔得好惨、好痛！
自己......真的可耻、可鄙的可以了吧，凤风霄都已经死了，自己却......如此的恨这个人，恨他......阻断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岳的羁绊，恨他，牢牢的占据了岳所有的思绪！
呵......那时候曾经想过，只要岳可以活过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胡话啊，他已经付出了代价，而这代价，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咬着牙齿，碧绿的眸里尽是神伤和心碎！
岳......你说凤风霄何其残忍，那么......你又何其残忍呢？
转身，想要离去，反正，继续看下去，也不过是心伤而已......
呃......拓跋洌眯起绿眸，看着这两个从自己身边穿过的人，走在前面的那个......想必就是西荻皇朝的主子段延麟了吧，那么......后面那个浑身雪白的人呢？难道是......智者昴星？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
脚步停留了，继续站着，看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凤风霄的死，让岳很低沉，岳一定觉得，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凤风霄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了吧？那么......他是不是也在后悔着，为自己挡下那一箭呢？
又是一阵酸楚啊......他堂堂拓跋皇朝的君主，竟也学会了自怜自哀了？！呵......可笑......真可笑......
也......真可悲！
倚靠在门柱上，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了......他甚至没有看到别人......从屋里走出来。
深呼吸，看着延麟和昴星把霄的......身体带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用那两个属于亡者的词来描述霄。
龙凌岳慢慢的走出翔彦阁，走出这个......充满了霄的气息的地方。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拓跋洌。
他低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人，是自己所爱的人，而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后悔着，后悔什么呢？救他吗？他究竟是怎么了？
因为霄，自己完完全全的乱了，完完全全的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完完全全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拓跋洌！
自己好笨啊，一点点......思绪都没有！
"洌......"轻轻的叫了声，自己的回避，拓跋洌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正如同......拓跋洌的痛楚，自己也看得分明。
收回自己的沉思，拓跋洌抬头，晃了神，岳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面前来的？"怎么了？嗯......"上前，轻抚着龙凌岳的面颊，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伤，或许，还有心伤，岳瘦了好多。
向后退一步，下意识的动作，"我......对不起，我想......我需要找到一条路，应该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所以......"所以......他该说些什么呢？
所以......分开吗？所以......不再爱他了吗？或者说，岳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呢？可能......他那时候的那三个字，不过只是自己耳朵的错觉罢了吧，可能......就是如此！
"好啊......我没有问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着，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岳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如今，无奈......也无力。
"我......"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纷扰的方法只有一个，"能不能借我一些人？我需要一个舒缓的方式，可是......也不想再去打扰延麟了，因为霄，延麟一定比谁都难过的，"他们两个......相处的最久，也最了解彼此。
如何说......他好难受，拓跋洌知道吗？他好难受！
抬眼，明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让拓跋洌更难过，"你要我活下去，可是，没有了霄，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呢？没有霄，我今天可能仍然只是别人家里的一个小小的奴仆罢了，他一直都这样，虽然喜欢和狐狸一起整我，看到我恼怒，他会很开心。"
"但是，我无所谓啊，只要他高兴就好了。我知道，一旦我出了事，最担心的人肯定是他，肯定是霄啊。他叫我不要埋怨别人，可是，我真的恨，我恨圣楚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轩辕燏。我恨戚兆国的人，他们也是间接的凶手，就算那些人和我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一千个，一万个人都比不上霄啊，比不上啊。"他是不是在爱着拓跋洌的同时，又恨着他呢？因为他......自己......乱了，都乱了......
深呼吸......自 由 自 在
拓跋洌环住龙凌岳的身体，"他还活着的，不是吗？活在你的心里，永远都活着的。"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岳了吧？那么，就让他抱久些，抱久些......再久些......
"洌，帮我。"龙凌岳闭上眼睛，如果用西荻的兵力的话，一定会有人有疑问，"借我人，我要攻打戚兆国。"既然不能够回敬轩辕燏，那么，戚兆国总可以了吧，他必须要有一个可以让他发泄的理由，满满的郁闷和难受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而他......也需要一个一个人的空间来让自己思考，虽然，这不是他擅长的。
他需要的空间，并不是用来放弃洌的，而是让自己放下包袱，接受他。霄说的很清楚，霄说的话他也都记得，他要自己幸福的......所以，他一定会努力的幸福！
"好......"
《《*》〈〈 《《*》〈〈 《《*》〈〈
王历366年
两个月后，年末
拓跋皇朝
鹫黎阁
史书记：王历366年，拓跋皇朝率兵攻打戚兆国，一个月之后，戚兆国降伏。
"皇兄，边度使已经呈上文书，询问皇兄是否要将戚兆国收入国土。"拓跋澈恭敬的站在一边，整个人看上去......倦了很多。
拓跋洌从一打厚厚的奏折中抬头，"不必了，澈，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无妨。此外，让驻守边境的将领们注意些，这些流民，很有可能会来骚扰拓跋子民。"一个月前，他得知了岳完胜的消息，也知道，毁了整个戚兆的皇族来平息他的怒气。只是......随队归来的将领士兵里，没有他的身影。
"臣弟知道，先行退下了。"拓跋澈得到了答复，准备离开。如果是从前的他的话，一定会先规劝拓跋洌，让他适当的休息，注意身体，可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心力，就连他自己，也巴不得成天夺在公务堆里。
弯腰，然后退下，走出鹫黎阁......
"龙......"张大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心里......巅了巅，也好，这样的话，皇兄应该可以幸福了吧。"皇兄在里面，他已经三宿没睡了。"
三宿？！龙凌岳一愣，甚至没有与拓跋澈说什么，就急急的走了进去。
真好啊，皇兄所爱的人回来了啊！拓跋澈抬头看天，而他爱的人......再也会不来了吧！
"澈？"拓跋洌没有抬头，听到了脚步声，他只是随口叫了一声罢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去睡觉吗？"龙凌岳疾步走来，推开那一堆的奏折。
拓跋洌抬眼，惊愕的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淡淡笑着的人，笑容很质朴，一如他熟识的岳......"岳......"
"还不去睡！"龙凌岳撇开眼，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担心。两个月，打完仗之后，他到处走，也回过西荻，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相通了吗？他不知道，唯一了解的，是自己很想念这个人，非常非常......的想念！
"岳......"声音哽咽了，拓跋洌站起来，紧紧的抱着龙凌岳，他回来了吗？终于......回来自己的身边了吗？
"我......回来了，还有，我......我爱你！"龙凌岳伸手，做出同样的动作。
"嗯，欢迎回来！"他回来了啊......
凤风霄，你看到了吗？也请你放心，他......一定会让岳幸福的！一定！
27.尾声
王历368年
西荻皇朝
皇宫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啊，真好！
龙凌岳看着入目的红，马上......延麟也要与他所爱的人在一起了......
霄......这样的结果，你都满意了吗？我们......都找到了彼此的幸福了，都找到了......
"虽然现在天气暖和，可是晚上还是会有寒气哦。"拓跋洌走上来，轻轻搭住龙凌岳的肩膀。两年了，虽然岳还是迷迷糊糊的，可是......从心智方面来讲，岳成熟了很多了呢！
回头，给了拓跋洌一个轻轻的吻，"走吧，延麟让我们过去呢。"
点点头，拉起龙凌岳的手。
景烟殿
"岳，这个段风翔很任性吗？"拓跋洌挑眉，盯着那个一脸愤怒的段风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孩子很眼熟，或许......是因为相同的眼睛的颜色吧。
龙凌岳点点头，"他是霄带大的，脾气性格......都有些像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龙凌岳蹙眉，无奈的看着延麟，风翔这小鬼，就是固执了些啊。
就因为他不愿意恭敬的称呼轩辕焰吗？延麟也用不着打他啊。
准备上前，好好安慰这个倔强的，眼里却已经有了水光的少年。